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范统的礼物
其实不止长城军，在军功制的激励下，赵国所有将士都渴望战争。
战争可以为他们带来爵位，荣誉，金钱，土地，女人……甚至还能够解决养老，子女抚养，子女教育等问题。
只要他们能想到的，都能够通过战争获得。
而且赵国在赏赐方面向来大方，不用担心克扣，如果你在前线，还会帮你免费送到家，损耗由朝廷承担。
可以说，大家早就憋着气，准备大干一场了。
当得知乐乘军团出征的时候，其他将士嫉妒的眼睛都绿了。
但是没有朝廷的命令，他们只能留在营地中进行枯燥乏味的训练。
“大王，实在不行，让我们打打东胡也行啊。兄弟们都快发疯了。”司马尚嚷嚷道。
“东胡都被你们撵到大庆安岭以东了，你还想翻过大山去打？”赵括没好气的说道。
本来东胡在赵国北面，双方时不时互通有无，井水不犯河水，倒也一派祥和，结果长城军联合范统，直接灭了东胡好几个部落，吓得剩下的那些部落全跑掉了。
现在草原上连个东胡人影都找不到。
“这也不能怪我们，谁让东胡那么不禁打。”司马尚小声说道。
那次确实是失误，本来只是为了策应范统，结果大家憋坏了，力度没掌控好，直接干废了几个部落。
“好了，少说几句话，大王和朝廷自然会有安排，用不着你多嘴。”李牧瞪了司马尚一眼。
“搞得好像你不想打仗一样，上次夫人说你做梦都在打仗。”司马尚撇了撇嘴，小声滴咕道，气的李牧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赵彤偷偷捂着嘴笑。
中午的时候，赵括在军营中吃了顿饭，至于俗套的演讲则没有进行。
之后的大半个月，赵括一直留在代郡。
就在赵括打算离开的时候，李牧突然找到赵括。
“何事？”赵括问道。
“大王，范统想见见您。”李牧抱拳说道。
“范统？”赵括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家伙就是那个空手套白狼，凭着一张嘴在东胡套了一个部落的人才。
如果早生几十年，说不定会成为苏秦张仪这样的人物，可惜现在时代变了。
托苏秦张仪这两位纵横家鼻祖的福，纵横家的名声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差。
毕竟没有任何一个君主会喜欢这种靠着一张嘴，便能左右天下大势，将国君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物。
于是到了战国后期，曾经红极一时的纵横家迅速衰落，再也没能出现张仪，公孙衍这样的顶级纵横家。
不过好在这些套路虽然在中原玩剩下了，放在胡人那里，仍然是屠龙术。
以前大家看不起胡人，总觉得胡人低人一等，不愿意接触，如今大半个草原都被划入赵国，大家才发现，原来草原上也蕴藏着大量的财富。
有钱能使鬼推磨，巨大的利益更能让人铤而走险。
不过和其他人相比，范统的胆子很显然更大。
“让他进来。”赵括点了点头，这样的人才确实值得见一面。
很快，一名相貌不扬，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男子走了进来。
“统拜见大王。”范统身着左衽胡服，但又不同于传统的胡服，而是在中原文化的影响下改良的胡服。
这种胡服，不仅在胡人那里很流行，在赵国也很流行，骑马上下都很方便，就是会经常被正统的儒家骂蛮夷。
“坐吧。”赵括指着李牧对面的板凳说道。
虽然范统此前并非赵国人，不过此时既然口称大王，而不是赵王，那便说明他还是认自己是赵国人的。
对于自己人，赵括一向和善。
范统没想到赵括竟然这么好说话，转头看了李牧一眼，李牧微微点头，示意其不要担心。
两人的关系还是很好的，李牧第一次见到范统的时候，就被对方的操作惊到了。
天下竟然还有这种人物！
范统成功之后，害怕事情暴露，受到东胡的报复，想要寻求赵军的庇护。
秉着又不是自己的钱财，霍霍了也不心疼，范统在这方便非常大方，不管在东胡搞到啥都会分润给长城军一半。
李牧也投桃报李，在职务范围内给予范统一切能提供的帮助。
之前范统引起了众怒，被东胡诸多部落围攻，李牧便带着长城军在草原上来了个军事演习，打残了几个和范统有仇的部落，吓得东胡直接跑到了大庆安岭以东，离赵国远远的。
范统回去之后，直接吞并了这些被打残的部落，实力大增，赵国也得到了大片的草场。
“说吧，见寡人何事？”赵括询问道。
“统有一份礼物送给大王。”范统拱手说道。
“哦？不知是何礼物？”赵括努力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实际上并不太感兴趣。
“东胡各部落分布地图以及具体实力。”范统从怀里取出一踏厚厚的羊皮纸。
虽然现在纸张已经普及的差不多了，不过范统为了不让胡人发现他的身份，从来没有使用过一次纸张，而竹简的话，又太占地方了。
羊皮纸则刚刚好，贵是贵了点，反正杀的也不是自己的羊。
“这个礼物寡人很喜欢，寡人收下了。”赵括笑着说道。
虽然东胡的实力对于赵国来说不值一提，不过这张分布图可以再次提升赵国的胜算，让赵国一劳永逸。
范统的这个礼物还是不错的。
“统还有个请求，想请大王答应。”见到赵括收下，范统松了一口气，起身抱拳说道。
“说。”
“统想在赵国求个官。”范统道。
他冒着生命危险，辛辛苦苦前往东胡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那些钱财吗？
并不是。
他的钱财虽然没有多到几辈子花不完，但也够一辈子吃喝了，完全不需要如此拼命。
但那又如何？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钱是解决不了的。
但权可以。
即便赵国没有重农抑商，但自古以来的官本位，使得商人在官员面前始终低人一等，这是不争的事实。
想要突破阶层，想要提高地位，只有做官。
所谓钱财，不过是上升的垫脚石。
更何况赵国明文表示，爵位升到一定程度，可以拥有封地，并且是实封，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那种。
人一辈子拼命是为了什么？说是为了光宗耀祖，其实不就是为了泽福后人？
第五百八十四章 护东胡中郎将
范统得知赵国灭掉匈奴，将半个草原揽入怀抱，设置漠南郡之后，敏锐的意识到，赵国未来必定会对东胡动手。
这是一个机会！
相比较从基层一步一步做起，将东胡献给赵国可就快多了。
届时即便不能封侯，想必也不会差的太多。
当然，范统这么做是冒了非常大的风险的。
赵国只有在吞并燕国之后，才有可能对东胡动手，如果赵国没有吞并燕国的想法，或者燕国挡住了赵国，那他的努力就成一个笑话了。
不过，很快范统就从赵国历年对燕国的举措中推断出来，赵国绝对有吞并燕国的野心，并且成功的概率很大。
只要赵国吞并燕国，届时不管对不对东胡动手，他都可以率众归降，成为赵国贵族。
对于降将，中原一直有优待的传统，特别是他身份特殊，日后必然会像冯亭一样得到重用。
不过这件事必须先和赵国打个招呼，最好能有个官方的身份，万一失败了，也好有个退路，至少不能让赵国在针对东胡的时候，随手把自己灭掉。
因此范统在有了一定规模之后，立刻亲自前来面见李牧，寻求赵国的支持。
本来这次范统偷偷过来也是见李牧的，听说赵括巡视到了这里，立刻请求李牧引荐。
“寡人这里倒是有一个非常适合你的官职。”赵括沉思了一下，开口说道。
范统对赵国来说很重要，若是范统能够全心帮助赵国，赵国未来灭掉东胡的概率将无限接近百分百。
“大王请说。”范统说道。
“护东胡中郎将。”赵括说道。
“多谢大王，臣拜见大王。”范统愣了一下，继而大喜，俯身一拜。
这官职听都没听说过，很显然是赵括刚刚开创的，但却极为适合他，而且中郎将可不是小官，已经能够作为一军主将，统帅大军作战了。
也就是说，他在东胡可以自行征招军团，不仅东胡承认，连赵国也承认。
“若是没有其他事就先回去吧，中午寡人设宴，不要忘了参加。”赵括说道。
“诺。”范统大喜道。
第二天，赵括启程离开了代郡。沿着飞狐陉一路南下，由恒山郡转道向东，前往武阳。
路过恒山郡丹丘县的时候，赵括特地停下来巡视了一圈。
本来是不需要经过恒山郡的，走蒲阴陉前往武阳更近。
不过几个月前，赵括收到邯郸传来的消息，恒山郡丹丘县所有粮商联合在一起，偷偷涨价，破坏市场，严重损害朝廷和百姓的利益。
朝廷收到消息后，以雷霆之势将这些商人全部绳之以法，发配去建设海岛。
赵括进入丹丘县后，并没有发现粮价超过朝廷规定价格的粮铺，看来之前的整治还是有效果的，后遗症就是丹丘县的粮铺明显比其他地区少了很多。
这是正常现象，慢慢的自然会有粮商过来。
赵括没有管，直接走官道前往武阳。
河间郡曾经分别属于燕赵两国，还有一小部分齐国领土，文化语言冲突尤为明显。
除此之外，河间郡中部和东部还有不少盐碱地，地势低洼的地方经常发生洪涝。
一旦发生天灾，百姓流离失所，便会自发性的迁徙，更加加剧了这种矛盾。
这几年间，赵国一边大力治理盐碱地，一边开挖水渠，修筑河堤，治理洪涝。
同时减轻赋税，兴建学校，推广赵国文化。
等到白蜡出来之后，又引进白蜡树，培养白蜡虫，如今白蜡已经成为河间郡的支柱产业之一。
除此之外，河间郡作为赵国唯一临海的郡县，还大力发展渔业和盐业。
河间郡力求让每个人都有事做，只要足够忙，自然就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斗争了，地缘矛盾也就不存在了。
易水北岸的燕长城如已经变成了赵长城。
不过由于赵国实力强大，并不需要依靠长城来防守燕国，年久失修下，很多长城段已经长满了杂草。
燕国有意沿着涞水重新修筑一条长城来防守赵国，奈何长城一个极为耗时耗力的大工程，失去二十万壮丁的燕国实在是招不出这么多人。
“大王。”郡守靳黈站在城外迎接赵括。
“进城吧。”赵括挥手说道。
“诺。”
“在赵国过的可还习惯？”进入曾经的燕王宫之后，赵括笑着问道。
武阳曾经是燕国的下都，有一座完整的宫殿群，就像赵国的信都。
当然，现在都归赵国了。
赵括巡游致至此，自然将曾经的燕王宫作为自己的行宫。
“多谢大王关心，赵国和韩国同出一源，臣自是没有不适。”靳黈抱拳说道。
他和冯亭加入赵国都是阴差阳错，算不得多喜欢赵国。不过两人都不可能回韩国了，即便韩国不介意，他们两张老脸也挂不住。
况且赵国对他们也很好，河间郡的人口至少相当于三个韩国上党郡。
当然，如果论地位，肯定没有在韩国高。
毕竟韩国只有两个郡，而赵国有十几个。
“这是商人从西域带来的玉石，寡人听说郡守平日喜欢把玩，便留了两块。”赵括看了刘平一眼，刘平顺势取出两块玉石放在靳黈面前。
“无功不受禄，恕臣不敢受。”靳黈连忙起身说道。
“郡守替寡人牧守一方，怎么能说无功？”赵括脸色一板，沉声说道。
“那……臣就收下了。”靳黈说道，他确实很喜欢玉石之类光滑盈泽的东西，而且赵括送给他的更是顶级的于阗玉。
虽然河西走廊和居延古道开通后，西域和中原通商更加方便了，但玉石的价格丝毫没有掉下来的意思，反而愈发坚挺。
赵国俸禄虽然丰厚，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奖励，但靳黈依然买不起这种高档的玉石。
倒是有不少商人偷偷送给他，他没敢要。
不是不想，是不敢。
他还想着跟着赵括立功，以后混个封地呢。
有了封地想要多少玉石没有？
万一因为受贿被处置或者贬官，就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这也是不少官员内心的真实写照。
相比较道德，很显然还是利益更能拌住人心。
第五百八十五章 秦军来援
“这秦军退也不退，攻也不攻，是想要做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恶心我们？”暴栾站在洛邑城头，望着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的秦军大营，非常奇怪的说道。
说秦军攻也不攻其实并不准确，但秦军的进攻确实没有起到任何效果，每次派出的都是辅兵，连城墙都没有摸到就被三晋击退了。
“王龁是秦国名将，又得白起指点，不会做无用之功，更不会逞一时之气。”芒卯摇了摇头。
秦王稷不是傻瓜，如果王龁是鲁莽之辈，绝不会受到秦王稷的重用。
“难道他还想凭这点败军攻下王城？”暴栾双手撑着女墙，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洛邑乃天下雄城，城墙高大，护城河又宽又深，称一句固若金汤绝不为过。
反观秦军身为败军之师，士气严重受挫，想要用这样的大军拿下洛邑无疑是痴人说梦。
“王龁是在练兵。”乐乘平静的说道，“虽然他每天都派兵攻城，但每次派出的军团都不一样，并且在王龁的掌控下，这些军团虽然没有对我们造成威胁，甚至连城墙都没有摸到，但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
乐乘好几次想将这些军团留下都没有成功，王龁对于大军团的掌控能力还要在他之上，除非召集所有精锐，以力破之。
但如此一来，又会引发两军的决战。
来的时候，乐毅让他以保存实力为主，即便放弃西周国，都不能将赵军全部丢在三川。
乐乘只好放弃这个打算。
不过他说的没错，王龁确实是在练兵。
秦军中除了最精锐的关中军之外，还有八万从各地征发的辅军以及刑徒军。
当然，现在只剩五万左右了。
本来这些辅军和刑徒军都是拥有天赋的，只不过每次战争结束之后，秦国都会将这些军团原地解散，放回家种地。
时间长了，原本的天赋就消失了。
等到下次发生战争，再把这些士卒重新召集起来，训练需要的天赋。
这样虽然麻烦，而且会让本来有可能成为精锐甚至超精锐的军团失去希望，但是秦国也没有办法。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养得起几十万大军，即便是秦国也不行。
在三晋援军还没赶来的时候，王龁为了尽快提升辅军和刑徒军的实力，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训练出共享天赋。
这个天赋可以直接共享友军的大部分实力，在短时间内获得极大的实力提升，尤其是面对西周国这些刚刚征招，连天赋都没能统一的壮丁，可以造成碾压性的优势。
很快，王城便在王龁的进攻下摇摇欲坠。
直到三晋援军赶至……
秦军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共享这个天赋最大的优点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很强大的力量，而且这股力量没有任何副作用。
而最大的缺点就是，这股力量再强大，也不是你的。
在面对弱鸡的时候，这个缺点还不明显。
一旦遇到真正的精锐，这个缺点瞬间就会成为弱点。
甚至即便单纯加防御的天赋都比共享要好一点，最起码敌人想要杀穿还需要多花一些时间。
战败之后，王龁意识到问题所在，再次开始辛辛苦苦为秦军修改天赋，一边等待援军的到来。
为了缩短时间，王龁只能选择攻打王城，依靠战场上的磨炼来提升将士们的身体素质和意志。
王龁对自己的指挥能力还是很自信的，在他精湛的掌控下，秦军的损失并不算大，经过医疗队治疗之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秦国照抄赵国的军医制度只是个半成品，完全做不到像赵国一样给每支军团都配备固定的医师，但为前线的大军配备一定数量的医师还是能够做到的。
这些医师甚至不需要非常专业的医术，只要会消毒，敷药，包扎就行了，即便如此，也能够将军队的伤亡率降低至以前的三成。
而且需要的药品中除了酒精很昂贵之外，其他都非常便宜，一匹稍微好点的丝绸能从南蛮那里换半车三七。
“难怪……乐乘将军之前没有让我们出战，反而派西周军迎战，莫非乐乘将军是在帮助西周国练兵？”芒卯恍然大悟。
“不错。”乐乘点了点头。
不帮西周国练兵，难道一遇到战事就让他们顶上，让西周国坐享其成？
老子是援军，又不是冤种。
反正西周国这点地盘和人口，就算再强大，也不会对赵国造成威胁，反而能更好的恶心秦国。
何乐而不为呢？
而且这是赤裸裸的阳谋，就算西周国知道他的打算，也不可能拒绝。
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拒绝一支强大的军队。
实际上，西周公得知乐乘帮他练兵之后，不仅没有拒绝，反而非常高兴的赏赐了乐乘一块封地。
就是这块封地被秦国占着了，只有击退秦军之后才能得到，让乐乘有些不爽。
西周公的算盘打得很响，如果乐乘能够击退秦国，西周国顺势收复所有失地，赏赐乐乘一座城池也不亏。
如果乐乘没能击退秦国，西周国等于什么都没有付出，同样不亏。
不过话说回来，西周公就算想赏赐别的也没有。
钱财吧，被掏空了，之前赏赐将士的钱还是借的，现在都没还呢，债主都上王宫逼债了。
赏赐官职吧，乐乘看不上，还会导致和赵国恶交。
赏赐土地吧，只剩下一座王城了。
现在的西周公可以说是一清二白，啥都没有。
总不能把九鼎赏给乐乘吧。
“将军，秦国来援军了。”这时，一道身影快速从远处冲来，贾偃翻身下马，疾步登上城墙。
自贬为士卒之后，贾偃便被乐乘安排担任斥候。
斥候是军队中最危险的，也是最容易得军功的职务。
不过这点危险对于贾偃来说构不成威胁，如今的他已经凭借军功升至斥候小队百人将了。
虽然之前两人闹了一些矛盾，但同在赵国，又同在一个军团，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况且两人的矛盾来源于秦军，并不是不能调和的。
以贾偃的实力，早晚会爬上来，乐乘也不可能为了死去的秦军得罪赵国未来的军团长。
再加上两人都不是小气之人，各退一步，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
只不过贾偃的官职算是没了，只能从底层一点点爬上来了。
“来了多少人？”乐乘并没有感到意外。
秦军不退，那必然是要继续攻打洛邑的。
光凭现在的秦军，就是一年也别想攻下洛邑，唯一的办法就是增援。
“十万。”贾偃吐出一个数字。
乐乘神色一凛，右手不由握紧佩剑，若是十万辅军还好，若是十万精锐，这王城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如果是其他国家，后者完全没有可能，但秦国真有可能掏出十万精锐。
“旗号是什么？”芒卯问道。
“张。”
芒卯松了一口气，不是白就好，虽然他很想找白起报仇，不过他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不要说他，就是他和乐乘，暴栾，贾偃绑一块，遇到白起也是送。
“张旗号，会是谁？”乐乘有些疑惑的问道，天下有资格统帅一二十万大军的将帅那都是有名有姓的，在他印象中秦国没有能对上号的。
秦王总不可能随便派个人过来吧。
“秦国张氏有资格统帅大军的名将只有两人，张若和张唐。张唐在攻打楚国，那么领兵前来的应该是张若了。此人曾经跟随司马错平定巴蜀，被秦国任命为蜀郡郡守，后领兵攻打楚国，夺取巫郡和黔中郡。其为人低调，所以名声不显，但实力绝对不在王龁之下。”芒卯凝重的说道。
虽然张若攻打楚国的时候占了白起的便宜，当时楚国主力基本上已经被白起屠完了，剩下的虾兵蟹将不堪一击。
但张若能够顺利攻下巫郡和黔中郡，实力绝不可能小觑。
“此人作战特点如何？有没有什么弱点？”乐乘问道。
“不清楚。”芒卯摇了摇头，“张若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在中原出过手，我们对其几乎一无所知，这很有可能是秦国将其派来的原因。”
“我们晚上要不要派兵试探一下？”暴栾提议道。
“还是算了吧，不管是张若还是王龁，都不会留下空子的，如果有空子，也是陷阱。”芒卯摇了摇头。
