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条
主角登基,不再是帝婿,身份不同,意味着后面的故事也不同,写作角度也得调整,老狼对着电脑到现在也没什么想法,需要好好构思一下,今天只能请假,对不住大家了。
第976章:三劝三拒
甘露殿内。
秦怀道虽然也想登基为帝,但不能表现的太过急迫,丢了名声,犹豫片刻说道:“三位大人勿需多言,你们远道而来,还不了解长安情况,如今战事初定,百兴待兴,岂能做这夺位之事?”
魏征、房玄龄和李靖三人互换神色,都是心思通透之人,岂能不知道拒请之礼,不再劝说,但目光却变得更为坚定。
随后时间,几人君臣之欢,得见所乐。
约摸两个时辰之后,三人才从甘露宫徐徐而出。
才走不远,魏征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停下脚步回望宫门,发出感叹。
“如今的汉王,和以前不一样了。”
房玄龄亦有缅怀:“汉王之路异于常人,功绩亦如此,与之相比,我等不过是平庸之辈罢了,又如何有资格谈论汉王?”
李靖也感慨道:“洛阳大捷,大唐内忧已除,如今汉王真龙之势已成,却又心怀百姓,不愿过早争之,无论是于天下,于百姓而言,都是幸事。”
“登基之事不急于眼前,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廷,暗中联络文武,等朝议时共谋此事。”魏征提议道。
三人各有所思,却又默契地郑重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在三人坐镇下,长安一地很快就恢复如初,附近州县听闻李泰已败,汉王入主长安太极殿,也逐渐恢复周边商贸往来。
至于东西两市日渐鼎盛,俨然将成整个大唐商贸中心的势头,自是不必多说。
长安府尹张玄素走马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肃清府衙风气,除贪腐,驱懒士,重用思想新锐,有想法有干劲的年轻人。
随着府尉孙伏伽的到来,长安府的清正之风愈盛。
安国公徐世绩与薛仁贵一人北上一人南下,麾下兵马皆是战场上磨砺出来的精兵,再加上大破长安、洛阳之势,此番代王巡视天下,各州道无不纷纷夹道相迎,汉王之名威加四海,镇慑八方,就算有宵小之辈觉得可趁此机会树起大旗占地为王者,在见识了汉王大军之后,亦打消心思。
褚逐良奉命重开文学馆,于长安城内四处拜访良才,筹谋科举之事。
可谓天下初定,安居乐业。
……
十天后,长安太极殿。
自拿下长安后,秦怀道第一次公开召见文臣武将议事。
房玄龄率民部五品以上官员位列太极殿右侧,魏征率法部五品以上官员位列中央。位列左侧的,是以李靖为首的军部官员,薛仁贵、徐世绩、执失思力、罗英、罗武以及各军军长等一干在长安的将领。
秦怀道身居高位,俯视群臣,见文武虽年纪不一,新老交替,却个个气色清正,武官血气方刚,有勇有谋,光是眼神便可慑敌无数,文臣心怀傲骨,修身治国,可谓人才济济,好一个大朝景象。
一番见礼后,李靖神色肃穆,义不容辞地向前迈出步伐。
“启禀汉王,臣有事禀报。”
秦怀道目光内敛,沉稳有力:“何事?”
李靖赫然说道:“汉王文韬武略,英明神武,将士们追随汉王征伐数年,先下吐蕃,在收西域,草原,漠东等地纷纷来附,入主中原更是州县开城响应,开疆拓土,前无古人,天下归心,四方臣服,臣请汉王登帝位,治天下,理万邦!”
众武官附和:“臣请汉王登帝位,治天下,理万邦!”
武官之声洪钟入耳,哪怕远在太极殿外,亦能隐约听到宏亮之声。
恰逢天空闪过雷鸣之声,与武官请命暗合,亦代表着上天对秦怀道真龙天命的认可。
不料秦怀道却破口大骂起来。
“糊涂啊。”
“你们以为本王带着你们征伐天下,是为这区区帝位?”
“本王乃是心怀天下,不忍看天下百姓受苦,李泰此人,无心无德,广施暴政,普天之下,百姓竟无一安身之处,即使本王不出手,也会有陈王,贺王出手,此乃上天所命,本王不能居此天功,更不能因此就替了李家天下。”
虽然有心,但不能表现太急切,太功利,丢了名声。
名声在这个时代能杀人,也能成人!
“这?”李靖面色僵住,没料到汉王反对会如此激动。
就在此时,房玄龄朝身后张玄素使了个眼色,对方会意点头,手持书卷,迈步而出,目光坚定,言语中正:“禀汉王,自汉王入主长安以来,严法令,治贪腐,长安商贸之风渐盛,东西两市交易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感念汉王之德,百姓自发写下万人血书,愿尊汉王为新皇,此乃百姓之愿,臣,恳请汉王登帝位,治天下,理万邦!”
秦怀道目光扫过众臣,见人人眼中信念坚定,侧目沉思后,缓缓回答道:“百姓之愿虽不能忽视,但此万人血书只是长安一城之愿,并不能代表天下百姓,本王亦相信,普天之下一定有人能比本王做得更好。”
“非也!”
薛仁贵与徐世绩同时站出,这两位在对李泰的征战中几乎战无不胜,薛仁贵更是秦怀道义兄,身份,地位与众不同,郑重说道:“我二人南下北上,代汉王巡视天下,已知晓天下百姓心意,无一不愿尊汉王为新皇。”
徐世绩补充道:“更何况天下无主,宵小之辈便会想入非非,届时天下再乱,百姓岂不是要怪罪到汉王身上?”
话未说完,就被秦怀道打断:“英国公,勿要胡说,不过,就算天下百姓希望本王登基,但这天下终究是李唐的天下,本王若是登基,岂不是不忠不孝?”
魏征见时机已到,出列开口。
“汉王,此言差矣。”
身为法部之首,魏征在宗室帝位传承一事上最有发言权,也代表很多人意志。
秦怀道见众人步步为营,显然商量好的,笑道:“此话怎讲?”
魏征正色道:“大唐末皇暴政,倒行逆施,早已人神共愤,如今百姓离心,官员尽散,只余几名不成器的宗室子弟,早已是没落之象,新帝横空出世,乃天道,汉王若是不从,便是逆天而行,不仅自身会遭受天谴,还会连累愿意跟随汉王的百姓,此其一。”
“其二,太宗遭刀兵加身前有口谕传天下,禅位于汉王,如不接旨,乃不忠;其三,汉王乃帝婿,长者赐不敢辞,如不接旨继位,乃不孝;其四,汉王乃太宗女婿,半子,接位不算谋夺,而是继承,若不从,乃不义。”
“故而,汉王不遵天意,不继帝位,是为不忠不孝不义之人,臣万死之言,只求汉王继位,登大宝,继圣位,治天下,理万邦。”
说完,魏征猛然跪,正义凛然补充道:“为天下不再战乱,为百姓不再遭难,臣愿死谏,请汉王登帝位!”
史上敢言之人,果不虚传,句句在理,言辞凿凿,让人无法反驳。
房玄龄见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示意百官纷纷跪拜:“为天下不再战乱,为百姓不在遭难,臣愿死谏,请汉王登帝位!”
第977章:大汉立国
见众官跪拜不起,秦怀道十分满意。
本就有意登基,只是三劝三拒乃礼制,若不如此,会有吹毛求疵之人抓着这件事不放,造谣生事,虽不影响大局,但足够恶心人。
如今是所有人求着继位,登基称帝,而不是他想做,就能立足大义,无人敢再生是非。
这是礼法,也是帝王之术。
心下既定,但秦怀道依然没有马上松口,朗声说道:“众位爱卿先请起,此事从长计议,不用求死。”
“汉王此言差矣!”
魏征不愧是敢死谏之人,也深知君臣默契之道,朗声说道:“臣等并非求死,而是在为天下百姓求一条活路,若无汉王,百姓无田可耕,无家可定,若无汉王,天下必将再乱,人人称王,外族入侵,百姓流离失所,天下大乱,难道诸位同僚想看到这样的局面?难道汉王想看到这样的局面?”
“因此,汉王登帝,不仅是为我等百官求一条生路,更是为天下百姓求一条活路,为创盛世,开太平求一条新路。”
秦怀道正想张嘴反驳,却被魏征打断:“汉王,天下百姓性命就系于汉王一人之上,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忍心看着百姓去死吗?”
此番言语,不仅掷地有声,而且诛心。
哪怕是连秦怀道这样历经两世的人,早有心理准备,脸色也不由得变化几分,这魏征,果然头铁。
戏演到这个份上,他也知道该结束了。
顺着魏征的话,秦怀道朗声道:“既然涉及到天下百姓安危,本王自然没有坐视不管之理,不过,本王话说在前头,既然是诸位替百姓请愿,让本王登基为帝,尔等可愿为这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百官齐声回答:“臣等愿意!”
秦怀道抚掌大笑:“好,既然诸位精诚一心,那本王便依了诸位所请。”
“众爱卿听令,本王登帝位,改唐制,既然朕为汉王,那这个天下,便叫大汉吧,只求君臣一心,扬我汉人威风,共创盛世太平。”
百官齐拜:“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汉万岁万万岁!”
秦怀道也不是矫情之人,更懒得遵守久礼规矩,接着说道:“房爱卿,登基大礼交由你部负责,另,率民部改革民治,效法汉州之治,推广天下,不得有误。”
“遵旨!”
“魏大人,同样效法汉州之地规矩,精史治,明法令,朕要这天下无贪官污史之风,路不拾遗,民不闭户,天下以法令为尊,能否做到?”
