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都怪祖先太强
以前年轻的时候，他总觉得天下没有什么病是治不好的，无非是那些医师水平不够。等到年纪大了，懂得越来越多了，才发现绝大多数的病都治不好，他们能够治好的病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能够治好的病，很多也不知道治疗的原理，只是无数医师的经验总结。
他们现在正在把每种疾病的病因、病理、病机、外在和内在表现研究清楚，然后就是怎么治疗，针灸还是用药，如何针灸，用哪些药，用多少药，怎么用药，用药之后患者有哪些反应，如果有不良反应应该采取什么措施，需要注意事项是什么等等等等。
按照宋衷估计，《医典》想要编纂完成，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都有可能，但是只要编纂完成，绝对是当今世界医学界最先进最完善的巨着。
整个赵国上百名医师，任何一名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存在，现在也只能跟在后面打下手。虽有争执，却无人抱怨，大家的目标只有一个，让《医典》尽快问世。
“这我倒是不知道，不过我听南方过来的商人说过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应该是这个道理吧。”墨风喝了一口酒，平静的说道。
【鉴于大环境如此，他不是研究中药的，同样也不会被固有的思维限制住。
“……”宋衷顿时愣住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他竟然没有注意过，而且橘子确实是药材……甚至橘子皮，橘子籽，橘子叶，橘瓣络都是药材……
既然橘子南北方差别这么大，那其他中药有差别也就非常合理了。
“没想到我这研究了几十年药材的，还没有你这个局外人想的明白。”宋衷叹了一口气。当初为了搞明白这一点，二三十名医师啊，没日没夜的研究了大半年，最后才整明白这件事，现在被墨风一句话给解释了……
“大部分药材应该不会像橘子一样差别这么大吧。”墨风夹了一块姜放嘴里，咽下去之后问道。他不喜欢吃姜，不过宋衷说冬天吃姜可以发暖驱寒，之后便每天吃一点，也不多吃，一两片就够了。
“大部分差别都很小，但是有些差别会非常大。”宋衷点了点头，“比如上党人参（非现在的党参，古代上党人参已经绝迹）的药效就远超其他地区的人参，前段时间，上党甚至发现了一株具有灵气的人参，根据我们推测，这些含有灵气的药材对超凡境强者也有效果。”
那株人参还是上党的山民在大山中发现的，足足小孩手臂粗，都有人形了，在太行山中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
有商家出五百金购买山民都没有卖，徒步走到邯郸，坚持送给赵括，现在还放在宫中。
宋衷好几次看到都想给切片研究了，一直没敢和赵括开口。…
“就发现这一株吗？”墨风好奇的问道，“咱们人虽然身具元气的只是少数，怎么也有百分之***，战马、耕牛什么的也有不少具有元气。袁华将军说海上有元气的大鱼更多，有些甚至能将战船撞碎。按理说植物也应该出现不少具有灵气的。”
墨家当年对这方面也是进行不少研究的，按照先贤的推测，灵气的出现，最先改变的就是土壤、石头，其次就是植物，最后才是动物和人。
只不过土壤、石头是死物，无法储存灵气，反而受到的改变最小。
“可能吧，我也不太明白，或许农家那些人对这方面懂得更多。”宋衷摇了摇头，“不过这些植物就算产生元气也会被吃掉，能够留下来的只是极少数幸运儿。”
“也是，不过你们也可以自己种药材啊。”墨风说道。
“种药材？药材乃天地生长，岂是人能种的？”宋衷顿时脸色一板，吹胡子瞪眼的说道。
“姜是药材吗？”墨风夹了一块姜，在宋衷眼前晃了晃。
宋衷脸色由青变黑，由黑变白，他已经知道墨风想说什么，但是他没有办法反驳。
“既然姜是药材，那姜能种，就说明其他药材也能种。只不过是你们没有找到办法罢了。”墨风将姜放入嘴中，大声说道。
他不是医家人，没有医家那些几百上千年前传下来的陈旧教条，况且祖宗说的不一定就是对的。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就是错的呢。
“你说得对，说不定药材真的能种。”宋衷深吸一口气，郑重施了一礼，“回去之后，我就让人试试。”
“成功了之后不要忘了请我喝酒。”墨风笑着说道。
“一定。”宋衷点了点头，“对了，大王不是也让你们编纂《工典》了吗？进度怎么样？”
“和《医典》一样差得远呢，工家号称百工可不是虚言，广义上来说，巫医乐师都是属于百工之人，剩下的木匠、石匠、船匠、桥匠、铁匠、铜匠，甚至包括鞋匠、伞匠……各行各业，几乎都能算在百工里面。”
“除了实际应用之外，我们还要完善理论基础，让大家知其然，知其所以然，但是大部分人只知道一直以来就是这样，并不懂其中的原理。在这方面我们这些后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墨子十分之一，真是给老祖宗丢脸啊。”墨风无奈的说道。
墨家太难了，既要继承墨家的思想，又要继承工家的技术，还要有墨侠的武艺，整个墨家，包括墨风在内，没有一个能达到要求的。
准确的说，从墨家建立到现在，唯墨子一人而已。
孔子之后有颜回、曾子、子思子、孟子继承他的思想，墨子之后有人继承他的思想，有人继承他的技术，有人继承他的武艺，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将三者全部继承。
所以墨家的衰败是理所当然的，有时候太强并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当初墨子只是三者选其一，墨家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衰落，不过同样也无法像当年那样横压一世了。