韩军那战斗力夜袭的时候根本拿不出手，只能由赵军或者魏军负责，赵军又是盟主，这个坑爹的任务八成会落到魏军头上。
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没有夜袭成功，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问题。
如果是为魏国作战，冒一下险也没什么，为西周国还是算了吧。
他可没有为西周国尽忠的想法。
如果不是知道暴栾为人耿直，有什么说什么，换成他老爹暴鸢，芒卯一定会以为对方在坑自己。
“那怎么办？”暴栾问道。
“什么怎么办？守城啊。”芒卯拍了拍城墙，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暴栾：这么高大雄伟的城池你不守，非要出去和秦军拼命，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还是上次胜利让你以为自己真能打赢秦军了？
“贾偃，你去通知西周公，秦国援军来了，让他下诏征调城中所有成年男子。”乐乘对贾偃说道。
“诺。”贾偃抱拳道，转身朝城下走去。
第五百八十六章 韩魏脊梁
洛邑城外五十里处，延绵不绝的黑甲将士如同巨龙一般匍匐前行。
唯有一匹骏马以极快的速度逆行。
在行至一辆普通战车前，骏马勐地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站在战车左边，身着黑色甲衣，与普通士卒无二的中年男子开口问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想不到这个人就是十万秦军的统帅。
张若的年纪比白起还要稍长，不过由于超凡境的修为，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冷峻的脸庞上透露着三分帅气。
如果不是身上的装备太过拉胯，称一句老帅哥绝对不过分。
“禀将军，王龁将军在前方迎接。”骑士并没有翻身下马，只是简单的抱拳行礼。
“我知道了。”张若点了点头，“陈庄。”
“末将在。”一名年轻将军从后方骑马过来。
“你率军先行布防，防止三晋突袭。”虽然知道王龁必然会有所安排，不过张若还是安排手下再次布防。
“诺。”陈庄抱拳说道。
一个时辰后，张若远远看到一座华盖立在路旁，华盖下方，正是迎接张若的王龁等人。
“败军之将见过将军。”见到张若，王龁连忙率领众将迎了上来。
论年纪，论资历，张若都在他之上，对于张若接替他成为主将，王龁没有任何不满。
“将军万万不必如此。”张若翻身下车，扶起王龁。
“将军，幸不辱命。”吕不韦走上前来，俯身行礼。
此番他回秦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秦国接二连三的受挫，让秦王稷意识到，秦国似乎不再是那个无敌于天下的霸主了。
秦国的保守派更是不断进言，主张放弃东征，与三晋交好，如此一来，天下可太平矣。
关键时刻，范雎选择了站在吕不韦这边，或者说，不得不站在吕不韦这边。
秦国大臣主要分为两派，一派是本土派，一派是外来派。
本土派多为秦国贵族，关系错综复杂，根基深厚。
而外来派没有什么根基，最大的依仗就是秦王。
秦王如果重用，便有可能一步登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秦王若是将其抛弃，便只能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离开秦国。
历代秦王为了压制贵族，几乎都选择任命外来派做相国。
这也就导致了两者不可调和的关系。
保守派主要就是出自秦国贵族。
在秦国疯狂对外扩张的时候，他们是没有什么话语权的。
但是当秦国多次战败，丢失土地的时候，保守派便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这也是军功制的弊端！
大家将脑袋绑在腰上是跟着你混军功的，现在好了，军功没有了，战败还要受到处罚。
本来你他娘的秦法就苛刻，把我们身上能榨干的都榨干了，唯一的盼头就是军功，现在连唯一的盼头都没了，那还打个屁啊？
若是其他事，范雎可能会袖手旁观，但是在这件事上，不得不和吕不韦联合起来。
一旦保守派获得胜利，最先做的必然是清除他们这些外来户，将权利收拢回自己手中，甚至瓦解秦国延续百年的军功授爵制。
范雎给秦王稷说明白这一点之后，秦王稷立刻将保守派压了下去，将张若从汉中调来担任主帅攻打三川。
如果之后秦国能够像以前一样，不断开疆扩土，这次波动最多算小挫折。
若是秦国继续战败，甚至丢失土地，再想要安抚下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军师辛苦了。”王龁感激的说道。
虽然吕不韦没有明说，但是他明白，此次他没有撤职，只是被降为副将，吕不韦必然出了不少力。
否则秦王稷再偏向他，也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
“我们先回营，其他事情容后再说。”张若制止其他人上前见礼，拉着王龁朝战车走去。
很快，大军再次动了起来。
进入大营之后，张若安排每个大军前往各自营帐，虽然多年没有统帅大军，依然没有任何生疏。
直到夜幕降临，十万大军终于安排妥当，秦军一众将领齐聚主营。
“先介绍一下吧。”张若坐在最上面的主位，环顾了一圈，开口说道。
虽然同在秦国，不过他常年坐镇西南，很少回咸阳，营帐中除了了了数人，大多数他竟然都不认识。
“诺。”王龁站了起来，指着旁边的绾说道，“禀将军。这是绾，超凡境，此前多亏了他，我军战败之后损失才没有那么严重。”
“嗯。”张若冲着绾点了点头。
“这是羌瘣……”
……
直到介绍到郑安平的时候，张若眼睛勐然睁大，郑安平瞬间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气息将自己笼罩。
在咸阳的时候，吕不韦便将整个战役的经过告诉了他。
但因为多方原因，范雎帮恩主郑安平求情，吕不韦因为范雎帮助自己压制保守派，不好出面弹劾郑安平。
秦王稷需要王龁留下当副将，若是处置郑安平，那么首先就要处置王龁，毕竟王龁才是秦军战败第一负责人，郑安平最多是秦军战败之后，没有及时挽回劣势。
再加上胡阳，司马梗，杨雄战死之后，秦国中高层将领已经不多了，郑安平再怎么能力不行，也能独领一军。
种种原因下，郑安平的事只能不了了之。
秦王稷没有处置郑安平，张若自是不会去打秦王稷和范雎的脸。
不过张若心中还是给郑安平打了一个不堪重用的标签，日后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要给其安排任务了，留在身边混军功算了，权当给范雎一个面子。
“我是张若，你们应该都听过我的名字。闲话就不多说了，从今天起，由我担任你们的主帅，要求只有一个，服从命令。都听到了吗？”待所有人都介绍完之后，张若缓缓站了起来，一军之主的气势从身上散发出来。
“诺！”所有人站起，齐声说道，没有人表现出不满。
“来之前，大王叮嘱我。不惜一切代价拿下洛邑。只有拿下洛邑，才能占据三川，只有占据三川，才能压服韩魏。只有压服韩魏，我秦国才能成为天下霸主。”张若转身指着洛邑和三川的位置说道。
三川位于天下之中，地理位置尤为重要。
其东边是魏国，东南是韩国，北面是魏国河内。
三川的虎牢关，尹阙关，轩辕关等关隘是韩魏唯一的能够抵御秦国的天险，越过三川，一直到东海，都是一马平川，再无任何大山阻隔。
三川之于韩魏，就如同上党之于赵国，乃是嵴梁所在。
只要拿下三川及其周围洛阳八关，没有任何天险防守的韩魏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秦国宰割。
以往秦国顾忌周国天下共主得地位，再加上实力没有达到碾压六国的程度，同时北边的赵国又三天两头挑衅，无视秦国天下霸主的地位。
所以秦国选择兵出上党，虽然攻打的是韩国，但真正威胁的却是赵国。
现在没办法了，河东被魏国夺回，秦国已经不和上党接壤了，就算接壤，主动进攻也不是赵国的对手。
唯一的出路就是占据三川，压制韩魏，将三晋从中间分开，使其无法联合在一起。
届时秦国随时都能攻打韩魏，我就不信你赵国每次都不厌其烦的支援两国。
只要有一次不支援，我秦国便能将两国拉到我秦国的战车上。
这条路很难，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不过好在至少现在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虽然秦军遭受大败，但从援军只有三晋可以看出，天下诸侯已经完全不把周国放在眼里了
这是好事！
这也是吕不韦能够说服秦王稷最主要的原因。
如果现在面对的是六国伐秦，秦王稷二话不说，立刻撤兵缩回函谷关。
“末将必全力助将军攻下洛邑。”所有人齐声说道。
“好，各位回去休息吧，明日全力攻城。今日由本将亲自为你们守营。”张若大声说道。
众人拱手告辞，只有张若留在营帐中，映着微弱的灯光看着地图。
外面漆黑一片，天空没有星星，月亮也躲进了云朵里，瘦弱的油灯并不能照亮整个大营，不过凭借着超凡境的实力，只要有一丁点灯光，就不影响视觉。
“将军说三晋会选择夜袭吗？”待众将离去之后，王龁开口问道。
“夜袭不夜袭有什么区别吗？”张若看了王龁一眼。
“末将的意思是……或许可以引诱三晋夜袭。兵法有云，‘攻城之法为不得已。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我军虽然势大，仍不能十倍于敌。若能引诱三晋出城，即便斩获千余，也可减轻攻城的压力。”王龁说道。
“王将军万不可求胜心切啊。”张若叹了一口气，从王龁憔悴的脸庞便可以看出他为了赢已经有些魔怔了，否则以他的水平绝对不会说出来这种话。
“三晋是援军，你觉得他们会为了周国拼命吗？为周国拼命他们能得到什么？”
如果张若是三晋，肯定老老实实守城，能守到什么时候守到什么时候，若是守不下去了，就丢下西周国跑路。
这才是正常援军的做法。
冒着生命危险夜袭？傻子才会去做。
就算夜袭那也是西周国夜袭。
不过以西周国的水平，就算夜袭也只是送人头。
第五百八十七章 用命填
听罢，王龁顿时感觉到一股凉意从尾巴骨涌入心头，他意识到自己为了胜利已经有些魔怔了。
最初三晋援军选择和秦军野战，一方面是因为秦军挡在前方，不击败秦军没办法入城。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开局面，提升士气，给西周国信心。
胜利之后的三晋没有和秦军纠缠，迅速缩回城中，从不主动进攻，即便这些天他不断派兵攻城，乐乘也都是派西周军应对。
原来如此！
“多谢将军指点。”王龁缓缓呼出一口气，心中的愤满散去大半。
“想明白就好。”张若赞许的点了点头，“若无其他事，就先回去吧，大王虽然命我为主帅，但攻城主要还是靠你。”
王龁的天赋在进攻方面具有非常强大的效果，只要这次没有击败敌军，下次便能提高攻击力，可以不断叠加，直到士卒身体能够承受的极限。
理论上来说，就没有他攻不破的城。
这也是为什么在王龁损兵折将的情况下，秦王稷仍然赦免他，让他继续领兵打仗的原因。
因为没有人比王龁更适合攻城了。
“诺。”王龁俯身一礼，退了出去。
“不知道武安君有没有出发。”张若跟着来到账外，望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喃喃说道。
当时秦王稷同时召见他和白起，他本以为是安排白起为主将，他为副将，毕竟整个秦国论战绩没有人和白起相比，况且王龁已经多次担任白起副将，两人配合很是默契。
没想到竟然是用他做主将！
至于白起，则安排了其他任务。
“还是先想办法攻下王城吧，毕竟同样攻下王城，依靠自己和依靠他人的帮助可不是一回事。”张若心中想到。
次日，天刚蒙蒙亮，洛邑城中的百姓还沉浸在梦乡之中，陡然，一阵惊天动地的鼓声从城外传来。
成年男子们迅速从床上爬起，穿好衣服，小声对老婆孩子叮嘱几句，抓起架子上的长矛长枪便朝外面走去。
这样的场景他们在半年内已经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出去之后都有人再也无法回来，谁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是自己。
“快，快去请乐乘将军，秦军攻城了。”西周公收到消息后，一下子从榻上弹了起来，焦急的说道。
“夫君，秦军不是一直在攻城吗，也没见攻下来。况且外边还有三晋大军呢，有什么好怕的，再睡一会儿吧。”小妾伸出莲藕一般的玉臂搭在西周公脖子上。
“你懂个屁，这次不一样，秦国派援军了，还不快给老子更衣。”西周公怒骂道。
他不是傻子，当他知道秦军再次增派十万大军的时候，就明白秦国灭亡西周国的决心了。
西周国虽然有三晋支援，但谁都知道，这种支援是有限度的。
西周国拿不出吸引三晋的筹码，便无法左右三国的去留。
如今西周公只希望秦国和三晋之间的仇恨能够让三晋多坚持一段时间。
小妾闻言，顿时明白西周公这次是真生气了，连忙起身为西周公穿衣。
“君上，乐乘将军已经在城上了。”宦官低着头说道。
“在城上就好。”西周公松了一口气，至少三晋现在还没有放弃他。
“备车，我要去城上与将士们共同作战。”
……
城外，一辆辆投石车从远处缓缓驶来，不断靠近城墙，后方跟着黑压压的秦军，冲天的杀气几乎凝聚成实质，压迫着城头上的守军有些喘不过气来。
乐乘站在城头，右手紧握佩剑，目光紧紧盯着秦军。
短时间内能够将刚刚征招的壮丁训练到这种程度，即便里面大部分都是经历过战争的老兵，也足以说明张若的能力。
“刚刚收到消息，除了我们以外，城南和城北均有秦军攻城，其规模不亚于我们这里！”贾偃匆忙从远处赶来，抱拳说道。
“看来秦军主将是要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啊。”乐乘轻笑道，“投石车都组装好了吗？”
投石车可不仅仅只能用来攻城，同样能用来守城，而且居高临下能打的更远，威力更大。
不过投石车太过笨重，无法抬到城墙上，只能将零件拆了，运到城上重新组装。
“禀将军，已经组装好了。”墨家弟子墨云抱拳说道。
“好，让秦军尝尝我们投石车的滋味，否则秦军真以为只有他们有投石车。”乐乘冷笑道。
“诺。”墨云激动的说道，“所有人准备，给我朝人多的地方打，放。”
随着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一块块巨石从城头上飞跃而起，在天空划过一道道死神之镰状的线条，而后轰然坠落到秦军之中。
秦军疯狂躲避，阵型瞬间被撕扯的四分五裂，即便如此，仍然有一些士卒被巨石砸入坑中，化作一团烂泥。
更有两辆投石车直接被砸成木头架子，旁边的士卒也因之惨死。
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开始在秦军中蔓延。
要说真正被投石车砸死的士卒，其实并没有多少，但死相实在是太吓人了，他们宁愿被敌人砍死，都不愿死在投石车下，同伴连给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不要怕，跟我往前冲，投石车的攻击范围是有限的，只要我们冲到城下，投石车就打不到我们了。”羌瘣大声说道，手中大刀用力一挥，赤红色刀光自下而上，将迎面坠下的巨石噼成粉碎。
秦军气势稍微一震，再次将沙袋抗在肩上，跟随羌瘣朝着王城冲去。
王城不仅有高大的城池，还有又宽又深的护城河，除了用命填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本来王龁已经填出来一条路，等到三晋援军赶来之后，又挖开了。
如今只能重新用命填。
“弓箭手准备，给我放箭。”乐乘冷冷的望着城下秦兵，右手勐地斩下。
遮天蔽日的箭失雨点般朝着秦军落去，惨叫声充斥着整个战场，不断有秦军倒地。
冲在最前面的士卒将沙袋顶在头顶，用来保护自己，但仍然有一部分箭失坠落到脚面上，深深刺入骨头中。
秦兵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咬着牙，忍着剧痛朝前方走去。
这个时候停在原地必死无疑，如果后退，则会被督战队斩杀，唯一的办法就是朝前走，用命博一个活路
将军告诉他们，只要抗十袋沙袋到护城河，后面就换人了。
第五百八十八章 进退两难的韩军
“秦军的意志还真顽强，不过注定只是徒劳。”乐毅冷笑道，赵国这段时间运送了无数军需进入王城，其中守城必须的箭失在城内堆了一座小山。
秦军想要将箭失耗光的想法终究会落空。
“将军，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来做的吗？”西周公快步登上城头，陪笑着问道。
“城中可有地方有黄泥？”乐乘想了一下，询问道。
“这……”西周公顿时愣住了，他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哪里会知道王城中哪里有黄泥。
“禀将军，城东靠近洛水的地方有大片黄泥，用铁锨一挖即可。”旁边一名侍卫抱拳说道。
“好，麻烦西周公召集城中妇女和儿童，用黄泥混合牛马毛搅合成脑袋大的泥团，晒干或者烤干，运到城墙上来。”乐乘高兴的说道。
城内不比城外，到处都是石头，王城中的石头早晚有一天会用完的，只能用泥弹代替。
除此之外，泥弹还有一种好处，就是落在地上之后会随之碎裂，秦军无法捡起来继续使用。
缺点就是只能砸人，无法破坏投石车。
“寡人会安排下去的。”西周公连连点头，“还有其他事吗？”
“如果可以的话，让周王登上城头，激励将士，可以极大鼓舞士气，打击秦军士气。”李斯说道。
“不瞒诸位，大王……重病在身，已经连榻都下不了了，寡人担心国人知道后，心生绝望，所以一直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西周公叹了一口气。
虽然周王只是个吉祥物，平时一点用没有，但是关键时刻，少了他还真不行。
李斯和冯去疾对视一眼，两人没有从西周公的眼睛里看出说谎的痕迹。
难怪连他们赶来支援，周王都没有露面！
只是……以周王的年纪，一旦生病，还是重病，想要治好的可能性可以说微乎其微。
“我军有随军军医，西周公不妨让其为周王诊治一番。”李斯拱手说道。
“也好。”西周公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
他一直不愿意让三晋接触周王，怕的就是某一天三晋突然得知周王驾崩，丢下西周国就跑了。
但是他现在还要依仗三晋守城，也没办法阻止。
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斯给了冯去疾一个眼神，冯去疾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跟随西周公一起下城。
“有什么问题吗？”乐乘发现李斯和冯去疾之间的小动作，低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为了准确得知周王驾崩的时间。”李斯摇了摇头。
乐乘见状，也没有继续询问，继续指挥大军作战。
在李斯的建议下，乐乘将西周军和赵军混编在了一起，每名赵军带一到两名西周军。
此时秦军的攻城并不算勐烈，乐乘便让西周军负责防守，权当练练手。
对此，西周国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毕竟挨打的是西周国，你西周国自己都不站出来，还指望赵国保护你们吗。
“怎么感觉秦军的进攻没有以前激烈了。”贾偃皱眉说道。
虽然冲在最前面的秦军已经踩着梯子跨过护城河了，但和贾偃印象中的秦军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长平之战的时候，不算后来白起率领的秦军，光是王龁率领的大军，也比现在强上很多。