魏征眼睛大亮,拱手道:“臣,万死不辞。”
秦怀道情绪有些激动起来,看着文武百官的双眸满是热切,这天下,终于到手,这历史,终于可以改写,愿百姓从此太平,愿天下从此安康。
登基之事已定,百官退下之后,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如各级改制文书替换,登基大典,推行新政,律法等等。
李泰执政期间,大量田地重新流入权贵之手,新朝初立,但田地契书仍然在各大权贵与世族手中,土地是大事,关乎百姓生死,耽搁不起。
退朝之后,秦怀道找来房玄龄与农业司郭孝恪于甘露殿议事,商议的第一项就是土地产权问题,李二在位期间,秦怀道就献策收归国有,当时朝廷只普及了一部分,大量田地在权贵世家手中,无法国有化,这个问题必须解决,而且要快。
只有真正实施国有制,才能保证对土地的控制。
土地收归国有的同时推出承包制,确保百姓有田可种,由于不确定能收回多少田地归国有,能开荒多少,加上连番战争,百姓死伤无数,人口数量不确定,秦怀道便要求民部加快统计人口,丈量土地,但明确承包制,百姓每年固定向朝廷纳贡相应粮食,田地不得转借、租售。
至于土地税赋问题,秦怀道要求改丁口制为摊丁入亩制,也就是以前的多少人交多少税,变成多少地交多少税。
以前按人口交税,没有土地的人也得缴税,导致百姓苦不堪言,掌握大量土地的世家权贵有免税特权,不用缴税,朝廷收不到税赋,渐渐空虚,大明就是这么玩没的,秦怀道可不会留下这个隐患。
改成摊丁入亩制后,有多少地交多少税,没有就不交,公平,合理,还能杜绝世家权贵变相收拢田地,土地再次集中到少部分之手。
定好调后,就是农业司实施的问题了,这点秦怀道丝毫不怀疑郭孝恪的能力,就算郭孝恪出现失误,还有房玄龄兜底。
……
十五天后,正是黄道吉日。
秦怀道在以房玄龄、李靖、魏征为首的文臣武将见证下,按礼制祭拜天地,登基为帝,繁文缛节足足进行半天,但没人敢抱怨,反而个个欢喜,眼中充满热切,还有对未来的期待。
之后,秦怀道在宫中大宴群臣武将,朱雀大街上也摆起十里长宴,普天同庆,邀民同乐,共襄盛举。
各类美食与奇珍异果几乎将秦怀道私库掏空,为了增添整个宴会氛围,秦怀道还特意召集乐工和歌姬,每隔二里便设高台,奏歌舞,烘托盛事。
此情此景,长安百姓大开眼界,山呼万岁,对秦怀道的爱戴愈发浓烈。
歌舞之声奏响,长安街人头攒动,喝彩声阵阵。
“嚯,你们看,是谁来了?”不知怎么的,有百姓指向远方,高声大喝。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见一位肌肤细腻白皙,眼神如水晶清澈明亮,姿态轻盈优雅,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在众人的惊叹中站于马车之上,向着中央高台徐徐而来。
只见她红唇浅唱绿袖轻摇,在阳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彩和优雅的气息,哪怕是见过无数美女的青楼名士,亦会发出感叹。
“裴仙竹,竟然是她?”
有眼尖之人震惊无比:“大唐十大名妓之首,哦不对,现在应该是大汉十大名妓之首,听闻她诗书琴棋举世无双,虽身在青楼,却卖艺不卖身,更有绝代诗人为其写下千古诗句,这样的绝世才女,也是我等庶民能看到?”
自称庶民之人在长安肯定有一定地位,不然以普通百姓身份,哪里能一眼认出?直到他点破,众人才纷纷露出震惊之色。
“裴仙竹?竟然是裴仙竹?”
“仙女,简直是仙女,看她一眼让我现在去死都值了啊,感谢陛下,否则,我等低贱草民,哪儿有机会得见如此仙女?”
她的出现,一时竟然周边簇拥着她的达官贵人身上的珠宝都暗然失色。
西市之外,又有一白衣文人乘兴而来。
第978章 国乐府现
别人不认识此人,那些酒楼里的常客,却对他非常熟悉。
这不就是常年饮醉后爱作诗的那位癫狂居士醉诗先生?
此人姓上官名义,以诗词为乐,但旁人都爱称他为醉诗先生,只因他酒醉过后留下许多脍炙人口的名篇,其中不乏抨击李泰暴政以及歌颂美好爱情的绝句。
初掌恩科的褚遂良素知他的文才,曾三次登门,只为将他才华用于大汉,无奈皆被他扫地出门,今次也就是借汉帝之名,才能请动此人。
酒客文人见人前来,纷纷上前拜见。
有位青衣客拱手见礼:“见过醉诗先生,汉帝初登大宝,摆下这十里长宴,敢问先生是否前来敬献墨宝?”
上官仪不耐烦地示意他让开:绝世美酒在侧,裴姑娘在前,你们这些庸人,完全不懂得人生的乐趣,都围着我干什么?”
一句话将他洒脱自由的性情发挥到极致。
“快看,裴姑娘要出手了。”
十里长宴上,秦怀道与百官位于最中央的主宴之中,负责国宴厨食部分的程小妹带领麾下女官将数之不尽的山珍海味分置于百官桌前时,却忽见一道异香扑鼻,竟艳压诸道奇珍。
就连几位陪同汉帝一同征伐天下的国公们,亦是议论纷纷,讨论这道香气的源头。
随即。
国色天香之女子悄然从马车跃至百官中央,见汉帝而神色不改,手持琵琶拢指轻按,天籁之音随之发出。
这等音乐的琵琶,连秦怀道听了都忍不住叫好。
她手中那把古琵琶,恐怕大有来头。
果不其然,有识货的官员见到乐器之后,不禁失色:“这、这难道是传说龙首琵琶小忽雷?”
点破之后,裴仙竹(上一章名字错误,已经修改)点头默认,再次惹得众官员震动。
她倒是不慌不忙,按下琵琶后,试弹二音,而后拜向秦怀道:“民女裴仙竹拜见汉帝,素闻汉帝以武立国,于战阵中勇勐无敌,民女特献曲《汉王破阵乐》,还请汉帝勿要见笑。”
秦怀道示意他不必多礼:“今日天子与庶民同乐,不必拘泥于礼节,裴姑娘之曲乐想必百官早有耳闻,倒是朕不曾听过,还请姑娘不要藏拙才好。”
他这番话倒也不是真的对裴仙竹慕名,只是百官在此,天子居于上座,就算是见过识广的百姓仍旧只是百姓,要说一点紧张都没有,也不可能,所以他这么说,确实只是想让她放松而已。
“多谢陛下。”
谢过之后,裴仙竹才不紧不慢,奏起乐来。
初闻之时,琵琶声如秋风瑟瑟,沉声低语,若不仔细听都听不到声来,而后音律急转,声乱嘈杂,如同万马奔腾的沙场,刀光剑影马蹄声乱,漫天黄沙尽飞扬。
众人听着听着,不由得入了神,仿佛自己身处于万军之中,四面都被敌军包围,面对生死存亡之刻,众将士展现着钢铁一般的意志,依旧以疲军之姿向着对手向起冲锋,英雄命短,将成骨枯,所有将士反而爆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以一万人包围十万人的姿态,冲破敌阵。
“好!”远在宴席边缘的上官仪拍手叫好,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梯子,竟然爬到朱雀大街的墙檐上,取出怀中玉笛,与琵琶共鸣。
秦怀道听得威武雄壮的阵乐中,传来悠扬绵长之音,缓急转折之调使得画面再转,得胜之后将军归来,士兵解甲归田,自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境意。
曲终之后,众人回味无穷,皆是沉醉其中美妙不可言传。
过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才爆发出如同轰鸣般的掌声。
“好一曲《汉王破阵乐》,威勐大气又不乏归田之乐,这样的曲子才配得上汉帝登基,这样的曲子才配得上大汉立国!”房玄龄赫然叫好。
向来以刚正自称的魏征,亦出言称道:“曲中之意,既有称道汉帝勇武之意,又有感念之情,刚中有柔,柔中带刚,姑娘好琴技。”
秦怀道大为满意,笑道:“既然诸位大人都称好,那就赏珠宝十串,绫罗绸缎各二十匹,金银玉器若干,赐‘国宴乐首’称号。”
裴仙竹又惊又喜,但面容依然波澜不惊:“多谢陛下,民女还有一物相献,此龙首琵琶刻有龙首,暗含陛下九五至尊之意,因此民女特将此琵琶献于陛下,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这个朝代对真龙名讳等等都有相应忌讳,不过秦怀道可没那么多逆鳞,至于因为犯了忌讳而杀人这种事更不可能。
所以这把古琵琶留在裴仙竹手中,倒也无妨。
不过……
治国不比治家,不能一意孤行,除了他秦怀道的意志外,他还需要照顾百官的意志,天下百姓的意志,守旧思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发生改变的,只能潜移默化影响。
思虑至此,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
“你这龙首琵琶,朕收下了,不过朕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你可否愿意?”秦怀道开口。
裴仙竹向汉帝行礼:“陛下但说。”
秦怀道笑道:“天下初定,百姓才从战乱中逃离,朕想借你之乐抚平百姓心中亲人分离惨死之痛,因此需要你做两件事,第一,朕将于长安开国乐府,鼓励各地才俊修习好的乐曲遍传天下,以励世人,你为乐首,不过国乐府没有品级,乃直接听令于朕的商业乐府,也就是事业编。”
“若你一人的话独木难支,朕也把自己的乐师班底交给你。”
“第二,好剑当配上将,好乐器也要配给合适的人,这个龙首琵琶就由你替朕保管,用曲乐代朕激励天下,此二事,你能否做到?”
裴仙竹大喜:“多谢陛下,民女万死不辞,不过敢问这事业编是何物?”
跟随秦怀道的旧部对这位新帝冒出来的奇怪点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底下的百姓们倒是听得新奇。
连原本不屑于行走官场的醉诗先生,都不免眼前一亮。
“事业编没有品级,直接听令于汉帝?”他心中思虑着是否能借此机会,在自己的领域内大施一番拳脚。
中央宴席那边,秦怀道解释道:“没错,大汉立国,借此机会朕欲行双轨制,处理行政事务如各级官员,称为行政编,处理各地商业往来的,称为事业编。”
第979章 广传天下
“之后,朕将成立大汉事业部,赋事业编,专管大汉国库于各州道的投资,参与百姓的商贸钱财运作。”
“商贸司行大汉商贸之事,事业部行大汉投资之事,两部并行,互不干涉。”
“而你这国乐府,便是大汉事业部的第一家机构。”
“普天之下,任何人不论出身,只要有好的想法,能为国库带来收益,皆可向大汉事业部提交构思,若是可行,便能获得大汉事业部的扶持资金,广行天下。”
此消息一出,无疑为此次国宴再添重拳。
自古寒门难出头,科考与官员晋升基本被各个名门望族及世家把持,普通人很难有机会进入,即使成为官员之一,也必须找人站队,否则只能被边缘化。
而今大汉皇帝秦怀道于国宴之上公然宣布,普天之下任何人不论出身皆有机会,还不限名额,这是何等好事?
一时间现场百姓商人无不欢欣鼓舞,就连最底层的贫苦百姓,也觉得原本干涸的心突然涌出一股生机,让他有了奋斗的冲动。
这便是人心的力量。
裴仙竹正在谢过皇恩,赫见上官仪从人群中挤来,对着至尊之位的汉帝高呼:“汉帝隆恩,算我上官仪一个如何?”