“都怪祖先太强了。”有时候，墨风都会发出绝望的感慨。
墨风的目标就是成为墨子之后的第二人，目前来看，是没什么希望了，思想，技术，武艺，他唯一有机会超过墨子的就是武艺，但是他现在每天忙得脚不着地，压根没有时间练武。
至于其他人，虽然不乏一些天赋比较好，但是和他相比都有不小的差距，更谈不上振兴墨家了。
第四百一十九章 我们有这么多钱吗
大殿内交谈声不断，大家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着，今天发生的事情足够震惊他们一段时间。
周子也找到了鲁仲连，两人在齐国的时候就交好，后来前后来到了赵国，如今也都位列十二卿。
不过周子是前不久才抵达邯郸，被通知做少府，之前一直在济西，对赵国未来的计划并不了解，今天才第一次得知具体内容。
“大王一次性做了这么多计划，又是提高待遇，俸禄，又是建学校、邮驿站、工厂，还要开发河套，我们有这么多钱吗？”周子担心的说道。
这么多发展计划，虽然看上去是好的，赵国未来充满了希望。但是如果最后没有完成，那就是另一个场景了……
按照他的推测，别说赵国，就是将全天下的钱集中到一起，也就勉强能完成赵国的计划。
“看起来需要很多钱而已，其实真正要出钱的，也就是官员、工匠、老师、士卒的俸禄和福利。按照计划，未来三年内不会发动大战，就算发生战争，也会将战场控制在境外，并且尽可能压缩战争规模。”
“也就是说，这笔看似很多的钱短时间内并不需要出，而是会在未来很长时间内依次发放。官员的养廉金、工匠的退休钱也是一样。”
“从明年开始，魏国鸿沟的管理权就是我赵国的了，我赵国的商品可以沿着河水、鸿沟南下，卖到楚国，还可以通过颖水、淮水、邗沟卖到江东。通过济水、荷水、泗水卖到淮北。作为交通枢纽的鸿沟商税必然大增。”
鲁仲连不知道的是，赵牧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派人把鸿沟两侧大部分商铺买下来了，除了商税之外，只要有商船停下来吃喝拉撒，赵国都能赚到钱。
而且这部分钱是受到魏国保护的，当然，要向魏国交税就是了。
“其他修建道路，建造驿站、修建学院、建造工厂用的都是俘虏，材料是成本价，非常便宜，而且是按批次建造，我们要出的只是粮食，前不久从楚国和齐国购买了一大批粮食，还有海军大肆捕鱼，我国粮食产量也在不断提升，所以粮食不是问题。过了明年之后，河套安定下来，就不需要从其他国家购买粮草了。等到后年，完全就不需要再给河套送粮了。”鲁仲连说道。
其实赵国如果不往河套投钱，河套也能发展，只是速度会慢非常多，少则八年十年，多则一两代人。只有往里面大量投钱，才能在三年内完成自给自足，五年之后反哺赵国。
赵括之前就计划改行政制度，立军功制，但是如果没有戎狄提供的大量俘虏和战马耕牛，他是不敢一次性把步子迈这么大的。
这么多人力物力，就是把赵国榨干了都不够。
俘虏就不一样了，怎么榨干怎么用。
“俘虏……不会造反吗？”周子问道，就是驴干多了也会撂挑子，更何况还是被俘虏的敌人，其中有不少家人都死在赵国手中。…
“怎么可能没有，一开始比较多，后来就少了。”鲁仲连说道，“我们又没有虐待他们，虽然苦点累点，但是顿顿管饱，比他们以前吃的还好。以前他们看似是牧民，其实不也是贵族的奴隶吗？他们喂养的牛羊可有一头是他们的？”
“那些贵族随意打骂他们，我们至少不会无辜打骂他们。而且表现好的我们会赐予户籍，还会给他们一块土地。后来也就没有人造反了，反而努力干活，争取获得户籍。毕竟造反是必死的，努力干活至少还有希望。”
“他们相信了？”周子问道。
“我们在每个煤矿和建设团队选了几个俘虏，在所有人面前赐予了户籍和土地，并且告诉他们，就是这些人把他们要造反的事情告诉我们的。”鲁仲连笑着说道。
几张纸和几块没人种的土地，换来几十万俘虏的努力工作，简直不要太划算。
特别是当几个出卖同胞的女干人获得奖励之后，所有的同胞都不再是值得信赖的自己人，而是有可能出卖自己的敌人。
每个人心中都有求生的本能，之前造反只是绝境下唯一的选择，现在赵国给了他们一条生路，即便大家都知道，最后能够获得户籍的只是少数人，但是他们还是会为了那一丁点机会拼命努力。
当一条狗发现两条腿走路能讨主人开心的时候，所有的狗都会开始学习用两条腿走路。
周子沉默半天没有说话，这个办法太狠了，简直如同商鞅的连坐制，不过商鞅奴役的是自己人，而赵国奴役的是外人。
【鉴于大环境如此，“这个办法……是谁想出来的？”过了好一会儿，周子才问道。
“都平君。”鲁仲连道。
作为统帅、谋士、治国全能型人才，田单就是赵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这……确实是他的风格。”周子苦笑着点了点头。
当年即墨之战，田单为了激发城内百姓奋死的决心，用反间计诈燕将骑劫，使燕将骑劫派兵挖开齐人祖先的坟墓、焚烧死尸，割掉齐军俘虏的鼻子。
骑劫那傻货全部照办了，一样不差，然后不出意外的被田单宰了。
但这件事并没有结束，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燕军败了之后，这件事也就传出去了。
大家这才发现掘开祖先坟墓，烧毁祖先遗体，割掉俘虏鼻子的罪魁祸首不是燕军，而是田单。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齐国的社稷并没有他们一家一姓重要，他们可以接受齐国覆灭，但是不能接受自己祖先受到凌辱。
田单的声望一落千丈，大部分人开始反对他，再加上田单又功高震主，齐王也不喜欢他。
于是就顺水推舟卖给了赵国……
“这次和以前不同，对付戎狄不用讲究这些，我们能给他们一条活路就是仁慈，不给他们活路他们也只能受着。”鲁仲连挥手说道，和在中原不同，就是把戎狄全杀了他都没有心理负担。
“是我多想了。”周子说道，他还没有从以前的思想中转变过来。