而且贾偃是知道王龁的天赋的，叠了这么长时间攻击，按理说该爆发了。
如果秦军只是这样的强度，那他可以断定，这二十万秦军想要攻城王城就是痴人说梦！
赵国可在后方源源不断的朝王城运粮，运军备呢。
不过贾偃不知道的是，此时韩军守卫的城南战场可比城西激烈多了。
三晋中韩军最弱，且能力皆为保命，守城能力最差，所以张若了解情况之后，非常聪明的选择韩军作为突破点。
城外的大地上，一辆辆轒辒车在秦军的推动下，如同一头头荒古巨兽一般，轰隆隆的朝着王城驶来。
这些轒辒车皆以粗实的大木做为周框，下面有四个轮子，上面用木头遮蔽，如同屋顶，木头上以生牛皮蒙之，生牛皮上再抹一层厚厚的稀泥，防止敌人使用火攻。
车内装满了沙袋，有十余名秦兵在用力推车，他们要将这些沙袋运送到护城河旁，用来填平护城河。
轒辒车制作困难，只有技术精湛的工匠才能打造，即便秦军不停打造，数量也不多，不足以支撑三面战场。
因此除了城南战场，其他两处只能用命来填。
张若也不想这样，但这是唯一的选择。
如果将不多的轒辒车分在三个战场，只会拖延攻下王城的时间。
当然，秦军也可以只攻一面，但如此一来，三晋和西周国也只用防守一面，秦军兵多的优势将不再是优势。
和其他两处战场相比，城南的秦军无疑是幸运的，轒辒车坚固的躯壳为他们遮蔽了一切箭失，即便是巨石砸在上面，也只是发出一声巨响，留下一个深坑，里面依然安然无恙。
轒辒车驶到护城河前，几名秦兵快速的将沙袋投入护城河中，然后推着轒辒车扬长而去。
“用火攻！”望着不断变窄的护城河，西周将领周江心急如焚。
王城依靠的就是护城河和城墙，若是让秦军渡过护城河，再登上城墙，凭韩军和西周军的战斗力想要挡住秦军，无疑是痴人说梦。
“没用，秦军的轒辒车上面抹了一层泥，可以隔绝火焰。”暴栾沉声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派一支小队将这些轒辒车给破坏掉。秦军中不可能有很多轒辒车，只要我们全部破坏掉，秦军便很长时间无法用轒辒车攻城。”
“那派军啊。”周江急声说道。
暴栾沉默不语。
在正面作战上，韩军和西周军完全和秦军不是一个档次，若是打开城门，不出意外的话，必然是派多少人死多少人。
除非说服赵军和魏军支援他们。
但三晋之前说好了，由实力最强的赵军防守秦军主攻的城西，韩军和魏军防守城南和城北，至于城东则是洛水，秦军不傻的话不会从城东攻城。
结果现在秦军放弃了之前所有的努力，把主攻方向从城西变成了城南。
这就很蛋疼了。
让赵魏派兵增援？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好处都是你们韩军的，要命的活却要交给我们赵军和魏军？
说句不好听的，大半个三川可都是你们韩国的。
秦国攻打的不只是西周国，还有你韩国。
结果好家伙，你们两个挨打的不出手，让我们赵国和魏国两个援军出手？
这些话暴栾想想都害臊，完全说不出口。
第五百八十九章 若三千虎贲尚在
“这些轒辒车后方便是秦军最精锐的盾兵，一旦我们打开城门，这些盾兵便会冲到前面，将轒辒车保护起来。”暴栾无奈的说道。
他不是不想，是真不做到啊！
要是别人或许明知不可能，还要尝试一番。
但暴栾不一样，从小到大，他跟随老爹和秦军作战，没有一百也有五十次，还能不了解秦军作战模式？
本来韩军战斗力就不如秦军，更何况秦军还有数量上的碾压。
就是把数千韩军全部埋在城外，都冲破不了秦军的防御线，更别说破坏轒辒车了。
“如果不将这些轒辒车破坏掉，最多半个月秦军就能把护城河填平了。”周江沉声说道，护城河没了，王城就等于被攻下一半了。
“就算没有护城河，我们也可以依靠城墙防守。”暴栾说道。
要说最想击败秦军的是谁，除了西周国，肯定就是韩国了。
毕竟韩国大半个三川郡还在秦国手中。
这也是为什么秦国派来援军，三晋中只有他提议夜袭的原因。
说句不好听的，刀子还没割在赵国和魏国身上，但已经割在韩国身上了。
但凡有一半希望，他都会同意周江的提议。
但这是不可能的！
别说一半希望，就是一成都没有。
他不可能派麾下这些士卒送死。
“我去禀报君上，让他请赵军和魏军出手。”周江转身朝城下走去。
暴栾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这个时候西周公国不敢也不能得罪暴栾。
暴栾叹了一口气，没有阻止。
不让周江尝试一番，他是不会死心的。
即便赵魏两军能够冲破秦军防线，将这些轒辒车破坏掉，损失也会极为惨重。
你西周国又拿不出来代价来弥补赵魏的损失。
光凭一句天下大义，唇亡齿寒。
赵国和魏国怎么可能答应？
“他娘的，要是有爆裂箭就好了，或者强弩兵在，多少轒辒车都给干掉。”暴栾望着城下不断移动的轒辒车，愤恨的说道。
以强弩兵的恐怖破坏力，加上附带的必中效果，即便是轒辒车也能穿透，秦军躲在轒辒车里面也没用，依然会被射死。
爆裂箭虽然没有强弩兵杀伤力大，但命中后爆炸可以破坏轒辒车结构。
两个随便有一个在，都轮不到轒辒车逞威。
然而，强弩兵已经消亡。
韩国倒是有一支军团拥有爆裂箭天赋，但暴栾没有带来。
毕竟弓箭手军团需要依仗其他军团的保护，万一被赵魏两军卖了，哭都没地方哭。
还是带个保命和逃跑能力强的比较好。
宁教我卖天下人，不教天下人卖我。
结果现在尴尬了。
暴栾又没有王龁随时更改大军天赋的能力。
即便是王龁，能不能训练出爆裂箭天赋都是个问题。
别看每个国家都有很多弓箭手，实际上真正的精锐弓箭手非常少。
因为精锐弓箭手需要用大量的箭矢喂，这些都是钱，而且没有办法速成，真正的一分钱一分货。
大部分弓箭手只是能拉弓射箭而已，大概就相当于骑马的步兵的水平。
城外，十余万秦军严阵以待，肃杀的气息将整个天空禁锢，连飞鸟都不敢从上空飞过。
张若站在战车上，披坚执锐，平静的望着王城。
早在秦惠文王时期，张仪便为秦国定下攻取三川的战略，但那时秦国实力尚有不足，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只能攻打巴蜀，积蓄力量。
如今数十年过去了，列祖列宗的夙愿终于要在他手上完成了。
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雨点般朝着秦军倾斜下来，即便有轒辒车的保护，也不断有秦军中箭倒地，轒辒车上更是扎满了箭，如同巨大的刺猬在地面上移动。
“韩军得知我军箭矢不够，给我军送箭来了。”
张若笑着下令将这些轒辒车撤回来，把上面的箭矢取下来之后再重新攻城。
这些箭矢制作精良，大部分都是能继续用的，也省的秦军自己打造了。
这些可都是钱啊，能省一点是一点，这些年秦国经济不是太好。
如果赵国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制作出来的箭就这样被韩军送给了秦军，不知道作何感想。
过了一段时间，城上射下来的箭矢开始减少，很显然韩军也意识到了问题。
“王龁将军，准备进攻。投石车，床弩掩护。”张若抓住机会，下令开始攻城。
“全军进攻，先登者升爵三级，赐五百金。”
王龁从腰间拔出长剑，用力朝前方一挥，通红的战云如同火焰以王龁为中心朝四周扩散而去。
扩散到哪里，哪里的秦军气息便开始暴涨。
不仅仅是气势上的暴涨，而是连带着身体素质的暴涨。
王龁的天赋非常强大，只要没有击败敌军，下次进攻便能提高攻击力，没有任何副作用，唯一的限制就是士卒的承受上限。
经过几个月不断叠加，王龁给秦军的加成几乎达到了士卒能够承受的极限。
特别是王龁身后数千秦军，手臂上肌肉如同小山般高高隆起，几乎将甲衣撑爆，身上散发着微微的红光，红里透紫，紫里泛黑。
“杀！”
秦军呼啸着朝着王城席卷而去。
此时此刻，王城以及城上的守军在秦军眼中已经化作功勋，成为他们封官升爵的垫脚石。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以前只是听说过王龁将军的天赋强大，号称没有击不破的敌军，没有攻不下的城池，还有些不相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张若赞叹道。
他的天赋没有特效，只是被动存在的效果，能够提高麾下向心力，不管是担任一郡之守，还是一军之主都有作用。
虽然也很好用，但是在气势上和王龁相比就差远了。
本来他对攻下王城就有很大把握，见识到王龁的能力之后，把握更大了。
难怪秦王稷宁愿得罪一部分大臣也要保住王龁。
“大帅谬赞了，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若真的没有攻不下的城池，现在整个天下都是我秦国的了，何至于还在王城脚下。”王龁苦笑道。
他的天赋确实能够给大军带来很大的提升，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地方，但这些提升并不是万能的，甚至有时候还会给将士带来盲目的自信，被敌军抓到空子。
大风卷着战云，遮天蔽日的火海朝着王城猛压下来，似乎能将整个王城摧毁。
士卒们紧张的望着秦军，双手紧紧抓紧兵器。
此时此刻，也只有手中的兵器能给他们带来稍许的安危。
“这就是秦军的真正实力吗？我们当时击败的就是这样的秦军？”一名韩兵喃喃说道。
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打败这样的秦军！
“就算击败，那也是赵军和魏军击败的，我们顶多是没有拖后腿罢了。”旁边百夫长撇着嘴说道。
周围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当时赵军和魏军都是优势，唯独韩军是劣势。
如果不是赵军支援及时，就逃跑了。
“我们是盟军，是我们共同击败了秦军，少一个都不行。并且我们能够击败秦军一次，就能击败第二次。”暴栾狠狠地瞪了百夫长一眼，大声说道，勉强将士气拉了回来。
“放箭！不要让秦军渡过护城河。”
随着暴栾一声令下，所有韩军张弓搭箭，铺天盖地的羽箭划破长风，射下那些朝着王城攻来的秦兵。
“举盾！”
陈庄一声令下，所有秦兵整齐划一的举起大盾。
“可恶！”暴栾愤怒的拍了一下大腿。
他现在终于感受到他老爹训练出来的这支军团有多恶心了，不仅恶心敌人，更恶心自己。
所有能力全部加在保命上，射出的箭连秦军的盾牌和铠甲都穿不透，更别说杀伤了，简直连西周军都不如。
“将弓箭丢了，换床弩。”暴栾望着城下的秦军床弩，沉声说道。
可不止你秦国有床弩，我们韩国床弩的威力更是在你秦国之上，为了方便守城，暴栾足足从韩国调了两百架床弩。
很快，床弩从后方抬了上来，韩兵们熟练的将散发着寒意的巨大弩箭装入弩机之中。
每一根弩箭都有短枪那么大，随着扣动扳机的声音传来，一道道破空声响彻战场。
“砰砰砰！”
巨大的弩箭瞬间将盾牌和铠甲穿透，锋利的箭头无情的刺穿秦军胸膛，贯穿好几个人之后没入地面。
有的弩箭深深的没入轒辒车之中，箭尾剧烈的抖动着，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哎，终究不是强弩兵。”暴栾叹了一口气。
如果是强弩兵就不是简单的没入轒辒车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将车内的秦兵击杀。
“不许停，继续冲锋，靠近之后韩军的床弩就没用了！”陈庄高声说道。
存活的秦军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在陈庄的带领下迅速冲到护城河前，架好梯子，准备爬过去。
“秦军连试探都不试探，就开始进攻了吗？”副将惊呼道。
“什么时候了，还试探？之前几个月白打了吗？”暴栾瞥了副将一眼，厉声说道，“弓弩队准备，给我瞄着护城河上秦军打。”
床弩是不好打城下近距离的敌人，但韩军可不止有床弩，还有手弩，只要站在城墙上就能瞄准。
西周军也没有停止攻击，他们虽然不如秦军，但也算经历过战争的洗礼了，稳定发挥下，杀伤力比受天赋影响的韩军还要高出一筹。
协同赵军，魏军作战的西周军，更是已经被乐乘、芒卯训练出了天赋。
虽然西周军基本上都是从城中征发的壮丁，但也经历了好几个月战争，精神意志上已经得到了洗礼。
而且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西周人，对西周国还是有认同感的。
再加上国难当头，众志成城，不要说出个精锐天赋，就是更进一步都有可能。
可惜西周国连个像样的将军都没有，西周君也只敢躲在后面，周王更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白瞎了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不是春秋战国这个特殊时期，放在其他任何一个时期，西周国早就被灭无数回了。
在韩军的打击下，秦军不断中箭倒地，越靠近城墙的地方，秦军的数量越少，城墙最下面，更是一个秦军都没有。
前赴后继的秦军如同扑火的飞蛾，明知道是死，却无一人后退。
或许，是为了心中的信念。
亦或许，他们没有其他选择。
“再推二十辆轒辒车过来。”张若下令道。
“这可是我军过半的轒辒车了，若是三晋出城……”绾有些担忧的说道。
他和三晋交战过多次，深知三晋的强大，若是三晋不顾一切摧毁这些轒辒车，秦军很难挡住。
一旦这些轒辒车被破坏，秦军拿下王城的时间至少要延长一倍，死伤也会大大增加。
“放心吧，三晋不会出城的，即便是出城，本将也会让其有去无回。”张若自信的说道。
他之前担心韩军有远程破坏这些轒辒车的能力，不过经过试探，几乎可以确信韩国那支拥有爆裂箭天赋的军团并没有在这里。
既然如此，那也就没必要隐藏了。
秦国攻打王城已经好几个月了，虽然后勤还能支撑，但是秦王稷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咸阳还有一群保守派在喋喋不休，早日获得胜利，也好让这些人闭嘴。
事实证明，张若并没有说错。
乐乘和芒卯在收到西周公的请求后，很果断的拒绝了。
开什么玩笑！
别说秦军主攻的是韩军防线，就是主攻城西，赵军也不可能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去破坏这些轒辒车。
这是洛邑守卫战，又不是邯郸守卫战！
老子犯不着这么拼命。
“若是三千虎贲尚在，寡人何惧秦国，大周何至于此！”西周公不由悲从中来，内心充满无限凄凉。
“君上，既然三晋都不愿相助，那末将亲自率军去破坏这些轒辒车。”周江咬牙说道。
“爱卿有几成把握？”西周君眼睛一亮，双手紧紧抓住周江，似乎是在抓住西周国最后一丝希望。
“不足一成。”周江低着头，不敢看西周君。
西周君眼中的光亮瞬间湮灭。
不足一成，那不就是送死吗？
与此如此，还不如留着这些兵力守城，至少能够拖一段时间。
“此事从长计议，你先回去吧。”西周君挥手说道。
“诺。”周江拱手告退。
西周君瘫坐在榻上，苦涩的望着大殿外，两行浊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五百年前犬戎之乱，周朝还能从镐京迁到洛邑，如今只剩下弹丸之地，又能迁到哪里呢！
第五百九十章 攻上城头
自秦军发起进攻，王城外的喊杀声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即便到了晚上，秦军也时不时发起进攻，使得城内的守军无法安心入眠。
乐乘等人只好将守军分成两队，轮流守城。
但即便如此，依然会受到影响。
二十天后，秦军成功填平护城河，正式发起总攻。
张若将指挥的战车开到城下，亲自擂鼓助阵。
恢弘的战鼓声响彻天地，浩浩荡荡的秦军如同从山上狂奔而下的泥石流冲向王城。
绾和陈庄一左一右，率领秦军冲过重重箭雨，如同两只灵活的猿猴，飞快的朝着城墙上攀爬，城上箭矢、金汁、铁蒺藜疯狂的朝着城下砸来，都被二人击落。
两人身后是数十名武艺高强的先登者，这些人全部都是张若从巴蜀带过来的好手，不仅有陈庄这个超凡境强者，更有二十多名罡元境的高手。
他们常年居住在大山中，精通攀岩，爬高，再高大的城墙也不能阻止他们向上的步伐。
他们扛着长梯，穿过箭雨，飞奔到城角，虽然中间不断有人中箭倒地，但很快就有人填补空缺。
长长的云梯朝着城墙一靠，倒扣死死的扣住女墙，无论守军怎么用力，都无法将云梯推倒。
只见这群人深吸一口气，一手举着大盾，另一只手猛地用力一抓，身体便如同猴子般窜了出去。
但身后的普通秦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蝗虫般的箭雨瞬间将他们吞噬，更有滚烫的金汁浇在脸上，秦军瞬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从高高的云梯上摔落下来，重重的砸在大地上，鲜血将地面染红。
前方士卒倒下了，后方的士卒迅速补上位置，没有人敢后退。
不一会儿，尸体便堆满了城角。
一将功成万骨枯！
张若冷漠的望着这一切，继续指挥秦军进攻。
这样的场景，他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了。
比这更惨烈的都见过。
早已练就一身铁石心肠。
王龁有条不紊的调动大军，张若对他非常信任，几乎将战场的指挥权交给了他。
而王龁也没有让张若失望，无论是其精湛的指挥能力，还是对大军带来的强大加持，都极大的缩短了攻下王城的时间。
一排排攻城车已经准备好了，蒙着生牛皮的大木桩朝着王城进发，两侧足足一个屯的士兵推动。
攻城车笨重，遇上坑坑洼洼的就停滞不前了，前方有人专门清理尸体，填平沟壑，守军的攻击没有停过，一旦有人倒下，后方的人便会迅速补上。
不过只要能推到城门处，这些都是值得的。
投石车和弓箭手军团也在提供火力掩护，得益于韩军的慷慨解囊，秦军还没有为弓箭发过愁。
双方都在拼命，即便是韩国也一样。
不提被秦国占领的三川，韩国也知道一旦西周国被灭，下一个就轮到韩国了。
兔死狐悲啊。
赵魏两国即便是最衰落的时期，面对秦国也能拼上一拼，韩国连拼的资格都没有。
今日的西周国，就是明日的韩国。
其实赵军和魏军也有些打出真火了，两军中哪个士卒没有亲人死在秦军手中，就算秦军，也有不少亲人死在三晋手中。
世世代代的仇恨，加上封妻荫子的军功，逮住机会自然是把对方往死里揍。
很快，绾和陈庄快爬上了城墙，两人眼睛中露出兴奋的神色，只要能登上城墙，哪怕之后被击退，也能够获得一份军功。
而且只要能登上一次，就能登上第二次。
护城河已经被填平，王城可以说已经攻下一半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说实话，这种由多方势力共同守卫，没有生龌龊，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超乎绾的预计了。
一般情况下，这种城池都不用强攻，内部就自己瓦解了。
结果秦军暗中联系三晋，许以好处，让其偷偷放水，竟然没有一个答应的，简直不要太稀奇。
他不知道的是，城内魏军、韩军，包括西周军吃赵国的，用赵国的，再加上赵军实力最强，韩魏自然不敢有别的心思。
若是三国实力差不多，谁也不能做主，王城早就落入秦军手中了。
“两个人也敢冲上来，找死！”暴栾没想到绾和陈庄竟然爬这么快，连忙从背后取出大黄弓。
介于两个人中他只认识绾，并不认识陈庄，所以毫不犹豫的朝着绾射去。
凌厉的破风声从耳边传来，绾心中一惊，连忙闪身躲避，但云梯上空间有限，在战云的压制下，他根本无法飞行。
暴栾射箭的角度又极为刁钻，即便他极力躲闪，仍然被射中腰部。
绾虎目圆瞪，凶狠的盯着暴栾，暴栾瞬间感觉到一股凶煞的气息将自己笼罩，连连后退数步。
绾左手抓住箭尾，用力一拽，硬生生将箭连带着一大块血肉拽了下来，而后狠狠地朝着城上扔去，利箭飞过，洞穿一名守军的脖子。
若是一般人这么做，很有可能会失血而亡。但绾毕竟是超凡级别的强者，体内内气迅速封住伤口，紧接着，纵身一跃，跳到城头，挥舞着长枪朝着暴栾杀去。