罗武见有人闹事,眉头一皱拍桌而起:“大胆,此乃国宴岂能容你放肆,还不速速退下?”
秦怀道却伸手示意罗武无妨。
上官仪乃被后世尊为初唐名士之一,虽然他的诗不及着名的大唐三大诗人李白、杜甫、白居易,但此时三人还未出生,以他文采依旧是当世前列。
“上官先生,有何指教?”他耐着性子与上官仪交流。
上官仪倒也有些狂士风骨,见陛下而不拜,好在秦怀道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否则这位醉诗先生恐怕只会血溅当场。
见到汉帝,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只是高声说道:“我于远处听闻汉帝要建国乐府,广开乐院,传乐于天下,且不论出身任何人都有机会,因此草民不才,想试一试。”
秦怀道点头道:“允,那你便和裴仙竹一道,既然她为乐首,你那便为词首,为天下之乐谱词如何?”
上官仪面对汉帝毫不犹豫地答应,有些措手不及,不过汉帝既然已经答应,他定然不好再言语。
见他面露疑色,秦怀道说:“不知上官先生有何问题?”
被称为醉诗先生的上官仪,有些难为情道:“草民还以为陛下会考校一番,以便证明才华。”
秦怀道恍然大悟。
此乃新帝立国登基之国宴,若是能在此宴之上咏诵自己的佳作,此作必将广传天下,甚至千古留名也不一定。
聊到这,秦怀道也好奇起来,大唐还未到玄宗皇帝一代就已没落,杨贵妃自然无法与玄宗皇帝相爱,上官仪没有长恨歌,他会在如此国宴,咏诵怎样的名篇?
“那上官先生便展示一下诗作吧。”秦怀道说道。
得到皇帝陛下首肯,上官仪正准备吟诵出口,突然发现自己的前作皆是反讽之意,若是用于献给新帝,似有不妥。
不过他很快就有了主意。
只见他朗声说道:“陛下,草民有一首《伤国赋》,乃前朝期间着作,用于讽刺李泰重赋税,不顾百姓死活,正好借国宴之名,书前朝之罪。”
说罢,他将此诗高声朗诵,诗句字字珠玑,将李泰生死人骨的罪行数落一遍,把皇家权贵珍宝堆积如山,百姓连饭都吃不起的事实诉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秦怀道哪里不知百姓的疾苦?登基之后,休养生息将是重中之重。
借着上官仪的诗句,秦怀道再颁一道口谕:“说得好,李泰重赋,使得百姓民不聊生,朕秦怀道心怀天下,岂能做李泰之流?大汉新立,朕赦天下百姓赋税三年,不仅如此,对种粮有心得能使粮食增收者,朕令有封赏,房爱卿,将此事也归于农业司事务一并处理。”
免除赋税三年,这可是很大的一笔收入,如今战事初定,国库空虚,若是失去这笔收入,国库将很难支撑。
房玄龄虽对此颇有疑虑,只是秦怀道所做决策,必然还有后招,所以他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躬身回答:“诺。”
经过上官仪这个小插曲后,又有百官齐贺,向汉帝道喜,接下来是长官百业,各铺老板掌柜祝贺,随后又和普通百姓于国宴之上谈及需求,秦怀道皆是接纳,上承百官,下接黎民,百姓无不称道。
国宴结束之后,这场宴席很快就传向各地。
不仅仅是秦怀道开大汉事业部,免除三年赋税的消息传及各地,汉帝风采同样如春风般吹过整片汉地。
得知国宴开明风气,人人都在称赞汉帝开明,不像旧朝的那些权贵,眼高于顶,不拿黎民百姓的命当命。
不久之后,正式旨意下达。
旨意字数繁多,总结起来也就三点,无非就是新朝立国,大赦天下,一为免除百姓三年徭役税赋,改征商税,税率极低;二为要求士农工商平等,人人可以科考,大开恩科取士;三为全面取消奴籍、不准人口买卖。
随后的旨意中,又提及事业部以及农部改制之类的事,各类旨意如雪花般飞向各地,事务虽然繁杂,但也初步展现了新朝一片欣欣向荣之意。
房玄龄得知汉帝在免除百姓三年徭役赋税时大吃一惊,在国宴之上陛下之提及赋税,没有说连徭役同免,这让他顾虑渐深,又看到改征商业税时,不由拍手叫好。
这种想法实在惊为天人,也只有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汉帝,才能设计出如此绝妙的征税方式。
若按旧例,商人需要交市税和边税两种,还都是象征性收费,虽刺激了商贸发展,但无法充实国库,改征商税却完全不同。
商贸之术,在于流通,得利,征商税不过是在商人们得利之余,收走一小部分商人的盈余归于国库,并不影响人基本生存,而且商业越繁荣,商业税便能征得更多,反倒会促进各地官员积极发展商业贸易。
此为一石二鸟。
第980章:风云涌动竞长安,岂负我辈少年郎
大基调定下后,大汉这台机器开始疯狂运转,按照秦怀道的规划,他要将整个大汉打造成理想国度,除了加大道路的修建外,优秀的政务官员也非常重要,如今聚在他身边的多是武官,各地臣服者不过是更旗易帜,管理官员变化不大。
既然是新朝,就要有新气象,想要有新气象,官员就必须流动。
因此,即将到来的科举是他的重中之重。
通过科举遴选出一大批人才,用于补充投入到地方政务治理当中。
国宴之后的文学馆在褚遂良的执掌下往来学子越来越多,各地来京的学子也都扎堆在长安,时常相互辩论,以道短长。
在褚遂良看来,科举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今日,他乘着马车,带着诸多礼物来到长安西郊的一户山居中,这户山居不大,但格局却别有一番风味,亭台楼阁,花草树碟,皆是别具一格,丝毫不亚于长安那些书香门第。
主宅身后,亦有六层高塔,独耸于这平坦的郊地中。
“在下褚遂良,特来吊祭陆老先生。”
他口中的陆老先生,正是唐朝大儒陆德明,此人自幼勤奋好学,受业于周弘正,对玄理一道特别精通,是大唐着名的经学家,训诂学家,着有《周易注》《周易兼义》《易释文》等作品,十几年前去世时,所有的遗产都留在了六层高塔中。
迎接他的是陆德明长子,陆敦信,而他,便是褚遂良所要之东风。
大汉立国第一试,若没有大儒之名坐镇,岂不是让天下学子看了笑话?陆敦信虽然没有继承陆德明大儒学风,但经诂之道,亦有成就。
再加上他为陆德明长子,天下儒士就算不给他陆敦信面子,也会给已逝的陆德明面子。
“原来是褚先生,素闻褚先生于长安一带传书教学,颇有孔孟之风,数日前又受汉帝恩典,重开文学馆,成为大汉开国首举的主官,想不到今日竟屈尊前来,陆某何德何能,诚惶诚恐。”
褚遂良道:“敦信何出此言?尊父一代大儒,乃天下儒士之楷模,身为儒子,我前来吊祭,合情合理。”
“请。”陆敦信将褚遂良引至后堂,待他吊祭完毕后,才引入正常招待。
坐定后,褚遂良才与陆敦信交谈。
“敦信,你虽久居西郊,想来汉帝的名声,也有所耳闻,不知你对汉帝怎么看?”
“我对汉帝素有耳闻,汉帝此人心怀天下,更有许多奇思妙想,且不说烧烤吧,工业城,那火药与大炮就是世间罕见,堪称才妙无双。”
褚遂良长叹一声:“是啊,我虽跟随汉帝不久,但早已听说他的惊世之举,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我与他相处的,究竟是不是同一个时代?”
陆敦信轻轻笑道:“褚先生说笑了,喝茶。”
上好的清茶奉上,褚遂良也没有客气,以茶礼轻勉一口,顿觉神清气爽。
“好茶,”褚遂良道:“大唐乱后,好久没喝过这种品级的清茶了,也多亏了汉帝文韬武略,举世无双,才有你我今日一谈。”
“既然敦信认可汉帝,那我就直说了,科举一事,汉帝已然委托于我,然褚某自觉不才,无法为天下举子主考,敦信师承大儒陆老先生,又是其长子,当可为儒家之代表,召天下举子,共赴长安。”
“你以为如何?”
陆敦信犹豫不已,他拱手谦道:“褚先生,陆某虽师承家父,但学术训理不及家父万分之一,哪里堪当儒家代表?还请另请高明吧。”
褚遂良见对方没有马上答应,劝道:“敦信,你之才能我岂能不知?虽不及陆老先生,但也学了十之八九,何况你若答应,陆老先生之作定能流传更广,对于儒家一道而言,岂不美哉?”
“即使陆老先生知道了,也会答应的吧。”
陆敦信还有顾虑:“可是……”
“不用可是,敦信替父传经,更为广大学子的典范,当是义不容辞之举,为何扭扭捏捏作女子态?难道是不愿陆老先生所着让更多人看到?”他步步为营,向着陆敦信最后的心理防线逼近。
“敦信啊,陆老先生塔中之书,灰尘都快有碗底这么厚了吧。”
提及此事,陆敦信终于下定决心。
“也罢,那我便豁出这张老脸,与褚先生共议大事,不过我一人不足以成事,二弟陆庆叶在经书诗文上亦声名远扬,国要策论更是颇有观点,可邀他一起。”
陆庆叶?褚遂良心中大喜,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要知道陆家三子,唯有这陆敦信与陆庆叶学得几分陆德明的真传,若是两兄弟一同出山,简直是大汉之福。
褚遂良没有给他任何回旋的余地:“就这么说定了。”
陆敦信与陆庆叶的出山,影响了诸多学子。
一些正在观望的学子,终于出手。
定州鼓城县。
一位中年人收拾好行囊,拜别家中妻儿老小,准备向长安出发。
结发妻子问向男人:“你不是说长安太远,不愿前去?”
郭正一摇了摇头,叹道:“我寒窗苦读数十年,虽不说饱读诗书,但也自恃有些本事,大汉新立,当以寻访良才之意拜访我,而不是我去参加科考争得名次,所以我之前才借口长安太远,不愿前去。”
妻子追问:“那现在又是为何?”
中年男人露出笑容,解释道:“那可是陆老先生的手迹,此凡陆敦信、陆庆叶出山,陆老先生的手迹必然现世,我若不前去瞻仰一番,岂不是白读了这么多年书?”
蒲州汾阴县。
有位十八岁少年郎白衣快马,向着长安奔赴。
“少爷,我们这么着急去长安,为什么呀?”
