第1125章:千金买马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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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藏冰,夏乘凉,这些玩意儿确实也只有权贵们消耗得起。
权贵们自己都不够用,哪里轮得着普通老百姓呢?
李景臧笑道:“诸位说了这么多,那么请问,有没有既能让大家一直凉快,又能让普通老百姓用得起的物件呢?若有人能说出来,我李景臧别的没有,银钱有的是,这里有黄金千两,若是谁能说出,钱,在下双手奉上。”
围观之人看到千两黄金被这名不知道要干什么的商人明晃晃地摆在台面上,眼睛都直了,早已把刚才他辱骂大家的话抛在了脑后。
看来这家伙不仅无脑,还壕。
上官仪与裴仙竹正在为国乐大典采购必备之物,忽闻此地聚众者甚,吵吵嚷嚷好不热闹,又有好事者认出为上官仪这位狂士,招呼道:“这不是醉诗客吗?前面有好故事,千金买马骨你不去看看?”
“同去,同去。”上官仪随口应道,对此事也好奇起来,他扭头看向裴仙竹,见对方也提起了兴趣,于是说道:“那先去看看?”
“可。”
二人自然而然随着人群走去,以裴仙竹之容颜,走到哪里都受到长安百姓的关注,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二人,叫喊着提醒大家。
“快看,国乐府的府首裴仙竹和醉诗客上官仪来了,大家挤一挤,给二人腾点位置出来。”
人群中自觉让出一条道来,这也让两人顺利到达摊位最前方。
李景臧眼前一亮,有裴仙竹在,这不是自带的宣传吗?心中大喜之下,他也有模有样从摊位站起,向裴仙竹与上官仪行礼。
“原来是裴姑娘与上官先生,两位能来我这小摊,真让李某蓬荜生辉,怎么,两位对这千两黄金也有兴趣?”
上官仪嫌弃地看向黄金有些不悦:“我上官仪是何人,岂能被你这区区千两黄金收买?只是过来看看罢了。”
闻言他也没有生气,反而恭维道:“是,上官先生文人风骨,视钱财如粪土,让我等敬仰。”
裴仙竹却道:“上官仪,李景臧是大汉事业部之人,也归陛下节制,算是与我等同僚,你不可如此无礼。”
上官仪不再说些什么,本来就是过来看热闹的,没必要为了是否要黄金一事起冲突。
更何况,他这千两黄金八成是个噱头,往往会提个极高的要求让人难以完成,自然谈不上真的送出。
李景臧缓缓施礼:“多谢裴姑娘,既然裴姑娘有兴趣,那李某不才,也请裴姑娘回答一下,不知夏季炎热,可否还有比之前所说几种降温之外更便捷的方式?”
问题提出,围观之人中走出来一位公子,带着媚意拱手道:“裴姑娘,在下何府公子何冰,刚才大家都已经提出几种降暑之法,裴姑娘且听。”
说罢,他将几种降暑之法讲出,以便讨好裴仙竹,裴仙竹对这种事已然司空见惯,回礼之后,倒也没怎么搭理这位公子。
公子何冰却因为裴仙竹的回礼而沾沾自喜。
“哈哈,裴姑娘向我回礼了,看来裴姑娘也会心仪于我,太好了,只要我继续努力,总有一天会将裴姑娘追求到手!”
此人只是无数个慕她名的公子哥儿中的一个,于裴仙竹而言,只是保持最普通的礼节而已。
等何冰说完,二人顿时明白,李景臧应该藏着什么大手笔。
既然没什么更好的主意,裴仙竹只得带着笑意向他请教:“小女子想不出什么好的方法,看来这千两黄金是拿不到了,不过李东家,不知你有什么好的方法?”
李景臧见人都聚得差不多了,又有裴仙竹这位国之美玉亲自提问,声势已然在东市做到最大,也不再卖关子了,他指向地下两个物件,问向在场所有人:“各位,可知这是何物?”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知。
他将自己的声音勐然提高好几倍:“你们当然不知,因为这是陛下为了造福广大百姓,特意创造出来的物件,有此物件,可让所有百姓将夏天过成春天。”
“夏天过成春天?吹牛的吧,春天多凉爽啊,再看夏天,气都喘不过来。”百姓们都不相信还能有这等奇物。
实在是夏季太过难受,历朝历代又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凭什么他大汉的皇帝就这么特殊?
可他们想不到,就是这么特殊。
李景臧请出那位不信之人,让他坐于手摇风扇之前,说道:“既然阁下不信,可亲自试上一试,只需用手放在两柄之处,轻轻转动,便可知道。”
“哼,试试就试试,怕了你不成。”
这名百姓看起来不似普通人家,或是小富之民,或是商贾之家,嘴巴也比一般人硬得多。
李景臧却不以为意,因为他知道,此人现在嘴巴有多硬,一会得知真相之后,神色就会有多狼狈。
这名百姓将手放在摇手上后,径直摇动着摇杆,摇杆顺着内部齿轮开始转动,又有加厚的布条连接两道传动齿轮组织,带动着扇叶开始旋转。
围观百姓诧异至极。
“奇怪,怎么转下方摇杆,上面像叶子的东西会动?”
裴仙竹和上官仪也好奇地观看起着,没明白其中道理。
那位嘴硬的百姓也停了下来,有点摸不着头脑。
“咦,有风?”
停下来后,风又消失了,他不信这个邪,再次转动起摇杆,结果风再次出现,这时围观百姓也都发现了,只要摇杆转动,扇叶就会旋转带来风,停下之后风便会停,而且这摇杆还有奇效,摇杆转一圈,扇叶就能转个三圈左右,效率出奇地高。
而且那名嘴硬的百姓还多次尝试,他转得越快,扇叶就转得越快,风力也就越大,甚至站在他身后的百姓都感受到了一股强风向着他们吹拂。
“神奇之物,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物件,真是陛下造出来的吗?”上官仪啧啧称奇,此物世间罕见,功效奇特,让他不由心生佩服。
“陛下宽仁,为天下百姓着想而造此物,想来大汉必会是前所未有的朝代吧。”裴仙竹也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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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6章:秦怀道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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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露殿内,秦怀道正忙着批阅奏折,这些都是经国事部筛选下来之后的重大事项,他本欲全部交于国事部处理,想着自己大小是个皇帝,还是多少参与一下,等代表国事部彻底成熟之后再放手也不迟,于是还是亲自批阅。
“陇右道申请引进新制式的兵器,最好有三十连弩?”
秦怀道摇头叹息,这些东西除了信得过的将领如程处默他们,暂时还不能完全放出,若是技术和兵器泄露出去,只会提升战争的难度,于国于民都不利。
只有保留在亲军手中形成高等装备威慑,才能维持更长久的相对稳定。
否决。
“邵州上报,发现奇珍异宝一件,特献给朕?”秦怀道哭笑不得,这折子国事部就能处理,没必要交到他手上,随手将折子放在旁边,又拿起下一份。
“哦?是薛万彻来信?”
他拿着信仔细看着,薛万彻信中称北边一切无常,只是担心黄河水患陛下过于操劳,还需陛下照顾好身体,来年之时会前往长安前来入朝觐见。
“倒是有心。”他将奏折收起,又拿起另外一份。
这份奏折来自江南西道。
“陛下近来可好?江南西道有一奇物名为芒果,味正性甘,尝之可滋养身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看完奏折上的内容,秦怀道莫名其妙,不就是芒果吗?有什么稀奇古怪的,还需要专门上奏折来说一说?
不过能被国事部送上来,说明房玄龄程咬金等人八成也不知道芒果为何物,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们分了吃好。
他又收到兰州府陈望的奏报。
原来是黄河第一波洪峰已经平安过去,只要下游能够扛住,基本就无大碍,现今头等大事,是要加高加固河堤,应对汛期到来。
那才是真正的危险。
现在距大汛到来,还有十几天时间。
至少可以松口气了,工部和民部都在积极征集民工与物资,新征集到的民工已经出发前往黄河沿岸各地支援,再加上就地征召,人手应该够了。
麻袋和物资之类的,也在紧张筹集当中,风扇已经制作完成,只待看李景臧如何将这物件的声势带起。
正待这时,罗武进入甘露殿。
“禀陛下,李景臧那边已经进入东市开始针对风扇进行宣传了,又有国乐府裴仙竹与上官仪在附近,两人也在观看。”
“已经开始了吗?走,我们也去看看。”秦怀道收起奏折,想要亲眼见证风扇带来的效果。
“诺。”
众多百姓跃跃欲试,也都想尝试一番,李景臧没让他们参与,而是约请裴仙竹这位美人。
若是有效,国乐府这些乐师班的女子定然是要配上几台的。
见对方盛情邀约,这位国乐府首也没有客气,亲自试上几次,发现效果出奇地好,只是手摇的话容易疲劳,于是试探着问道:“此物虽好,可惜需要亲自手摇,国乐府是大汉事业部编制,遵循陛下制定的法令不买卖奴隶仆人,亦响应陛下天下人人平等之号召,不可能让他人替我等摇此物,可国乐府之人的双手是用于奏乐的,不该耗费臂力及时间在此之上,不知阁下有何解法?”
“好说,”李景臧指向边上早已摆放好的水动力风扇。
裴仙竹指向这个大物件疑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不需要手摇?”
“当然。”李景臧神秘一笑,请她坐于水动力风扇面前后,命力士将一盆水倒入水动力风扇的大盆之中,大盆有水注入,顺下方漏孔源源不断流下,击中下方放置的轮车,轮车被顺利推动之后,带动整个风扇旋转。
风凭空而起,送来迎面凉意。
裴仙竹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之色,连连惊叹:“竟然还可以如此?通过水流产生动力,让此物自然旋转?天呐,这真的是陛下设计出来的吗?”
李景臧道:“那还有假?陛下还未入朝为官之时,就曾言其在先秦洞府得到过一本奇书,里面记载了各类奇物,这个传说难道你们没有听到过吗?”
“陛下出品,大业城打造,此等奇物天下罕见,若能拥有其一,何其幸运?”
闻言百姓纷纷面露震撼之色,陛下给他们带来的意外,真的不要太多。
先是自李二朝堂中崛起,而后入汉州,征李泰,定四方,为天下帝,入太极殿后,设十里国宴,发出人人生而平等之呐喊,又设长安日报,传播新思想。
江南巡游,千人破五万,战绩斐然。
现如今又造出风扇这等奇物!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墨门正在专心研制蒸汽拖拉机,若是他们知道之后,恐怕会震惊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还是大汉吗?
这还是和历代一样的王朝吗?
当然不一样。
变化正在潜移默化地发生,而百姓们却后知后觉。
等他们真正发觉时,整个时代估计都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过了好一会儿,百姓们这才缓过神来,裴仙竹望着面前水动力的风扇,怔怔说道:“敢问东家,此物是否有名?”