陈庄得益于有绾吸引暴栾火力，击杀几名守军之后，也顺利登上城墙。
“杀！”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朝着暴栾杀去。
至于超凡境欺负罡元境，还是二打一，会被世人耻笑啥的，两人表示毫不在意。
战场上要的就是持强凌弱，要的以多打少。
“盾卫随本将顶住，弩兵射击。”暴栾大声说道，若是没有战云压制，他遇到两人必然是有多远逃多远，不过在战云的压制下，所谓的超凡也不过是凡人罢了。
大刀用力挥出，璀璨的光刃朝着绾斩去，绾随手一挡，暴栾顿时感觉到一股恐怖的力量从刀柄上传来，再次暴退数步。
“蝼蚁就是蝼蚁，就算有战云的帮助依然是蝼蚁。”绾不屑的说道，想要追过去将暴栾处理掉，但一层又一层韩军将其团团围住，击杀一个又上来一个。
暴鸢暴栾父子领兵多年，虽然败多胜少，但每次都竭力保全将士们的性命，深得将士们的爱戴，他们怎能眼睁睁看着绾将暴栾杀掉。
由于韩军的特殊天赋，即便绾也无法同时击杀多名韩军，稍有分神就会被韩军躲掉。
弩箭不断从后方射来，虽然没能射中两人，却不断消耗两人的精力。
云梯上的秦军见绾和陈庄已经登上城墙，顿时士气大盛，拼命朝上爬，不一会儿，接二连三的秦军杀了上来。
短兵相交，韩军和西周君完全不是秦军的对手，顿时被杀的节节败退。
就在这时，贾偃率领两千赵军和两千魏军赶了过来，见到情况不妙，迅速加入战场。
虽然贾偃已经不是副将了，但整个赵军中，除了乐乘，只有他有能力率领这么多大军，乐乘只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他。
“王城已破，你们三晋也算仁至义尽了，现在还不撤军，难道要为西周国陪葬吗？”绾挡住贾偃一击，沉声问道。
他和贾偃的实力相差无几，但他已经奋战多时，且身上有伤，刚一交锋便落入了下风。
“将军！”周江闻言，担心的看着贾偃。
绾说的没错，三晋已经仁至义尽了。
西周国除了给三晋将士些许赏赐之外，没有任何付出，这些赏赐加起来，都不足赵国运来的军需十分之一。
三晋即便现在撤退，也没有人能说什么。
但周江还是希望三晋能多坚持一段时间，哪怕只是几天。
“等你攻破王城再说。”贾偃挥舞着长枪朝着绾刺去，两杆长枪相撞，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城墙上土石崩裂，尘土飞溅，绾再次倒退，肩甲上一块鳞片掉落。
“多谢贾偃将军援助。”暴栾激动地说道。
“若是芒卯将军知道你这么说，一定会很生气，这里面还有两千魏军呢。”贾偃笑着回复暴栾，同时长枪一挑，枪尖擦着绾的脖子划过，枪芒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可惜了！”贾偃叹了一口气，只差一点，他就再次击杀一名秦军大将了。
“哈哈哈，我当然知道还有芒卯将军的帮助。等打完这一仗，本将请两位还有乐乘将军喝酒。”暴栾说道。
“好，到时候一醉方休。”贾偃大声说道。
“既然顽固不灵，那你们一个也别想逃，还是到地府再喝酒吧。”绾厉声说道，调动全身内气，疯狂的朝着贾偃猛攻过去。
贾偃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是手上暗暗用力，对暴栾是朋友，他才说这么多，至于绾，刚才那一句都算多了。
砰砰砰！
剧烈的碰撞声不断响起，天地灵气被搅动，城墙在巨大的打击下，开始出现裂缝，不过好在是土夯的实心墙，没有偷工减料。
再加上历代镇守的将士散逸的内气潜移默化的加固城墙。
贾偃和绾又被战云压制，无法发挥出全部实力。
城墙终究还是没有倒塌。
随着四千生力军的加入，战况再次发生逆转，刚刚在城墙上占领一席之地的秦军遭到迎头一棒，在赵魏联军的打击下愈战愈少。
很快，便只剩绾和陈庄两人还在苦苦支撑。
陈庄的情况比绾要好一些，但也好不了太多，被他击杀的韩军数不胜数，但他也中了两箭。
他可没有绾拔出箭矢的勇气，韩军现在用的箭都是从赵国运来的，带有倒刺的，拔掉必然会带出大量血肉，不仅伤口会扩大，而且极为疼痛。
他只能将箭杆砍断，继续与韩军作战，箭头等回去之后再处理。
“走！”绾眼睛一扫，深知秦军已经失去这次破城的机会了，对陈庄大声一喊，转身朝着城下跳了下去。
“他娘的。”陈庄怒骂了一句，但绾已经跑了，他一个人独木难支，也只好转身跳下城墙。
很快，城外响起了鸣金声，秦军开始缓缓后退。
“狗曰的，这群秦军真猛，差点就栽在他们手中了。”暴栾看着身上几乎完全破碎的战甲，心有余悸的说道。
刚刚他率领韩军围剿登城的秦军，结果这群秦军中足足有二三十位罡元境的武者，如果不是他跑得快……嗯，主要是韩军的保命能力确实强，就被秦军给砍死了。
即便如此，他老爹专门请人为他打造的战甲也彻底报废了，并且身上被砍了几刀，好在刀口不深，伤势并不严重。
之后在赵军和魏军的帮助下，才将这群人全部留下，也算割掉了秦军一块肉。
任何一个国家，罡元境的高手都不是大白菜。
“你们韩军……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贾偃看了看暴栾，无奈的摇了摇头。
正面作战都打不赢，保命能力点满又有什么用。
况且敌军真想杀你们，又不是做不到，用数倍兵力，把你围起来不就行了。
夜晚，月光笼罩大地，为白天狂暴的大地洒下静谧和安宁，城外的秦军已经逐渐进入了梦乡，白日的战争让他们早已精疲力尽，王城中却无人能够安眠入睡。
秦军今日攻上城头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王城，使得王城内人心惶惶。
贵族富豪们担心城破之后，自己能不能维持往日的荣华富贵，还有周王和西周公欠的钱能不能还上。
平民们担心秦军破城后会不会屠城，即便是不屠城，听说秦国赋税极重，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要不要逃到其他国家去。
可是路途遥远，到处都是流寇，又怎么逃呢。
三晋同样也有了别样的想法。
“将军，该让将士们做好撤退的准备了。”夜晚，李斯找到乐乘，沉声说道。
“这么快？”乐乘惊讶的说道，这是早就定下的，他也确实没有和王城共存亡的想法，但现在也太快了吧。
秦军真正开始攻城才不到一个月啊。
“王城快守不住了。”李斯小声说道。
“不可能，王城城墙高大，粮草充足，秦军就算日夜不停地进攻，没有一两个月也不可能攻下来。”乐乘摇头说道。
别看秦军今天都登上城墙了，实际上离把整座城都攻下来还早着呢。
第五百九十一章 白起的出现
城内有足够的粮草和军备，且百姓们众志成城，抵御秦军的决心很大，又有三晋精锐，不是一天两天能拿下的。
赵军这些士卒不说个个能以一当十，但是以一当三，甚至当五还是能做到的，还有一部分经过信仰之力强化，即便是面对秦军，也能以一敌多。
秦军强归强，但除了少数精锐军团之外，其他从各地征发上来的士卒以及刑徒军的战斗力和赵国正规军的战斗力差的远了。
如果每天训练，提供最好的装备，还不能和那些普通军团拉开差距，那赵军直接原地解散得了。
来之前，乐毅和魏无忌告诉他，以保存自身为主，随时可以撤退，但为将者，谁不想多赚一份功勋。
这次他抢在所有人前面，率先领兵作战，后面再有这样的机会必然是其他人的，下次轮到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暗线来报，周王今天被气吐血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旦周王驾崩，王城必破。”李斯低声说道。
自从那日得知周王病重，李斯便趁机安排随军医师为周王诊治，并花钱收买了周王身边的一名内侍。
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及时收到周王去世的消息，好早做安排。
“周王被气吐血？怎么回事？”乐乘问道。
“周王和西周公这些年为了筹集军费欠了很多钱，包括这次赏赐给将士们的钱财，都是找城中富豪们借的。这还不算西周公国自己的将士。西周公国的富豪们担心城破之后，他们借给西周公和周王的钱财就打水漂了，便趁着西周国还没有亡国，集体找西周公讨债。西周公拿不出来钱，这群人便去找周王。周王刚好清醒，得知情况之后，被气的吐血昏迷。这群富豪们才返回。”李斯说道。
“一***人，国难当头，不知报国，却落井下石。他们真以为到了秦国他们会有好日子过？”乐乘怒骂道。
若是平时这群人上门讨债他也不说什么了，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周王也一样。
但现在秦军在外面攻城，他们却里面讨债，变相帮助秦军，简直该杀！
“而且我们凭一座王城，消耗了秦国数万生力军，已经很不错了。”李斯说道。
他已经发现秦军有随军军医为伤兵治疗了，否则秦军伤亡人数还要增加。
“再等等吧，再消耗秦国一些力量，我们到时候也好撤退。”乐乘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那属下就先回去了。”李斯没有坚持。
等到秦军快攻破王城再撤退也不迟，三晋加起来足足两万多人，秦军不可能将他们留下。
西周公同样未能入睡，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但当得知秦军登上城墙之后，依然难以接受。
“呵呵，所谓的三晋合则天下无敌，也不过如此。连个小小的秦国都打不过，看来之前的胜利不过是偶然罢了。”西周公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树梢，嘲笑道。
马上就要成为亡国之君了，似乎也只能在言语上找回一些场子了。
片刻后，西周公回头看了一眼宫殿，宫殿内躺的正是病重的周王。
“你现在躺在病榻上是什么都不用管了，连欠的债都不用还了。可祖宗留下的基业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与他人吗！一群废物，一群连祖宗基业都守不好的废物……”西周公站了起来，指着宫殿怒骂道。
不知过了多久，骂累了的西周公一屁股坐在地上。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秦军攻破王城，覆灭周国的场景。
罢了！罢了！
既然周王都不管这些事，我一个公国国君，土地不过方圆数十里，民不过数万，又能改变什么呢。
随他去吧！
战争依旧在继续，秦军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攻城，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开始收兵，然后打扫战场上的尸体。
每当这个时候，守军也会用篮子送一些士卒下去打扫战场。
这是整个战争最默契的时候，双方的眼睛中虽然充满仇恨，但没有人攻击对方。
不是双方讲武德，而是白天太阳高照，温度升高，尸体腐烂之后容易滋生瘟疫，为了将士以及天下百姓的性命，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是必须要做的。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秦军的进攻一天比一天猛烈，不拿下王城誓不罢休，赵军和魏军也不断派兵支援。
整个城南已经化作巨大的绞肉场，每时每刻都有士卒倒下，城墙即便经过多次修补依然坑坑洼洼，城砖被鲜血染红，无论怎么冲洗都无法恢复本色，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久久无法散去。
又过了十余日，贾偃再次帮助韩军击退秦军，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城中。
一名士兵上前帮贾偃解去甲衣，取来清水，“将军，清洗一下吧。”
“辛苦了。”贾偃拿起巾布，刚要擦脸，突然脸色大变，整个人一动不动，巾布上水啪塔啪塔的滴落在地上，很快滴湿了一大片。
“将军！”士兵又担忧又害怕的看着贾偃。
贾偃回过神来，将巾布丢回盆中，顾不得一身污浊，大步朝外面走去。
“将军！”士兵连忙追了上去。
“乐乘将军呢？”贾偃冲到来到旁边乐乘居住的军营，大声喊道。
虽然西周公在城中为三晋将领准备宅子，还安排了仆人，不过乐乘等人还是选择住在军营中。
“禀贾偃将军，将军在城墙上巡视，很快就回来了。”营外的侍卫抱拳说道。
贾偃连忙转身朝外走去，紧接着想到城墙上人多嘴杂，指着侍卫说道，“立刻去禀报乐将军，让他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诺。”侍卫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赶往城墙。
贾偃虽然不是副将了，但也绝非普通将士能比。
杀秦军降卒虽然对名声有些影响，却赢得了所有三晋将士的尊重，大家心中依然将贾偃当做副将看待。
“出什么事了？”很快，乐乘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白起来了。”贾偃将乐乘拉进营帐中，沉声说道。
“什么！”乐乘脸色顿时大变，白起不是在秦国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你怎么知道的？”
“乐乘将军应该知道一流的名将都会拥有天赋。”贾偃说道。
天下流传这样一句话，有天赋的不一定是名将，但没有天赋的一定不是名将。
久而久之，是否有天赋就成了名将的划分标准，个人武力则是其次，除非你有单人破军的实力。
不过若是真有这个实力，除非是傻子，否则早就诞生天赋了。
“不错。”乐乘点了点头，说来他还不知道贾偃的天赋是什么。
“我没有天赋。不过我却有一个非常……不正常的能力，只要白起出现在附近，我就会立刻感应到。”贾偃苦涩的说道。
年轻的时候，他也是赵国有名的名将，被赵王寄予厚望，原本都快诞生天赋了，结果硬生生被白起打没了。
长平之战后更是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个能力。
为了防备某个人而诞生的能力，对于白起来说，是殊荣，但对于贾偃来说，却是一件耻辱。
因此一直以来他从未对别人提及过。
此时此刻却是不提不行了。
白起已经到城外了。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过来做什么？
按理说，张若已经快把王城打下来了，白起这个时候过来并不会加快进度，摘桃子的行为只会让秦国上上下下反感。
白起情商再低，也不可能，或者说不屑干这种事。
而且秦王稷也不应该派白起过来，他恨不得把白起军功全部削掉，让白起从头开始爬。除非脑子出问题了，才给白起白送军功。
“你确定吗？这可不是小事。”乐乘盯着贾偃，沉声问道。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没有和白起交战过，但乐乘深知白起的可怕。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城外真是白起，三晋联军搞不好全得交代在这里。
“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贾偃郑重的说道。
“去将李斯和冯去疾喊来。”乐乘推开营帐，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
很快，李斯和冯去疾赶了过来。
“将军，贾偃将军。”两人抱拳一礼。
“坐吧。”乐乘指着板凳说道。
现在赵***中几乎全是板凳或者椅子，很少会出现席子。
待两人就坐后，乐乘将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问道：“你们二人怎么看？”
“属下有些难以置信。”冯去疾咽了一口唾沫，脸上充满了震惊，天下怎么还能有这么奇葩的天赋！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是绝对不信的。
“我倒是有些相信贾偃将军的话。大王经常说一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出现一些不正常的天赋倒也正常。”李斯说道。
“那你们二人觉得我军应当如何应对？”乐乘问道。
“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可还有第四人知道贾偃将军的天赋？”李斯沉思了片刻，看向贾偃。
“无人。不瞒诸位，我一直觉得这个能力太过丢人，因此谁都没有告诉，即便是大王和内人都不知道。”贾偃摇了摇头，满脸苦涩的说道。
“如此便好办了，属下建议将白起到来的消息散播出去。”李斯看向乐乘。
“这么一来，岂不是搞得城内人心惶惶。”乐乘皱眉说道。
“一来，王城已经坚守不了多久了，即便将消息放出，影响也不大，或许还会激发将士们守城的决心，这些天西周公可不太安稳。二来，试探一下秦军，看看白起是不是真来了。”
“三来，挑起秦军内乱，秦军中并没有竖起白起的旗帜，说明只有极少部分秦军将领得知白起到来的消息，这时候我军将消息放出，白起必然怀疑秦军中有我军内应。”李斯说道。
“好，就按参军说的做。”乐乘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参军刚刚说西周君不太安稳是何意？”
“他想投降。”李斯说道。
“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帮他守城，他却想投降？”乐乘难以置信的说道。
“确定？”贾偃也不淡定了。
“西周君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我们不过是想借助西周国削弱秦国罢了，只是没有其他选择。另外，西周君心中仍然抱有一些希望，万一秦军退了呢。如今王城即将告破，希望彻底破灭，想要献城投降搏一搏富贵很正常。就是不知道这个富贵能不能博到，秦国可没有优待被俘虏的君主的传统。”李斯冷笑道。
秦军本来是优待被俘虏的君主的，可惜被蜀侯给破坏了。
秦国灭蜀之后，为安抚当地百姓，将蜀王后人封为蜀侯，结果连续三代蜀侯发动造反，令秦国上下极为心寒。
之后再想要秦国优待被俘虏的君主，可就难了。
“既然如此，那这王城也没有必要继续守下去了。我打算通知韩军和魏军，准备撤退。你们觉得呢？”乐乘问道。
“暂时不要通知他们，等等再说。”李斯摇了摇头。
“你不是说西周公准备投降了吗？还等做什么？”乐乘奇怪的问道。
半个月前，李斯就说撤退了，现在他同意了，李斯又说再等等。
“白起若真来了，我们想要撤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还得等一下时机。”李斯平静的说道。
“也好，那就再等一等吧。”乐乘点了点头。
城外，秦军大营。
张若和王龁一前一后将白起迎入营帐。
“老夫来的不巧了。”白起用力的扯出几分笑容，只是由于长时间不笑，此时的笑容难免有些渗人。
他已经看出来王城已经摇摇欲坠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攻下，自己这个时候来，只会抢了张若和王龁功劳。
“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张若连忙说道。
“这几天我不会出面，等将军攻下王城后本将再出面。”白起看了一眼主座，没有坐上去，而是坐在了旁边的副座上。
“多谢将军。”张若心中一喜，俯身一礼，心悦诚服的说道。
谁敢说白起情商低，明明情商很高，只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做罢了。