薛元超轻轻笑道:“你懂什么,大汉初立,天下英雄皆来投效,尤其是首次科举,必然聚集许多文人奇士,我辈少年当一马当先,与诸多先辈一较高下。”
“看看是他们的诗书文章厉害,还是我薛元超的少年意气厉害。”
“风云涌动竞长安,岂负我辈少年郎!”
第981章:辩局
今日南阳新野,有故人策马而来,此人正是来济的好友令狐德棻。
来济正在屋内阅读书卷,偶得百思不解之处,抬眼一见,却是那位酷爱身披狐裘的虎脸男子快步进屋。
令狐德棻见来济还在看书,不耐烦道:“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会试在即,你快与我速速前往长安,晚了就得再等一年。”
来济:“我不去。”
“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人话?”令狐德棻满脸鄙视:“我说来济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考功名就算了,你的理想呢?当初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说要修《晋书》来着?没有文学馆地帮助你修的成《晋书》?”
来济见他语气极冲,也不惯着他:“你说的才不是人话,我修不修《晋书》与你何干?赶紧从我家滚出去。”
令狐德棻也不再和他废话,单手将他提起,扔上马背,策马而去。
新野城中中留某人无可奈何的呼喊,久久不曾散去。
原定于一个月后的科举,因为春雨和学子呼吁的缘故,足足推迟了二十天,这也给了很多学子交流的机会。
秦怀道在褚遂良的陪伴下,悄悄访走各个学舍,查看这些学子的情况。
除了各地学子交流之外,陆敦信与陆庆叶算是最忙碌的考官了,大量学子登门拜访,只为求见大儒陆德明之亲笔手书,褚遂良给他俩临时找的住处门槛都快被人踏破了。
至于各地学子,也时常有论学之景发生,情到激动之处,还会争吵辱骂,倒是有些学术氛围。
走访一番后,秦怀道一时兴起,带着褚遂良一同感受下这些学子平日的伙食。
按照褚遂良的要求,文学馆下所有长安的房舍都改成学舍,接纳天下学子,又有各处合适的客栈,作为临时学舍补充。
所有学舍必须按照文学馆制定的伙食标准,为进京赶考的学子提供伙食。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和掌柜的打过招呼过后,特意点好学子吃食,这才开始等待。
恰逢此时,客栈内有两拨学子因为意见相左而争论起来。
秦怀道不知道这些学子来自哪里,褚遂良倒是清楚得很,他向秦怀道解释这两拨学子分别来自陇右道和山南道,按道理他们没有理由起冲突,可是就在前几日有山南道的人骂陇右道的人土包子,结果双方就开始互不顺眼。
才解释完,山南道的学子开始炮轰。
“陇右道这等蛮夷之地,也有学子么?《诗经》《国风》我就不说,陆德明先生的《周易注》你们看过吗?天下大势你们分得清吗?穿得一群野蛮人的样,也好意思跑来长安丢人现眼。”开口的山南道学子李易,他自恃饱读诗书,尤其看不起陇右道这帮穿得乱七八糟的人。
“李易,你家不过是有些臭钱,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陇右道就有出过大儒吗?”来自陇右道的苏宝贞冷言反驳。
“哼,大儒?你倒是给我说出一两个啊?”
苏宝贞仔细回想,发现自己还真没听说过陇右道有什么大儒,自古大儒居中原,即使北方或偏南地域,大儒也很少得见。
好在他很快就给自己找到退路。
“大儒有什么了不起,我辈读书人,当人人争成大儒,你们山南道无进取之心,整日只能跟在大儒身后,也不想想,那些大儒的本事,也是你能学得来的吗?”
“苏宝贞你无耻!”李易气极,他怒然指向苏宝贞:“你敢不敢与我相辩?”
被指之人冷笑连连:“我陇右道还会怕你不成,只是这出题之人不能是你们山南道的人。”
“好说,”李易同样出言反制:“那也不能是你们陇右道的人。”
说完之后,二人环视客栈,发现就秦怀道与褚遂良两位不是两道中人。
“不知由两位出题,如何?”李易此人对陇右道虽有轻视,对他人倒是有礼,见此情景,秦怀道与褚遂良相视而笑。
褚遂良与秦怀道早已有言在先,私下探访不得再用尊称,因此秦怀道让他称自己为道哥。
“道哥,不如您出个题目?”褚遂良看向秦怀道,眼神中略有深意。
秦怀道瞬间明白。
此次出题,除了让两道学子相辩之外,何尝不是考校学子才论之机?若是有才学出众之辈,就算科考失利,也可破格吸纳进大汉事业部行事业编,为大汉做贡献。
“好,既然如此,那我便出题。”秦怀道满口应承下来。
至于题目,他略微思虑过后,也已想好。
他正声说道:“诸位学子,李唐覆灭,大汉崛起,汉帝英明神武,改农制,兴科举,促商贸,实乃我华夏土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值此变局之下,诸位认为我辈学子,应该如何报效国家?”
此题一出,竟惹得诸多学子纷纷喝彩。
“好题,寥寥几句竟点透大汉之变,其中这句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身处大局之中,若没有此句点醒,不知会路行参差到何处。”有学子顿觉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此间学子看向秦怀道时,眼神都变得不一样了。
倒是李易,眼中没有丝毫惧怕。
见李易此番神情,秦怀道笑道:“既然这位李易胸有成竹,不如你先来?”
“当仁不让。”他接过秦怀道的话茬,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出身山南道,读有诗书千百篇,虽逢大势,却也知道农为国之根本,大唐动荡,百姓流离失所,各地耕田荒废无数,数年下来粮库空虚,百姓存粮亦是十不存一。”
这番话说得众位学子连连点头,唯有苏宝贞频频摇头。
“所以在下认为,大汉若想要建百年之基业,需放宽粮策,休养生息,同时小心外敌,正所谓高筑墙,广积粮,是为上上策。”
“好!”众多学子忍不住鼓起掌来。
他这番话能打动这些学子,但是却无法打动秦怀道,粮策他早已定好,但却不是立国立民之根本,而且李易此人说法虽然有层次,但比较空泛,没有落到实处,华而不实。
第982章:军策
李易得意地看向苏宝贞,觉得这个陇右来的蛮子根本不可能打败自己的理论。
却不料苏宝贞向前一步,面色平静,准备开口。
见对手如此镇定,李易心里也不由犯起了嘀咕,难道这个家伙,真的研究出了点什么东西?哼,不管对方说什么,自己只要拿出所学,定然可以因易解决。
要知道,他可是山南道排名靠前的十大学子之一。
苏宝贞开口了。
“你说大汉初立,应当高筑墙,广积粮,我且问你,大汉边疆一望无际,墙当如何筑?如今天下本就没有余粮,又上哪里去积粮?”
“还是说你李易家中富裕,愿意把家中余粮贡献出来,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力?”
此言针锋相对,一字一句针对李易,想要把他压下。
然而山南道十大学子之一岂是这么容易对付的?对于这定计,李易心中早有对策:“你个蛮子,果然知识浅薄,隔界筑墙自古有之,且看大秦始皇帝,修建长城,行千秋万代之伟业,那是何等气魄,我大汉为何不能效仿?”
“至于广积粮,又不急于一时,陛下已颁三道圣旨,其中便有免三年徭役税赋之策,正是百姓休养生息的绝佳年份,待休养生息之后,正是积粮之时。”
苏宝贞:“你想得太简单了,大汉平定李唐暴政,兵马疲惫,余粮十不存一,周边番邦虽有不少臣服于陛下,但你敢说他们就没有二心?一旦几个小国趁机偷袭,只需极小代价便可建不世之功。”
此人说法让秦怀道眼前一亮,他的说法与秦怀道的兵马之策有异曲同工之妙,如今大汉国力初建,未整合之前必有纰漏,很容易被异族找到突破口。
“苏宝贞,若真如你所说这般,当如何?”秦怀道出言问向这位陇右道的学子。
苏宝贞拱手道:“若是我的话,当重赏边关将士,同时加强边防,一来稳定军心,二来以防宵小偷袭大汉,保护边疆。”
“胡言乱语,”李易未等他说完,就出言指责:“汉帝治军如何威严你不知道?就算排除汉帝,如今大汉军中哪个不是威名赫赫?英国公徐世绩,镇国军神薛仁贵薛将军,锦衣卫罗武,特战军罗英,还有驻扎各地的大将,每一位光是名字便足以震慑那些番邦,你这些策论,根本无用。”
“光靠名字就可以吓退敌军的话,那李泰的大唐早就不攻自破了,李易,亏你妄称山南道十大学子,眼光居然如此短浅。”
“汉帝曾经说过,我们要在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外贬内攻,双管齐下,方能居于不败之地,李易你的想法,根本上不了台面。”
“你个西北蛮子,有脸说我?你的策论也不过是些平庸无奇地论调罢了,山南道随便派出一个人来,都能比你强。”李易恼羞成怒,指着苏宝贞破口大骂。
随着争吵声越来越大,有位学子推门而入,都没有人发现。
直到他发声时,人们才注意到他。
“这里是长安,不是你们的蛮夷之地,身为大汉学子,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来人正是从定州鼓城县前来的学子,郭正一。
只见他一身学子装扮,虽风尘仆仆却正气凛然,往那一站便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李易看向他十分不满:“你又是谁?我山南道和陇右道之争,关你何事?”
“定州郭正一。”李易是他晚辈,按理来说他不该先行叉手礼,不过他是新来,而且基于对各道学子的尊重,他依然俯身行礼。
各个学子虽然吵闹,礼节方面依然十分讲究,纷纷向他回礼。
待得知双方辩局之后,郭正一向陇右道再次行礼,方才发表自己的言论。
“诸位,我虽无意加入双方辩局之争,不过在下对军事战法,略有心得,对于苏兄的说法,却并不认同。”
“哦?”李易侧目看向此人,原来是来帮他的,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见众人安静无比,郭正一继续说道:“在下认为,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如若是我,必然派出使节与暗探分别进入外邦,一为通过使节与贡礼不均,制造各国矛盾使之不能团结一致,二为通过暗探进行挑唆,使之国内无法安定,如此一来,外疆自然无事。”
秦怀道双眼微眯,对此人高看一眼。
此人行的不正是苏秦、张仪之道,合纵连横,凭一张无人能辩的口舌胜万军之道吗?
若是他能在此次科举脱颖而出,他不介意多给此人一些机会。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初闻此话,苏宝贞如遭雷劈,他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半路杀出,完全推翻自己的主论。
听到后面时,他已经无法用震惊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
制造矛盾,使之不能团结,暗探挑唆,使之无法安定,这若不是上策,那还有什么是上策?