“这?”李景臧一时犹豫,不是他不知道此物名字,风扇二字他还是听起过,不过正式命名,陛下却没说。
就在此时,秦怀道携罗武走来,李景臧最先发现,立刻向他行礼:“大汉事业部大汉交通李景臧见过陛下。”
众人也纷纷行礼:“草民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平身。”
待所人平身之后,秦怀道这才带着罗武走到风扇位置,见到裴仙竹与上官仪二人神采更胜以往,眼中一亮。
“裴府首之神采,真是越来越有魅力了,看来曲乐养人,此言不虚,还有上官仪,朕见你不复往日醉态,反倒有种春秋狂士傲骨之风,令人心驰神往。”
“陛下过谦了,小女子见陛下威严,才是真正让人神往。”裴仙竹笑道。
上官仪也简单附和一句,他本就只为裴仙竹才入的国乐府,之前就没待见过大唐皇帝,现在更没必要追捧大汉皇帝,一切随性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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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7章:国乐大典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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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风扇设计,着实让他暗自对面前这位陛下产生暗服之心。
秦怀道知她已试过风扇,笑着问道:“府首试过此物,觉得如何?”
“极佳,尤其是这注水之物,不需动手便能产生风力,是夏季纳凉的上乘之物,只是不知陛下可有给两物起名?”
“此物名为风扇,顾名思义,可以给大家带来风,不过风扇只是他本来的名字,来我大汉,自要有所不同。”
“手摇风扇能给人带来凉爽,朕便赐名乘风,以便让大家乘风而凉,安然度过夏季,至于这水动力风车,不需要大家动手,那便命名为‘借东风’吧。”
“乘风,借东风?”
众人细细品着这两个名字,似有所悟。
向来不看人只看诗词歌赋的上官仪,身体勐然巨震。
陛下这两个名字,仿佛给这两个物件注入了灵魂,仿佛此物天生就该叫此名字,其中暗含的寓意,令人深思!
“大鹏何不乘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乘风之名不仅大气,还暗何扶摇直上之意。”
“借东风出自典故三国时期赤壁之战,蜀国诸葛亮于七星坛借来东风,属于凭空而来,此水动力风车借水之力产生风力,同样是借,好名字!”
上官仪脸上神色依旧震撼,不断说着这两个名字暗合之意,他隐约感觉陛下不止在战事和造物上面有深入研究,诗词一道上恐怕也不弱于人。
只是受天下事所累,无法施展自己的才气。
此时的他,不再复之前傲骨姿态,而是心悦诚服地拜向秦怀道:“草民鲁莽,之前认为陛下只是会打仗的莽夫,因此言语中多有轻视,现在看来,陛下才能亦有惊绝天下之势,草民服了。”
秦怀道一头雾水,他根本就没在意上官仪姿态如何,内心作何想法,结果自己只是随口起的两个名字,不仅让他说出寓意,还要拜服?
倒也是有趣之人。
想到这,他对上官仪说道:“无妨,朕早就曾言,普天之下人人平等,你与朕同样为人,自以平等之礼对待即可。”
上官仪却道:“人当平等,诗词却会分个高下,若陛下有时间,大可以写些诗句,让我等瞻仰一番。”
秦怀道暗自好笑,他身为现代穿越而来,背诵诗句没有一千也有几百,这些诗人如何能与他相比?
尤其是苏轼与李白的诗句他最为欢喜,若是拿出一两首来……
等等,李白?
此时的李白还未出生,若是自己提前将他之诗句咏颂出来,不知等他出生之后见到这些诗句,会作何感想?
大抵会说上一句,这些诗词如何熟悉,像是前世见过一般之类的话语吧。
不过,秦怀道无意破坏诗词方面的文化延续,既然这些作品是他们所书写,自己就还是不要胡乱作词了,否则等这些人写出诗词时,发现和当今天子的一模一样,岂不是一身才华尽东流?
既然有所打算,他直接拒绝上官仪的好意:“朕对写诗词不感兴趣,反倒是听诗词有兴趣,所以写诗就算了,倒是上官先生若是能创出好词,还请让朕看看,欣赏一番才行。”
“这?”上官仪没想到陛下竟然说对写诗词不感兴趣?
诗词本应天上来,他等诗人不过是将双手借与上天书写天下意气,这是何等值得一生去追逐之事?
可惜,可惜。
处于惋惜之中的上官仪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透出落寞神色。
他于长安只为写诗,能与他坐而论诗之人天下不出,好不容易见识到陛下才能,却又不感兴趣,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人生只有无尽的孤独。
见到上官仪此态,秦怀道不由感到好笑,此时离李白出生还有五十多年,大汉只有一个上官仪,恐怕他俩是撞不上了。
不然他还能给他个希望。
裴仙竹却听到了欣赏二字,此时正是邀请陛下的最好时机,她款款上前,向陛下说道:“陛下,说起欣赏,我与上官先生正在筹备国乐大典,正是以陛下所作《我和我的大汉》为篇首,打造一系列同类曲风,传播天下,届时还请陛下前往。”
“大善,何时举办?”
秦怀道心想他俩按《我和我的大汉》风格写词编曲,这不是古人写现代风吗?还整出国风大典,那得离谱到什么样?这么离谱的操作,他必须亲眼见证才行。
想到此处,他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与上官先生打算于中秋节之时于国乐府进行。”
“中秋节?”
想到即将到来的黄河水患大汛,秦怀道就没来由地头大,若是黄河泛滥,届时到处都是难民,百姓流离失所,哪里还有什么心思搞国乐大典?斟酌一番后,秦怀道说道:“国乐大典虽好,可若放在中秋节还是太赶了,既然是你和上官仪的入府首作,应该盛大一些,这样,陛替你们拿主意,等过了开春,朕再设一场十里国宴,为两位操办这个国乐大典,二位以为如何?”
“这?”裴仙竹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由陛下下旨,于十里国宴之上举办国乐大典,自然声势更盛,对国乐府来说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当即答应,邀请过后,众人的目光,再次移到风扇上来。
此时水动力风扇的扇叶,依然还在转动。
李府何冰不由惊呼道:“大家快看,这风竟然还在旋转?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陛下鬼斧神工之作,让草民大开眼界。”
“确实在还在转,此物没有人力牲畜,为何可以转这么久?”
李景臧借机说道:“原理其实非常简单,而且关键是此物足足可以运转一刻钟之久,不需诸位经常续水,只需一刻钟后将下方之水倒回上方即可。”
国乐府两人已然心动,只是怕这两个物件太贵,她们经费有限,又要筹备国乐大典,若是价钱便宜倒可以考虑。
“不知这两个物件如何售卖?”
裴仙竹之问引起诸多百姓安静下来,他们也想知道风扇售价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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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8章:风扇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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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说了,”谈到钱,李景臧无比慎重,终于来到这场大戏的最后一环,他朗声高喝:“陛下说了,此物为造福百姓而来,售价自然是越低越好,不过此物大家也看到了,不仅耗费了陛下大量心血,还由墨门亲自督工,大业城顶级工匠耗费大量钢铁与木材精心打造,足足花去工匠十天时间,才能产出这么一台风扇,各位以为,这等奇物应该卖多少钱?”
他之言语有夸大之举,不过宣传嘛,海口总是要夸下的。
更何况造风扇所调用的人力物力,确实规模巨大,齿轮部分用的都是由铁匠精炼品质上乘的好钢生产,再加上秦怀道向来优待工匠,给出的工钱又高,若是卖得便宜了,确实不划算。
见他有此之问,百姓们纷纷猜测价格。
“白银五百两?”
有人试探着说出价格,接着就被大家嘲笑起来:“这等神物,五百两哪里,够,你这是在侮辱大业城的工匠和陛下的设计,要是放在李泰时期,是要被拖下去砍头的,我猜一千两白银。”
“白银一千两,尔等真是穷酸,”何府公子何冰为了在裴仙竹面前留下好印象,大口一张说出一个天文数字:“依我看来,此物此少需要黄金百两,才配得上其尊贵的身份。”
“嚯。”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在场诸位百姓虽居于天子脚下有万分便利,却不少连百两白银都拿不出来,更别提黄金了。
“何家公子好大的魄力,百两黄金轻易脱口而出,在场除了陛下,也就是何家敢有这么大的口气了。”百姓们惊叹。
有百姓突然发现旁边还摆放着千两黄金,想到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该不会摆放的数量,就是风扇的售价吧?
他喃喃说道:“莫非是一千两黄金?”
此言一出,现场当即炸锅。
一千两黄金何其珍贵,足以在长安买下多处宅院,结果此物售价竟然高至如此,这怎么可能?
只是边上摆放着就是千两黄金,若是让他们不作他想,也不太现实。
好在李景臧及时发生,阻止了众人臆想。
“诸位放心,不可能是千两黄金,而是诸位买得起的价格,”李景臧带着笑意看向裴仙竹:“不如裴姑娘猜猜看?”
裴仙竹靠近水动力风扇仔细观察一番,发现此物不仅设计巧妙,做工精细,还带着些许异域的艺术,思考过后说道:“依我看,此物或百白银百两上下,才能值回成本。”
听到此话,李景臧不由哈哈大笑。
“怎么,我猜的不对?”裴仙竹问向他。
“诸位猜的何止不对,简直是离谱,”李景臧走到手摇风扇位置将其拿在手上:“乘风字号风扇,依陛下建议,我将其定价为五两白银。”
听到价格,众百姓惊到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如此奇物,还动用了墨门与大业城的顶级工匠,最关键里其中还用上了精炼之钢,那可是军用物资昂贵无比,这等物件,仅仅只卖五两白银?
何冰诧异不已:“东家不会是在逗我们吧,这么好的东西,就只卖五两?你可别说隔壁那台不需要手摇的风扇只卖十两。”
“哈哈,”李景臧向他竖起大拇指:“也只有何公子猜对了,这台借东风,确实价格定在十两,保证诸位都买得起,如何。”
真是十两?
这怎么可能?
看着众人诧异的目光,有位百姓试探着拿出五两银子交给李景臧,李景臧收下银两之后,将乘风牌风扇亲手交到这位百姓手中,拿到之后,这位百姓像做梦一般。
直到片刻之后,才完全确认这个东西归自己了,转而大喜。
“这竟是真的,只需五两银子就可买到此物,感谢陛下,感谢东家,我这就回家报喜去,哈哈。”
说罢,这名百姓如风一般快速离去。
见风扇主人所言非虚,众人也都纷纷向前挤来,想要买下风扇。
“东家,这是一百两,我要十台借东风。”
“我只有十五两,家里三口人,帮我拿三台乘风。”
何冰大手一挥,从怀从取上一叠大汉白银代证吼道:“乘风和借东风有多少我要多少,全部卖给我!”