“对了，将军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张若问道。
“嗯。”白起淡淡的说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五百九十二章 西周公肉袒出降，周王驾崩
“将军，不好了，我军粮道断了。”第二天中午，乐乘还在守城。冯去疾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将乐乘拉到一旁，沉声说道。
“你说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了。”乐乘脸色瞬间变了，城内两万多三晋大军，以及大部分王城百姓，都靠着赵国来养活呢。
秦国围困王城已经数月，除了一些家庭条件比较殷实的百姓，大部分百姓家中的粮食早就吃完了，每天靠给守军干活来赚取粮食。
而且粮道还是赵军在紧急情况下的撤军路线，赵国在黄河有一小支船队，随时可以逆流而上接应赵军。
现在粮道断了，赵军的撤退路线也断了。
“短则一日，多则四日。我军粮草每三日运送一批粮草，最后一批应该是在昨日傍晚运来，但属下一直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今早属下立刻安排人员沿途探查，发现洛水到河水一段，已经被秦军船只封锁。”冯去疾说道。
他并非苛刻之人，运送粮草路上可能会诸如下雨之类的突***况，粮草晚一天恨正常，之前不是没有过，只是昨日冯去疾得知白起很有可能来了，不敢有丝毫大意，见粮草未能及时送达，立刻派人沿途探查。
“看来秦军是做了两手准备啊。”此时乐乘已经冷静了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用，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破局，将剩下的数千名将士完整的带回赵国。
秦国虽然有战船，但都在蜀地和荆楚，黄河流域只有少量的货船，这也是赵国能够放心从河洛运粮的原因。
秦国不可能将长江流域的战船抬到黄河流域，只能重新打造，或者将之前的货船改造，这些都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秦国很显然从数月前就开始谋划了。
秦国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只有王城，而是将三万三晋大军尽数留在王城！
想到此处，乐乘心中便升起一阵寒意。
三晋还是小瞧了秦国，老虎就是老虎，即便暂时缩回了巢穴，依然是吃人的老虎。
“不，三手。”这时，李斯从远处走了过来，脸色同样阴沉如水，仿佛老婆被别人抢了一般，“刚刚收到情报，东周公国在七日前被秦国所灭，秦军主将正是白起，三川的其他城池也已经落入秦国手中。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回去的路应该全部被封死了。”
赵军回国有三条路，一条是水路，沿河水和洛水北上，但现在水路已断。
第二条就是走来时的路，也就是向东走虎牢关，这条路需要路过东周国。此时东周国已经被秦国灭了，很显然这条路也断了。
最后一条就是北上走孟津，渡过黄河。但秦军能断粮道，孟津渡口必然已经被秦军占领了。
可以说，现在三晋联军和西周国已经成为秦军的瓮中之鳖。
当天下所有目光都集中在王城上面，谁也没有想到秦国竟然会绕过西周国，先灭掉东周国，吞并韩国三川郡剩下所有地区，断绝三军后路。
既然你们三晋想依靠西周国来消耗我秦国力量，那老子就把你们的手打断！
“什么！”乐乘再次大惊失色，远处士兵听到惊呼声，下意识的朝这里看过来。
“先回军营再说。”乐乘转身快步迈下城墙。
初次大战便取得胜利，以及之后秦军拿他们丝毫办法，让乐乘的自信心不断暴涨。
这此时此刻，不断发生的事情，却将赵军直接从山巅推入深渊。
别说凯旋，能不能活着回到赵国都是问题……
粮道被断，东周国被灭，几乎可以断定白起确实在秦军中了。
而白起作战向来不留活口，出现在城外意味着什么，乐乘心中无比清楚。
“不用守城吗？”冯去疾担心的看了一眼战场，秦军还在攻城呢。
不过城西的秦军没能登上城墙一步，而是被赵军牢牢的锁在城下，投石车，弓箭不断抛下，即便秦军用命填平了护城河，依旧无法攻上城头。
“不用，这里不是秦军主攻方向，正事要紧。”乐乘一边走一边说道。
“是我疏忽了，请将军责罚。”回到营帐，李斯率先低头认错。
身为参军就是为主将查漏补缺的，但他因为长久以来的胜利放松了警惕，认为秦国不过如此，导致秦国计谋得逞。
李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在参军这个职务上会干很长时间，他的目标是公卿，甚至封地。
结果秦国一个小小的计谋便把自己耍的团团转。
除了愤怒之外，李斯更是感觉到了深深的耻辱。
“今日之耻，来日必加倍奉还。”李斯望着秦国方向，用力握紧拳头。
“属下也有错。”冯去疾失落的说道。
在赵国被李斯、韩非、黄石公打击，本以为出来历练，终于能够大展身手了，结果还是出错了。
冯去疾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能力了。
“这件事不怪你们，本将也有错，终究是被胜利遮蔽双眼。”乐乘叹了一口气，“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撤离王城，白起必然在城外，要说他不是为了留下我们，本将第一个不信。”
李斯和冯去疾默默坐着，没有说话，乐乘也没有催促。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李斯才抬起头，缓缓吐出一个字，“等。”
“还等？等到什么时候？”乐乘说道。
“我们现在想要撤出王城其实已经晚了，不如等到西周公献城投降，我们趁机逃出王城。秦军刚刚拿下王城，警惕性最低，我们逃出去的可能性最大。”李斯说道。
“好，听参军的。”乐乘一拍大腿，他自己也没有好办法，决定赌上一把。
“这城，怕是守不了多长时间喽！”城西，贾偃望着如同潮水般退去的秦军，不由感慨道。
虽然再次击退了秦军，但秦军登上城头的速度一天比一天快，坚持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这次更是足足在城头坚持了一个多时辰，守军靠着天色的优势才将秦军赶下城墙。
而且……他有一种感觉，白起就在面前的秦军之中，双方距离并不远，甚至此次此刻白起很有可能也在看他们。
“是啊！不过能够拖延秦国这么长时间已经不错了。希望秦国拿下王城之后能够停止进攻的脚步。”暴栾叹了一口气，忧虑的说道。
如果不是有贾偃率领赵军和魏军帮他，这城，他早就守不住了。
他最怕的倒不是秦国灭掉周国，韩国早就想吞并怀抱中的周国了，只是不敢罢了。
暴栾最怕的是秦携大胜之势继续攻打韩国，届时韩国将无人能够抵御秦国的兵锋！
“若是秦国攻打我韩国，赵国会出兵救援吗？”暴栾看向贾偃，认真的问道。
“我三晋乃数百年的盟友，我赵国又是韩国盟主，理当庇护盟国。”贾偃大义凛然的说道。
“多谢将军。”暴栾抱拳说道。
他不知道贾偃这番话有几分真诚在里面，不过可以看出，赵国内部在抵御秦国这件事上还是有很大决心的。
“贾偃将军，暴栾将军。乐乘将军让我来通知你们晚上开会。”这时，一名赵兵走了过来，抱拳说道。
“知道是什么事吗？”贾偃随口问道。
“属下不知，不过应该挺急的。”士兵说道。
“我知道了，我们马上就过去。”贾偃说道。
“诺，那属下就先回去复命了。”士兵抱拳一礼，转身朝城下走去。
“暴栾将军，你安排城防。我带人打扫战场。”贾偃说道。
“好，辛苦将军了。”暴栾点了点。
夜晚，芒卯和暴栾与贾偃一同来到赵军军营。
“发生什么事了？”芒卯随手扯过一张板凳，开口问道。
乐乘看向李斯。
“白起来了……我们该撤了。”李斯简洁的将事情叙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贾偃的天赋，换成他们推测出来的。
“怎么会这样！”芒卯和暴栾的反应并不比乐乘强，特别是芒卯，他是真正和白起交过手的，深知白起的可怕。
人屠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他既然再次领兵，目标必然是城内的三万三晋大军。
“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过了好一会儿，芒卯才回过神来，看向乐乘。
看乐乘的表情，就知道已经有所打算了，如果可以的话，芒卯不介意抱赵军的大腿。
“等秦军破城之时撤退，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撤，也可以分头撤。两者各有利弊，你们都明白，本将就不多说了。”李斯看着两人说道。
三晋一起撤退，可以集中力量，即便遇到秦军主力，也能拼一拼，但缺点是目标太大，队伍臃肿。
逃跑的时候，人越多越不利，反而人少更有利于逃跑。
三晋分开撤退，可以互相吸引火力，为彼此争取时间，但缺点是力量太过分散，很有可能会被秦军逐个击破。
“到时候再说吧。”芒卯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他想和赵军一起撤退，但魏军实力不如赵军，逃跑技术不如韩军，一起撤退芒卯担心有可能会被当成炮灰。
单独撤退，魏军又不是秦军对手，一旦遭遇秦军，必然全军覆没。
不过好在还有时间考虑。
“我也一样。”暴栾说道。他也担心三晋一起撤退，韩军会被当成炮灰。
不过他的压力要小一些，韩军的特殊天赋使得他们除非四周都是敌人，否则跑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遇到危险大不了丢下赵军和魏军独自逃命，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在三军撤退之前，此事必须保密。”乐乘盯着两人，郑重的说道。
“我们明白。”芒卯和暴栾点了点头，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这几天都守好各自的城墙，西周公可以投降，但决不能让秦军攻破城墙，否则我们将失去撤军的时间。”乐乘叮嘱道，眼睛却一直盯着暴栾。
赵军和魏军并不是秦军主攻方向，唯一有可能被秦军攻破的就是韩军，届时最先遭殃的也必然韩军。
“末将一定会守住的。”暴栾郑重的说道。
“君上，三晋将军聚在一起了，很有可能在商议撤离王城的事情。”王宫中，一名宦官快步走到西周君身旁，小声禀报道。
“外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你去告诉秦军，就说寡人答应了。”和历史上一样，西周公最终还是选择了投降。
或许不应该称为西周公了，现在只剩下一个周国了……
“外使见过将军。”周国使者经过一座又一座军营，终于见到了秦军主将张若。
秦军并没有蒙住周国使者的眼睛，王城都快破了，便是周国知道秦军大营的布置暴又如何？难道还敢袭击秦军大营不成？
“使者找本将何事？”张若冷冷的看着使者。
若是一个月前，周国派使者过来，张若还会热情的接待，和周国谈条件，现在嘛……
秦军都快攻破王城了，你才想起来投降，早干什么去了？
我秦国差你这几天？
“君上派我来禀报将军，我西周国愿降，还请将军能够给一些时间。”使者苦涩的说道。
周国将亡，他也即将成为亡国之人！
“本将拒绝，本将最多给西周君一晚上时间，如果愿降，便肉袒牵羊，以迎王师。若不愿降，我秦军破城之日，便是西周公丧命之时。”
张若猛拍了一下案台，虎目圆瞪，厉声说道，征战沙场多年磨砺出的气势猛地朝使者压去，身上还没有卸去的铠甲铮铮作响，帅气的脸庞上散发着浓烈的煞气，整个人犹如一头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魔。
周国使者何时见过这种场景，顿时吓的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我……我这就回禀君上……”西周使者哆哆嗦嗦的说道。
“哼，若是西周公拒绝，你便不用再来了，在城中等着本将便是。”
使者刚要迈出营帐，背后传来张若的冷哼声，使者顿时吓得打了一个机灵。
“这场战争终于算是结束了。”周国使者离开之后，王龁有些兴奋的说道。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但看到西周国请降，心中还是难免会有些激动。
这可不只是西周国啊，还有整个周王朝的悠悠八百年，即将在秦国手中走向末路。
“不要忘了，城内还有三晋，他们可不会投降我秦军。”白起说道，冷峻的脸上扯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三晋绝对不会想到，在秦国任命张若为主帅之后，又任他为将，率领十万大军，绕过王城，吞并东周国以及三川除了王城之外所有城池。
无论是孟津，还是虎牢关，已经全部落入秦军手中。
赵国回国道路全部被封死。
这次，除非赵国会飞，否则别想逃出生天。
如果不是三晋，如果不是赵国，秦军早就攻破王城，哪还有这么多事。
赵国让秦国多损失这么多将士，秦国早就恨透了赵国。
第二天，天空飘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在空气中飘荡，使得整个城市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雾气笼罩着大地，模糊了每一寸土地。
秋末的王城在这雨中显得更加凄凉，寒意阵阵，大街上没有一个人，百姓们全部躲在家中，关紧门窗，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紧张与恐惧，他们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所有人都知道，王城将要换主人了！
王城的清晨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寂静过了，没有战争的喧嚣，没有兵戈的敲击，没有士兵们的呐喊，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不前。
凄冷的秋雨拍打着枯黄的树叶，秋风吹过城头的画角，发出呜咽的声音，仿佛在诉说着曾经辉煌的王城现在的沧桑与落寞。
很快，一群特殊的行人出现在街道上。
西周公袒露着上身，背上绑着一根荆条，手里牵着一只小羊，亦步亦趋的朝着城外走去。
白花花的肉露在外面，淅沥沥的小雨淋在身上，冰冷刺骨，西周公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文武百官紧紧跟在西周公身后，哭丧着脸朝着城外走去。
虽然西周国是小国，只有弹丸之地，但百官一应俱全，此时都做了秦军的俘虏。
乐乘等人在远处平静的看着这一幕，没有人上前打招呼。
三晋和周国也该分道扬镳了。
城南的城门大开，韩军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孤零零的周军不知所措的站在城下，守卫着残破的城墙。
张若带领秦军诸将来到王城前，停下了脚步，等在着西周公的到来。
“城外都准备好了吧。”张若问道。
“放心吧，将军，武安君亲自出马，三晋一个也跑不掉。”王龁笑着说道。
“好，今日双喜临门。”张若抚摸着胡须，愈发精神。
西周公来到王城南门，看到不远处在战车上等待的秦军，苦涩的笑了笑。
跨过城门，西周公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子，望着王城，慢慢俯下身子，行了一个大礼，背上的荆条深深刺入血肉，一瞬间鲜血横流，西周公视若无睹。
直到行完礼，西周公才面向秦军，大声喊道：“西周公国国君咎肉袒请降！”
这时，王城中传来一道尖锐而又刺耳的声音。
“大王驾崩了！”
第五百九十三章 大禹九鼎
“我们也该离开了。”李斯叹了一口气。
西周国投降的速度之快超乎他的预料，他还没有来得及派出斥候，探查王城周围的道路，西周国投降了。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们走哪座城门离开？”乐乘问道。
“城北，从孟津渡过河水，然后从河内回赵国。”李斯说道。
这条路很危险，如今孟津必然落入秦军手中，只要秦军守住渡口，赵军便只能望河兴叹。
但这是最近的路，只要赵军能渡过河水，便彻底安全了。
这个时候赵军只能赌一把。
如果往东走，不仅路途遥远，沿途全部被秦国占领，还要经过虎牢关这样的雄关。
虽然没有得到具体消息，但秦军不可能放弃这座雄关。
根据李斯的推测，虎牢关很有可能也已经落入秦军手中。
攻打虎牢关的危险性并不比孟津小。
“不行！”贾偃连忙说道。
“为何？”李斯没想到站来反对的竟然是贾偃。
“白起在北面。”贾偃沉声说道。
“麻烦了！”李斯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如果不是有贾偃的特殊能力，赵军听他的往北走，必然全军覆没，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王城向西是秦国，向南是秦军大营驻扎地，向北有武安君白起亲自防守，向东也有秦军重兵围堵。
四周全是绝路。
秦国现在完全不和你玩什么计谋，直接以力压之。
我不需要猜测你往哪个方向逃，只要在四种全部布上兵马，你往哪逃都一样。
“往西走。”冯去疾说道。
“西边可是秦国啊。”乐乘说道。
“正是因为西面是秦国，所以才往西走。秦军必然不会想到我们会从西面撤离，这里的秦军最少，而我们恰好又是防守的西城，对外面的地形最为熟悉，逃出去的把握更大。”
“离开王城之后，我们立刻掉头往南，渡过涧水。若是秦军追击，我军则利用涧水进行防守反击。然后继续向南，渡过洛水，走伊阙，前往韩国，从韩国返回赵国。”
“东周已灭，虎牢关很有可能落入秦军手中，东进的道路已经被断。而伊阙落入秦军手中的可能性不大，即便已经落入秦军手中，守军数量也会少于虎牢关，我军还是很有可能拿下的。”冯去疾缓缓说道。
他和李斯想法一样，虎牢关这条耗时长，危险性极高的道路是决不能走的，原本他们打算走孟津拼一下，不过白起在北面，那就只能南下了。
“好，本将决定了，我军从西门撤离王城。”乐乘拍板之后，无人再提出异议。
“乐将军，你们什么时候撤离王城。”这时，芒卯和暴栾联袂走来。
两人经过再三思虑，还是决定和赵军一起撤离王城。
一方面，乐乘还算厚道，正常情况下不会拿二人当炮灰。
另一方面，李斯和冯去疾的表现让芒卯意识到，赵军中还有两名天下顶级的智者，这种情况下，跟随两名智者，很显然比自己单打独斗更有保障一些。
该抱大腿的时候就抱大腿，不丢人。
“马上，我们大军已经集结好了。”乐乘说道。
“好，我们从哪座城门撤离？”芒卯问道。
“西门。”乐乘说道。
芒卯深深的看了乐乘一眼，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我们这就回去把大军带过来。”
“等一下。”李斯叫住二人。
“军师还有什么事情吩咐？”芒卯笑着说道。
李斯已经用智慧征服了他们，因此芒卯和暴栾有时候会戏称李斯为军师。
“我们带不走太多粮草，离开的时候，还请两位将军命人将剩下的粮草全部烧掉，吸引秦军注意，为我们争取时间。”李斯说道。
城中剩余的粮草已经不多了，但大军为了行军速度，最多携带半个月的粮草，还会剩余一部分。
李斯不打算留给秦国，而是要将它们的剩余价值榨干。
“好。”芒卯和暴栾点了点头。