第四百二十章 赵国的隐患
赵括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各个官员的反应，之所以将午饭以这样的形式呈现，一方便是为了让大家见识农家和墨家的成果，另一方面，也是表决自己变法改革的决心。
这些人中必然有支持者，有反对者，但只要第一时间不站出来反对，等到新的政策实施下去，再想要反对就晚了。
“主要还是产粮的问题，得再往农家塞几个年轻人。”赵括心中想到，如果亩产能翻一倍，他哪里还需要这么小心翼翼，抽点人手都要计算一下粮食够不够，有时还要向楚国和齐国买粮。
虽然能买到，但是终究不安稳，说不定人家啥时候就不卖了。
现在赵国看起来和各国关系都不错，但这只是表面，说翻脸就有可能翻脸，只有自己家地里的粮食吃的才心安。
农家那几个老头虽然能干，但是年纪太大了，说没可能就没了，必须尽快将年轻人培养起来。
而且现在农家有研究水稻的、研究小麦的、研究粟、黍、大豆、高粱、棉花、瓜果、蔬菜的，都需要人，几个老头远远不够，人越多越好。
“大王觉得我赵国官员如何？”魏无忌突然问道。他在这些人中看到了不少熟人，有些当年还是他的门客，在魏国没有得到重用的机会，如今在赵国终于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当为天下翘楚。”赵括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
这可不是他夸大其词，当今天下，在武将方面能够和赵国相比的，唯有秦国。但是在文官方面能够和赵国比的，一个都没有。
“大王不觉得来自各国的官员有些多了吗？”魏无忌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低声说道。
由于招贤令、邯郸学院的作用，以及赵括的多次挖人，再加上四大公子之二的魏无忌、赵胜的吸引力，更有诸子百家广收学子，各国人才不断涌入赵国。
而且赵括秉着自己就算白养着，也不让其他国家得到的原则，几乎来者不拒，待遇全部拉满。
如今赵国来自其他各国的中上层官员已经达到半数，位列天下之最。邯郸学院中更是大部分祭酒、博士都是来自列国。
虽然有了不论出身，不论国家，唯才是举的美名，但是也极大压缩了赵国本地人的上升空间。
长此以往下去，非常不利于赵括的统治。
赵国人才是赵括的基本盘，赵括统治的基石。说句夸张一点的，外来人员哪一天看赵括不爽，爬起来就跑了，赵括留都留不住。
赵国人虽然也可能跑去其他国家，但对于大部分人来说，除非对上层失望透顶，轻易是不会离开家乡的。
如果赵国人反过来却被外来人员管理，即便外来人员干的更好，大家心中也会有所不满，而这种不满，一部分是对赵括的。
因为所有外来人员的权力都是赵括赋予的。
魏无忌设身处地的想了想，如果自己是一名普通赵国黔首，县令是魏国人，县尉是齐国人，郡守是韩国人，郡尉是燕国人，郡丞是楚国人，只有乡老是赵国人，自己心中会不会有所不满？答案是一定的。
如果自己是一名赵国小贵族，当了十年县令，兢兢业业，好不容易升到了郡丞，结果郡守是魏国人，郡尉是齐国人。
他们没有十年兢兢业业，只是通过招贤令或者其他人的举荐，见到了国君，于是获得了和自己同样的机会，自己心中会不会有所不满？
答案也是一定的。
魏无忌一开始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因为各国都有来自其他国家的官员，下到县令，上到相国。
直到刚刚，一眼扫过去，好家伙，一半都是六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国在一起开大会呢。
更可怕的是，这次官制改革，郡县制的确立，将会多出大量位置，而这些位置同样有不少被安排给了来自六国的官员。
至于赵括，后世的固有思维让他忽视了这个问题，他总想着人才越多越好，却忘了赵国人的感受。
“幸好有信陵君提醒，寡人险些酿成大错。”赵括猛然惊醒。
他之前还在为‘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而沾沾自喜，现在才发现自己是有多傻。
这里是赵国啊，如果到处都是来自其他国家的官员，百姓不仅会心生抵触，甚至会产生对抗官府的想法。
时间长了，更会有一种我赵国人不如其他国家的人，低人一等的想法。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而且这种矛盾会在变法过程中愈演愈烈，甚至会导致变法的失败。
赵国若是站在百姓这边，各国人才必然会离开赵国。赵国若是站在官员这边，百姓将和官府离心离德。
失去民心容易，再想要获得民心，可就千难万难了。
“信陵君明察秋毫，老夫不如啊。”荀子叹了一口气，他此前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见到来自各国的人才，甚至有一种和赵括一样，沾沾自喜的感觉。
现在才发现，这罐蜜糖下面隐藏着巨大的危险。
“大王和荀子言重了。”魏无忌说道。
“不知信陵君可有补救之法？寡人总不能将大家赶出去吧。”赵括苦笑着说道，如果真这样做，他的名声就彻底完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才投赵。
“之前拟定的升迁名单必须调整，其中来自六国的官员先剔除。”魏无忌说道。
“这个可以。”赵括点了点头，虽然名单拟定好了，但是还没有下发，随时可以调整。
“然后把来自魏国的官员调整到邺郡，来自齐国的官员调整到济西郡，来自燕国的官员调整到河间郡，来自韩国的官员调整到上党郡。”
“这些郡要么曾经属于各国，要么曾经一部分属于各国，百姓对来自以前国家的官员也会多一份认同。同时，郡守、郡丞、郡尉、长史四人中至少有两人是赵人。县令、县丞、县尉三人至少有一人是赵人。”