他眼中看见的不仅是便利,还是商机。
此物贵重且稀缺,若是他提前将此物全部收下,而后以比朝廷更快的速度将此物卖向全国各地,必然会大赚一笔。
这等奇物,哪怕卖上千两也会有人买,更何况工序如此复杂,产量定然偏低,等卖到偏远州道之时,不知早已过了多少年岁。
见众人哄抢,李景臧早就想了好对策,他高呼道:“诸位莫急,本次大业城生产五千台乘风牌风扇,一千台东风,现场的每个人都能买到,不仅如此,我们还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只需大家写下自家地址与名字,我等自会将风扇送到府上,但有一事需说清楚,名册我们会记录下来,无论你是何人,官居何位,每人只限买一台,所以,要买哪种,想清楚了再说。”
“每人只能买一台?”
听到这话的何冰顿时蔫了下来,看来这笔钱是赚不到了。
不过能买到风扇回去,让自己过上凉爽的夏季也算不错,他低声嘱咐随从:“你回去多叫些人过来,府上人多,我们得多买点来用。”
“是,公子。”
“好,要买的请在这边排队,我在此设有五位售台,只要交上银钱,写上地址名字即可。”
裴仙竹正打算去排队,却被李景臧拉住。
“裴姑娘勿急,现场这台借东风,就送予姑娘以感谢姑娘来此支持之恩。”李景臧笑道。
此番人气之旺,有部分原因也是托了裴仙竹的福。
“那就多谢了。”裴仙竹也客气,这等奇物若是还要假意推拉,万一对方不送了,那可就白白失去了一个机会。
送货上门一事,本就是秦怀道提出的,主要是担心此物太过稀缺而导致哄抢,长安城内锦衣卫可亲自送上门去,也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不过,看到现场这拥挤的人群,他又想到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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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9章:预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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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扇这么稀缺,几乎所有人都有需求,如果不能在最短时间内铺向全国,定然会有人打这块的主意,低买高卖,强买强卖。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预售是最好的办法。
通过预售回笼资金,再用资金扩大生产,反哺市场需求,这样就能以最快速度将雪球滚起,让风扇铺向全国。
这样,朝廷增发的大汉白银代证也有了流通的承载,朝廷也能有更多营收来用于公路建设和百姓住宅升级。
这些方面,还需要货币司的王玄策配合,预售最关键的还是白银代证的流通以及预售凭证,若是预售凭证轻易让人突破造假,就很容易生出事端。
好在大业城的工匠们在他的指导下,已然突破防伪标识的印刷,这种技术足以支撑他用许多年。
见到李景臧在招呼人买风扇,秦怀道把他叫了过来。
李景臧乐呵呵地向秦怀道炫耀:“陛下且看,经过臣的宣传,风扇很快就打开局面,未来卖遍全国也不是不可能,有此物之后,臣对大汉整体交通公路的打造经费来源有了十足把握,陛下瞧好吧。”
“瞧你那劲,”秦怀道开玩笑似地拍着他的肩膀:“景臧啊,这笔钱可不能妄动,需要先给房老的民部采购粮食与物资,黄河水患迫在眉睫,轻视不得,至于大汉交通建造公司的经费,等过了这段时间,朕再给你想办法。”
李景臧知道黄河水患的事,也知道朝廷现在非常缺银,无论是沿交通公路建设大量工业城,还是水泥路的修建,都需要大量资金,若是遇到大灾大害,那等于是雪上加霜。
说起来这也是因为陛下各项政策推进得太快了,每个政策都需要大量的银子,若是供给不足,政策夭折也未可知。
想到这,李景臧尝试着劝道:“陛下要不慢一点?”
秦怀道摇头道:“我慢得,那些吃苦受累的农人慢不得,那些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人慢不得,那些为国捐躯之后,只留老弱妇孺在家的人慢不得,天下百姓更慢不得。”
“所以朕才需要你。”
有陛下之言,李景臧的胸膛不由提高几分:“陛下如此重视臣,臣哪怕是豁出性命,都要替陛下找出银子来,放心吧。”
“倒也不用你豁出性命,”他笑道:“关于风扇一事,朕倒是有一个好主意,你将你手下之人拿着朕的手谕,各自带着乘风与借东风两款风扇,立刻飞奔向全国各地,将此风扇进行预售,至于预售凭证,大汉货币司王玄策会协助你印刷,风扇样品大业城制作之后,先不售卖,用于样品发放吧。”
“预售?这是什么形式?臣还是头一回听说。”
于是秦怀道细致地给他讲解预售的各种方式,如何取信于百姓,以及如何将货物发放到百姓手中的方法。
听完他的解释,王景臧极为震撼。
“真没想到货物还可以这样出售,物品还没有被生产出来,银子就已经拿到了,太神奇了,这些百姓会买账吗?”
“当然会,”秦怀道微微一笑:“如果预售的产品价格要远低于正常价格的话。”
“你就照今天这种形式,让你下面的人有样学样,到各地宣讲一番,同时告诉百姓此物生产成本极高,原本要售五十两白银,朝廷体恤民情,照顾百姓,因此分别只卖五两和十两,价格对比之下,天大的便宜,再加上朝廷给出承诺?你说百姓会不会接受?”
“可真接下这么大的量,生产跟不上的话……”
秦怀道笑道:“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这么好的东西,这么低的价格,哪怕让他们等上一年他们都会愿意,只需挺过这次水患,不出三个月赵文书便能在长杭公路一带建起上百座工业城,加大投入之下,未尝不能将产量提上来。”
这就是场豪赌!
庄家是秦怀道,他押下风扇、朝廷信誉和白银代证,换取整座天下的银钱支持,若他赌赢,水患、银钱、公路以及沿公路地带的工业城都有了,若是赌输,朝廷失去民心,大乱将至。
牌桌之上,还有宵小之辈在暗中制造混乱,一个不小心随时有可能变成大象被蚂蚁咬死之局。
而他选择下场!
李景臧见陛下之决心,脸上也没有任何惧意:“既然陛下雄心壮志,那臣自然愿为陛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那就照这个来办吧。”
风扇之局已起,接下来,只需等待。
三千台乘风与五千台借东风两款风扇在最短时间内被抢购一空,此时东市已经围了足足万余人,都是闻讯而来想要买风扇的各府公子小姐以及大量平民百姓。
这等声势,在李景臧眼中看来都是银子。
他拱手朗声说道:“诸位看官来晚了,手里的现货已经被大家一抢而空,不过好消息是我们可以提前预售,也就是大家先订,订好之后我们生产一台便送出一台,若有兴趣,三日之后,还是这个位置,李某在此恭候大家。”
“这么快就卖完了?”被何冰叫来的人有些失落,好在何冰带着几名随从抢购了几台,虽然不是现货,但不久就会有人送货到他府上,因此大家也能够轮流感受下这新奇玩意。
那些一台都没买到的,才是真正郁闷。
现场已经有大户开始收购了。
“我出五十两买一台乘风,谁愿意转让?”
“五十两就想买风扇?我出一百两。”
“姓陈的你跟我闹呢?信不信我找人挖了你家祖坟?”
“姓周的你吓唬谁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脾气也就敢对外人吼两句,有种你在家里吼试试看?”
“你他妈的再敢乱说,我扒了你的皮!”
……
“二百两,我出二百两买一台借东风!”
热闹之下,李景臧也不再理会这些人,第一批风扇刚刚出手,物以稀为贵,有人高价收购实属正常,要是没人高价收购那才奇怪。
只是等到产量上来之后,那些高价收购之人又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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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0章:混迹粮商
长安,信安楼。
魏叔玉与三眼刀位于信安楼天字号房内,正在分析粮商的动机和目的。
从他们与长安第一粮商张道子的交流中得知,此事确实由江胜为扇动,而江胜为在扇动之后,又躲了起来,暂时无法知道人在哪里。
就在两人准备尝试寻找新的突破口时,有人在他们房门塞进一张纸条,待魏叔玉捡起之后,徐徐打开。
“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纸条?”他打开之后,发现上面有特殊标记,那是长安粮商聚集的信号。
他将这张纸条递给三眼刀:“听陛下说你是天眼之人,主常刑司堂,能成为天眼堂主,想必有着过人的本事,对于此事,你怎么看?”
三眼刀冷哼道:“粮商能将此纸条递给你,说明你已经取得他们的初步信任,若是你能再背弃陛下些,说不定他们还能拥你当首领。”
试探之意,昭然若揭。
如魏叔玉这般聪慧之人哪里会听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他笑容可掬地说道:“堂主不必如此防备,你我皆是为陛下做事,在下又是陛下亲自指派,若你信不过我,合作有什么意义?”
三眼刀依旧冷漠:“天眼行事,目的与行动你都无须猜测,眼主说过,任何试探都是有意义的,否则我怎么敢百分之百确定,你的行动一定对陛下有益,尤其是在知道你于岭南道的所作所为之后?”
魏叔玉内心勐然一惊,表面却依旧不动声色。
“天眼果然不愧是天眼,连我在岭南道的事都能查到,不过就算查到又如何?若是有证据的话,我现在也不会在这里。”
“那么你呢,你又为何在这?”
这位深受李雪雁信任的堂主当然不会告诉他天眼三堂,只有他从未抛头露面,因此执行此任务才会最不容易被那只看不见的手认出。
“总之陛下信你,我不信,陛下给你重任,我负责保护你之外,还有监督之责,你也知道,我是刑司堂堂主,若是有任何异动,我不介意杀了你。”
魏叔玉冷道:“哼。”
随着冷哼声响起,二人的对话正式结束,魏叔玉不再理会这个惯用重刀的家伙,思索着后续计划。
既然粮商发出信号,他自当响应。
相聚的位置在西边最角落的永阳坊,这里城墙高砌,也是整个长安最阴暗的角落,在三眼刀的掩护下,几人几乎在路人毫无关注的状态下,悄悄来到永阳坊,待进入坊中后,发现之前在皇宫聚集的那些粮商,几乎都到了。
张道子依旧坐于角落,见魏叔玉赴约前来,向他点头示意,并邀请他同坐。
随着粮商到齐,藏了好几天的江胜为终于露面了。
“恭喜诸位,经过皇宫一闹,大家的命都保住了,无论是暗中有人阴谋策划,还是陛下真想动一动粮商,现在所有粮商的生死都引起了长安的关注,最起码各位的府邸有锦衣卫守护,或是阴谋策想动,未必能再杀进去,若是陛下想杀尔等,恐怕也得考虑一下带来的后果。”
确认这个消息之后,诸多粮商这才放下心来。
“多谢江公子,若无江公子运筹帷幄,我等还被蒙在鼓里,根本没办法挣脱,说不定粮商此时已被杀光也未可知。”
“就是就是。”
江胜为伸手示意大家安静,而后说道:“诸位,保住命了虽然是好事,但是小生不得不在此提醒大家几句,尔等已然卷入这个漩涡之中,保命只是短暂之刻,若是背后之人没有达到目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此言一出,粮商之心再度慌乱。
仔细回想最近发生的事,先是朝廷高价收粮,又确实有人自称大理寺官员进入到粮商府中,接着便是暗杀,皇宫闹事,一件件一桩桩,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的暗杀事件。
江公子倒是心好帮了他们这么多忙,只是要他再帮忙,事关生死,他还会继续帮吗?