“该行动了。”芒卯和暴露走后，李斯和冯去疾对视一眼，而后分别说道，“乐乘将军，跟我走。”“贾偃将军，跟我走。”
“去哪里？”乐乘好奇跟在李斯后面。
“乐乘将军觉得王城中最珍贵的宝物是什么？”李斯看着乐乘，笑着说道。
“最珍贵的宝物？”乐乘想了一会儿，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以前王城确实有很多宝物不假，但自从周朝衰落之后，能被抢走的都抢走了，没有被抢走的也被周王给变卖了，哪里还有什么宝物。
若是真有宝物，周王也不至于被债主逼得吐血。
“你再想想，王城中虽然没啥一般的宝物，但最顶级的宝物还是有一件的。”李斯用精神力拨开将要落在身上的树叶。
下雨天不适合行军，不过还好雨不是很大。
“咦，精神力能够拨开树叶，那么理论上来说，就有可能拨开天上的云朵，只要拨开云朵，也就不会下雨了。若是反其道而行之，甚至可以人工降雨。”李斯望着被拨开的树叶，突然想到。
“你是说……九鼎？”乐乘脸色一变。
他本以为自己胆子已经够大的了，没想到李斯的胆子比他还大，连九鼎都敢窃取。
“不错。昔日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将全国九州的名山大川、奇异之物镌刻于九鼎之身。后夏朝得衰，鼎迁于商。商朝得衰，鼎迁于周。今周得衰，九鼎有得之君得之。”
“天下君主，莫有能与大王比肩着，此鼎当运回赵国，献与大王。况且今周已亡，秦军却在城外，没有来得及入城，九鼎已入我赵军之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李斯一边说一边尝试用精神力推动云朵，可惜他的力量太小了，只能推动一小块云朵，想要将整块云朵全部推开完全不可能。
“也是哈，要是这么简单，先辈们早就做了，哪里还轮得到我。”李斯自嘲的摇了摇头，自己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不过……至少证明了理论上是行得通的，只是我的力量还不够大。若是力量足够大，必然能够推动云层。或许……可以尝试用精神力调动天地灵气，然后用天地灵气推动云层试试。”李斯突然想到。
开始疯狂的尝试起来。
“九鼎太重了，会影响我军行军速度。”乐乘说道。
他们可不是正常撤退啊，说句不好听的，是逃跑。
九鼎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拖累。
“这可是九鼎啊，就算影响行军速度也值了！”李斯一边尝试一边应付乐乘。
他看出来乐乘并不是不想要九鼎，只是对于神器有些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心态，觉得九鼎不应该被自己玷污。
李斯可没有这些心里负担。
九鼎虽然凝聚了民心，象征着天命，但本质上只是铜鼎罢了。
赵国将九个鼎融了，重新铸个大鼎，几百年之后也会成为天命的象征。
九鼎存放的地方离军营并不远，因为西周公投降，负责看守九鼎的人员早就逃的逃，跑的跑，一个人也没有，只剩下一座荒凉的高台。
“这就是九鼎吗？”乐乘望着高台智商，一人多高，恢弘气势的九座大鼎，喃喃说道。
在华夏大地的之上，有一种独特的文化传承，那就是铸鼎。
赵国也有很多威武的大鼎，然而，在乐乘的眼中，无论这些鼎有多么精致，都比不上面前这九座铜绿斑斑的大鼎。
鼎壁上的斑斑锈迹不仅没有遮掩大鼎的光辉，反而衬托出九鼎的悠悠历史与沧桑。
乐乘凝视着这些大鼎，仿佛看到了每座鼎背后的故事与传奇。华夏数千年的战争、辉煌、权力、文化，似乎都在这九座大鼎之中。
“军师，真要搬吗？”乐乘咽了一口唾沫，看向李斯。
他羞耻的发现，自己的两只手竟然有些抖。
自己可是超凡境的武者啊，难道九鼎真的有神秘力量！
“当然要搬了。”李斯翻了个白眼，狗屁的神秘力量，自己吓自己罢了。
“我听说秦武王就是遭受到九鼎气运反噬身亡的。”乐乘有些担忧的说道。
“你不搬就让开，我来搬。”李斯没好气的说道。
“他奶奶的，老夫就陪你小子疯狂一把。”乐乘咬牙说道，大步走到高台上，抓起边上的梁州鼎，双臂猛地用力，硬生生将梁州鼎从地上给举了起来。
乐乘转过身子，走下高台，将梁州鼎放到身后十匹骏马拉的马车上。
搬了一个鼎之后，乐乘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异状，反而浑身充满了力量，顿时没有了心里压力。
不一会儿，就将剩下的八座大鼎全部搬到了马车上。
“这鼎真重啊，老子如果不使用内气，都举不起来。”乐乘拍了拍鼎壁，喘着粗气说道。
连续搬了九座大鼎，竟然感觉有点累了。
几名士卒走上前来，用布将大鼎盖住。
虽然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不过多少还是能遮掩一下的。
有人能看出来是鼎，却未必能猜出来是九鼎。
“我听说秦武王举鼎的时候可没有使用内气哦。”李斯笑着说道。
“秦国为了掩盖自己君主举鼎而死的丢人壮举，吹牛的罢了，反正本将是不信的。”乐乘揉了揉手腕，赶着马车朝回走，反正他才不信秦武王真这么猛。
真这么猛会被鼎砸死？老子举了九个鼎怎么一点事没有？
他不知道的是，几十年之后，华夏大地上将会再次出现一个这样的猛人。
“对了，贾偃和冯去疾去做什么了？”乐乘好奇的问道。
“抢藏书了。”李斯说道。
“什么藏书？”乐乘有些不解。
“王城中有一座守藏室，里面记载了从黄帝炎帝时期，到夏商周的所有事件，以及周朝文武百官的谏言献策，周王朝收集的所有书籍，历代周公贤者的思想感悟。兵法，历法，律法，星算，占卜，巫医等等。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不过由于历代的破坏，每个国家强盛之后都要过来抢一部分，加上周朝衰败之后保管不善，如今剩余的典籍已经百不存一，不过对我赵国来说仍然有很大的价值。”李斯说道。
如果周朝守藏室保存完整，必然是当今世界最大的图书馆，即便赵国的藏书阁都比不上。
可惜，没有如果。
“剩下的这点底蕴，就由我赵国为你继承吧。作为报答，我赵国会灭掉秦国，为周朝复仇。”李斯心中想到。
“你可真是一样都不放过啊，周国都灭亡了，还要被你榨干剩余价值。”乐乘有些无奈，又有些高兴的说道。
如果能将九鼎和这些藏书完整的送到赵国，绝对是一件大功。
“这可不是榨干周国的剩余价值，而是抢夺秦国战利品。就是不知道秦国得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李斯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你秦国阴了老子一把，老子现在没本事报仇，但不阴回去又不是老子的性格，那就只能拿你秦国一些东西补偿自己了。
就是不知道你秦国会不会心疼。
等到李斯将九鼎运到军营，冯去疾已经带着周朝的典籍回来了。
“都在这里了，一本没有漏。”冯去疾指着身后三辆马车说道。
“就这点？”李斯眉头一皱，他知道守藏室中不可能有太多书籍，但没想到这么少。
整整三大车书籍，看起来很多，但都是竹简或者木牍，还有一些龟壳和兽骨，如果换成纸质的书籍，也就几大本罢了。
当然，这些书也不少了，但相比较一个国家而言，就显得极为微不足道了。
李斯不由有些同情周朝，从守藏室的藏书就能看出来周朝这些年过的是多不如意了，真是谁都能来踩两脚，抢一些东西走。
“有总比没有好。”冯去疾笑着说道，能有收获他就很满足了。
“也是，只要不让秦军得到就行。”李斯点了点头。
两人交谈之际，芒卯和暴栾也率领魏军和韩军赶了过来。
“你们这是……九鼎！”芒卯看到赵军拉了九个大家伙，好奇的掀开布角，顿时惊讶的叫出声来。
“九鼎！你们把九鼎偷……拉来了？”暴栾一脸震惊的说道。
“不错。周国已经亡国，秦国无道，九鼎由我赵国来继承，二位应该没有什么意见吧。”李斯眼睛紧紧盯着芒卯和暴栾。
这可是大禹九鼎啊，除了传说中黄帝铸造的天地人三座大鼎，天下没有任何一件宝物能与之媲美。
天地人三座大鼎早已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谁也没有见过，连是真是假都无法确定。
但大禹九鼎可就在眼前。
要说芒卯和暴栾没有觊觎之心，打死李斯都不信。
“没有。没有。”芒卯连忙摇头。
他又不是傻子，就算有意见也不会在这时候说出来。
赵军想要回国必须要经过魏国领土，到时候再想办法扣下来不好吗？
即便不扣下来，魏国也可以借此机会，跟赵国讨要一些好处，想必赵国也不会拒绝。
“就算给我韩国，我韩国也不敢要。”暴栾苦涩的摇了摇头。
他敢肯定，如果九鼎出现在新郑，要不了多久，秦国的大军就会出现在新郑城下。
“好了，我们走吧，时间不早了。”乐乘跨上战马，队伍缓缓移动了起来。
“你们赵军……怎么这么多人？”芒卯有些疑惑的望着身后的赵军。
当初支援西周国的时候，三晋各出兵一万，其中魏军和韩军死伤较多，魏军主要是第一场洛水之战损失比较多，韩军则是在守城的时候损失的比较多。
芒卯虽然不知道赵军具体死伤多少，但眼前的赵军……绝对不止一万！
别的军团都是越打越少，你他娘的赵军还能越打越多？
你们赵军是靠分裂繁殖的？
“哦，这些是仰慕我赵国，愿意跟随我们回赵国的周人。我们可怜他们家乡被秦军占领，不忍心拒绝，便答应了。”乐乘说道。
当初李斯让乐乘将周军和赵军混编在一起，培养双方感情，便是为了拐走这些周人。
周人对秦人的仇恨不比三晋少，在加上这段时间他们的粮草全部都是由赵军提供，周人对赵国很是感激。
若是周国灭亡，还是有不少周人愿意跟随赵军回赵国的。
李斯本来打算是将这些士卒，连带着他们所有亲朋好友全部拐回赵国。
但现在王城被围，赵军自己都不一定能回去，怎么携带保护老弱和女人，只能带领能够作战的士兵。
也因此不少有家眷的士卒没有选择跟随赵军，不然数量会更多。
“我们怎么就没想到！”芒卯和暴栾对视了一眼，纷纷看出对方眼中的后悔。
“还是你们赵军女干诈……哦……不……聪明。老夫佩服。”芒卯抱拳说道。
“都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计谋罢了，不值一提。”乐乘不以为意的说道，只是嘴角的笑意出卖了他。
如果不是秦国打乱了赵军的计划，此番支援周国，赵军已经可以说是满载而归了。
所有任务全部超额完成。
但秦国的计谋却如同一把利剑悬在赵军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让赵军的所有努力，连带着赵军，全部消失……
第五百九十四章 撤离王城
西城门一直由赵军防守，此时还没有被秦军接收，三晋联军很顺利的离开了王城。
冯去疾猜测的不错，城西确实没有人埋伏。
加上西周国投降，秦军警惕性大大降低，大部分将士都在参加受降仪式。
不过走了一段路之后，他们还是遇到了秦军巡视的骑兵。
“动作快点，不要留活口。”乐乘一马当先，冲了上去，马槊横扫而出，斩出一道数米长的光刃，将方圆十余米的秦兵全部碾成齑粉。
赵军紧随其后，马槊横劈，恐怖的力量将秦军扯下战马，马蹄踏过，地上只剩下一摊烂泥。
仅仅一个冲锋，秦军一个屯的骑兵便全军覆没了。
“将马全部牵过来，给将士们换上。”乐乘说道。
刚刚他特地把握角度，没有攻击秦军的战马。
赵军的战马并不充裕，除了骑兵之外，步兵和弓弩兵都没有战马。
倒也不是赵国没有那么多马，而是他们是来帮助西周国守城的，骑兵守城作用不大，多出的战马只会白白消耗粮草。
骑兵虽然是一人双马，但为了时刻保持战斗力，并不能把自己的战马借给别人骑。
至于韩军和魏军战马就更少了，除了少数将领有资格骑马，剩下的都得步行。
芒卯和暴栾见赵军将战马据为己有并没有说什么。
谁的战利品归谁。
刚刚秦军全部都是赵军杀死的，战利品自然是赵军的。
“前面就是秦军大营了。”冯去疾指着前方说道，离开王城数里之后，他们终于快抵达秦军大营了。
秦军选择将城南作为主攻方向之后，便将大营搬到城南十里左右的地方了。
城西的军营虽然没有拆除，但也没有多少大军驻守。
“我们向南走，渡过涧水。”冯去疾指着地图说道。
涧水在王城城南，西北——东南走向，最终在王城东南汇入洛水。
“不走孟津？”芒卯问道。
“不走。我们知道渡过孟津就到魏国了，秦军也知道。孟津必然有重兵防守。所以我们反其道而行之，走伊阙关，进入韩国。”冯去疾说道。
“好。我们既然决定听你们的，那便不会反悔。所有事情你们决定就行，本将不会有异议。”芒卯非常果断的说道，让李斯和冯去疾不由高看了他一眼。
“我们三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冯去疾深吸一口气，郑重的说道。
他发现在巨大的压力下，自己的精神力异常兴奋，竟然有突破极限的迹象。
大军开始调动向南，但三晋联军毕竟不是小数目，加起来足足近三万，无论怎么隐藏踪迹，除非秦军是瞎子，都改变不了被发现的结局。
“那是……赵军！”望楼上的秦兵揉了揉眼睛，最后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连忙对下方的士卒说道，“立刻禀报将军，就说发现赵军踪迹，正在向南行进。”
……
“西周公国国君咎肉袒请降！”西周公见秦军诸将没有反应，再次高声说道。
秦军诸将一动不动，冷冷的看着西周公，还是没有什么反应。
“罪臣姬咎，背盟误国，至秦兴师问罪，今上表归命，献治下三十六城于秦国。”西周公见状，上前一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痛哭道。
“大秦！大秦！”
“大秦！大秦！”
秦军中爆发出响彻天地的呐喊声，所有秦军高举着兵戈，声势震天。
每一声都如同巨锤一样砸在西周公的心脏上，令他感到窒息。
天空雾蒙蒙的，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血水从泥土中渗出，汇聚成一条条红色的血蛇在地面上蜿蜒，地面呈现出红色，湿滑而又冰凉。
西周公孤独地跪在雨中，秦军的目光如同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口，他的内心被绝望和愤怒交织，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苦涩。他的身体瑟瑟发抖。
冰冷的雨水滴落在身上，似乎只有这份冰冷才能掩盖内心更深处的痛楚。
秦国果然是无德之徒，自己明明投降了，还要羞辱自己！
西周公想起刚刚城中传来的声音，周王已经死了，只剩他一个人来承受这份屈辱。
早知道秦军会这样对他，他就是自杀也不会将王城献给秦国。
余光瞥到秦军尖锐的长矛，西周公想要冲上去，了结此生。却又没有勇气。
“绑起来，游街示众。本将要告诉天下人，这就是反抗我大秦的下场。”张若指着西周公，大声宣告道。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若是秦国如此对待归降之人，以后谁还会投降秦军。”西周公大声说道。
两名黑甲猛士走到西周公身旁，不由分说的抓起西周公，将其五花大绑在马车的柱子上，任其如何反抗也没有用。
“去通知城中所有百姓，必须到街上观看，违令者斩！”张若冰冷的声音再次想起。
“诺！”两队秦军手持武器，一左一右进入城中。
“王龁将军若是有兴趣，不如一同去看看九鼎？大王可是念叨了好久，这次总算为大王了却了一庄心事。”张若笑着说道。
对于秦国来说，即便是周王的价值也没有九鼎大。
毕竟周王只是周朝的王，而九鼎却是夏商周三朝的九鼎。
其中的天命、气运都是不可估量的。
“也好，末将也想见见这九鼎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王龁抚摸胡须的左手停住了，若说天下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没见过，那九鼎必然是其中之一。
“请！”张若伸出左手，做出请的姿势。
“将军请。”王龁伸手道。
两人相视一笑，同乘一辆战车进入王城。
“嗯？”刚一入城，张若便看到正北，东北，西北各有一处熊熊燃烧的大火。
“那里是什么位置？”张若就近抓了一个周朝百官，指着大火的方向询问道。
“禀将军，那里是三晋大军驻扎的地方。”百官躬身说道。
“立刻派人过去看看三晋大军还在不在。再通知城外的大军，务必盯好每一个城门以及各处关隘，不要让三晋逃出去了。”张若脸色一凝，快速下令。
三晋如果想要守城，完全可以将西周公绑起来，令其无法献城投降。
不过最终虽然秦军伤亡会再次增加，但三晋大军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王城。
三晋没有这么做，说明他们是打算逃跑的。
城中的火焰告诉张若，此时三晋很有可能已经离开了王城。
很快，张若和王龁来到存放九鼎的地方，两人望着空荡荡的高台，脸色瞬间铁青。
两股恐怖的气势从张若和王龁身体之中迸发出来！
“赵国！乐乘！不要让我抓到你。”张若捏着拳头，声音沙哑。
他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幕是假的，但一切的一切都告诉他，九鼎确实消失了！
秦国辛辛苦苦谋求的九鼎落入了赵军手中！
想到秦王稷愤怒的后果，张若便想将乐乘抓过来千刀万剐！
“他怎么敢的！”王龁长大嘴巴，难以置信的说道。
“去守藏室，看看里面还有多少藏书。”张若沉声说道。
出兵的时候，相国范雎特地将他拉到一旁，叮嘱他记得将王城中守藏室中的藏书保护好，送到咸阳来。
很快，张若便看到了空荡荡的守藏室，大部分书架上落满了灰，而有些书架上的书很显然刚刚才取走。
谁取走的，不言而喻。
咯吱！咯吱！
张若咬牙切齿的望着眼前一幕，手指紧握成拳，内气疯狂从体内冲出，在拳边环绕，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他恨不得一拳将面前的守藏室轰成齑粉。
但张若终究不是纯粹的武将，多年地方为官的经验让他学会了什么叫忍耐，什么叫克制。
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受到敌人的耻笑。
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赵军找到，将九鼎和典籍夺回来，然后将赵军屠戮干净，一个不留，用赵军的尸首在王城外筑一座京观。
“走！”张若猛然转身朝外走去，他不想再看到守藏室一眼。
“将军，将军，不好了。韩军失踪了。”
“将军，赵军也失踪了。”
“禀将军，魏军也失踪了。”
这时，士兵们接二连三的回来汇报。
“失踪了，整整三万大军，你告诉老子失踪了？”张若浑身微微颤抖，气的都有些想笑了。
这他娘的是三万大军啊，又不是三个人，还能消失不见了？
“立刻派人去找，如果找不到，你们也不要回来了。”张若右手一挥，内气迸射而出，将旁边的石柱击成粉碎。
不过好在秦军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更有武安君白起亲自坐镇，赵军应该跑不远，甚至可能已经落入武安君手中了。
但想到自己被赵军戏耍至此，张若心中便无可遏制的愤怒。
“禀将军，城西发现赵军踪迹，赵军应该是从西门出城，现在正在向南行军。”这时，一名士卒从远处策马飞奔而来，见到张若后立即翻身下马，抱拳说道。
“往南走！赵军怎么会往南走！”王龁大吃一惊！
无论是白起、张若，还是他，都推测赵国要么东进，要么从孟津北上，因为赵国没有其他选择，于是秦军在东边和北边设下了一层又一层埋伏，甚至白起亲自在王城北边等待赵国。
只要赵国出现，必死无疑。
但谁也没想到，赵军竟然从西门出城，然后南下，这可与赵国背道而驰了啊！
“赵军总共有多少人？”张若沉声问道。
“大概两万多。”士兵说道。
“看来三晋大军全在一起了。呵呵，正好省事了。不过有一件事倒是很有意思。刚刚周人说，赵军两天前便传来武安君抵达军中的消息，那时武安君刚刚到城外。今天，赵军又非常巧合的绕过了武安君以及有我军重兵把守的地方……”张若脸庞狰狞，声音沙哑无比，又充满寒意。