“来自楚国和剩下的官员，安置在河套、盐铁煤炭等产业、以及道路建设上面。愿意前往河套的百姓心思更加活跃，也更容易接受来自其他国家的官员，不过同样需要有赵人共同管理。”
第四百二十一章 高利贷
“盐铁、煤炭、水泥、纸张、陶瓷等国营产业，包括道路建设的负责人同样属于官员，品级与当地官员相同，或者低半级，大家被调过去也不会有意见，而且这些官位很少和当地平民打交道，也不会直接管辖平民。”
实际上大家不仅不会有意见，反而会非常开心，这些国营产业虽然权力小，但是油水大啊。
“今后升迁也是这样，并且同等条件下，优先升迁来自本国的官员，等到时间长了，大家真正融入赵国，再一视同仁。”魏无忌说道。
“荀卿可有要补充的？”赵括看向荀子。
“臣没有别的补充。”荀子摇头说道。
“那就按信陵君说的办。”赵括见荀子没有补充，立刻点头答应，“朝会结束之后便调整。”
虽然赵国一直强调一视同仁，但实际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一视同仁，主观条件还是客观条件都不允许。
“诺。”魏无忌说道。
“日后还请信陵君继续查漏补缺。”赵括施了一礼，郑重的说道。这次若是没有信陵君，恐怕要等到矛盾爆发他才能意识到。
……
未时，大家吃过午饭，休息了一段时间，再次回到大殿上。
“朝会继续，第十五条，在全国各郡县设立贷款，用以帮助受困的百姓，利息两分，允许劳力偿还。”赵括宣读道。
贷款，或者说高利贷，早已在各国横行。从官府、到贵族、到商人到处都是放贷的，严重剥削侵蚀农民的利益甚至生命。
‘农民解冻而耕，暴背而耨（nou），无积粟之食。’而商人‘无把铫推耨之劳，而有积粟之食。’
包括荀子也认为‘工商众则国贫。’应该‘省商贾，众农夫。’
不过商人有他的价值，虽然会带来一些危害，但同样能够带来大量的利益，可以加强管理，但不宜打压。
除了商人之外，贵族和官府同样也是主要放贷者。
孟尝君田文曾经在薛地大放高利贷，一次性就能收到‘息钱十万。’
在秦国如果不能及时还贷的，则会被抓去服劳役抵偿，一天折合八钱，如果吃官家饭，则折合六钱。
这可不是工钱，而是抵高利贷的，如果欠的多，最后不仅钱还不上，人还会搭进去。
如果秦国真能一天给八钱，早就一大堆人跑去干活了，要知道一石粮食才三十钱左右，干三四天就买一石粮食了。
这个年代农民抗风险能力极低，一场干旱或者洪涝就能让整个家庭破产，贵族和商人趁着农民穷苦的时候提高粮价，然后贷款给他们，让他们买高价粮。
等到粮食收获了，他们再打压粮价，让农民贱卖粮食，还给他们贷款。
实际利息早已超出当初定下的金额，还不上的只能利滚利，最后卖地、卖老婆、卖儿卖女、卖自己。
以放贷之名，行食人之事。
大量农民失去土地，变成佃户、奴隶、流民。
这种事情在各国都屡见不鲜，赵括敢保证，在座的就有不少是放贷的，包括五公十二卿级别的。
有点良心的，三分四分利，没良心的，直接翻倍。
但是贷款又不能直接取缔，它有时候确实能够让一些人渡过危机关头，直接取消的话，本来还能靠着贷款多撑一两年的农民，现在连一年都撑不了。
而且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如果直接一刀切，大家必然联合起来反抗，就算赵括有大军在手，也会造成一些动荡。
不过高利贷是绝对不能继续下去的，所以赵括选择设立官方贷款，利息定死两分。
有了两分利的贷款，大家自然不会再去借那些高利贷，同样，如果贵族还想继续依靠借贷赚钱，只要不超过官方利息太多，仍然能赚到钱。
当然，想要暴富是不可能的了。
“官方贷款暂时只限农贷，凡有户籍者可以向当地县衙借贷粮种、农具、耕牛。归还时除了借贷本金之外，按照借贷时市价计算利息。后续会陆续开放其他借贷。”
“另外，以往借贷中，凡是超过三分利的借贷，超出部分借贷者有权不还。也就是说，利息最高不得超过三分。强制追回超出部分者，以抢劫罪论处。”赵括沉声说道。
之前还有些澹定的众人，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了，这意味着不仅未来的钱变少了，甚至连现在的钱也变少了。
望着坐在最上面的赵括，以及前面几排，赵国最大的‘放贷者’，他们仿佛看到了黄澄澄的金子正在离他们远去。
“大王，借贷本就是私人之事，讲究你情我愿，商人并没有强迫借贷者借贷，朝廷又为何要限制？”终于，有人站了出来。
“如果寡人没记错的话，你是晋阳的县丞吧。”赵括将文件放下，看着面前这个官员说道。
虽然县丞的官职不大，但是因为晋阳的特殊性，实际地位远在其他县之上，仅次于郡。
按照规划的名单，这名晋阳县丞也会升为太原郡郡丞。
“禀大王，下官正是晋阳的县丞。”赵浦拱手说道。
“你放贷给农民了？”赵括平静的问道。
赵浦脸上有些慌乱，匆忙说道：“禀大王，下官并未放贷给农民。”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如果商人有意见，让商人自己来和寡人说，寡人向来广开言路，就算是商人找寡人，寡人也会亲自接见。”赵括嘴角露出一丝讥笑，挥手说道。
如果赵浦大大方方承认，赵括还会高看他一眼，只要后面好好做事，太原郡丞的位置还是他的。
现在想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却连承担风险的勇气都没有，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赵括心中默默给他打了个叉，连争辩都懒得争辩，直接以身份强压下去。
“还有谁有意见？可以直接站出来说。”赵括扫视了一眼下方，大声问道。
没有人站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大家都同意这件事了，如果之后寡人发现有人阴奉阳违，就不要怪寡人不顾君臣之情了。”赵括沉声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稳定粮价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有人站出来反对，却都不希望这个人是自己，赵括积威已久，内有诸位大臣支持，外有近三分之一的官员是赵括的死忠，还有十万大军和千万万万百姓的拥护。