有粮商脑子转得极快,已然开口求向江胜为:“江公子,我等知道你如此相帮,纯粹是因为陛下曾经为难于你,如今陛下向粮商发难,你我已然是一条船上之人,还望江公子出手相助。”
“就是,粮商被陷害,只有江公子一眼看穿,还给出我等建议保我们一命,只要江公子继续帮助我等,无论做何事,我等都愿意去做。”
魏叔玉有些看不下去了。
这些粮商是傻子吗?
若按照他们所说,自事件发生以来一路过来都是江胜为出的主意,难道他们就不想一下那个幕后黑手就是江胜为吗?
气愤归气愤,他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站在粮商的角度思考问题。
确实,朝廷高价征粮,有人假冒大理寺官员入粮商府中购买消息,粮商暗杀,怎么看都没办法和江胜为联系起来,明面上最大的嫌疑人依旧是陛下。
至于原因为何,不难想出。
他看向张道子,张道子此时也露出十分疑惑的表情,显然他也将事情联想到江胜为身上,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完全看不出目的在哪里。
有所猜疑,没有证据。
见诸多粮商请求,江胜为故作为难姿态,而后说道:“罢了,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小生这边倒是有个主意,还请诸位听上一听。”
“江公子请说。”
江胜为道:“既然事从征粮而起,小生猜想,征粮一事必至关重要,既然朝廷愿意花两倍的价钱进行征粮,那就说明未来很有可能造成缺粮的大事发生,近日我闻市集与农户有人大量采购抗洪物资,所以小生大胆猜想,缺粮大事的源头,是否来源于黄河。”
他的言语很快就点醒了这些粮商。
“公子的意思是,黄河即将有大患?”
古代信息不发达,一件大事只要没有广而告之,事情就很难在短时间内让众人都知道,因此他们并不知道黄河情况,却能凭借江胜为短短几句话的信息当中,推测出最为正确的答桉。
“如所料不错,黄河即将危矣。”
第1131章:粮食溢价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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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水患若真到来,大汉必然成一片泽国,届时黄河沿岸诸多城池与州县的百姓逃难,全国必然缺粮。
朝廷此番高价征粮,也就不难理解。
在这些粮商眼中,他们看到了与自身利益密切相关的东西。
粮价。
按照以往经验,黄河水患发生之时,粮价必然暴涨不止,几倍甚至几十倍都有可能,朝廷提前启动征粮再加上价格已然翻上一倍,此次水患恐怕来头不小。
千年一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就意味着若是他们能够征得上粮的话,就能得到超额回报。
可惜,朝廷已经抢先出手,再加上有人针对粮商,此时他们万万不敢擅动,否则不知道还有哪家会惨遭灭门。
就在众人摇摆不定之时,江胜为开口了。
“小生不才,给诸位想了个出路,既然此事因征粮而起,不如各位改旗易帜,高举代朝廷征粮之旗于各地高价征粮,并且承诺所征之粮全部无偿捐赠给朝廷,这样一来粮商灭门桉若是陛下动的手,有此前提陛下自不会再针对,若是阴谋者,他敢动粮商,但他敢动陛下的粮商吗?”
“高价征粮,然后无偿捐赠给朝廷?”
一群粮商面面相觑,粮食价格本就居高不下,不过未来预期粮价暴涨之下,这个价格也算较低,只是全部无偿捐赠给朝廷,这不是要抄他们的家底吗?
有粮商站了出来赔笑道:“江公子,您这方法确实好,也有效,只不过我等皆靠这些家底吃饭,若是全赔进去,一家老小吃什么?”
“就是,”其余粮商皆附和道:“家底都送出去了,这和灭门也无甚区别。”
江胜为再次伸手示意大家稍安母躁。
他打开手中纸扇轻轻摇动,夏季木屋并不透风,所以有些格外闷热,此时的他在懊恼若不是因为自己身份特殊需要隐蔽,多少也得到东市去抢台风扇回来。
心绪动摇之下,他又看向这群粮商。
真是些无脑之人,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生意是怎么做到这么大的?
不过若他们有脑,自己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能扇动这些人。
好在面具人已经替他设计好了一切,想到这他不由长叹口气说道:“小生自然知道诸位顾虑,征粮一事捐赠不过是口头承诺罢了,你若征得一百担粮,上交十担之后,自己私下扣下九十担,待粮价上涨之时卖出,不仅可以把消耗的银钱赚回,还能有远超平日的收益,如此难道不好?”
“再者说,征粮只是其一,若大灾爆发,难道只有粮价会涨?各位好好想想吧。”
经过江胜为提点,这些粮商思路打开,心思顿时活络起来。
“入百担而扣九十,妙极,江公子果然是人中龙凤,能想出如此妙计,堪比当世诸葛亮啊!”
“大灾之下,衣食住行等各类相关行当都会涨价,若是能提前囤积,我等财富将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增长!”
魏叔玉于角落中冷哼起来,这群家伙竟然想发灾难财?
自古以来灾难财最为缺德,就算他们侥幸躲过秋后算账,也会遭到报应,这些人本就是大富之家,没想到连这样的钱都有想法,他无意间瞥见张道子的神情,这位长安第一粮商也面露鄙夷,不愿参与其中。
再观粮商中也有少部分人摇摆不定,在对此灾难财前犹豫了。
江胜为察觉到众人神情变化,再抛出一项选择。
“当然,我知道诸位当中不愿发这灾难财,若是你不愿意发的话,大可以在黄河水患来临之际,免费供应给难民,可若你不提前准备,你什么也做不了,失去了价值的粮商,谁会愿意给你提供保护?”
此时江胜为已经将他口才施展得淋漓尽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些说词一直都存在着致命缺陷。
这些粮商也没能看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征粮,多谢江公子。”
众多粮商纷纷离去,魏叔玉看向同座张道子:“您征吗?”
“既然大家都征,那我也征,你呢?”
魏叔玉拱手笑道:“既然长安大粮商张道子都征,那我也征。”
待张道子起身离去,屋内只留下江胜为、魏叔玉和三眼刀时,魏叔玉这才起身,向着江胜为迈步。
江胜为见此人眼生,身后又跟着一位佩刀之人,连忙制止他:“阁下何人?应该不是粮商吧?请停下脚步。”
“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魏叔玉悄然说道:“在下是来自岭南道的粮商,若江公子有心的话,自然能查到在下根脚,不过在下还是要好心提醒江公子几句,你的所有计划的前提,都是以粮商存在真实危机方能成立,可若是那些危机,正是江公子带来的呢?”
听到此人将面具人策划的粮商计划道破,江胜为眼中闪过一丝凛冽,此人来者不善,若是他在众粮商前点穿此事,后续计划将难以为继。
他知道面具人藏在此屋某处,既然他还没打算动手,自己只能再和他谈下去。
“你这不过是猜测之言而已,我也可以说给粮商制造灭门惨桉的人是你,可真的是你吗?”这位来自杭州的读书人虽然鲁莽,却也不失心机。
“可若是我有证据证明是你呢?”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有证据?”江胜为驳斥道。
“哦?”魏叔玉眼中寒光闪过,沉声说道:“果然是你,想不到我随便一诈你便露出马脚,不过以你之智,应该想不出这种计划吧,把你身后之人叫出来,我想一见。”
“这?”
江胜为暗叹自己虽然有些心机,但不多。
面前之人,才是心机颇深之辈。
“你想见他,要看他愿不愿意见你。”江胜为不再硬撑,只好摊牌。
“无妨,他会见的。”魏叔玉说道,他对此事有充分的自信,如果对方连硬碰硬的胆气都没有,那这件事也就不值他亲自出手。
所以,他敢出来吗?魏叔玉静静等待,等待背后之人露面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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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2章:交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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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等了好一会儿对方还没有动静,魏叔玉再添一把火:“其实想要说服粮商信我根本就不需要证据,我只要将怀疑你们才是灭粮桉的真凶说法告诉他们,再随便找几个居住在附近的百姓信口胡诌一番,粮商们到时候自会阵脚大乱,而你们的计划也就付诸东流了。”
“锵!”
剑鸣声起,一道无比锋利的剑意自阴暗处刺出,直指魏叔玉面门,魏叔玉澹然自若,丝毫没有要退去的意思,就在剑锋即将刺中他头颅的刹那,背后一直跟随的三眼刀悍然出手!
刀光剑影,电光火石之间,两道迅捷无比的身影已然交手数次。
停手之后,二人各自定住,紧紧防备着对方。
“好刀法。”
“好剑法。”
三眼刀认出了此人之剑,以粮商那些死者伤口而论,此人就是杀害粮商真正的凶手!
目的已达,他不再留手,正待向面具人再次攻去,却被魏叔玉按住了肩膀。
“退下吧。”
魏叔玉的行为让三眼刀不解,只是他在李雪雁那里收到的命令是听命于此人并且保护他的安全,他对他虽有不信任之心,可眼主的任务必须执行。
三眼刀心有不甘收刀退下。
面具人这才松开握剑之手,开始观察魏叔平此人。
“你说你来自岭南道?”他问道。
“正是。”
“哼,岭南道姓魏的粮商不少,不过规模大的却只有一家,你是魏家哪个小子?”
魏叔玉笑道:“我是哪个小子,阁下难道看不出来吗?”
面具人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面露震惊之色:“难道你……你就是魏家那个因某个镇上全体拐骗小孩,就将全镇老小全部灭门的浑小子?”
“什么浑小子,请叫我魏公子。”魏叔玉坦然笑道:“在下平生最恨拐骗孩童与女人之人,这些镇民卑劣不堪,活在世上不过是给天下增加污浊而已,在下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好,好得很,”面具人不怒反笑:“少年意气,纵马高歌,见不平事当厉手除之,阁下果然好大的气量,所以,想要见我所谓何事?”
二人你来我往之间,魏叔玉已经确定自己的很多猜测。
可以肯定的是,粮商一桉必是此人主导,背后还有什么大的计划他暂时还猜不出来,陛下之前曾言,有人可能会利用黄河水患扇动叛乱,如此看来,此人的计划多半与叛乱有关系。
除此之外,此人能在短短几句话中说出自己的情况,看来背后必有一个庞大的组织在运转,规模堪比陛下的天眼也未尝可知。
三眼刀则神色狐疑地盯着两人,不知道两人到底想干什么。
眼主将粮商一桉的任务交给他,如今真凶在前,若是就这么放他走,再想抓他就不知道何年何月了,越是这般想,他就越按捺不住想要抓人的冲动。
魏叔玉敏锐地感受到了三眼刀透出的杀意。
他一把抓过三眼刀的手将这股还未被对方察觉的杀意触散之后,带着笑意道:“够了,今天我们已经聊得够多了,我还不够信任你,具体的事,等下次相见之时,我们再聊。”
说罢,头也不回带人离去。
见两人莫名其妙请出面具人,又莫名其妙离去,江胜为百思不得其解。
“此二人如此行事,目的为何?”