一系列的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某些事情。
或许，秦***中该血洗一番了。
“将军……”王龁惊恐的看着张若。
整个秦军中，知道白起在的，只有不到十人，每一个都是身居高位，手握重兵之人。
若是这时候张若怀疑他们，搞得人心惶惶，后果不堪设想。
“追杀三晋要紧。王龁，你立刻率军去追三晋。绾，你亲自去告诉武安君，就说三晋向南逃了。”张若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揭开锅盖。
“诺。”王龁松了一口气，和绾抱拳说道。
“应该来得及。”张若心中想到，他确实没有料到三晋会从西门出城，然后往南逃。不过幸好他在涧水南岸还布置一支军团，当时只是无心之举，如今却起了大用。
除此之外，王城西面和南面都有秦军大营，如果拼命拖住，还是能坚持到王龁率军抵达的。
他却忽略了一点，镇守城南秦军大营的正是死不出兵的郑安平。
自从张若执掌秦军之后，便没有让郑安平攻过城，今日受降自然也没有他的份。
若是其他人，肯定会有意见，郑安平却乐得个清净。
因为郑安平是营中唯一的高级将领，所以大营自然也就交给他负责了。
其他人倒也没有提出意见，周朝都灭亡了，还能出什么问题？况且就算出问题，也有他们在前面顶着！
嘿，真不巧，还真就出问题了！
当城西秦军将信件送到郑安平手中，让郑安平配合出兵，拦截三晋联军的时候，郑安平很果断的拒绝了。
登时把城西守将胡河气的跳了起来。
无奈之下，只能独自一人率领秦军追击。
“秦军追上来了！”乐乘看了身后一眼，平静的说道。
一路上他们已经杀了十几波秦军了，少的十几人，多的几十人，现在终于有真正的军团追上来了。
“我率领骑兵将他们杀了，你们迅速渡河。”贾偃凶狠的说道。
“好。我们在涧水对岸等你。”乐乘点了点头。
“我留下来和贾偃将军一起。”李斯说道。
“小心点。”乐乘说道。
“锋矢阵！随我冲！”贾偃将长枪朝前方一指，天空中战云迅速翻滚起来，形成巨大的锥状，朝着秦军狠狠的锥去。
“依法治军！”一头獬豸虚影从李斯身体中冲出，落在赵军战云之上，赵军战阵顿时变得更加凝实，同时笼罩着一层血色，代表着向死而生的力量。
“放箭！”一千五百名骑兵同时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蝗虫般朝着赶过来的秦军扑去。
作为最顶级的骑兵，在提高骑术的同时也在提升箭术。
虽然没有点过任何一个关于箭术方面的天赋，不过赵军的射箭频率还是在秦军之上。
当秦军从背后取出弓箭，准备射击的时候，前方已经被箭雨覆盖。
“举盾！”胡河歇斯底里的呐喊声在战场上响起。
噗噗噗！
噗噗噗！
超高速的加持下，赵军的箭矢顺利破开秦军裹着牛皮的木盾，洞穿秦军的护甲，而后没入秦军的胸膛。
秦军大面积中箭，前方直接被清除一大片空地，即便是主将胡河也没有办法完全躲避，手臂上中了一支箭。
“杀！”赵军将弓箭放回马袋中，重新抓紧马槊，趁着秦军还没有来得及布阵，如同一把剪刀狠狠地刺入秦军之中。
沉重的马蹄狠狠地踏在秦军额头上，在重力扭曲的作用下，秦军脑袋如同西瓜一样炸裂开来。
“噗！”灿烂的枪花在贾偃枪尖绽放，在半空中分裂中九朵，朝着前方移动而去，每一朵都会带走路线上所有秦军的生命，直至能量消耗完。
赵军如狂风般席卷了秦军的阵线，顺着撕开的裂口冲了进去，马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色的弧线，面前的秦军便如同割草一般倒下。
至于秦军的攻击，交给装备去防御就行了。
虽然灵敏的赵军已经发现赵军的装备并不能完全防御住秦军的攻击，秦军的攻击仍然会对他们造成影响。
不过此时秦军的防线已经被赵军冲的支离破碎，连主将在哪里都不知道，完全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也就无所谓了。
胡河看着被赵军当野狗一样乱杀的秦军，想到死在三晋手中的父亲胡阳，心中逐渐涌现出一种癫狂，几曾何时，他们就是这样屠戮三晋的，为何现在却反过来了。
“老子不服！”胡河怒吼着，以一种大无畏的气势朝着贾偃冲去，漆黑的内气从体内奔涌而出，疯狂朝着贾偃斩去。
“突破了！”贾偃惊讶的看着胡河，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够临阵突破到超凡境。
“去死吧！”秦军见主将突破，顿时士气大盛，挥舞着长矛朝着赵军马腹刺去，战马吃痛，发出凄惨的叫声，两只前腿直立而起。
赵军马槊一挥，将秦军击杀，再次操控战马。
“冲起来！”李斯也兴奋起来，大声吼道。
不亲自感受一下，永远不知道在战场上狂奔是什么感受。
“军师，小心一点。”赵戈和另一名士兵一左一右将李斯护在中间。
“死！”李斯目光坚定，双手握紧马槊，没有什么技巧，只是中平一挥，巨大的力量便将秦军击飞出去。
第五百九十五章 绽放吧，陇西骑兵
“分成三队，穿插攻击！”李斯下令道。
赵军配合默契，应声分成三队，呈楔形攻击阵势，如同三把锋利的匕首，再次朝秦军猛烈地刺去。
明明秦军的数量是赵军三倍，但是战况却给人一种赵军把魏军包围了的错觉，每一次攻击都将秦军搅动起来。
赵军的士兵们挥舞着马槊，喊声响彻云霄，每一次冲锋都带着必死的决心，犹如狂风骤雨般猛烈不断秦军身上。
恐怖的能量波动不断从战场上传来，雨点还没有落到士兵身上便被蒸干。
“不好！”贾偃突然听到远处大地上传来剧烈的震动，内心瞬间紧绷，三晋中只有一支骑兵，那么将要出现在战场上的只能是秦军！
“兄弟们，不要留手了，速战速决。”贾偃大声喊道，手上力量不断加大，短短几招，便让胡河再次受伤。
虽然胡河已经突破到超凡境，但实力和贾偃相比还是有一定的差距，况且赵军已经完全压制了秦军，贾偃受到的战云压制要比胡河小很多，能够发挥出更多的实力。
“当当当！”胡河并没有骑马，贾偃居高临下，连续三次朝着胡河猛砸下去，巨大的力量砸地胡河头晕眼花，连连后退，手臂发麻。
“兄弟们坚持住。援军来了！”胡河也发现了即将赶来的秦军，兴奋的大吼道。
我承认步兵不是骑兵的对手，现在我秦军骑兵来了，而且数量是你们的数倍，阁下又当如何应对？
“你可以去死了！”贾偃冷笑道，一击将胡河击退，枪尖突然出现在胡河喉咙处，用力一刺，寒芒乍现，殷红的鲜血喷出一米多高，胡河眼睛瞪得滚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贾偃杀死，只剩下尸体无力的朝地面倒去。
贾偃伸手一捞，接住胡河的尸体，一枪将其脑袋斩下来，随手绑在马脖子上。
如果是一般的脑袋，他自然是看不上，不过超凡境的脑袋，即便是他也不会放过。
因为超凡境的武者在战场上非常难斩杀，因此赵国对斩杀，或者活捉超凡境强者有特殊的军功加成。
虽然胡河是临阵突破，且根基不稳，但也是超凡境不是！
加上之前立下的功劳，回赵国后应该能官复原职。
虽然当初贾偃义正词严的将自己从副将贬为小兵，成为了很多将士们心中的偶像，但他还是非常在意官职和地位的。
击杀胡河之后，贾偃回头看了一眼，三晋联军还有一半左右没有过河，若是现在返回，等到秦军追上来，必然会出现混乱。
想到这里，贾偃没有犹豫，长枪朝着前方一指。
“兄弟们，随我杀！”
“杀！”
赵军怒吼着，咆哮着，虽然冲过来的秦军骑兵数量是赵军的数倍，但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数量多又如何？我赵军从来不靠数量取胜，向来喜欢以少胜多。
随着双方距离不断拉近，赵军气势也在不断攀升，战云逐渐从暗红色转变成厚重而又冷峻的黑色，并向着实质化发展。
“赵军么！”羌瘣望着面前人数只有一千多的赵军，心中涌现出无尽的仇恨，同时带有一些恐慌。
上次他率领的骑兵便是在赵军手中全军覆没的。
即便这次他身后足足六千陇西精骑，不知为何，心中还是没有底。
羌瘣紧紧握住大刀，眼中露出坚定的决心。
待到双方距离拉近至射程之内，双方士兵纷纷张弓搭箭，冰冷的箭矢指向对手。
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静止了下来，只剩下那遮天蔽日的箭雨在天空中交织、碰撞，箭矢在空气中嘶吼着，朝着敌人射去。
赵军的射箭频率很显然远在陇西骑兵之上，即便陇西骑兵是赵军的四倍多，赵军射出的箭矢仍然不比陇西骑兵少多少。
接着，双方又同时收回弓箭，取出主兵器，朝着对方攻击而去。
“死吧！”贾偃将长枪当做大刀朝着羌瘣劈砍过去，恐怖的力量将空间压得塌陷下去，涌动的空气发出爆炸般的声音。
“杀！”赵军紧紧跟在贾偃身后，手中马槊怒吼着朝着秦军扫去，强健的身体中迸发出极限的力量。
血液飞溅到脸上，有敌人的，也有自己的，不过都无所谓了，将敌人杀穿就行了。
在与陇西骑兵交战的过程中，赵军的第二天赋不断变化着……防御，意志防御，防御反弹，力场防御……
赵军的第二天赋从来没有固定过，一旦交战，便会不停变动，在面对一般军团的时候，没有什么影响，一旦面对顶级精锐，这个短板立刻就暴露出来了。
陇西骑兵的感受同样不好受，明明面对的是一支军团只有一千多人，却有一种面对多支军团的感受。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羌瘣深吸一口气，将刀尖对准天空，用力大喊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所有秦军将士齐声呐喊，声震山林，秦军的气势再次开始攀升，一股血红色的气息从斩马刀上散发出来。
羌瘣一脚踹在赵军战马上，战马脖颈瞬间断裂，赵军脸上露出决然之色，跃马而起，朝着羌瘣扑去，想要将羌瘣扯下战马。
羌瘣挥刀一砍，这名赵兵不甘的落在地上。
陇西骑兵给赵军带来了前所未有压力，曾经对付其他军团的招数在陇西骑兵身上似乎不管用了。
而且陇西骑兵似乎有越战越勇的趋势。
在陇西骑兵的巨大压力下，赵军缓缓蜕变着，意志逐渐统一到了一起。
直到某一刻，原本一直变动的第二天赋终于跳动一下之后停在了那里。
赵军原本攀登到顶点的气势再次开始爆发，槊锋上散发着黝黑的光芒，每一次挥动，都有一名秦军落地。
而秦军攻击落在赵军身上，赵军没有一个受伤，仍然继续作战。
“蛋壳防御吗？确实很适合。”贾偃默默感受着赵军的天赋，这支骑兵本来就是往重骑兵方向发展的，他并不缺攻击力，力场控制已经带来足够的攻击了，反而缺防御力。
有了蛋壳防御之后，所有的攻击都会被均匀的分散到每个部分，除非赵军受到的力量打击超越身体承受的极限，否则便不会被重创，战斗力能够提升一大截。
刀锋碰撞出火花，羌瘣被贾偃击退，眼中尽是凝重。
陇西精骑的天赋有两个，一个是冲刺，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爆发速度，完成冲锋。另一个是掠夺，通过击杀掠夺敌人的生命力和煞气提升实力。
但由于赵军的超高防御，陇西骑兵很难完成对赵军的击杀，自然也就谈不上掠夺了。
这导致了秦军数量虽然远超过赵军，却开始被赵军压着打。
“给我践踏！”
一股无敌的气势从赵军身上升了起来，现在就是军魂军团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敢发起冲锋！
马槊高举，而后朝前方横劈，气势直冲霄汉，锐不可挡。
战马跃起的时候只有十分之一的重力，但落下的时候却是足足十倍的重力，这样的力量，无论谁挨一下也要被踩成肉泥。
“吼吼吼！”
赵军高呼着，疯狂的朝着秦军发起攻击，秦军阵型被冲的支离破碎，离崩溃只有一步之遥。凿穿！凿穿！凿穿！
没有一个将士回头，这一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信念。
凿穿秦军！
“秦军！”贾偃看了羌瘣一眼，吐出两个字，而后继续前方冲去。
虽然贾偃没有说什么，但羌瘣却看出了贾偃眼中的鄙视。
秦军不行！
可恶！
“现在应该到开启条件了。给我绽放吧，陇西骑兵！”一股赤红色的光芒从羌瘣体内冲了出来，在天空中炸开，落入陇西骑兵之中。
陇西骑兵的气息不断变强，每一个秦兵都感受到体内有股沉积多年的力量似乎解锁了。
这就是羌瘣的天赋，只有在己方处于劣势的时候才能使用，可以使己方的实力得到爆发，实现反败为胜。
越是陷入绝境，爆发出来的力量的越强大。
这是羌瘣上次战败，只有自己一人逃出来后，奋发图强诞生的天赋。
很强大。
但缺点也很明显。
如果己方处于优势，或者战况焦灼的情况下，这个天赋便一直无法使用。
血色将陇西骑兵笼罩，高昂的气势再次开始攀升，仿佛没有终点一般。
无止境的力量，让陇西骑兵清楚的感受到什么叫摧枯拉朽的实力！
“我们再来战过！”秦军呐喊道
“看来你们还没有明白双方的差距。”赵军凿穿秦军之后，在前方拐了一个大弯回来，贾偃高举长枪，大声宣告道，“铁蹄，踏营！”
虽然他不喜欢在战场上说话，但有时候，必须通过语言来提升将士们的气势，稳定战心。
这一刻，赵军气势直冲霄汉，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怒吼着冲向陇西骑兵，战马人立而起，马蹄狠狠地朝着敌人踩去，同时，马槊朝前横扫。
无数陇西骑兵惨死，但他们没有失落，反而更加兴奋。
因为刚刚的碰撞，赵军至少倒下了两位数。
虽然和陇西骑兵相比，赵军的损失很小。
但这意味着赵军的防御是有极限的，只要有极限，就有击败的可能。
而且他们还有掠夺的天赋，能够不断掠夺被击杀的赵军的生命力和煞气，来提升实力。
也就是说，他们越战越强，而赵军只能越战越弱，最后被他们全歼。
想明白此处之后，秦军士气大盛，体内再次爆发出无穷尽的力量，和赵军鏖战在一起。
“死！”贾偃长枪一扫，以极为刁钻的角度朝着羌瘣刺去。羌瘣反应非常迅速，大刀一拨，便将贾偃的攻击挡住。
“现在，你还认为我们弱吗？”两人各自后退一步，羌瘣脸上带有淡淡的笑意。
“若是老夫带一个完整军团，你现在已经变成尸体了。”贾偃不屑的说道，但手上功夫却丝毫不慢。
羌瘣的个人武力非常强大，而且年轻，力量仿佛用不完一样，每一刻都保持着最巅峰的状态。
指挥能力也很厉害，而且足够冷静。
贾偃好几次试图激怒他，都失败了。
贾偃敢断定，假以时日，羌瘣必定成为秦***方领军人物。
他想要替赵国除掉这个未来的大敌，也为自己的战绩上多加一份光彩，但即便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羌瘣压制。
斩杀，实在是做不到。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到地府之后再带一个军团来找本将复仇吧。”羌瘣眼中露出兴奋之色，他感觉到贾偃在长久的战斗下，体力开始下降了。
要不了多久，他就能从被贾偃压制，反过来压制贾偃。
“有点难缠。”李斯看了一下战场，简单清理了一下人数，秦军只剩下四千多点，战死了近两千。赵军总计战死了五百多点，还剩不足一千人。
一比四的战损比。
看起来不错，但赵军伤亡比例在不断增加，而秦军的伤亡比例则在不断缩小。
继续打下去，最后战败的必然是赵军。
李斯朝着大军渡河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大军基本上已经渡过涧水，顿时眼睛一亮，高声喊道，“将军，撤！”
贾偃闻言，抬起头朝前方一看，顿时明白李斯的意思，高声喊道：“兄弟们，撤退。下次再来教训这帮家伙。”
“好，下次再来教训这帮家伙。”赵军齐声说道。
跟随贾偃朝着南方冲去。
“追。”羌瘣吐了一口血水，平息了一下不断翻滚的内气，率领秦军继续朝赵军追去。
另一边，三晋大军刚刚渡过涧水，一支黑压压的秦军突然从前方冲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秦军在这里也有埋伏！”乐乘瞪大眼睛，震惊的说道。不过好在只有一支军团，看来秦军并没有将南边作为防御的重点，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全军列阵，随我杀敌。”乐乘震声说道。
“魏军/韩军，全部听从乐乘将军指挥。”芒卯和暴栾说道。
战时三晋必须有也只能有一个声音，所有人都要无条件听从乐乘指挥，这是韩魏两军早就答应的。
一直以来也是这么执行的。
乐乘并没有坑害过韩军两军，反而每次都是承担最艰难的任务，面对最精锐的秦军。
即便是守城，乐乘也是将秦军主攻的西门交给赵军防守。
只不过后来秦军自己改变了主攻方向，那是没有办法。
即便如此，在韩军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乐乘依然派出贾偃率领赵军和魏军支援。
这也是芒卯和暴栾愿意相信乐乘，与其一起撤离王城的重要原因。
如果一直以来乐乘都是拿他们当炮灰，他们早就和赵军分开了。
“噗噗噗！”秦军没有选择靠的太近，待双方距离达到射程之后，直接举箭朝着赵军射来。
三晋很多士兵没有来得及防御，纷纷中箭倒地。
“可恶，韩军临水列阵，接应贾偃。魏军和赵军随我杀！”乐乘愤怒的说道，率领赵魏联军朝着秦军杀去。
说话之间，天赋已经将大军笼罩，为了追上秦军，乐乘直接开启了疾风阵。
青色战云将大军笼罩，将士们脚下生风，大军速度顿时提升了一个档次。
“撤！”秦军将领很显然是个聪明人，没有选择和赵军硬碰硬，而是选择撤退。
他明白，光凭自己这五千人，根本不可能是赵军的对手。
而赵军既然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追兵不远了。
自己只要缠住赵军，便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被赏赐两个娇滴滴的美人。
不得不说，关中的娘子真是俊俏，比大山里的婆娘好看多了。
收到命令的秦军干净利落的收起弓箭，没有任何迟疑，朝着旁边密林撤去。
动作之快，令人惊叹。
仿佛练了无数遍一样。
“怎么办？”芒卯看向乐乘，语气中有些焦急。
若是让这支秦军逃了，之后时不时钻出来骚扰，他们行军速度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一旦被后方秦军追上，两万多大军绝对不是数十万秦军的对手。
“想跑！”乐乘大步踏出，脸上带着决然和怒意，马槊横扫而出，笼罩方圆数百米范围，在天空中形成一柄十余丈长的马槊虚影，随着乐乘的动作，朝着秦军奔逃的方向轰然劈砍而去。
这一击，乐乘足足抽调了赵魏两军的一半力量，就是为了彻底解决掉这支秦军。
“防御！”秦将惊骇的大喊道，撑起几个月前刚刚学会，也是他唯一掌握的不动如山阵。
马槊虚影携带着毁灭般的气息，轰然落下，仿佛彗星撞击地球，土黄色的战阵瞬间土崩瓦解，秦军盾牌碎裂成废铜和木屑，近百名秦军的气息直接消失，无数秦军倒飞出去。
恐怖的能量波动在山林间掀起狂风，将周围古木连根拔起，山石化作齑粉，等到尘埃落尽，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众人面前。
“追上去。”乐乘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有些脱力，用马槊支撑着身体，对芒卯说道。
第五百九十六章 我们当中出了一个奸细
“诺。”芒卯连忙率领魏军朝秦军追去。
乐乘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如果他都不能留下秦军，还是自刎算了。
乐乘看了一下秦军的情况，以芒卯的实力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便带领赵军回到涧水，迎接贾偃。
“逃。不要回头。”秦将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从一堆烂肉之中爬了出来，他的后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骨头不知道了几根。