光凭他们这些人想要让赵括和赵国文武大臣改变决定，无疑是蚍蜉撼树。
最后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钱财乃身外之物，都是小事，以后还有机会。
即便他们心里清楚，妥协一次之后，就只剩下一直妥协。
“这件事即刻通报全国，不得有误。”赵括将文件翻到下一页，继续说道，“第十六条，平衡粮价。寡人欲在邯郸、武阳、晋阳、九原、邺城五地建立粮仓，用来储存粮食，平衡粮价。”
“从明年一月一日起，新度量衡下，赵国境内粮价不得低于一百五十钱每石，不得高于两百一十钱每石。也就是说，旧度量衡下，粮价不得低于二十五钱每石，不得高于三十五钱每石。”
粮价是必须平衡的，如果不能平衡粮价，名义上用来帮助农民的借贷最后必然会像青苗法一样沦为剥削农民的助力。
表面上是两分利息，实际上翻倍都有可能。
不设标准，凡有户籍者皆可借贷，允许劳力偿还，也是为了避免走青苗法的旧路。
至于还不上的，可以申请延期，延期之后依然还不上，那就留下来给朝廷干活吧。
不过只要不是遇到灾年，耕牛被偷了之类的，那点种子怎么也还上了，遇到灾年赵国自然会采取别的措施。
如果刚借的耕牛被偷了，而且没有抓到小偷，你也没办法证明，那……只能自认倒霉，靠干活偿还吧。
即便是抓到小偷，租借者也会受到一定的处罚。
“另外，明年一月一日起，各边境关隘、城池严查过往商队，禁止一粒粮食流出赵国，凡是私自将赵国的粮食贩卖出境者，抄家起步。凡是从其他国家运送粮食入赵者，免除所有入关税、入城税。”赵括继续说道。
如果不能限制粮食流出，一旦其他国家粮价上涨，各地商人必然疯狂涌入赵国购粮，卖给其他国家，就算赵国粮食再多，也无法做到真正平衡粮价。
至于其他国家粮价下跌，商人在其他国家疯狂收购粮食，然后卖给赵国，赵括没有丝毫的担心，粮食有多少他收多少，一分钱都不会少。
赵括声音刚刚结束，下方顿时响起嘈杂的声音，和之前宣读的那些政策不同，后面这两项则是真正触及到绝大部分人的利益了。
赵国所有官员，除了刚加入赵国不久，还没来得及购地的之外，其他所有人，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大地主。
华夏人对于土地的执念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旦发达了之后，第一件事想的就是买地，不管是回老家买地，还是在发迹的地方买地。
总之，必须买地。
只有买了土地，子子孙孙才能一直延续下去，一步一步发展。
像赵胜、乐毅这些有封地就不用说了，土地那都是大把大把的。即便是没有封地的，在城外、或是老家也都有大量的土地。
稳定粮价，就相当于限制了他们卖粮赚钱。
以往灾年的时候，他们一石粮食甚至能够卖到百钱，现在最多也不能超过三十五钱，再去掉成本，这是多少倍的差距啊！
就在众人吵闹的时候，冯亭突然站了出来，在所有人的期待下，高声说道：“大王英明，此乃利国利民之举，臣等全力支持。”
顿时，整个大殿安静了下来。众人的眼神从期待变成了疑惑，然后变成了愤怒，恨不得把冯亭吞了。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你这是做什么？”靳黈瞪了冯亭一眼，有些生气的说道。
他不是反对冯亭附和赵括，对于他们这些来自他国的官员，唯一的支持就是赵括的信任，况且限制粮价只是少赚钱了而已，又不是不赚钱，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是冯亭在此时站出来就相当于充当急先锋，和赵国大部分官员作对，他们在赵国无根无基，如果得罪了赵国大部分官员，后果可想而知。
“放心吧，他们不仅不会生气，事后还会感激我站出来阻止了他们犯错。”冯亭笑着对靳黈解释道。
“韩魏齐秦四国已经得到了曲辕犁和水车，燕国和楚国快则明年，晚则后年，必然也会开始推广曲辕犁。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未来几年各国产粮必然暴增。”
“产粮暴增，粮价必然下跌。甚至有可能跌到有史以来最低，表面上看限制最高粮价让我们赚的钱变少了。但同样设立的还有最低粮价，在各国粮价都暴跌的同时，只有我赵国的粮价不会暴跌，从而保护了我们这些人的利益。”
在其他人还在争吵的时候，冯亭一眼就看出这个政策对他们的好处，并且及时站出来，阻止大家吵下去。
实际上如冯亭所说，各国产粮突然增加，人口还是和之前一样，粮价暴跌是必然的。按照正常趋势，暴跌后的粮价会随着人口一点点增加而攀升，直到回归正常水平。
如果遇到饥荒、战争则是另一回事。
在现在的政策下，去掉路上的损耗，赵国粮商其实已经没有多少利润了，如果距离再远点，亏本都有可能。
但是冯亭又不是商人，又不炒粮，粮价平稳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至于商人的死活，那就和他没有关系了，没看赵国商会的大东家赵牧都没有说一句话吗。
“原来是这样！”靳黈恍然大悟，心悦诚服的说道，“再下佩服。”
本来冯亭把上党送给赵国，害的赵国和秦国干了三年仗，差点被打废，赵国很多人都不喜欢他，连带着靳黈、韩非这些从韩国来的都不受赵国官员和百姓待见。
这次冯亭及时将话题结束，制止其他人继续犯错，也算缓和了双方关系，改变赵国官员对他们的看法。
在冯亭的提醒下，一些官员逐渐反应了过来，开始出声附和，很快，这个政策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第三百二十三章 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朝会一共持续了七天，除了第一天是赵括主持，剩下六天全部是由魏无忌和蔺相如主持，将变法的任务细化，分配出去，具体到每个人负责做什么。