苏宝贞深吸口气,带领陇右道学子郑重向郭正一行礼:“郭先生初来此地,是苏某轻看了,以苏某来看,若是郭先生参与会试,定然高中。”
李易同样带山南道向郭正一行礼:“郭先生才战无双,若是大汉得之,必无往而不利。”
长安东郊,有一白衣少年,骑快马而来。
还未入城,便见长安之阔,惹得下人忍不住惊叹。
“少爷,想不到长安竟然有这么大,不过以少爷的才华,就算是这么大的长安,应该也装不下吧。”
白衣少年策马加速,轻轻笑道:“阿吉,你书读得少,不懂这天下之大,山外有山。”
名叫阿吉的下人频频点头。
“少爷教训的是,我们不应该盲目自大……”
“你懂什么?”白衣少年满脸狂傲:“我的意思是说,这天下之大,山外有山,也大不过我心中的诗书万卷,大不过我脚下踏足的寸土江山。”
下人满脸错愕,嘴唇颤动。
“少、少爷,您这是在装比?”
白衣少年满脸不满:“粗鲁,我可是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装比吗?”
“那应该叫啥?”
“叫自信。”
“呵呵,少爷您可真自信。”
第983章:少年意气
一主一仆策马入城,误打误撞之下,正巧进入秦怀道所在的客栈。
原本看着两道学子吵起来的掌柜本就头疼不已。
这些个学子们别看他们只是学子身份,谁也不无法保证里面不会出个状元郎,对于小小掌柜来说,谁也得罪不起,问题是万一打起来,损失的可是客栈,管又管不得,拦又拦不住,别提多急了。
眼看双方争得要结束时,客栈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迂腐,我看你们这些人,读书都读傻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白衣少年郎,稚嫩的脸已被路上的尘土掩盖,脏乱之下无法遮住少年郎该有的英气。
郭正一眉头皱起,微有不悦,见是位少年郎,不悦之心很快便压了下去。
这个细节同时被秦怀道与褚遂良看在眼里。
二人眼神交流,只需一瞬就明白彼此所想。
“陛下,此人心性收发自如,又有合纵连横之策,若是着重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褚遂良将自己的心声向秦怀道传递。
秦怀道频频点头:“朕也如此想。”
再看郭正一那边,倒是谦逊地向白衣少年郎请教着:“不知这位学子何出此言?是客栈的辩局不入你的法眼,还是郭某的军策不如你?”
白衣少年郎倒也无惧,安然说道:“各位的辩局自然十分精彩,即使是我也不由钦佩万分,至于郭先生所言,自然是在下远不能比的。”
“嚯。”众学子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而后露出鄙夷神色。
又是钦佩,又是服气,那刚才那些话是打算来客栈自取其辱吗?
这一来一回,连秦怀道与褚遂良二人都看懵了。
小兄弟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郭正一本来也如诸位学子般有疑虑,不过在看向少年和少年身后的仆人时,发现二人岿然不动,脸上也未显任何尴尬的神色。
莫非另有高论?
想到这里,郭正一也不怕丢了这张老脸,再次问向少年郎:“既然无有不满,请问傻从何来?”
白衣少年郎昂首说道:“没错,你们有人说要休养生息,要广积粮,高筑墙,也有人说要玩些阴谋诡计,策反番邦,所有的所有,这些都没有错。”
“错就错在,你们太老了。”
众学子面面相俱,不知何解。
有位年轻的学子辩驳:“你说我们老,可是在座的各位学子当中,也有许多不过二十出头,你这小子如此轻狂,到底哪里来的底气?”
“底气,年轻气盛,便是我的底气。”
“说你们老,不仅仅指的是年纪,而是你们的想法,你们的眼界,空有一身少年躯,脑中尽是老人事,不是老人又是什么?”
听到这里,就算是脾气好的郭正道也忍不住想要骂他两句,只不过李易冲在了他的前头。
“臭小子,且不说这里有多少人是你的叔叔伯伯辈,读了这么多年书,你的儒礼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目无尊长,出言不逊,这就是你的态度?”
下人阿吉见几人有打人的势头,连忙拦下众人。
“几位不要冲动,我家少爷就是这个性子,还听他把话说完再决定不迟。”
秦怀道与褚遂良也同时出声。
“诸位,大家都是学子,今日在此辩局应是相谈甚欢之局,动手可就难看了。”
李易看了眼秦怀道与褚遂良,又看了眼白衣少年郎,咬咬牙忍了下来:“好,让你说,我倒是想看看,你这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白衣少年郎看也不看李易一眼,似乎在遥望远方,有些恍神。
而后,他定下心神,这才说道:“诸位,你们说得都对,不过你们却忽略了一点,大汉初立,如同少年,少年不该行些阴谋诡异之事,也不该行些成熟稳重之事,少年当有少年意气,车行大道,马踏江湖,执剑而行,路遇不平事而拔刀相助,心有不平事则勇往直前,若是如此,哪怕千军万马陷我一人又有何惧?”
“少年当迎风而行,迎雪而破,所踏之处名声尽显,所行之处皆有留痕,跃能扶摇直上九万里,道破人世三千道,潜能隐于红尘间,不过平凡一路人。”
“人人皆有少年气,国何愁不昌,大汉何愁不盛?那些外邦蛮夷,又怎敢面对我大汉的少年意气?”
白衣少年郎的话掷地有声,直击人心。
他的言语如同惊雷般在诸多学子中炸开,一时间客栈之内,所有人竟如同木头一般,一动不动,安静得吓人。
直到秦怀道率先鼓起了掌。
“好,好一个少年意气,好一个千军万马陷我一人又有何惧,大汉有此少年郎,何愁不兴?这位少年,敢问名讳?”
白衣少年郎拱手而笑:“蒲州汾阴,薛元超是也。”
“少年人行少年事,你确实很惊艳,希望在殿试中,也能看到你如此身姿。”秦怀道留下这句话后,带着褚遂良离开了客栈。
此次出行,他本意是想看看这些学子在李泰做皇帝期间,有没有被污浊,现在看来,很好。
郭正一,薛元超,苏宝贞,李易,仅仅只是一所客栈,就有这么多的学子崭露锋芒,他开始有些期待即将到来的科举考试了。
二人正在路上行着,两名学子将秦怀道和褚遂良拦住了去路。
“在下来济,这位是令狐德棻,刚才客栈辩局,我二人一直在外旁听,结束之后,特来瞻仰二位风采,如今当面一见,果然乃市井高人。”
秦怀道连连摆手:“什么市井高人,我们就是普通百姓罢了,正巧碰上学子们要争论一番,这等千载难逢之事,自然要凑下热闹。”
来济笑道:“是,您说得都对,不过……如若我猜得不错,您应该是那位吧?”
秦怀道疑惑道:“哪位?”
来济向秦怀道行君民之礼,而后潇洒离去,转身之时,秦怀道只听得来济在小声言语。
“还能是哪位?当然是天下独尊的那位啊。”
秦怀道虎躯一震。
这位学子仅凭在客栈外盘听,便能猜中自己身份,看来这届学子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第984章:百家之春
这几日,褚遂良与陆敦信、陆庆叶二人忙得不可开交。
按旧例,各地学子需要递上拜帖,提前拜访几位科考主官,第一是确定参考学子身份,第二也是为了认个脸熟,以防有人冒名顶替,毁了他人考场之路。
以至于三人每逢夜晚闭门之后,才有闲暇时间相聚,研讨科考举制。
自那日客栈辩局之后,秦怀道向褚遂良对本次科考提了三点要求。
一是所有学子一视同仁,不得因为关系亲疏远近或名声显赫就特别对待,二是要求所有考生封卷,阅卷主官不得知道学子姓名,以防贪污腐败滋生,三是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既要有全才,又要有在某个领域特别突出的天才。
旧例科举为两级制,需要各地学子在地方上考得“贡生”资格,才有资格参加京城的会试,进一步考取“进士”,如今聚于长安的学子,基本都是贡生。
这些贡生的年纪有大有小,大点的四五十有之,最小的估计就是客栈那日意气风发的白衣少年郎薛元超,年岁十八便已取得贡生资格,人虽狂傲,却有底气。
考试内容共有三科,分别为杂文、帖经、策问,杂文即是诗赋箴铭表之类的文章,帖经则是注重书卷积累,专考学子对旧卷内容的记忆,策问由皇帝出题,学子作答,出题大抵都是些治国安邦,国计民生的大事。
根据秦怀道的要求,三人在原有的科举制度上进行了相应变革。
首先是考试内容的变化,在原有的三科中,加入医术、兵法、数术和制造四科可选项,因为大汉皇帝陛下认为,普天之下帖经策问虽然重要,但其他才是真正影响大汉社会发展的重心,虽然没有细说,不过褚遂良能感受到陛下对此四道的重视。
考虑到诸位学子未曾提前了解新增内容,几位主考又在此条例上新增补充条例,此四类为可选项,参考学子可选也可不选,且最终成绩不加入主考成绩之中,只作额外参考条件之一。
由于科目特殊,即便无贡生身份者,只要在四类科目中能获得卓越成绩,依然会被朝廷纳入到录用人才名录当中,可入事业编,亦可能直通科技馆,到底怎么定,最终还是皇帝陛下说了算。
待具体细则商议好后,褚遂良将科举新制呈交给秦怀道过审。
对于数术与制造二项,秦怀道怀的是一颗尝试的心思,虽然在前唐整个数术和制造没有形成较好的体系,研究之人也不多,事总要有个开头,这次科举,便是他大力发展数术和制造的开头。
没有这两项人才的支持,科技怎么发展,社会怎么进步?