但现在已经没时间治疗了，赵军又追了上来。
刚刚乐乘一击，直接杀死了三成多的秦军，重创五成秦军，只有不足两成秦军轻伤或没有受伤，已经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他大爷的，没想到投靠秦国的第一战就要死在这里了，中原人真是可怕，难怪连秦国都无法将其战胜。”秦将烧刀心中想到。
在他心中，秦国已经是巨无霸级别的存在，秦军更是不可战胜。
但这样的国家，中原还有六个！
为什么天下会有这么多恐怖的存在！
烧刀怎么也想不明白。
几年前，烧刀还不是一名秦人，而是生活在巴蜀南部的蛮子。
由于羌人不断下山，攻击他们的村寨，破坏他们的家园，他们只好投靠秦国。
最后秦国不仅帮助他们击退了羌人，还为他们在山下建起了房子，划分了土地，教他们怎么种地，并告诉他们种地比打猎更稳定。
秦人还用精美的丝绸和耀眼的琉璃交换他们在山上采得药，这些药山上到处都是，根本不值钱，以前都没人要，现在却能换来丝绸和琉璃。
很多人都过上了好日子。
因此包括烧刀在内的不少蛮人都感激秦国。
几个月前，秦人过来征调壮丁，他因为学习能力强，已经学会了秦国语言，能够与秦人正常交流，又是蛮人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便被秦人指派率领这支由蛮人组建的大军。
秦国倒也不是不想指派其他人来做将军，实在是语言不通，派再厉害的将军也没用。
你听不懂他讲什么，他听不懂你讲什么，白起来了都得抓瞎。
还不如干脆选个蛮人当将领，不指望他能发挥多大作用，不扯后腿就行了。
其他蛮人是怎么想的烧刀不知道，但他是抱着建功立业的想法来到战场上的。
他加入秦国之后，开始羡慕秦人的生活，特别是秦国贵族的生活，一举一动都显露着高雅的气息。
不像他，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的蛮人。
后来，他听说东方各国都称秦国为蛮夷，骂秦国残暴不仁。
在烧刀看来，虽然加入秦国之后每年都要交纳不少的赋税，但日子绝对是比以前过的好多的。
至少不用和野兽拼命就有饭吃了。
烧刀特别想知道东方各国那些文明的，仁慈的国家是怎样的，是不是比秦国更好。
“哎，恐怕是没有机会了。”烧刀回头看了一眼，追兵距离自己只剩下几十步了。
而他又身负重伤，完全不可能逃掉。
突然，烧刀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朝旁边倒去。
“看样子应该是失血过多，送到后面去，让赵军医师医治。”芒卯抄起烧刀，扔给旁边的士兵。
“我们投降，我们投降。”几十个跟随烧刀从寨子里出来的士兵见到族长被抓，连忙扔下兵器跪地投降。
“把他们都抓起来。”虽然这些秦兵说的话不太像正宗的秦国话，芒卯有些听不懂，不过跪在地上代表着投降他还是知道的。
“剩下那些不愿意投降的，一个不留，全部诛杀。受伤的也补一刀，给他们个痛快。”芒卯平静的说道，仿佛杀的只是猫猫狗狗一般。
烧刀是秦军将军，他才选择救治，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情报，至于剩下这些看着像蛮子的秦兵，他才没有那么多善心去救治。
逃离王城之后，很多东西都烧掉了，赵军也没有多少药材，魏军若是受伤了，还指望赵军救治呢，珍贵的药材哪能浪费在蛮人身上。
主将已经被捉，生死不知，这些秦兵如同无头苍蝇一样在山林中乱转，完全不敢反抗，不一会儿就被杀的一干二净，
芒卯检查无误之后，带领魏军回到涧水边。
贾偃刚刚渡过涧水，只听得轰隆一声，宽大的桥梁被乐乘一击击毁，秦军只好停下脚步。
赵军和韩军临水结阵，弩机上膛，瞄准秦军。
秦军不敢渡河，只能在对岸怒骂赵军，想要拖延时间，远处还有更多的秦军朝这里赶来，黑压压一片。
“我率领韩军殿后，你们先撤！”暴栾咬牙说道。
既然选择同行，那韩军必须发挥出来作用。
“你们韩军逃命在行，防守还是算了吧，即便借助河流也一样。”芒卯说道，“还是我魏军留下来吧，我能给你们争取两刻钟时间。”
不是秦军只需要两刻钟便能够击败魏军，而是两刻钟已经足够秦军绕到其他地方渡过涧水。
魏军人手有限，无法防御太多地方。
而且涧水不是什么大江大河，渡河的难度并不大，甚至可能不远处，他不知道的地方就有一座桥。
“好。注意安全。”乐乘郑重的拍了拍芒卯肩膀，然后头也不回地带着赵军朝东南方向走去。
“多谢。”暴栾俯身一礼，率领韩军离开涧水。
“不要被白起抓住了，这次他可不会放了你。”贾偃经过芒卯面前，笑着说道。
“你……滚滚滚！”芒卯不停挥手，像赶苍蝇似的将贾偃赶走。
说什么不好，非要揭他伤疤。
要不是看贾偃是熟人，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全军分散开来，刀盾兵站在最前面，弓弩手分成两排站在后面。”等到赵军和韩军离开涧水，芒卯下令道。
“将军，赵军要逃了！”陇西骑兵副将指着赵军后背，眼中的火花几乎要迸出来了，“大帅可是下令，就算让魏军和韩军跑了，也要将赵军留下，即便付出再大的代价。”
“我眼又没瞎，能看不到赵军逃了，要不你一个人去追？”羌瘣没好气的说道。
副将脑袋一缩，顿时不说话了。
他又不是超凡境会飞，连涧水都过不去，更别说去追赵军了。
就算超凡境也不敢一个人去追赵军，没有大军协助，超凡境也只是送人头罢了。
“怎么回事？”过了一刻钟，王龁终于率领步兵从后方赶了过来，见到对岸只有魏军的身影，看向旁边的羌瘣。
“赵军和韩军逃了，魏军殿后。”羌瘣快速的将事情经过告诉王龁。
“芒卯将军在吗？我是秦将王龁。”王龁听完之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走到岸边，冲着芒卯喊道。
“王将军，久仰久仰。”芒卯抱拳说道。
“我想要与将军商议一件事情。”王龁说道。
“将军请说。”芒卯说道。
“贵军放我军渡河追杀赵军，我军放贵军回国，绝不会派兵追杀贵军。芒卯将军觉得如何？”王龁自信的说道，仿佛笃定了芒卯会答应。
“本将自己会回国，用不着你们放。你们还是管好自己吧，若是继续追击，本将可不敢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芒卯心中暗骂王龁。
他刚刚差点就心动了，死道友不死贫道，用赵军的命，换魏军的命，简直不要太划算。
但芒卯猛然回过神来，如果他敢这么干，赵国和魏国的关系必然决裂，之后赵国不仅不会再对魏国有任何支援，甚至还有可能出兵攻打魏国。
魏国绝对无法承担赵国的怒火，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靠秦国。
但秦国的目标一直是魏国的土地，投靠秦国，无疑是入了虎口，留给魏国只有不断地被割地。
“既然如此，那日后就别怪本将不留情面了。”说完，王龁和另外一位秦将光明正大的各自带领三分之一的秦军沿着涧水一左一右分头行动。
“将军，我们怎么办。”副将问道。
现在秦军分成三部分，若是魏军也分成三分，很难做到有效防守，而且秦军兵多，可以继续分，但魏军不行。
“本将亲自跟着王龁，你带领剩下的将士在这里防守，去上游的那个不管他。时间一到，无论秦军渡不渡河，立刻撤退。”芒卯说道。
“诺。”副将抱拳说道。
“芒卯将军莫非想通了？本将就说，将军一定会想通的，有生路不走，何必陪赵军送死呢。将军放心，事成之后，本将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王龁见芒卯跟过来，笑着说道。
“这样，将军过来和我比一场武，如果将军赢了，我就让秦军渡河。如果将军输了，就放我魏军离开可好？”芒卯反问道。
真当他傻？你不会泄露出去，难道不会让其他人泄露出去？
即便你真不会，周围这么多人听到，你就敢保证他们都能保守秘密？
况且秦人历来不讲诚信，连楚王都敢骗到秦国杀了，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将军。
王龁心中怒骂，他敢肯定，只要自己敢飞到涧水对岸，芒卯二话不说就会带着大军把自己扬了。
两人知道对方都不是好人，便不再说话，只是沿着涧水两岸一起向东移动。
每移动一段距离，王龁便会丢下一两千士兵，像是故意恶心芒卯。
芒卯没有管，等到两刻钟一过，立刻转身，开启疾风阵，朝着东南奔去。
白起收到消息后，立刻收兵赶了回来，一路上冰冷着脸，身上杀气弥漫，秦军将士也不敢上前打招呼，纷纷绕开。
白起见到张若之后，立刻开口问道，“三晋现在到哪里了？”
“王龁将军送来消息，三晋已经渡过涧水，现在正在往东南走！”张若说道。
“涧水！东南！他们要走伊阙关。”白起大声说道，当年他便是在伊阙歼灭了韩魏二十四万大军，对周围地形非常熟悉，不假思索便说出三晋的目的，“立刻派人通知镇守伊阙关的魏峰，让他务必将三晋联军挡在关下，等待大军抵达。”
伊阙关已经落入秦军手中，不过因为秦国现在主要敌人不在南方，伊阙关的重要性也因此远不如虎牢关和孟津。
秦军镇守伊阙关的将士只有两千人。
不过伊阙非常险要，易守难攻，即便只有几百人，三晋联军也无法在一天之内拿下。
只要伊阙能够挡住三晋联军一天，不，半天，王龁便会率领大军抵达。
“诺。”张若对白起的话没有任何质疑，立刻吩咐了下去。
“老夫领兵多年，没想到临了竟然被赵军骗了。”白起吩咐完之后，坐在椅子上，喃喃说道。
说实话，三晋这种情况，选择朝北走拼一把是最好的选择，若是白起，也会选择这一条路，当然，他是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无论有多少敌军，都不是他的对手。
谁能想到三晋竟然跑南面去了！
“末将怀疑，赵军很有可能得知您在前往孟津的路上等他们，所以才选择朝南走。而且，据末将所知，您抵达我军大营没多久，赵军就知道您已经到城外了。”张若说道。
“你是说……我军中有赵军的人……”这一下，连白起都坐不住了。
若是打仗的时候，突然有个队友给他来个背刺，即便他实力再强，也要饮恨。
但是他仔细思索了一下，当时自己偷偷抵达秦军大营，整个秦军中只有不到十个人知道，这些全部都是跟随秦国多年的老人，甚至有的几代侍奉秦国，没有人有投靠赵国的动机啊。
但张若又不可能撒谎骗自己。
“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本将会禀报大王，同时暗中调查，只要有人投靠赵国，本将必将其揪出来！”白起沉声说道。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而是影响秦军几十万大军生死的大事。
“末将知道了。”张若点了点头。
“对了，周王和西周公呢？”白起好奇的问道。
“周王在西周公献城的时候驾崩了，西周公在游街的时候昏迷过去了。”张若说道，想到这里，一股愤怒再次无可遏制的涌上心头，“九鼎和守藏室藏书全部落入了赵军手中。根据周人所说，赵军还带走了两三千壮丁。”
张若倒是不在乎这两三千人，但想到这些人是被赵国带走的，他就生气。
这件事他都没敢告诉秦王稷，打算等到将九鼎和藏书夺回来之后，再将整件事完整的告诉的秦王稷。
只要最终九鼎回到秦国，那中间丢掉九鼎就只是小事，秦王稷只会赏赐他。
但若是现在禀报上去，那就不一样了，即便最后夺回九鼎，也只是将功补过罢了。
白起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若，亦或者张若并不需要安慰。
“末将去看望一下西周公，毕竟是要送往咸阳的，死了就不好了，武安君要不要一起？”张若见白起不再说话，起身说道。
“本将就不去了。”白起摆了摆手，他对西周公并不感兴趣。
另一边，赵韩联军在疾风阵的加持下快速前行着。
所有人都在默默赶路，没有人抱怨，即便是伤兵也一样，唯一的优待就是可以骑马或者躺在担架上。
“按照这个速度，我们明天就能赶到伊阙了。”乐乘高兴的说道。
只要跨过伊阙，后面便不会出现大规模的追兵了。
“到时候我们可以在伊阙修整一番。”暴栾说道。
“之前我们一直抱着最好的结果，就是认为伊阙还在韩国手中。万一伊阙已经落入秦军手中呢？”李斯突然说道。
“那就只能打下来了。”暴栾沉声说道。
“后方有秦军，打不下来的。”李斯摇了摇头。
暴栾沉默不语，他明白李斯说的其实没错，以伊阙的险要，只要秦军在那里随便扔几个兵，他们短时间内都不可能攻下。
“为今之计，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抢在秦军信使之前抵达伊阙，将伊阙给骗过来。”李斯说道。
只要伊阙没有收到三晋联军往南逃的消息，还是有很大可能骗过来的。
若是骗不过来，那就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
“我去。”贾偃立刻说道。
“不，暴栾将军和我去。”李斯指着暴栾说道。
“为何是我？”暴栾好奇说道。
“一方面，万一伊阙还在韩国手中，这时候正合适将军出面。另一方面，将军的口音和秦国关中口音非常相似，可以让韩国守军更加相信我们。”李斯说道。
“好，我和你一起去。”暴栾立刻答应了下来。
“还有这个蛮子也带上。”李斯指着烧刀说道。
经过治疗，烧刀已经醒了，虽然伤的很严重，不过烧刀毕竟是罡元级别的高手，死是死不掉。
之前李斯想要从烧刀这里得到一些秦国的情报，结果对方是个蛮子，一问三不知，把李斯气的够呛。
“蛮子有什么用。”暴栾小声说道。
“有备无患，可能会有用。”李斯平静的说道。
“行，那就带上他们。”暴栾点了点头，指着烧刀呵斥道，“你小子能骑马吗？”
“禀将军，能骑马。”烧刀连忙点头。
“好，给他准备一匹马。”暴栾说道。
第五百九十七章 嚣张
乐乘和贾偃很快选了五百没有受伤的骑兵交给李斯。
战马在林间小道上穿梭，李斯紧紧抓住缰绳，双腿加紧马腹。
虽然是文人，不过君子六艺李斯一样也没有拉下。
好吧，君子六艺中没有骑马，而是驾驭战车。
不过随着骑兵逐渐兴起，马术的重要性也越来越高，已经有和驾驭战车并驾齐驱的趋势了。
李斯在河套当县令期间，没少利用河套充足的马资源来补习马术，虽然比不上那些顶尖的骑兵，不过比之绝大多数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否则也不可能与贾偃一起作战。
“再快一点，我们必须赶在秦军使者抵达伊阙之前赶到。”李斯焦急的说道。
“你能行吗？”暴栾担心的看着李斯。
其他人本来就是骑兵，没什么好担心的，肯定能跟上。
但李斯是文臣啊，而且只有二十多岁，便受到赵国如此重用，很有可能是赵国贵族，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多少苦。
会骑马就很不错了，但要说骑术有多高超，暴栾是有些怀疑的。
至于烧刀，俘虏是没有人权的，赵军帮他包扎敷药已经很符合人道主义了，死在半路只能说命不好。
不过以他的实力，想死没有那么容易。
“男人不能说不行。”李斯瞥了暴栾一眼，他怀疑暴栾是故意这么说，来激他的，让他没办法拒绝。
“好！我暴栾承认你是真男人。”暴栾夸赞道，将速度再次一个档次。
疾风阵也开启到了极致。
一个眨眼的功夫，五百骑兵犹如一阵狂风刮过，冲过洛水大桥。
现在李斯肯定了，刚刚暴栾绝对是故意的。
“这个家伙！”
“这雨怎么还越下越大了。”暴栾抬起头，不满的看了一下天空，嘴里骂了一句，“贼老天。”
“下大了也好，不仅我们会受到影响，秦军也会受到影响。”李斯说道。
道路湿滑，雨帘遮掩视线，他们速度确实会降低不少，不过秦军追击的速度同样也会因此降低，倒也还算公平。
阴雨天的夜色比平常来的更早一些，赵军仍然在低头赶路，没有一个人抱怨。
直到夜幕完全笼罩大地，赵军终于来到伊阙关下。
“看来伊阙真被秦军拿下了。”暴栾面色一沉。
虽然下着大雨，天空黑漆漆的一片，但他还是一眼看出城上挂的旗帜是秦国大旗而不是韩国大旗。
因为韩国大旗是绿色的，而秦国大旗是黑色的，只要不是完全看不到，哪怕有一点光线，都能分辨出来。
“哎，现在只能看运气了。”李斯叹了一口气
伊阙地势极为险要，两侧是高山，中间是伊水穿过，如同天然门阙，当年白起就是在这里灭掉了韩魏二十四万大军，打断了两国的脊梁。
等到长平之战后，三晋联合，打入秦国关中，迫使秦国割地求和。
整个三川，包括伊阙才重新回到韩国的怀抱。
可惜的是，伊阙在秦国手中是无法攻破的天下雄关，到了韩国手中，就好像降级了一般，随意便可攻下。
这不，伊阙再次回到秦国怀抱，而且和第一次伊阙之战一样，帮助秦军围堵韩魏联军，这次还要加上赵国。
如果不能骗开伊阙，依靠武力几乎不可能攻下。
“你和暴栾将军上前去，用我交给你的方法。只要你帮助我们拿下伊阙，我不仅保你性命无忧，还可以为你在赵国谋一个职位，甚至如果你想要返回秦国，我都可以答应。”李斯对烧刀说道。
和三晋数万将士的性命相比，一个烧刀完全无关紧要。
“好，我会按照将军说的去做，不过有没有用我就无法保证了。”烧刀点了点头。
其实李斯交给他的任务并不难完成，只是让他上前配合暴栾和伊阙守将搭话，让伊阙守将打开城门罢了。
暴栾说话带有秦国关中口音，而烧刀说话更是正宗的巴蜀口音秦国话。
整个天下，只有秦国有这种口音。
这种潜意识的东西，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让人放下警惕性。
“城下何人？”这时，黑暗之中从城上传来一声呵斥。
秦军并没有点燃火把，不是下雨的原因，而是黑天点燃火把只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万一城下出现的是敌军，只要一箭就能杀掉自己。
“守城将军呢？让他出来见我。”暴栾走到城下，冲着秦军无比嚣张的说道。
“我们将军已经休息了。”秦军听到是关中口音，警惕性顿时放下了一半，城下应该是自己人。
至于态度嚣张就再正常不过了，秦国最嚣张的就是关中人，在他们看来，秦国能有今天的成就，靠的就是他们关中人。
没有关中人，就没有秦国的今天。
甚至为了区别和其他地区的秦人，这些关中人往往会称自己为老秦人，以此彰显自己比其他地区的高贵。
偏偏关中人确实有嚣张的本钱，和其他地区一个村顶多一两个有低级爵位的情况完全不同，关中绝大部分人都有爵位，甚至不少人拥有三级以上爵位。
而且关中军还是秦国最能打的军团，铁鹰锐士，黑甲军，包括秦王的亲卫军都是从关中军中选拔的。
军队是最讲究实力的地方，只要你有实力，嚣张一点也很正常。
因此伊阙的守军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老子还没休息呢，他就敢休息了？老子给他一刻钟时间，如果不出现，就等着受到处罚吧。”暴栾将大刀朝地上一插，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我们这就禀报上去，敢问将军名讳？”守军连忙说道。
“老夫叫张波。”暴栾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仿佛自己真叫这个名字。
秦军主要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关中军，包括陇西，上郡等地征来的大军，另一部分是巴蜀军。
伊阙守军很显然是白起的麾下，对张若率领的巴蜀军团为主的大军不可能非常了解，更不可能记住每个将军的名字和长相，所以他也不怕被拆穿。
“张波？”伊阙守将魏峰听到禀报之后，松开怀中手下献上来的韩国美娇娘，有些疑惑的说道。
不过他也没在意，秦军足足有二三十万，光是军团长就有四五十之多，千人将级别的更是有好几百，他怎么可能都认识。
况且又不是称将军就都是将军，说不定只是手下恭维的罢了，实际上只是个百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