朝会结束之后，赵括带领所有官员到宋衷和襄子那里，让他们给赵国官员做个体检。
医馆早已做好准备，来自全国各地有名的医师都等着这次机会，将医家的名号彻底打响，免得以后被别人小视。
“大家不用担心，无论检查出来什么问题，皆由朝廷出钱治疗，这里汇聚了整个赵国，乃至天下最顶尖的医师，定是可以治好的。”赵括笑着说道。
大家苦着脸，都有些讳疾忌医，不过看到赵括坚持，只能跟在后面排队。
至于武将那边，超凡境以下的也要检查，超凡境的就不用检查了，没有什么病能影响到他们。其实到了罡元境基本上就很少会沾染疾病了，如果小时候和年轻的时候没有受过长时间的饥饿，或者大病、元气亏损之类。一般来说，罡元境活到八十多岁都不成问题，个别人还能获得更久。
“身体没有大碍，多注意运动，向前面这一位学习。”襄子指着荀子对蔡泽说道。
“运动可以，向荀子学习还是算了吧，整个天下都没有几个文臣比他能打的。”蔡泽看了荀子一眼，宽大厚实的儒袍都掩盖不了下面的肌肉，都囔着说道。
襄子没有回他，继续检查下一个：“恢复的不错，平时多注意休息，不要劳累。”
“相如谨记。”蔺相如恭敬的说道。
“老夫有一法可以再为相国延寿十年，不过这个办法需要经过大王同意。”襄子突然说道。
“哦？襄子说来听听。”赵括好奇的问道，周围人员也莫不把目光聚集在这里。
“老夫听说大王有一株手臂粗细的上党人参？”襄子问道。
“不错。”赵括点了点头，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看到过。
“根据师祖手扎记载，当年赵简子昏迷五日不醒，师祖将其治好，赵简子赐师祖蓬鹊山田四万亩，蓬鹊山之首有翩翩欲飞天然石鹊和静观天下神奇石人形象，赵人视师祖为吉祥喜鹊一般，而尊称其为扁鹊。”襄子缓缓道来。
赵括看了赵胜一眼，赵胜点了点头，赵国确实有这个记载，扁鹊在秦国被遭杀害，还是赵人千里迢迢赶到咸阳，将其头颅抱回，葬在蓬鹊山下。
直到现在，山下都有人供奉扁鹊，当地官府每年也会派人修葺。
扁鹊在赵国民间声望极高。
“师祖在赵国待了近十年，赵君对其赏赐不断，其中便有一株上党人参，根据师祖推测，这种灵物不仅具有恢复元气，延年益寿的作用，甚至还有可能提高超凡境强者的实力。这株人参一直传到第四代师祖手中，四代师祖离开赵国，到天下各处行医。”
“恰逢秦武王与武士举鼎比赛，伤了腰部，无论太医怎么医治都不见好转，第四代师祖便用它治好了秦武王的腰伤，之后没多久，秦武王便成为了天下最年轻的超凡境强者。第四代师祖也因此惨遭秦太医李醯杀害。这也是臣等扁鹊弟子终生不入秦的原因。”襄子愤恨的说道。
“一代神医竟然死在了小人的嫉贤妒能上面。”赵括叹了一口气，“传令下去，将扁鹊凋像置于神农庙之中，每年药王节，赵国共祭神农、扁鹊二人。”
“臣拜谢大王，告慰师祖在天之灵。”襄子闻言，伏跪在地，激动的说道。
“老先生快快请起。”赵括扶起襄子，“老先生刚刚说师祖扁鹊推测人参不仅能够延年益寿，还有可能提升超凡境强者的实力，不知是真是假？”
“关键不在于人参，而在于药材本身是否蕴含灵气。不过这些只是师祖手扎上记载，臣并不敢保证。”襄子说道。
“来人，去宫中将人参取来。”赵括没有丝毫犹豫。
“诺。”贲一拱手，转身朝王宫奔去。
“臣多谢大王。”襄子拱手说道。
“老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快说，人手够不够？药材够不够？”赵括说道。
“人手和药材都够，只是……还缺少超凡境强者配合试验。”襄子犹豫了一会儿，迟迟疑疑的说道。
超凡级别的试验品啊，当年师祖扁鹊都没有这个待遇。
闻言，在场所有超凡境的武将默默后退几步，离得远远的，连看襄子的眼神都变了，他们可不想莫名其妙变成试验品，万一出现啥问题……自己都没处说理去。
“……”赵括有些后悔多嘴问这一句了，任何一名超凡强者都是赵国的支柱，怎么可能交给襄子做实验。
况且就算他同意，武将自己也不可能愿意！
“都武君。”乐毅小声示意廉颇。
“滚，好事想不到我，这种事就知道让我上，上次就被你们坑了。”廉颇不忿的说道，上次赵括让大家把写的兵法给他看，结果就他一个人老老实实的把兵法交给赵括，然后被骂了一通。
“谁说让你去给襄老头实验了？你那不是还有一个匈奴俘虏吗？”乐毅顿时脸色一黑，沉声说道，“还有，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的人？”
“啊？没有。望诸君英明神武，足智多谋，在下望尘莫及。”廉颇恍然大悟，连忙摇头，“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匈奴俘虏，正好也没用了，就送给医家吧。”
这名俘虏还是河套之战俘虏匈奴的，廉颇见其反弹天赋不错，非常适合玄甲军，就将其抓过来研究了，一直到现在。
如今天赋也研究的差不多了，用处也不大了，送人也无所谓。
想到这里，廉颇站了出来。
“老夫多谢廉颇将军，廉颇将军英明神武，舍己为人。”襄子看到廉颇站出来，立刻带着所有医师行大礼。
“我可没说我去啊，我这里有一名匈奴的武将，是超凡境。你们不嫌弃的话，可以送给你们，不过，你们不要给弄死了。”廉颇有些担心的说道。
“不嫌弃，不嫌弃。”襄子连忙说道，“廉颇将军放心，我们肯定会好好对他的。”
望着满面笑容的襄子，当年面对六十万秦军都没有后退一步的廉颇，背后突然打了个冷颤，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廉颇匆忙对赵括施了一礼，转身就走，“你们留在这里吧，老子走了，匈奴俘虏我会封好内气让下人送来的，跑了就别找我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一撮
廉颇离开后，大部分超凡境的武将也都跟着离开了，生怕留在这里一不小心就被抓了壮丁。