于是在接到褚遂良上呈的折子时,他没有细看便很快通过。
若干年后,当后世之人回望历史时,发现这两个新增科目在彼时的科考中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可以后的每年都有新人辈出,推动着社会的进步,直到进入新的时代。
因为是大汉立国初年,年号为秦武元年,因此这次科举改制又被称为“百家之春”。
新的科举制度公布后,众多学子议论纷纷,对新增的两项科目并不理解,甚至没有多少学子报名参考此新增两项。
有山南道学子认为,如果不影响最终成绩和结果的话,多出来的四科只是负担。
再说数术与制造在这些惯读旧书古卷的学子眼中看来,终究是小道,男子汉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学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道,整日与数字和工具为武,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如此思想,早已深入人心,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大多这样认为。
所以十里国宴后发出的那些旨意里如士农工商皆是平等之类,既不能被各地百姓官员理解,也很难实施,再加上交通不便,就算想强制执行,天高皇帝远,长安也鞭长莫及。
种种这些,秦怀道心里有数,他开国便下达旨意,并非强求在短时间内的改变,而是要给长安,给各州道,给这天下树起一道旗帜,他秦怀道知道有些人不愿意改变,有些人不愿意和那些庶民平等,没关系,他秦怀道愿意,而且不管是一年,十年,还是百年,一定要实现。
微末溪流终将汇聚成海,这就是时代的意志。
长安之内。
处于观望之人与一心投奔之人终于心动。
“韩兄,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我是要去了,大汉皇帝陛下如此诚意,我李淳风又岂能因循守旧,还把持着老一套的观念不放?倒是你,还这么犹豫的话,可是要错失时机了。”李淳风看向那名墨门之人。
自秦始皇大一统后,墨门子弟被追杀到海角天涯,能有学统传承下来,已是不易,韩姓男子空有报国之心,却拘泥于门规,无法完全下定决心。
他李淳风精通天文、历法、数学等,更擅长阴阳之道,又没有门派约束,虽然是前朝太史局官员,但毕竟是前朝,已经过气,想得以重用,自然要参加。
墨门,却完全不同。
自被秦皇报复之后,存活下来的墨门巨子曾立下门规,从他那一代起到将来的所有墨门弟子,入门前皆需发毒誓,不得参与列国之争,所有研究制造的工具皆只能用于民生。
如若不然,墨门迟早会再临灭门之灾。
见韩姓男子心动可仍有犹疑,李淳风安抚道:“我知道墨门有门规,可那门规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秦始皇暴政,难道当今的皇帝陛下也是暴政吗?你我都是听着陛下的传说一路走来,国宴之上,陛下更是喊出人人生而平等,这样的皇帝,难道不值得你报效吗?”
“更何况,你我入朝廷,并非报效的是陛下,而是这天下百姓啊,如若能造福天下百姓,你我百死又何妨,如若死都无惧,小小门规,又怎能阻挡韩兄?”
“此次科考,是实证也是机遇,你能让天下看看你的创造是否能够实施,而天下,说不定也能借此机会再次感受到墨门的荣光,不是吗?”
第985章:算无遗卦
韩姓男子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你说得虽然在理,但让我韩岐破了这门规,以我血肉之身躯,求证大汉制造之道,仍是不能。”拒绝之后,韩岐紧握双手,眼光茫然看向远方,天空中仿佛浮现诸多墨家前辈向他投来慈善的目光。
先辈在盯着他,伴君如伴虎,他不能,也不忍将墨门拖入局中,再受追杀之苦。
“淳风兄先去吧,待百姓需要墨门时,我会出手。”
李淳风看着这个软硬不吃的家伙,长叹口气。
“哎,你呀……”
文学馆内。
陆敦信收到两科报名的名单时,激动得差点从藤椅上摔下,他连递到嘴边的春茶都来不及喝,拿着名单颤抖着向着褚遂良处理事务的偏殿跑去。
“褚兄,大喜啊。”
褚遂良正与陆庆叶商量着国子监及文学馆考场事宜,耳闻陆敦信的声音,皱眉疑道:“我可从未见过敦信这等失态,到底是何喜事?”
陆敦信边喘边将名单递给褚遂良,褚遂良接过之后,看着纸张上寥寥无几的名字,越发疑惑。
“这上面就这么几个人?”
他十分不解,这几个报名人数,怎么会让陆敦信变成这样?
陆庆叶同样好奇,当他俯身细看时,发现上面有李淳风的名字。
“禇兄,这回你可是赚大了,连李淳风都来参加本次科举,陛下可是如获至宝。”
褚遂良全身僵住,再次看向那个名单:“你是说那个上知天文历法,下兼算法阴阳,号称数术当世第一的李淳风?”
“除了他,还有谁?”
确定是那个人后,褚遂良也激动起来。
整个大汉若论兵法,没有人能超越当今陛下,若论数术,恐怕也没有几人能超越李淳风。陛下在这些年来有诸多奇思妙想,数术方面说不定颇有造诣,只是未曾显露,若陛下真有数术之长,在褚遂良看来,必然与李淳风不相上下的。
在此之前,先把李淳风替陛下收下再说。
说干就干,褚遂良立马安排麾下备好马车,名单上有李淳风的住处,他要在科考之前,提前与之见上一面,以显大汉对他的重视。
马车徐徐而行,长安两市各有繁华,再加上外地学子不断进京,原本就人多的长安更显热闹,货物交易、乐曲杂耍,在两市轮番上演,颇有盛世之风。
褚遂良的马车在七拐八拐之后,来到长安靠近城墙边缘的一处客栈,这家客栈并非文学馆指定学舍,想来是李淳风低调入城,不想引人注目的缘故。
走进客栈,褚遂良连忙向掌柜的打听李淳风的下落。
“掌柜的,烦请问李淳风是否住在这里,在下与他是旧识,旧友入京,我特意前来拜访。”褚遂良找了个借口套掌柜的话,掌柜的也是个爽快人,马上回答了他。
“哦,原来是李先生的旧友,我看看,”他瞧了眼门外太阳,发现未到中午,说道:“李先生入住以后,都会在清里出门到城门附近算卦,大约傍晚时分才会返回客栈,大人您可以上城门附近瞧瞧,说不定能遇上。”
“多谢。”留下几十文钱后,褚遂良弃马车步行,城门离此不远,再加上步行更显诚意,才做此决策。
待到城门附近,果然有位蓄须清瘦之人,摆了个小木桌,地上插着一杆“算无遗卦”的路旗,身边围了一大群人正在求教。
“李仙长,我最近老遇到倒霉的事,每次回家时不是被狗追就是被东西砸,很是奇怪,您帮我算算,最好是能祛除霉运。”
“李仙长,前几日家里遭了贼,我藏在罐中种粮被盗去大半,直到今日也没个下落,可愁死我了,那可是来年春耕的储备。”
“李仙长,有我爱上了一位女子,每次逢节气都会送她精美的礼物,她都照收不误,可当我约她出来逛街游玩时,却是不肯,您能帮我算算我与她是否有缘分吗?”
位于众人中央的李淳风轻咳一声,半闭双眼手指掐动不停,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双眼,神色之中仿佛洞察一切。
“李老汉,你每次回家之时妻子是否额有汗渍,头发松乱,桌椅板凳靠近门口摆放杂乱?”
询问之人频频点头。
李淳风道:“我已知晓,不过此事天机不可泄露,这几日你只需早早出门,出门后不动声色,悄悄返回屋外藏好,等上一时半刻,便能知晓缘由。”
“谢李仙长。”
李淳风又转向家里遭贼的何夫人:“至于何夫人家中失窃的粮食,我虽未算出去往何处,但已算出有人知晓种粮的下落。”
何夫人:“太好了,谁知道?”
“您的夫君。”
何夫人先是愕然,而后勃然大怒:“死没良心的竟敢又偷卖种粮去赌坊,看我回去不撕烂他的嘴!”
待气冲冲的何夫人离去后,李淳风才转向问姻缘的男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专一虽好,可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男子面色黯然,怏怏离去。
连算多卦,李淳风都能准确道出缘由,惹得众人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惊叹。
直到临近中午,众人散去,褚遂良才上前行礼。
“李先生,有礼了。”
李淳风看向褚遂良,露出笑颜:“想必这位便是文学馆主事,本届科举主考官,褚遂良褚大人吧?”
褚遂良在经历刚才一系列算卦的过程后,对李淳风的本事早已没有任何质疑:“李先生果然算无遗卦,光凭面相就能算出我是谁,让人敬佩。”
李淳风摆摆手道:“没那么玄乎,褚大人既是陛下钦点的科举主官,我自然找过机会观察大人,能在这里认出大人,非常正常,至于刚才那些算卦,也并非算无遗策,皆是观察而已。”
“哦?”听他这样说,褚遂良列有兴趣了,若是说以卦象推理,只是玄学并不完全可信,可若李淳风完全靠观察就能得出结论,就足以堪称大才:“不知先生用的何法,足以道破关窍?”
“非常简单,即便我不说,以褚大人之能,想必也能摸清原理。”
第986章:好消息
褚遂良笑了起来:“李先生说笑了,阴阳一事玄秘之极,还望先生赐教。”
见科考主官如此谦虚,李淳风也不再推辞,将其中原理娓娓道来。
“非常简单,李老汉之事没有无缘无故的霉运,再加上每次都是回家时出意外,再考虑到门后还特别设计了阻拦之物,也就是板凳,偷食之事十有八九,求姻缘的那位男子,摆明了落风有意流水无情,典型的单相思,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褚遂良自然也能猜测到这两件事,有李淳风的解释,他更加明朗。
只是粮食被盗一事,却是他无论如何想不通的。
此事有两个疑点,一是种粮被盗大半,也就是说没有完全盗完,再加上时值春耕时节,最先考虑的应是附近居住之人或者盗贼之类,为何会是何夫人的夫君?
见褚遂良陷入沉思,李淳风微微一笑,向他解释:“这个也简单,一是何夫人府上算是小富之家,如此种粮必然藏得很好,一般人不会知道藏的地点。当然,就算猜测此点,也无法确定,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前几日我与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就在昨日,我见何夫人夫君神色慌张熘进了条巷子,那条巷子藏着的,正是长安的赌坊。”
原来如此。
得知真相后,褚遂良不仅没有因此看轻李淳风,反而因为其强大的推理计算能力折服。
临近中午,二人相约于附近食楼吃饭,其间李淳风更是展现其学识之渊博,足以让人惊叹。
“星之行也,近日而疾,远日而迟,去日极远,势尽而留。星相之学,可勘破天下诸事。”
李淳风如此说。
期间,他尽展天文一道,更辅以精密算法得出各类数据,惹得褚遂良连连惊叹。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两人相谈甚欢,大有携手而归之意,不过临近分别,李淳风却婉拒了褚遂良让他见陛下一面,免考直通天听之举。
科举考试不仅考查学子的综合能力,更受到天下监督,李淳风虽有过官身,只是现在是新朝,他亦有想过考试与过去割裂的想法。
已有决议,褚遂良也不再勉强,分别之时,李淳风又神神秘秘将他拉在一旁,告诉了他一件事。
正是有关墨门韩岐之事。
初闻墨门,褚遂良有些陌生,直到他与几百年前的诸子百家联系起来时,他的神情极为精彩:“你是说诸子百家中的墨门?他们竟然还有传承?”