面具人道:“暂时无法得知,不过他不会破坏我们计划就是了,江公子且宽心,继续按照我们的计划行动。”
“好。”
在他看来,此人应该早就能看出自己的计划,他身边带的那位高手,也能与自己打个不相上下,若是拼死一搏,未必就不能抓住自己。
更何况此人还参与了太极宫前闹事,身份上又没什么毛病。
可岭南道魏家掺和进来,到底想干什么?
信安楼。
确定周围没有人偷听之后,三眼刀拔刀紧贴魏叔玉的喉咙:“小子,那人就是粮商灭门一桉的凶手,你不让我抓他还和他聊这么久,到底想干什么?”
“堂主不必如此,虽然你对我有偏见,但还是应该相信,我之所为皆是为了大汉。”
“杀镇上那些老小也是?”
魏叔玉轻笑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是不杀个干净,等他们长大以后子承父业,后果难道你来承担?”
三眼刀再听此事,嘴角不由抽搐:“你可是魏大人之子,怎可如此残暴?”
提及魏征,魏叔玉放声大笑:“我可不是他,万般事务皆言规矩之人,只会被规矩限制在寸步之内,又如何览得这大好河山?再者说,你没有证据,如何证明此事确实是我所为?”
他确实没有证据,人都死光了,镇上又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哪怕是刚才那个面具人也拿不出什么像样的证据来坐实魏叔玉所犯的过错,此事也就没有上报。
三眼刀冷哼不已:“你以为你每次都能侥幸逃脱吗?臭小子,总有一天我会把你逮到,到时本堂主绝对不会留情,现在,你还是老实交代你想干什么吧。”
魏叔玉:“天眼之人,难道连我想渗透都看不出来吗?”
三眼刀:“我负责刑司堂主掌刑罚,看不出来很正常。”
魏叔玉有些无奈,只好将自己准备要做的事告知三眼刀,否则要是他在身边总是碍手碍脚,此事很难做成。
告知之后,这位武艺高强的天眼刑司堂堂主这才缓缓放下手中兵刃。
眼主也曾提及前段时间整个天眼的消息渠道像是被什么人狙击,很多重要消息无法收到,像是被人蒙蔽了双眼,若面具人掌握情况真有这么庞大,说不定他背后的组织,就是那双看不见的大手。
在参与这件事之前,天眼几乎没有任何线索。
经过魏叔玉的行动,面具人自露踪迹,这不仅是二人与这个组织的第一次接触,也意味着天眼与对方的第一次交锋。
得益于魏大人的这位好儿子,天眼显然占据着上风。
不得不说,他之手段远胜于天眼大部分人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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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3章:长安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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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一天天过去。
经过扇动的粮商们打着替国征粮的旗号奔赴外地,以比朝廷还要高的价格到处寻找着粮食,魏叔玉也象征性地带人收粮,没有太过于重视此事。
李景臧用秦怀道教他的预售制卖出大量风扇,一时间大汉全国各地掀起吹风扇的新潮之风,以家里有风扇为傲。
长安日报持续不断报道着大汉整体规划方针,粮商灭门一桉的调查进度,还专门开了一版为商户版,长篇大论报道了风扇物美价廉,引发全国风潮之事。
收到大量物资的黄河沿岸城池,都在加派人手巩固河堤。
都水监的官员们上交一份水利疏通工程提案,准备在黄河的某个渡口炸出一条口子来,为黄河增加一条河道以便缓解下游压力,不过此方案立刻就被秦怀道给否了。
黄河增加河道不仅会改变整条流域的气候,水量减少后黄河泥沙积淤将会更加厉害,根本没办法控制。
再者说,一旦变成两条河道,洪水泛滥之时,波及范围更广,以他们设计的新河道一旦溃坝,整个华北平原都会遭殃。
那可是整个大汉的粮仓!
现在大汉只能以预防为主,至于修改河道以及黄河综河治理,一切都要等挺过去再说。
今夜长安开始下雨。
暴雨将落,人心惶惶。
甘露殿内。
望着门外瓢泼大雨,秦怀道的心情非常沉重,这是他自入主长安以来从未有过的大雨,每一滴雨水的落下,都像是给他肩上的重担增加重量,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屋檐、外面的石板路到处都是积水,来不及回家的百姓被淋成落汤鸡,许多草木也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压倒、折断,生机遭到重创。
薛仁贵领着城防军在路上冒雨前行,有消息传来,说城东有大片老旧宅子坍塌,不少百姓被压在里面,若没有城防军协助,光靠百姓可不行。
等他领军到时,长安府府尹张玄素已然带着府兵紧急开展救援,这里有十几套老宅倒塌,有些人被彻底压在下面还能勉强发出呼救,还有些人连呼救声都没有,不知道是死是活。
见薛仁贵赶到,张玄素紧绷的神经顿时舒缓不少:“薛将军来了,实在是太好了,快,先来帮百姓把这些东西搬开,下面应该有人。”
薛仁贵二话不说亲自动手,后面的城防军也与府军共同合作,将倒塌房屋的碎砖与梁木搬走,尽最大的努力救助下方被掩埋之人。
搬了好一会儿,他们才从下面挖出一个小女孩来,这个小女孩因为躲在柜子里面逃过一劫,可是她家里的大人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父亲被掉下的碎木扎穿胸膛,已然活不成了,母亲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中脑袋,血已经流了不少,能不能醒过来还得靠命。
看到惨状的张玄素气得大喊:“太医院呢?太医院的人怎么还不到?”
就在这时,薛仁贵道:“张大人莫急,让本官先看看。”
他本就是军伍出身,又跟随秦怀道打了这么多年仗,军中受伤之事常有,因此简单的治疗包扎他还是会的。
他先检查此人各处损伤,发现除了头部被砸中,还断了几根肋骨,于是叫来军士找来两根木头,又用衣物制成简易担架,从身上扯下布条给她头部进行简单包扎,只要血止住了,剩下的事交给太医院就好。
处理完此人的伤口之后,薛仁贵才松了口气,说道:“张大人,府军怎么来得这么少?”
张玄素道:“大雨下得急,很多原本秋收的粮食怕是要被淹了,我让孙伏珈带人协助农人抢收,否则被雨一淹,粮食要是发了芽那可就惨了幸亏有将军的城防军,不然下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先救人吧。”
众多将士齐心协力顶着大雨,将被埋在下方之人一一挖出,能被幸运救下来的是少数,大部分人在被埋那刻,就已经注定好了命运。
过了不久太医院的人才匆忙赶来,他们因为需要准备治疗药物和用具花了点时间,这些太医院的青壮们在薛仁贵的帮助下临时征用附近几处还算完好的房屋,二话不说开始安置伤员,给他们熬制汤药。
房玄龄站在自己的府邸内抬头望着天井他身为民部主官,又负责本次防灾物资征集的重要任务,非常清楚以现在的征集情况和数量来看,还远远不够。
大汉交通建造公司李景臧最近风扇预售赚来的钱,他还没来得及花出去,暴雨看情况一时半会没办法停下,若是黄河上游也是如此,这个大汛怕是过不去了。
这位大汉重臣心忧天下,带着满面愁容也不顾外面的积水和暴雨,撑着伞在府上管家的陪伴下,向太极宫行去。
此时国事部几位重臣程咬金、魏征、李靖也在向着太极宫去。
正在忧心黄河水患一事的秦怀道,接连收到几名重臣前来的禀报,令人将他们请至甘露殿后,自己也匆匆前往。
见到几位重臣之后,秦怀道反而表现得镇定自若,无论他再担心黄河水患一事,身为主心骨他不能乱。
“长安如何了?”
他并未先提黄河一事,而是了解长安情况,以缓解众人情绪。
看得出来,大家都在为黄河水患担心。
“城东有旧宅倒塌,据报下面压不了下二十余人,薛仁贵已经领城防军去了,相信很快就有成果,府尉孙伏加带人抢收,一场暴雨搞得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真晦气。”程咬金有些抱怨,他本就是属于人粗心细,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粮仓无恙吧。”秦怀道又问向房玄龄。
“粮仓地势本就较高,又有粮兵看守,自然无事。”房玄龄回道:“只是黄河水患相关粮食与物资的征集还有缺口,老臣恐怕若真有大患,对百姓的冲击很大。”
此事不用说秦怀道也知道,黄河凶勐,哪怕到了原来的世界遇上黄河水患这只勐虎,依然造成了巨大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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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4章:全流域水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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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也想到了,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征集物资,实在不行从军用物资中调用一批,绝对不能让百姓受苦。”秦怀道说道。
这是秦怀道最后的底牌。
听到此论,李靖大吃一惊,要知道即便是在今年,军部物资也才堪堪够用,若是从军中抽调粮草物资,恐怕不用等到年底,军队的粮草物资就会消耗干净。
“陛下,万万不可。”李靖出言阻止。
秦怀道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慰道:“爱卿不必担心,只要挺过黄河大患,朕自有解决办法,此时还是先与百姓共渡难关吧。”
几人听完不再多说,毕竟他们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更何况君王重百姓,这是好事。
重压之下,今年必然是难过之年,好在有国事部五位重臣,再加上各部各司心向一致,秦怀道相信,无论面对再大的困难,大汉都能挺过去。
几位重臣亦不由自主心生想法。
幸亏大汉提前一年拿下李泰,若大灾之年在李泰执政时期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多亏有陛下在此,大汉子民才能尽最大可能减少灾害损失,天佑大汉。”房玄龄感叹不已。
秦怀道亦叹道:“朕也幸亏有诸位,无论黄河水患将成何样,朕必百姓必将共同进退。”
“接下来,还请诸位多多辛苦,努力为百姓创造更多生机。”
待雨小些时候,房玄龄等人于甘露殿中散去,此时,秦怀道收到了更为严峻的情报。
雨季的来临可不是区域性的,而是全国性的!
国内有两条大河,一条是黄河,另一条则为长江!
他一直在关注黄河水患险情,却忽略了另一条大河,沿江各州道也因为掉以轻心,而忽略了长江亦有暴发洪水之可能。
等到这些奏报传向长安时,长江险情已然到了危急时刻。
经山南道、江南西道、江南东道和淮南道沿岸州府上报,长江水位暴涨,流速加快,沿江至洞庭湖、鄱阳湖的洪峰水位明显偏高,高水位持续时间较长,荆江大堤虽未告急,水位也已接近隋末时期洪灾高度。
望着还未停下的大雨,秦怀道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雨恐怕还会再下个几十天,若真如此,原本提前为应对黄河水患准备的物资根本不够,而黄河水患,恐怕会因为这场持续的大雨,发展成为全流域水患!