连文官看向医家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听襄子的意思，他们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用人做实验了，最多之前用的不是超凡境。
在这个年代，大家心中还是很难接受这件事情的，不过因为用的不是中原人，所以也没有人反对。
他们还没同情心泛滥到为匈奴人说话。
只是现场冷清了很多，本来还在交谈的官员都闭上了嘴巴，检查之后迅速离开，一刻也不想停留。
“心火过旺，平时多注意休息，少操心，多吃点梨，莲子，就不需要开药了。”
“多谢医师。”
“征伐过度，要节欲。”
“多谢医师。”官员有些尴尬，连忙离去。
“你左腿有些偏，平时是不是使不上力气？”
“不错，我找了好几个医师都没有治好。”雁门郡守张岩点了点头。
“需要针灸半个月到一个月，你就先留在邯郸吧。”襄子说道。
张岩看向赵括，地方官在朝会结束之后是需要尽快回到任上的。
“听襄子的，身体要紧。”赵括点了点头，“政务可以先交给郡丞和郡尉，身体养好之后再任职。”
“多谢大王。”张岩感激的说道。
“你的是骨疽，取黄芪、芍药、甘草、姜、蜀椒、茱萸一撮，白蔹两撮，磨碎之后放入酒中，每日五次，可治。”
“多谢医师，多谢医师。”
“……一撮是多少？”赵括奇怪的问道。
“三个手指一捏就是一撮。”襄子伸出右手，然后把大拇指、食指、中指放在一起，晃了两下。
“……”赵括一时间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们就是这么抓药的？”
“不然呢？”襄子理所当然的说道。
“没有秤吗？你们这么做不会出问题吗？”赵括额头上都要冒黑线了，合着自己统一度量衡白统一了。
“怎么可能出问题，用秤才会出问题。不是老夫吹嘘，就那些秤还没老夫的手准。”襄子不屑的说道。
“而且用秤太慢了，一副药少则需要几种药材，多则十几种药材。每个患者又要好几副药，一天下来都抓不了几幅药。”宋衷也说道。
他们这些人都是徒手抓药，又快又稳。更有不少医师都是从游医过来的，背个药箱就天下各地到处行医。
至于称？不好意思，没见过。
其他人闻言，也纷纷出言附和。
这些人来自各个国家，行医习惯、医术学派各有区别，但是用手撮都是一样的。
就像天下各国度量衡不同，但是一跬就是一跬，一步就是一步，一扎就是一扎，在这方面各国是一样的……
倒是有些学徒面露犹豫，想要站在赵括这边，他们这段时间早就恨死了这些模棱两可的东西，但是在这么多医家大师面前，他们这些学徒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赵括点了点头，有些称确实没襄子的手准，但是……学徒呢？
“抓药必须规范，你们能够徒手抓药，保证精准，但不代表所有医师都能做到，更何况还有大量的学徒，治病不比其他，容不得有半点失误。我会让墨家做一款适合你们医师使用的秤，以后药方上必须标明重量、个数等计量单位。”赵括沉声说道。
襄子这一代人他想改变是不可能了，但是下一代绝对不能让他们带歪了，医术想要快速发展，规范化是必须的。
“臣遵命。”襄子和宋衷对视一眼，无奈的答应下来。
十几名医师同时检查，速度很快，大部分官员身体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小毛病，身体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少部分人。
需要开药的襄子等人会开好药，不需要开药的则告诉怎么调理，如果官员不听他们也没有办法。
大家一开始还算淡定，直到有一名官员不服，当场服药，然后被打出来十几条虫子之后……再也没有人淡定了，默默将医师的话牢记在心中，甚至还要医师多检查检查，防止有疏漏的地方。
更有甚者，那边检查完了不放心，又跑到襄子或者宋衷那里再检查一遍。
没过多长时间，贲捧着一株手臂粗细的人参进入医馆。
“老臣多谢大王。”襄子接过人参，放在鼻子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激动地说道。
“这等灵物也只有放在医家手中才能发挥它应有的价值。”赵括挥手说道。
“大王放心，臣绝对不会让大王失望的。”襄子没有将人参交给别人，而是亲自取来一个木盒，将人参放进去。
中午，待众人全部离开之后，宋衷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打开木盒，抚摸着里面的人参，花白的胡子在半空中飞舞，苍老的脸庞如同松树皮在抖动。
“你把这株人参骗过来，就不怕大王宰了你？”
他早就看上这株人参了，一直没敢开口，没想到平时一声不吭的襄子，一下子就把人参给骗过来了。
真是咬人的狗……呸，真是足智多谋，神机妙算！
“什么叫骗？老夫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觉得我会用师祖的名义骗大王？这么好的药材放在王宫中当摆设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况且有这株人参在手，为相国延寿十年也不是什么难事，之后就算大王知道，也会一笑了之。”襄子瞪了宋衷一眼。
以他对赵括的了解，如果他拿了人参，最后什么成果都没有，必然会受到处罚，不过因为他的地位和价值，处罚也不会太严重。
如果研究出了成果，就算赵括得知自己的目的是得到人参，也会一笑了之，说不定还会给自己赏赐。
况且他要人参也不是为了一己私欲，确实是要来研究的。
医家虽然有不少著作和研究，但是对于具有灵气的药材的研究几乎是一片空白，扁鹊当年也只是机缘巧合得到了一株具有灵气的人参，可能药效还不如他手上这株。
至于其他人，更是没有这份运气。
或许他可以借此机会弥补这方面的空白。
“只是……一株有点少了，如果能多一些就好了。”襄子叹了一口气。