李淳风微微函首:“没错,当年秦皇对诸子百家的追杀虽然凶勐,终是力有不逮,再加上始皇帝驾崩得早,追杀一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墨门也就保存下来。”
“可是……”褚遂良仍有疑惑,秦国大一统后,诸子百家被始皇帝赶尽杀绝,有传承的各家都在后朝中展现力量,在朝中与民间发展壮大。
唯有墨门,一直默默无闻。
“没错,墨门确实默默无闻,那是因为当年墨家被追杀得最狠,所以秦末时的墨家巨子定下新规,墨门不得出世争锋,别看大唐贞观年间涌现不少新型工具,其中有不少都是墨门手笔。”李淳风对自己好友了解颇深,因此才能点破关键。
想不到还有这种层次的关系,褚遂良有些感叹,世间总有大才之人,不愿于人前显露,却总能在无人察觉之时,悄悄出手。
他也明白李淳风告知他的意思,想要通过他的力量将之吸纳进朝廷,大汉新立,陛下对这天下有超前的规划,如果获得墨门的力量,规划实现不知道可以提前多少年。
约好次日相见后,褚遂良匆匆赶到宫城见汉帝。
秦怀道正巧在做规划。
现在的大汉,疆域足够辽阔,东临大海,北至蒙古一带,至于新疆、吐蕃等地也尽皆收入囊中,形成前所未有的大一统局面。
地域辽阔虽好,却有个不得不面对的问题。
车马太慢了。
唐朝及之前的朝代,向来有皇权不下县的说法,不是这些皇室贵胃管理不善,而是鞭长莫及。
举个例子,江南道有桂阳郡若是发生盗贼之事,若是上报到长安,文书传递起码需要月余,再由长安将旨意下达到郡,已过去两三个月,盗贼早已不知道跑到哪个州县去了。
就算是送到府城,也得耗费许多时日,无论任何事都有充足的时间从中做手脚。
地大物博,管理也是个大问题。
前朝的大学士们发动智慧,也只是想出了分封制和府兵制等以区域自治的行政架构,直接管辖几乎不可能实现。
天高皇帝远,说的就是此类现状。
从现代过来的秦怀道深刻知道,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并非靠改变朝廷官员架构就能够实现的,真正需要打通的,是道路和交通。
鞭长莫及,是因为所耗时日众多,如果缩短日程呢?
摆在他面前的,正是他最新的杰作,一幅有着三横三纵交通道路的天下舆图。
其中一条主干道,更是沿最北边的漠河,一路修至南海,贯穿整个大汉将之一分为二。
见褚遂良觐见,秦怀道请召他入甘露殿,将此天下舆图给他看。
“褚卿来得正好,朕欲大修道路,通过三横三纵将整个大汉纵横贯穿,形成一条通衡天下的大道。”
褚遂良当即膜拜:“陛下英明神武,光照大汉,有如此大道,大汉荣光必将照耀八方,此次前来,臣还有个好消息,可以协助陛下成事。”
“速速说来。”秦怀道正沉浸在自己的规划当中,对褚遂良口中的好消息不甚重视。
直到这位科考主官将那两个字说出。
墨门。
如今大汉初立,急需能工巧匠,更何况像墨门这等拥有工匠技艺传承的诸子百家之一,他秦怀道有诸多现代思想,也只有一人,若是有墨门支持,生产制造一事,必将有更广阔的空间!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终于意识到褚遂良给他带来的是多大的好消息。
“褚卿,你辛苦了,来,这是早些年朕亲手炒的春茶,一般人我可不会给他喝,你快尝尝。”
第987章:墨门韩岐
“谢陛下赏赐,这茶,臣暂时还喝不上。”
秦怀道正在沏茶的手为之一顿,“什么意思?”
褚遂良这才将墨门受秦始皇追杀,定下不出世之类的门规让这些墨门后人无法下定决心投效一事说出。
了解其中原委后,秦怀道舒心笑着让褚遂良放心喝茶,他只需要墨门子弟下落的消息,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效劳,简单,他就不信后世那些如同传说般的技艺,墨门不会心动。
“你既已相约明日,那明日朕便和你一道前去,也好让那名墨门子弟见识见识朕的实力。”秦怀道说道。
上任不久的这位科举主官,神色惊异,他似乎回想起来,面前这位皇帝陛下,在还不是皇帝时的诸多妙想,以及制造这些妙想背后那鬼斧神工的技艺。
“陛下之能,普天之下无人能及,臣三生有幸。”
次日。
长安的风如同西北汉子狂莽的性格般浓烈,当朝的皇后娘娘得知陛下又熬了一宿,心疼亲手用名贵药材熬制一碗补汤,给他端来,十里国宴虽然风光,背后也仍有许多繁杂的事物要处理,皇帝并非想象中那般容易。
“豫章,你辛苦了。”看着面色有些暗沉的豫章,秦怀道心知她肯定从半夜就守着这碗汤,此中辛苦,他如何能感受不到?
豫章却道:“守护天下百姓是陛下的责任,替天下百姓照顾好陛下的身体,也是我的责任。”
字里行间有着浓烈的关怀之情,亦含着责怪他不照顾好自己身体之意。
秦怀道有些惭愧,默默将那碗汤一口气喝个精光,待这位当朝的皇后娘娘满意之后,才松了口气。
今日有大事,他还不能停下。
早朝之上,农业司刘怀仁将农业改制一事上奏,各地对土地国有一事虽没有明确反对,不过却暗流涌动,这些也在秦怀道意料之中。
世家名门,权臣望族,把持着各地,土地国有相当于从虎口中拔牙,若不是借着大汉灭唐的积威,此事恐怕早就翻天了,也正是因为如此,秦怀道才要速战速决,将农改之事借着这股势头推进下去,一旦势成,后面再反对也没用。
至于土地分配、摊丁入亩和免徭役税赋之政,在民间收获无数支持的声音,也正是因为来自民间的声音,让那些本想反对土地国有的地方权贵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醒。
自古有大臣和皇帝对着干的,这么做不仅能获得好的名声,还能把自己和民意牢牢捆绑,即使得罪皇帝,皇帝也不敢怎么样,但基本上不会和百姓对着干。
很简单,激起民愤就会被掀翻。
微妙的平衡如同在刀尖跳舞,跳得好就是大师,跳得不好说不定连命都没了,在此道上,秦怀道显然是大师级。
早朝之后,他才与褚遂良一同前往与李淳风约定的地点。
今日不出摊,李淳风早早将韩岐叫起,还在睡梦中的韩岐瞪大着眼睛,试图摆脱:“李兄,你这是在干什么?我和你交好,可不是为了试那等禁忌之事,我衣冠未整,你这是取非礼之道。”
韩岐说些胡话惹得李淳风哈哈大笑:“说严重了韩兄,今日国乐府开府大典,听闻国宴之上艳绝长安的仙女裴仙竹和狂士上官仪也会出席,上次我俩只是远观,这次却有机会上前攀谈,难道你不想见识一下?”
“裴仙竹?去啊,等我半炷香时间。”韩岐瞬间变脸,从反抗走向主动。
李淳风疑惑不已:“半炷香?你要干什么?”
韩岐双眼透出灿烂神采:“你们这些读书人读傻了,当然是好好打扮一番,方能有资格站在仙竹姑娘身侧。”
刚才还称人为裴仙竹,现在叫人家仙竹姑娘,态度变化如翻书,看来英雄终究逃不过女色,李淳风连连感叹,哪怕神秘如墨门之人,也不能脱俗。
国乐府,今日大宴。
有狂士饮酒作诗,珠玉美人奏乐助兴,国乐府第一任府主,有着“国宴乐首”之称的裴仙竹在漫天花雨中落于高台,以筝为乐,奏出高山流水之意。
上官仪借雅乐之音,慷慨激昂。
“长安有仙女,随花落红尘。”
首句将裴仙竹的经历,登场的画面描绘,拥有绝世无双的美貌却落入红尘,道尽其身世悲惨之余,又能在此境遇如花般绽放。
台下看客纷纷喝彩。
“好,上官仪你个醉客,本事倒是出人意料的好。”有在国宴上才知他名头的看客为他叫好。
上官仪没有回应,只是继续。
“国宴纤妙手,府首展乾坤。”
这句基本都听懂了,讲的是裴仙竹在国宴上一曲汉王破阵乐,不仅使天子侧目,更因此获得国乐府府首的位置,自此命运改变,一跃登天。
“若无天子路,雅乐不由人。”
恰逢李淳风与韩岐至,听得此诗句,二人瞬间理解,讲的不正是汉帝未登基时期的前朝,这些乐师都得按照权贵的喜好弹奏,无法发展自己的风格。
“愿得潮声曲,抚琴诉众生。”
最后一句,既表达了国乐府的宏愿,又体现了裴仙竹的曲乐一道上毕生的追求,两人配合天衣无缝,为国乐府开府大典拉开序幕,也引来无数人叫好。
“妙极妙极,雅乐配雅士,国乐府哪里是府,应该称之为仙境吧。”
韩岐忍不住连连鼓掌:“裴姑娘之曲如同一架华丽的宫殿,外表惊为天人,内里暗含乾坤,我辈技艺若能造出此等宫殿,死亦何妨。”
李淳风摇头叹道:“你们这些墨门子弟,不会举例就不要举了,走吧,带你去见个人。”
“见谁?”韩岐眉毛上扬,有些不悦:“府首在前,还要去见何人?”
“见了你就知道了。”
此刻,秦怀道与褚遂良二人早已在国乐府等候多时。
相见一刻,李淳风纳头便拜。
“草民李淳风,叩见陛下。”
得知要见的是当朝皇帝,韩岐又气又喜,抛去他不愿入朝一事不谈,能得皇帝陛下亲自相见,这何尝不是一种对他的认可和肯定?
第988章:比试
琴声幽幽,月冷如水。
美乐美食美人再盛,也抵不过面前这位大汉皇帝陛下的一句话。
比如此刻,韩岐还未说话,秦怀道就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用不容置疑地语气要求他:“朕为天子,天下一切皆为臣民,听闻墨门有门规,不愿意效力朝廷,朕给你一个机会。”
“朕将在科技馆建一墨门分部,你带墨家子弟投效,不入朝不为官,为事业编,钻研工具制造,造福百姓,你可愿意?”
秦怀道开门见山的打法着实让韩岐头脑混乱,说他不动心肯定是假的,不过要是满口答应下来,肯定也不太合适。
门规在那里,墨门众人的性命在那里。
谁敢保证面前之人不会效彷秦始皇,将他们赶尽杀绝?
见韩岐仍有疑虑,秦怀道扔出王炸。
“韩岐,你可知道你现在的决定,关系着整个大汉百姓的生死存亡?”