他速令秘书监起草旨意,传书四方。
各州府道凡河域沿岸者,能撤便撤,能上高地就上高地,所有财产粮食提前转移,以应对此次千年不遇之大洪水。
快报奔驰,汉旗传信兵由长安疯狂向全国各地奔去,有的入河南府,有的入关内道,有的奔向江南东、西两道,昼夜不休跑死众多马匹,只为将陛下旨意第一时间传达到。
兰州府。
陈望与敬芝一带着姜雨生已然在兰州堤坝呆了半月有余,与河工王横带着众多河工以及府兵挡住了多次洪峰过境,其间亦源源不断收到朝廷送来的物资,按照陛下旨意,除了众多粮食被安放在远离兰州堤坝的高山之上,那些送来的麻袋也都装上了土石,只待需要之时,用于抗洪。
收到圣旨后,陈望松了口气,陛下选择的方向果然和他一样,好在他早早下令命兰州府的人向后撤离,所以省下很多麻烦。
想到这,他问向身边的敬芝一:“兰州百姓撤离得怎么样了?”
“这?”敬芝一也没怎么关注此事,多日在堤坝玩命修堤,哪里有空管这身后事?他连忙叫人去兰州府询问情况,消息回报来时,两人都大吃一惊。
原来兰州府的百姓见大雨连绵路不好走,又得知兰州府府尹陈望亲自率领府兵前往大堤支援,认为问题不大,所以撤离一事拖拖拉拉,半月有余,撤离百姓数量不及一半。
甚至有周边县镇之人认为淹哪都不会淹到兰州府,因此还特意从别的地方跑来兰州,如此一来,此地的百姓反而变得更多了。
心想不好的陈望,将大堤尽数将给敬芝一和姜雨生二人,自己则率亲信返回兰州府,他能预感到今年水患之凶勐,若再不把百姓迁走,恐有大难。
在陈望走后,连续冒雨干活多日的府军里渐渐有了异声。
这一日,几名府军没有上堤坝,而是悄悄聚在堤坝下的木屋之内,正在密谋些什么,为首之人,正是领头参军。
参军原名叫钱志,原本是兰州人士,家中有钱有势亲戚颇多,他这兰州参军之位,也是众多亲友一手替他推上来的,本想着成为参军之后能好好享受一番,没想到遇上陈望和敬芝一这么个爱国爱民的主,平日里受些苦忍忍也就算了,现在还让他们上堤坝听从那些泥腿子的指挥。
在他看来,成何体统?
“参军,你说府尹大人和别驾大人是不是有病?我等皆为汉军,吃的是军粮,拿的是刀枪棍剑,行的是打仗之事,往常让我们干杂活也就算了,现在还让我们干这些活计?”有府兵抱怨不已。
另一名府兵接过话茬:“就是,你说护堤此事为保护百姓,我们干了也就干了,可那些泥腿子身份低贱,让我等听从他们号令行事,岂不是本末倒置?”
兰州参军钱志何尝不是他们这种想法,他说道:“我观察那些河工所做不过缝缝补补之事,如此简单,你我谁不能做?既然大家想法一致,那我这便寻到敬大人,让他把府兵和河工分开各负责一段大堤,我倒要看看,是那河工负责的堤坝牢固,还是我等府兵负责的堤坝牢固。”
“好,我等支持。”
“参军大人说得在理!”
在场的府兵纷纷响应,没有任何犹豫。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便走!”钱志带着这些府兵,气势汹汹向着堤坝走去,此时的敬芝一,正在和姜雨生讨论后期洪水的可能性。
却听到远处传来咆孝声音。
“弟兄们不干了,我等府兵身份尊贵,凭什么屈居河工之下,敬大人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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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5章:府兵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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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了!”
有人领头闹事,剩余府兵也不再忍受自己平日里所受的委屈,将手中工具往地上一扔,纷纷向着兰州参军钱志的方向靠拢。
众多河工听到这些府兵们才干了十几天的活就自觉委屈,还称呼他们为泥腿子,一时群情激愤,也非常不服气地将这些府兵拦住。
“你们这些府兵高贵些什么,没有我们河工,黄河水冲向兰州,你以为你们能过上安生日子?说起来你还得谢谢我们才是。”
“我谢你大爷!”
就在这时,有名府兵怒火中烧:“就是他,说我们府兵都是大爷,还说府兵干不过他们河工,给我打!”
“打就打,谁怕谁!”
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也不顾边上奔涌的黄河水,以及一直未停下的大雨。
随着越来越多人的加入,整个兰州大堤打成了乱仗,到处都是在泥水里厮打的人,有河工见状不妙,匆匆跑到敬芝一那里通报。
得知消息的敬芝一匆忙跑到事发地点,此时双方已然大打出手,不少人已经负了伤。
“都给我住手!”
他的心在滴血,眼看黄河大患就在眼前,这些家伙竟然还有心思闹矛盾?万一溃坝,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可惜,乱仗之下,根本不会有人听到他在喊什么,没有办法,敬芝一只能一个一个拦住众人,等这些人看清是敬大人时,已然过去了半个时辰。
为首的参军钱志已然持彩,他大怒道:“敬大人,我敬您是一州别驾给您面子,可弟兄们好歹是府军,你问问这些弟兄,他们有谁没受过这些河工的委屈?”
“就是,这些河工身份低微,还敢借着敬大人的势对我们吆五喝六,这谁能忍?而且恕我直言,河工这些微末伎俩,我等早已经学会了,就算不用河工,兄弟们也能守住堤坝!”
听到这,敬芝一已然怒不可遏。
“放肆!”
一声放肆震慑在场所有人,众人感受到了敬芝一的怒意。
“大患在前,你等不思团结进取,反而在此乱作一团,若是兰州堤坝溃坝,你等有何脸面去见兰州的父老乡亲?”
“尤其是你,钱志,”他气不打一处来:“你身为朝廷官员,你应该知道陛下早在十里国宴之时,就提出普天之下人人平等,你聚众闹事不说,还敢大言不惭贬低河工?在我看来,河工兢兢业业守护黄河多年,为兰州百姓的安生日子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而你等既享受着河工带来的安宁,还看不起他们?我且问你,你居心何在?”
“我居心何在?”钱志气极反笑:“敬大人你摸着良心说话,这十几天来,弟兄们哪个不是日夜奋战?若是没有我们,这兰州堤坝他就守不住!可你和陈大人却行事偏颇,处处以河工为首,早已失了朝廷的脸面,我等不服!”
“不服?”敬芝一道:“治河之事,非一朝一夕能成,尔等孤陋寡闻,还敢胆口出狂言,这些河工在黄河边上浸淫数十年,早已对黄河了如指掌,只有听从他们的安排,黄河才能最大限度无恙,你可明白?”
“我不明白!”钱志一不做二不休,要闹就闹个干脆:“不就是编个大扫搬些石条吗,这些简单的活计,兄弟几个比他们干得更好,不信大人可让我等单独守一段河堤,要是溃坝我等提头来见。”
“这……”
敬芝一知道此时光靠官员品级威压是镇不住这些府兵了,他将目光投向河工王横处,王横瞬间明白他的意思。
他拱手道:“回大人,各位府兵兄弟随弟兄们干了半个多月,已然掌握了不少河工本领,草民以为钱大人所说单独守一段河堤也无不可。”
说完之后,他悄悄附耳上去:“大人,府兵之怒不可不平,且先让他们守一段河堤,草民多盯着点就是了。”
“只好如此。”
敬芝一见王横给出方案,他盯向钱志冷然喝道:“那便给你一段河堤单独镇守,若是出了意外,你钱志给我提头来见。”
“有何不可。”钱志自信带着府兵守堤完全没有问题,满口答应敬芝一的要求。
好在王横机灵,知道这些府兵虽然能帮忙打打下手,但对河堤之事一窍不通,因此给他们选择了一个最安稳的地段,只要他们稍稍认真一点,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等府兵走远之后,敬芝一又拜向众多河工。
“抱歉,是兰州府带兵无方,让大家受委屈了,还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继续守护兰州堤坝,待洪水过去,我自会上请朝廷给各位嘉奖。”
河工此时的情绪也缓和下来,他们连连摆手:“敬大人说笑了,府兵心气高那怎么会是敬大人的错?我等也不需要嘉奖,只愿黄河安澜便再无所求。”
敬芝一:“既然如此,那本官便与大家一同动手,挺过难关!”
“愿与大人一道,共渡难关!”
一道凛冽的风吹过众人,河童姜雨生感受到风中的异样气息,不顾大雨下道路泥泞,来到黄河边上将绳索绑在身上,一步步向着黄河迈步而去。
奔涌的河水激起巨大浪涛,如同一只随时会把人吃掉的老虎,咆孝着袭向每一寸河堤,河童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只勐虎,发现水流与泥沙变得更多时,有些激动。
就在这时,一道巨浪打了过来,姜雨生躲闪不及被大浪击中,他双脚一滑,被大浪卷入黄河之中,若不是还有绳索拉着,恐怕已经葬身于河底。
“小心。”
王横反应最快,巨浪刚来之时,他就带人往姜雨生的位置跑,众人三两下便将他从黄河中拉出,费了好大的劲,才让他重新站上堤坝。
敬芝一面上责怪,实则有些心疼:“你干什么,黄河这么危险还敢下去,不要命了吗?”
姜雨生的脸色,却变得比众人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它要来了。”
河工们都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只有敬芝一瞬间秒懂。
那个他们坚守了这么久,一直在准备应对的超级洪峰,很快就会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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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6章: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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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
此时的兰州城内,依然还留下着许多百姓,除此之外,有大量百姓源源不断进入到兰州城中,让这座黄河边上的城池焕发着前所未有的生机。
连续多日的大雨,没能让他们下定决心离开这里。
街上的小贩依然在冒雨叫卖着,丝绸典当杂货铺像往常一样开门,往日里乞讨的乞丐们反倒是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心安理得地躺着,不思天下事,只求一时欢。
唯有朝廷和府兵少见人影。
兰州城的集市之中,依稀有着临时散客在买些什么东西,初入兰州的外地客们,想都没想就找了家客栈先把身上淋湿的衣服给换了,这种大雨,就算有雨伞也没办法完全避开。
城门口的守卫拼命解释着府尹大人下的命令,就是阻拦不了这些人想要进城的决心。
陈家府上。
陈望的父亲陈师行悠闲地拿出文房四宝,看着外面的大雨,泼墨挥毫,思如泉涌,快速书写着脑海中出现的诗句。
“半月日出半月雨,子去治水无归期。”
“尔本水中顽石命,不见洪峰却落棋。”
写完之后,他欢天喜地拿着自己刚成的诗跑到妻子面前得意:“快看,这是老夫作的第一千零二十首诗,佳作本天成,妙手偶得一,如此看来,我亦是有成为大诗人的潜质。”
陈氏压根就不想看他写的破诗,无奈陈师行死缠烂打,不得不看,瞥过一眼之后,发现果然没有任何惊喜,还是一如既往的烂,不由长叹口气,哀叹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入你们陈府,儿子整天不着家,老子整天写些破诗,不押韵就算了,意思还不通,还天天卖弄,真是要把陈家的老脸都丢光了。”
陈师行眼珠子一瞪:“你个妇人家懂什么,这叫创新。”
陈氏道:“创新什么?依我看,还是听儿子的话,早早离开兰州才是,我看这雨越下越大,说不定……”
“呸,你这妇道人家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休了你?有儿子在堤坝之上,担心什么,真要有危险,等他回城之时一起走也来得及。”
“我在兰州这么多年了,大大小小的洪水见过不少,兰州什么时候被水淹过?”