韩岐目瞪口呆,不知汉帝所说为何意:“陛下莫要诈在下,在下不懂官场之道,可经不起吓。”
秦怀道心想,看来不拿出点真本事,是说服不了此人了,心思定下,他脑中冒出一计。
“你可知道,天下百姓的生存,靠的是什么?”这句话既有试探之意,又是秦怀道抛砖引玉的手笔。
此问谈论的是天下大事,若是韩岐贸然回答,容易让陛下起疑,怀疑墨门狼子野心图制造机会夺取天下,若没有这个心思,隐世的诸子百家之一研究这等问题干什么?
此问一出,无论是褚遂良还是李淳风,皆是童孔勐缩,这个问题当中既有危险,又是机遇,答对了,一切顺风顺水,答得若不顺陛下心意,此事恐怕难了。
韩岐拱手拜道:“草民见识浅薄,不懂天下事,只会些奇技淫巧,做些见不得人的小工具,还望陛下指点一二。”
褚遂良在一旁看得连连赞叹,不知道是这位墨门子弟确实不懂,还是他在藏拙,不过误打误撞,倒让他躲过一次。
果然,秦怀道接过话题,朗声说道:“朕一直认为,所有的百姓生死存亡都在于生产力。”
“生产力?”在场三位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只有朦胧的理解,这点理解依然挡不住他们震惊。
“陛下所说的生产力,是否意指各类吃穿用度所含的所有生产?”褚遂良追问。
秦怀道满意地看向这位科举主官:“正是。”
“所谓生产力,便是天下所有需要生产的力量,韩岐,墨门害怕会出现类似秦始皇之类的朝廷追杀,而墨门所类,无非是战争所害,可你知道,战争因何而起吗?”
韩岐回答:“当然是因为天下君王的贪婪,总是想要更多的土地,更多的百姓,更多的财富,所有的欲望构建在一起,便爆发了战争。”
“有点见地,但是不多,”秦怀道笑着给他解释:“战争的发生,最本质的原因,是人们的生产力跟不上人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要,从而导致的战争,而墨门,拥有着结束一切的钥匙。”
听到这个观点,三人无不错愕无比,他们感觉听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既合情合理,又如此难以置信。
即使是上知天文,下通数术的李淳风,身体也不免颤抖起来:“生产力跟不上人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要,于是引起各国资源的抢夺,矛盾和战争在不平衡中产生,陛下,您真乃神人也。”
韩岐听着秦怀道的话,若有所思。
“陛下的意思是,墨门拥有结束战争的钥匙?这是何意?”
“这是何意?”秦怀道冷笑不已:“你们本来拥有钥匙,却又主动抛弃了钥匙,现在朕重新给你们拾起钥匙的机会,这个机会,你墨门还接得起吗?”
韩岐自信无比:“墨门之术没落多年,可传承还在,陛下大可放心,不过陛下所说钥匙,是否可以道明?”
“既然矛盾来源于生产力跟不上人们日益增长的生活需要,你墨门只需努力钻研生产工具,不断提升百姓的农作和生产效率,只要生产效率提升,所有人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哪里还会有矛盾和战争?朕说的,你可记住了?”
这话是说给韩岐听的,就算真正安居乐业,矛盾也不可能停止,不过若是生产力提上来,大家都过上富裕的生活,的确可以解决很多矛盾。
这话在韩岐耳中听来,犹如晴天霹雳。
原来,只需要努力钻研生产工具,提升百姓的农作和生产效率就可以了?
当初春秋战国时期,墨家不仅将重心放在兵器制造上,还渗透各个国家,介入战争,如此这般,岂不是在激化矛盾?
若是墨家拿得出当朝的生产工具,就算发生战争,也不至于那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饿死街头。
兼爱非攻,是墨门继承下来的理念,难道并没有在墨门传承中贯彻?
也是,真正的兼爱,应该做的一视同仁,双方发生战争,去帮助其中弱势的一方,何尝不是一种拉偏架的行为?
不是谁弱谁就有理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韩岐终于明白秦怀道和他这番谈话的意思,当今大汉大战初定,粮食储备已然不多,若是墨门能拿出提升生产效率的工具,同样可以帮助到很多人。
道理他想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秦怀道帮助他解决:“陛下,您说得都多,只不过我们该如何信任您?”
话说到此,他也不怕得罪汉帝,如若汉帝真是小肚鸡肠之人,不过死他一个尔,若汉帝真能证明自己的诚意,他等于帮所有墨门的兄弟姐妹,找到一条新的出路。
为提升天下百姓的生产力而奋斗。
秦怀道不慌不忙向他表达自己的诚意:“好说,朕对生产力的理解不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在百忙之中,朕对工具提升生产力也颇有心得,不如朕和你打个赌,若是朕赢了,你来帮朕,若是朕输了,你大可一走了之,朕再额外送你千金为盘缠,可好?”
第989章:蒸汽机拖拉机
“草民不敢奢求千金,这赌约,草民还是有自信的。”这话说得有点谦虚,其实在韩岐眼中,这位大汉皇帝陛下虽然诸多奇思妙想,但在制造一事,根本不可能赢过他。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自信,更是对墨门传承的自信。
秦怀道心中暗喜,鱼儿上钩了。
墨门技艺再怎么出神入化,也不可能比得过从现代穿越回大唐的他。
只是这比试方法,秦怀道还没想好。
倒是韩岐主动向秦怀道提出要求:“陛下,既然是您提出的比试,那比试的内容,应当由我来制定。”
说完之后,他又拜向褚遂良与李淳风:“还望两位摸着良心评判。”
这两位一位是名声在外的科考主官,一位是自己的至交好友,完全信得过。
褚遂良与李淳风拱手还礼:“请韩兄放心。”
见两位答应,韩岐心下大定,这才提出自己的比试方法:“既然这样,我与陛下需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用画图的方法研制一种新的器具,此器具要求能够快速提升生产力,综合效用更高者获胜如何?”
秦怀道满口答应。
随后褚遂良叫来外面负责国乐府的警卫团,告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打扰,李淳风找来一炷香点燃,屋外的国乐大典还在进行,此时正值乐曲激昂,犹如两军交战,各自布阵,百万大军如黑云压城,一眼望去皆是令人心悸的画面。
两人的比试,也正式开始。
要画什么,秦怀道早已在心中想好,他本就准备在大汉立国之后大施拳脚,无论是发展科技还是发展建设,交通运输是重中之重,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所以他才提出三横三纵交通计划。
有了路,没有交通工具可不行。
电机和内燃机对于秦怀道来说,想要生产制造没那么容易,别的不说,光是内部构造他就不太清楚,好在之前已经设计出了蒸汽机,现在只需以蒸汽机为核心,设计一款初代蒸汽动力交通工具,定然能压制韩岐。
这让在一旁观看的褚遂良与李淳风眉头紧皱。
“陛下画的这是何物,我等从未见过。”李淳风看向褚遂良,发现这位科考主官和他同样疑惑时,便知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了。
看来,得等陛下画完之后再求解答。
墨岐也非等闲之辈,他看见秦怀道没过多久便开始动笔,心存疑虑之下,脑海中有一想法顿时凭空产生。
如今百姓种植水稻,全凭亲力亲为,耗时不说,体力消耗非常大,一日下来非常辛苦,也影响种植速度,若是有一物件,可以让种植的百姓坐行种植,不仅可以节省大量体力,还可以提升种植效率,提高生产力。
想法生出后,韩岐连自己都感觉此事不可思议,他愕然看向身旁的皇帝陛下,若是没有他那句解决战争的钥匙是生产力,他不可能冒出这种改进想法。
也许,墨门在这位陛下麾下,真的能绽放光彩也说不定。
他摇了摇头,此刻还不需他想太多,关键是抓住灵感的尾巴,把新物件画出。
横竖勾勒,笔墨横飞。
屋外国乐府开府大典之乐,也逐渐进入高潮,鼓声轰轰作响,似战斗进入决战时刻,双方进入全面拼杀,各自激昂。
忽见一身披亮银铠甲的白袍将军持钢制长枪横空杀出,持枪横扫,众多敌军被一枪击退,雷鸣般的杀声再起,枪尖冷寒如冰,直捣敌军心脏。
“好!”见到韩岐所画工具,李淳风忍不住拍手叫好,陛下那边的东西暂时看不出名堂,但我韩兄手笔,必然会赢。
褚遂良探头过来,见到韩岐所画的新式物年件后,有些错愕。
图仅仅只是轮廓,可他已经感受到这个工具即将给整个大汉带来的变革:“若是此物问世,大汉之福,百姓之福也。”
战鼓再锤,又有古筝之音响起,府内正厅又有狂士高歌,其声呜呜然,时而高昂如火,时而低鸣如泣,此诗句正是上官仪亲自所作。
燃香已经过半,秦怀道与韩岐的工具,已然画得差不多了。
随着最后的重鼓落下,战争落下帷幕,原野之上满是尸体,分不清是友军还是敌军,笛声响起,犹如远方这些尸体的妻儿老小,在悲歌哭泣。
最终归于一片寂静。
秦怀道此时的情绪如同平静的湖面毫无波动,这是他即将实施的战略之一,缺一不可。
韩岐表面平静,内心却无比狂热。
仿佛他画出了毕生都在追寻的绝笔。
见两位都不出声,褚遂良这才开口:“陛下,您和韩岐的工具都已画好,只是我与李淳风不得其解,还需陛下和韩兄弟给我二人解释一番,才好评断。”
李淳风点头看向韩岐:“既然是韩兄出的题,那由韩兄先说吧。”
“自然。”韩岐深吸口气,将手中书卷拿起,当秦怀道看到此物图像时,脑中略有思虑。
等韩岐介绍完这个物件的作用和带来的改变时,无论是褚遂良还是李淳风,都向他投以赞叹的目光。
“此物我唤为鞅马,是在下设计用于插秧和拔秧的工具,其形似小船,头尾翘起以供一人骑坐于腹,船头可放置秧苗,极大改善百姓的种植劳作程度和体力消耗,为插秧种田,广开荒地不可不用之物。”
此物一出,足以改变整个大汉农业发展进程。
连秦怀道也忍不住叹道:“墨门子弟,果然技艺无双,鞅马一出,天下谁与争锋?”
韩岐此时意气风发,心中自信简直溢得到处都是,他笑看这位和他打赌的皇帝陛下言道:“陛下这是要认输?”
秦怀道也笑了:“你的设计确实惊艳,只是你若看了我的设计,不知是否还会有我要认输的想法?”
话音刚落,他将手中书卷展开,一道从未见过、形状复杂且拥有大量齿轮结构的东西映入几人眼中。
“此物载重比马匹高出数倍甚至数十倍,最关键是他不用消耗粮草,只需烧水便能产生动能,通过此物日行千里也未可知,如此神物,朕将之命名为蒸汽拖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