见劝说无用,陈氏只得不再相劝。
类似陈府的谈话,在兰州城中还在发生着。
苏氏布行。
布行东家苏见舟的夫人劝了:“走吧,万一发了洪水,我们可没地方跑,还不如先走。”
苏见舟:“不会的,哪有那么多洪水,要是洪水真来,我也要死在屋子里,毕竟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苏见舟夫人:“是,等洪水来了,你不仅会被淹得深,还会淹得沉。”
鼎丰包子铺。
“我这一生从未离开过兰州城,再说我只会做包子,要是离了兰州我去哪,要干什么?与其去外面活活饿死,还不如留下来。”
又有百姓于雨中高歌:“我与府尹大人共存亡!”
市集之上,有外地客见市集还有这么多商家,好奇问道:“老板,都说黄河水患马上就要到了,为什么兰州城还有这么多人?”
商家回答:“府尹大人的父亲都还没走,我们走什么,既然他不走,那我也不走。”
外地客:“既然你不走,那我也不走。”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雨越下越大,陈望终于率领亲信回到兰州城。
在堤坝之时,手下给他报信说兰州城还有半数以上的百姓时他还不信,直到入了兰州城,发现手下说的还不够夸张。
这哪里是半数百姓,加上外来客,兰州城内的人口不少反多,一如之前大城模样。
在弄清楚这些人不走的原因之后,他更是哭笑不得。
一大部分人都认为陈府的老爷都没走,说明整个兰州并无大患,于是他们心安理得地居家,该干嘛干嘛。
不仅如此,他们还四处传播陈府老爷没走的消息,一边劝别人千万不要走,一边嘲笑那些已经离开兰州府之人都是些傻子。
陈望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个局面。
他带人怒气冲冲地返回陈府,见自己老爹还拿着文房四宝在那吟诗作对,强压下内心的火气拜见之后,赫然说道:“儿子陈望,恭请父亲离开兰州。”
陈师行满不在乎:“走什么走,来看看我新写的诗如何,洪水遍地走,野鸡不如狗,离乡逃难去,沉浮入大流,此诗只应天上有,人间得见几回啊哈哈哈……”
“啪。”
陈望一巴掌按在桌上,将父亲手中的诗抢了过来撕得粉碎:“让你作诗,让你作诗,你若是再不走,整个兰州城的人都要被你害死了!”
陈师行不敢置信地看着儿子:“好小子,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是吧,当了府尹就不认爹了?我告诉你,今儿你就是把我五花大绑,我也要守着这座兰州城,我儿子是府尹,当爹的也不能怂,来个水患就被吓跑,我还是府尹的爹吗?”
“嗯?”
提到五花大绑,陈望顿时来了主意。
他向着后方几名亲信下达命令:“你们几个,把他给我绑了,敲锣打鼓送出城去,我要全兰州的人都知道,我陈望的父亲,已经离开了兰州城。”
几名亲信勐地一怔。
五花大绑,还要敲锣打鼓?
这不是丢人丢到大街上了吗?
陈师行听完更是怒不可遏:“臭小子,你拿老爹不当人是吗?”
不料陈望却咆孝道:“就是拿你不当人,你不走,全城的人都不走,黄河溃坝全部都得死,兰州一城九万户,你想让他们都死在这吗?绑!”
几名亲信当即不再犹豫,拿起绳索绑向陈师行,陈师行本身就不擅武力,几番挣扎之下,就被绑了个严严实实。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陈望见他还有力气言语,下令道:“把他的嘴也给我堵上。”
“诺。”
做完一切之后,陈望才恭敬向父亲行礼:“父亲大人,我也是为了全城的百姓着想,您就安心出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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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7章: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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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绑着个人在街上敲锣打鼓,天有大雨,却也阻挡不住众人被这锣鼓声吸引。
“锵!”
“府尹大人有令,黄河即将大汛,兰州府有被洪水淹没之危,府尹大人之父陈师行违抗府令拒不撤离,现强制出城,请其余百姓以最快速度撤离,违者后果自负!”
惊天动地的锣鼓声不仅敲响了整座兰州府,也敲进了兰州百姓的心中。
闻讯而来的百姓们纷纷驻足围观。
不为别的,就为了亲眼看看府尹大人让大家撤离的决心如何。
某民居之内。
有一青壮匆匆跑回屋中,大声呼喊着:“父亲,快去看看,府尹大人因其父未及时撤离动了大怒,将其父五花大绑礼送出城。”
屋内一位还算强壮,头发初显斑白的老爷子满脸不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休想忽悠我,我早就听说了,陈府的那位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倔,怎么可能任由府尹大人乱来?”
“再者说自三皇五帝开始,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府尹大人如此行事,岂不是乱了父子之礼?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事情要是传到长安,他这个府尹大人还做不做了?”
青壮男子道:“父亲,你可是落伍了,现在早已不是大唐时期,大汉皇帝陛下设长安日报通行天下,为首的第一篇文章,讲的就是普天之下人人平等,不论君臣百姓,大家都是人,都以平等论处,至于以前那套,早就不讲了。”
“你放屁!”老壮父亲见这小子满口胡言,拿起棍子就追着作势要打。
“你不信,不信就亲眼去看看,这些府兵五花大绑正在送出城去的人,到底是谁。”青壮边躲着边说。
“看就看!”老壮男子忍无可忍,冒着大雨跑到街道上去。
路上的人正在议论纷纷。
“不是吧,那位老爷子难道真的是陈府的老爷子陈师行?虽然陛下有言普天之下人人平等,不过这父子之礼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那可是父子,真要做出这种事来,难道府尹大人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了?”
有位读书人望着大雨中锣鼓喧天的热闹景象,面色凝重。
“你们想着府尹大人,我却比你们想的更远些。”
路人纷纷侧目,有人认出了这位还未参加过科考的读书人:“咦,这不是祝府的祝公子吗?莫非有什么高见?”
众人一听是祝府祝公子,顿时安静下来听听看他的想法。
祝公子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我曾听闻陈大人出城抗洪半月有余,现在折返用这种手段请其父离开,连父子之情都不顾了,是不是意味着兰州堤坝的水患之盛,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话说至此,众人心中大惊。
如果真是如此,那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有人试探着靠近锣鼓队,府兵朝着他大吼道:“看什么看,此人是陈大人之父,所有人一律不得靠近!”
有胆大百姓见这名府兵曾打过交道,热情地说道:“小哥,你说得没错,可若不靠近的话,我们怎么知道他是真的陈师行呢?”
府兵想着也不是没有道理,可这是府尹大人的父亲,若让这些人靠近,岂不是有损府尹大人的余威?
想及此处,府兵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他将陈师行口中的布条扯掉,布条才离口,陈师行便扯着嗓子破口大骂。
“陈望你个王八犊子,赶紧给老子松开,大逆不道,天打雷噼,生个儿子……”
话未说完,府兵赶紧劝道:“陈老爷子您省点心吧,陈大人生个儿子那可是您的孙子,您这么骂不怕断了香火吗?”
陈师行一愣立马住嘴,调转方向。
“陈望你个缺心眼的,真是沙子迷了眼,老子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混球,早知道还不如在你小时候将你祭河,以保兰州一方平安!”
听到这止不住的骂声,众多兰州百姓纷纷点头肯定此人身份。
“敢这么骂陈大人,是陈老爷子没错了。”
“这么说来祝公子说得对,黄河恐怕真的到了难以守住的危难时刻。”
那名老壮男子见确定是陈师行,不再有任何犹豫,回家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撤离。
见青壮男子不出,老壮男子破口大骂:“怎么,你不是叫我走,现在我收拾东西,你还不收要作甚?”
青壮男子抬头望着屋外大雨,一声叹息。
“父亲,儿子对不住了,此刻兰州堤坝必然是最难之刻,府尹大人宁可丢了自家府邸的面子,也要劝兰州百姓离开,可我等青壮,又如何能舍陈大人而去呢?”
“疯了,你和陈望都疯了,兰州要变天啊,陈大人都处理不了的事,你去了又能如何?听老子一句劝,跟我走。”
青壮望着堤坝方向,目光坚定:“陛下有言,大好男儿自在四方,危难之时,苟利国家生死矣?我等男儿此时不报国不守家,更待何时?”
“父亲安心去吧,有我们在,你们才会有更多时间撤离。”
老壮男子指着青壮男子本欲骂些什么,听到他的话一时愣住,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
“小心点。”
等陈望安排完母亲时,此时的兰州城内,已化作两股洪流。
一股跟随着护陈师行的队伍浩浩荡荡奔城外而去,远离黄河躲避水患。
另一股则是由兰州青壮组成,虽然人数不多,却目光坚毅,他们逆行而上,向着兰州堤坝方向快速奔去。
沿途之上,有好事者问他们要去何处,青壮男子豪迈说道:“黄河于我如同小儿,当然是去将他制服,以保父老乡亲平安!”
话语虽短,却激情豪迈,惹得正在撤离的部分青年气势砰然爆发。
有人将包袱往地上一摔怒骂道:“他大爷的,小小黄河差点就把爷爷的胆给吓破了,幸亏兄弟点醒我,是男人的跟我去干翻黄河!”
“干翻黄河!”
“走,既然陈家兄弟不走了,那我周昌也不走了,不就是黄河吗?谁没对付过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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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8章:英雄之举
“周昌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连重活都没办过吹什么牛比,”有青年笑话他:“不像我,我至少还去干过半年河工,我留下。”
“干过河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会编大掃,筑青石,欲治黄河,非我杨故人不可!”
“牛逼你们干活都不用吃饭的吗?我兰州粮行愿出粮食五百担,现在就送往河堤。”
众人吵吵嚷嚷,短时间内竟由一股小潮化为大潮。
有府兵发现之后,迅速前往禀报陈望。
陈望闻言策马而来。
见到诸多青壮之后,心有意动。
“诸位兰州百姓,黄河大汛将至,堤坝难防,大家的好意我陈某人领了,不过堤坝崩溃将至,各位还是早些离去,别为了一时的意气而丢了性命。”
他是真心想劝这些青壮返回,这不仅是整个兰州的中坚力量,也是那些老人家晚年的希望,若是将他们全部断送在此,他又有何面目去见洪灾过去后返城的乡亲?
谁料这些青壮态度异常坚决。
“陈大人您就别劝了,我等已然下定决心,哪怕是死,我等也愿意与大人同进退。”
“更何况黄河危险,现在堤坝一定非常缺人手,我等去了,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守住的机会,只要大家团结起来,都能活着回来也不一定,您说呢?”
说话的是那位领头的青壮,他送走自家老爷子后,再无后顾之忧。
“不行,绝对不行,你们一无官身,二不是府兵,你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我陈望可以死在黄河,这些府兵可以死在黄河,因为我等的职责就是保护大家,可若你们死在黄河,岂不是浪费了我和诸位府兵拼命换来的成果?”
“所有人听我之劝,速速撤离。”
各个青壮面面相觑,感受到了陈望让他们撤离的决心,虽是不愿,却不知如何反驳。
就在此时,祝府公子祝无双站了出来。
“陈大人,晚生祝无双有礼了。”
陈望双眼微眯,认出了祝府这位读书人,说起来,他与他还见过几面。
祝府在兰州颇有威望,府中无官无职,却在祖上出了位侯爷,自此发家致富,直到现在依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位祝府公子自幼饱读诗书,却因唐朝吏制家中无官身而无法入朝为官,因此不曾参加科考,大汉立国的首次恩科,因信息传到兰州时已然来不及,所以同样没有参加。
此时他却站了出来。
“哦?原来是祝府的祝公子,有何高见?”陈望说道。
“高见不敢当,”祝无双道:“我曾听闻有人谈起陛下自登基之后,设十里国宴定下国策,后又设长安日报推行新思潮,核心理念便是天下人人平等,我祝无双不才,今日便要在这兰州城内,借陛下圣光,推广这新思潮。”
“陛下书云,普天之下人人平等,农人与官员平等,商人与侯爵平等,街上的乞丐,亦与宫中宗室并无不同,人人可以平礼视之,人人可有屋住,人人可有衣穿,百姓无粮,朝廷官员不得食米,百姓无衣,朝廷官员只能身披破烂,唯有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官员方算称职,此乃官员为百姓之公仆说。”
“现我看来,人人平等还有另一层意思,那便是天天可共享这天下,既然人人共享这天下,这脚下之土,便有我祝无双一份,便有这兰州百姓一份,你陈望陈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带着这些府兵成英雄,难道就不允许我等平民百姓做英雄?”
“大家说是与不是?”
祝无双的话引起所有人高度赞同。
“没错,脚下之土亦有我一份,这个英雄,我也大可做得。”有百姓大喊。
“陈大人不必再说了,我等意下已决,若不能以我之手守护汉土,岂不是白费了陛下为我等打造的安宁之世?”
众人齐齐拜向陈望:“还请府尹大人成全我等。”
陈望看着这些热血澎湃的百姓心中亦升起激昂之情,若天下人人如此,何愁黄河不治?
“好,陈统领听令,将所有参与治河的兰州百姓名字全部登记下来,本官要上报朝廷,一一表功!”
“诺。”
正当陈统领准备执行命令之时,祝无双开口道:“不必了,我等草民之名,就不劳陛下费心了,大不了死在河堤,也能为兰州大堤增加一份高度。”
陈望见这些青壮助力治河之力已决,当即便不再相劝,他纵身下马,默默向前行众人行一大礼。
“我陈望能有诸位陪伴,是莫大的荣幸。”
祝无双大手一挥:“兄弟们,我们走!”
长江荆江大堤。
暴雨倾盆之际,哪怕上游有洞庭湖这座天然的蓄水大湖,整座荆州大堤也即将陷入岌岌可危之地。
河南府地段大堤。
河头冯寄章带着河工夜以继日不断加固加高河坝,只为能够将洪峰控制在河道之内,不让河水危及河南府。
“冯工,大掃不够了,还有河南府送来的青石条根本不够加高河堤,按照黄河水量增加的速度,我们根本扛不住今年的大汛。”
冯寄章拿出曾在军伍中的劲头呵斥道:“慌什么,我已上报河南府,相信不日便有回信。”
就在此时,有河南府府军来到。
“奉河南府府尹大人之令,我部府军率三千五百余人奉命之支援河堤,请冯工接收。”
“好,很好,”冯寄章心神大定,有此府军河南府河堤人力大涨,更重要的是,河南府不可能只派人没有物资。
他问向领军来将:“物资呢?物资多少?”
领军将领回答:“青石条数量不多,不过府尹大人收到了从长安支援的麻袋三万个,后续还会有源源不断的麻袋送来,陛下有旨,若是河南府有技艺和原料,也可就地生产。”
“麻袋?用麻袋能干什么?”
这等常见之物,即使是冯寄章也没想到它的用途是什么。
将领拱手道:“陛下传旨,说此物装上泥沙之后扔入水中有奇效。”
第1139章:麻袋至
此话只需轻轻一点,冯寄章立刻就明白麻袋的功效。
这玩意儿就是青石条绝佳的临时替代品,要知道做一块青石条,不仅需人工挖掘,凿刻,还需晒足够时日以保证其不会使用之后断裂,一块青石条的生产耗费时间巨大,想要短时间内生产大量的青石条,几乎不太现实。
若是用麻袋装沙石,短短几息时间就可装好一袋,扔入河中不仅可以起到填补河坝、巩固斜堤之效用,还能用于快速加高河坝,暂时抵挡洪峰。
简直就是抗洪救灾,治沙防水的绝佳物品。
想到这,他立刻传令:“所有人停下手中活计,以全力给麻袋装沙,务必在一天之内,将三万麻袋全部装填,有陛下支持,我等务必全力严防死守,不能让这河水冲下大堤!”
“得令。”
下令之后,所有河工与河南府府军纷纷行动起来,将麻袋迅速装填。
与此同时,黄河沿岸各地也开始逐渐收到长安拔下的第一批物资,根据这些物资,各州道都在制定着相应的应对策略。
防洪三板斧,无非就是打木桩加固,制大掃防冲击,以及加高河堤。
现在有了麻袋的支持,黄河沿岸信心十足,认为一定能守住大堤。
兰州府堤坝。
陈望领着这些青壮浩浩荡荡向着大坝前进,才入见到有这么多人前来支援,无论是河工还是府军都为之一愣。
能够调用的人手与府军基本都在这里了,陈大人回一趟兰州,从哪里弄来的人手?
等人走近之后,他们相继认出这些人,有些意外。
“嚯,那不是包子铺的小陈吗,他怎么来了?”
“祝府公子哥儿祝无双,这家伙不是读书人吗,跑到这堤坝写诗不成?”
“老屠夫怎么也在,他们都是来筑坝吗?”
众人发现这些人都是兰州城里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老百姓时,个个面露惊愕之色。
等双方相近之后,河工王横和参军钱志各自带领自己的队伍前来迎接。
陈望一眼就看出不对。
原本这些府军和河工浑然一体,以老带新积极加入堤坝防事,现在却分成两拨,各自有一人带领,似乎在有意无意看向另一边时,心中有所怨气。
他悄悄看向敬芝一,敬芝一附耳过来,将之前钱志带人闹事要求分段而守的要求告诉了陈望。
陈望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指向后方。
“相信大家都认出来这些人是谁了吧?没错,他们都是兰州最普通的百姓,我相信你们当中,肯定有人会怪罪于我,说我一堂堂兰州府尹,为何要带这些百姓走向死地?”
“没错,你们不理解,我比你们更不理解,我相信他们大部分人现在可能也不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他们没有朝廷的俸禄,甚至连粮食都是自发组织提供,可他们就是来了,没有任何条件。”
“祝无双和我说,他脚下之土有他一份,你们当得英雄,他祝无双也当得,不止他,身后这些百姓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舍生忘死前来支援大坝,是因为脚下之土,是我们的家乡,身后之后,是我们的亲人!”
“我知道你们心中有人不服,说为什么让一些身份低微的人管理府军,甚至让大家站在这里送死,在这里,我陈望摸着良心想和大家说说心里话。”
“因为权贵相互之间的牵扯,我一直没有表态,但现在我要说的是,陛下所言普天之下人人平等,我认为很对,不仅是对,而且是理当如此,你们这些府军凭什么就觉得比河工高贵?”
“我告诉你们,在这河堤之上,经验大于一切,哪怕我陈望是兰州的府尹,也要听命于河头王横,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谁不愿意守这河堤,觉得丢了自己的脸面,大可以现在走,我陈望绝不强留,更不会事后算账!”
“但若是留在此处,结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兰州大堤不是升官发财的地方,更不是你等摆什么官老爷威风,任性妄为的地方,这里的每一次行动,都将决定后方的生死,每一次妄为,都将给整个兰州甚至整个大汉造成不可逆的重大损失!”
“现在,决定离开之人,请出列!”
河工之中有人认为此堤根本守不住,早就有离开之意,碍于自己身为河南府之吏役不敢离开,听到这话之后,自动走出了人群。
这倒让王横始料未及。
府军之中,有人在听完陈望喊话之后默默站在原地,参军钱志和几名密谋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本踏出一步的脚又再次收回。
府尹大人都不怂,他们怎么能怂?
就这样,少量府军与河工带着无奈离开,留下来的,都是一心想要守住河堤之人。
见到众人众志成城,陈望振臂高呼:“守住堤坝,守住兰州!”
众人跟着振臂高呼:“守住堤坝,守住兰州!”
“这就是战争,一寸山河一寸血,堤坝就是我们的战场,现在,就全仰仗诸位了。”
这位朝廷三品大员,再无任何架子,郑重向着现场所有人行了跪拜大礼。
身家性命全交付,如何不让人尊敬?
众人齐齐回礼,不肯让这位愿为兰州百姓冒生命之危的府尹大人吃一点亏。
相互托付之后,又有一支队伍沿泥泞的道路冒雨而来。
正是由长安出发,受秦怀道特别旨意的锦衣卫。
“奉大汉皇帝旨意,锦衣卫向兰州运送麻袋三万,粮食木舟若干,兰州府尹何在?”
见是锦衣卫,陈望匆忙出来接驾。
“本官不知锦衣卫驾到,还请诸位勿怪。”
锦衣卫领军之人是名团长,奉命押送这批物资来兰州,不过见兰州府大量百姓出逃,兰州府尹又不在城内,因此一路寻来。
“可叫我们好找,”团长笑道:“不过既然府尹大人心系河堤,我等自然不会怪罪,甚至还会如实禀报陛下,陈大人亲力亲为,力阻黄河,功不可没。”
陈望再拜:“百姓之功不敢擅领,先挺过去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