“有一株就不错，你还嫌少？”宋衷瞪着眼睛说道。
第四百二十五章 火柴
除夕当天，赵括带领赵国文武百官，在英灵殿祭祀死去的战士。
“不知道为何，祭祀完之后感觉确实不一样了。”庞煖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石碑，小声说道。
“一个人祭祀没什么用，但是当源源不断的人祭祀，香火不绝，冥冥之中就会产生一些影响。特别今日是除夕，赵国所有地方都会祭祀祖先和死在战争中的亲人。”乐毅望着远处的天空，缓缓说道，“或许这就叫信仰吧，一种以血统、文化为纽带的祖先信仰。”
站在英灵殿中，即便是他也会被肃穆的氛围、燃烧的香火所感染，更别说那些士卒了，每个前来上香的士卒，都会坚定保家卫国的信念。
“你还懂这个？”廉颇停下脚步，惊讶的看着乐毅。
“跟邹衍那个老家伙学了一点。”乐毅点了点头。
“听说大王派人去找邹衍了，没找到？”田单好奇的问道。
“燕国说他回齐国了，齐国说他出海了，临走前说什么海上有三座仙山，他要去成仙。齐王还送了他一艘大船和一些水手。”魏无忌也走了出来，长呼一口气，将心中的压抑吐出。
“大船和那些水手八成是回不来了。”乐毅说道。
“为何？”蔺相如好奇的问道。
“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每次带着一群人去，然后遇到暴风浪，船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逃回来，燕王和齐王不仅不生气，反而觉得他是有天命之人，下次还让他去……”乐毅有些无语的说道。
“邹衍其实非常有本事，我燕国地处东北，很多地方都不能耕种，邹衍研究出来一种能够抗寒的黍，解决了燕国粮草问题。后来燕昭王去世，燕惠王继位，望诸君入赵，邹衍因替望诸君争辩，大骂燕惠王，被燕惠王逮捕入狱，后燕国六月飞霜，燕惠王这才释放邹衍。”栗腹说道。
“他还懂农事？”赵胜说道。
“他是研究阴阳五行的，按照他的说法，万事万物都在阴阳五行之中，所以……农事也算。”栗腹说道。
“那死在外边可惜了。”赵胜叹了一口气。
“放心吧，死不掉的。”乐毅摇头说道。
“明天寡人去犒军，你们谁和我一起去？”赵括从英灵殿中走了出来，看到众人围在一起，询问道。
过年军队并没有放假，各地都没有主官，虽然各国发动进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赵国也不能不防。
等各地官员全部归位，赵国变法进入正轨，将士就可以分批次回家探望了，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随时备战。
“我去吧。”廉颇说道。
众人没有意见，除了赵括之外，赵军中威望最高的就是廉颇，即便乐毅和田单也比不上。
廉颇为赵国征战几十载，每一名士兵都认识廉颇。
赵括看向文官那边，按照惯例，文官和武将各出一人。
“我去。”赵胜说道。
“好，那就由伯父和廉颇将军随我犒军。”赵括点了点头。
回到宫中，彬和赵豹、冯亭、魏无忌几个人的孙子在放炮仗，赵政和几个年纪小的在旁边看热闹，破奴在母亲怀里瞪着眼睛，好奇的看着四周，似乎在寻找是哪里发出的声音。
火药已经被做出来了，一硫二硝三木炭，赵括一直记忆尤深。
至于材料更不是问题，虽然中原很少有天然的硫磺，不过那群炼丹的家伙早就有提纯硫磺的技术了。
河东盐池更是个好地方，夏产盐，冬出硝，和魏国打个招呼，便宜收购就行了。木炭就更不用说了。
不过制出来的黑火药威力实在不咋地，只能用来做炮仗，想要用在军事上还是算了吧。
军团攻击下，弓箭的威力都甩火药八条街，而且能够射的更远，除非赵国能把大炮、坦克做出来，否则就这些黑火药……真不如弓箭。
而且最近天地灵气又在上升，搞不好军团攻击威力还会进一步提升，更不是黑火药能够比的上的。
这也是最初长平之战赵括没有把这玩意拿出来的原因，如果没有灵气，好歹还能吓唬吓唬人，由于灵气的存在，连吓唬人的作用都没了……
火药发展到一定程度确实有非常大的作用，但是刚刚发明出来的初级产物，只能作为娱乐使用。
就像蒸汽机，公元1世纪的时候就有人搞出来了雏形，虽然只是个玩具……等到它真正应用与机械方面，要等到一千六百多年之后……
不过火药不需要等那么长时间，虽然不能应用在军事上面，还可以做成炮仗，火柴之类的东西。
战国时期人们取火是非常难的，条件好点的，买得起火镰。条件不好的，只能用打火石不停试，更穷的连打火石都没有，只能蹭别人的，或者吃冷食、生食。
可能这也是平民容易生疾病，寿命低的原因之一。
有了火柴就方便多了，三钱就能买一包，能用很长时间，天下统一价，价格远远低于火镰，只要不是特困户都能买得起。
包括卖给其他国家都是这个价格，当然，如果各国官府和商人偷偷涨价赵括就管不到了。
反正赵国商会是这个价格，他们偷偷涨价只会间接帮助赵国获得民心。
这个价格去掉运费，其实赵国已经赚得不多了，毕竟整个赵国加起来也不到一百万户，一户一包也才三百万，而且现在还没有流传开，只是邯郸、邺城附近普及。
不过赵括也没指望这东西赚很多钱，反正亏不了，而且胜在稳定。
相比之下，炮仗的价格就高了不少，能玩得起炮仗的都是有钱人，不宰白不宰。
为了多宰几个狗大户，赵括还免费送了几箱炮仗给齐国、魏国这些国家，然后让赵国商会大量往这些国家都城和重要城市运送炮仗。
在这个娱乐活动贵乏的年代，赵括相信炮仗一定会受到各国国君的喜爱，上行下效之下，带动整个国家放炮都不成问题。
“得想办法多搞几个节日出来，让大家有放炮的借口。”赵括想到后世某些不良商家为了刺激消费，什么白色黑色各种情人节都能搞出来，除了清明，什么节都是情人节。
他觉得有必要效彷一下。
国君生日，庆祝一下没毛病吧。
王后或者太后的生日，庆祝一下应该的吧。
建国周年，庆祝一下合理吧。
还有国君生孩子了，国君孩子满月了，国君孩子及冠了，立太子……
第四百二十六章 笨鸟不飞，让孩子飞
晚上赵括将安凝的家人全部接了过来，在宫中吃了顿饭，也算庆祝一下，迎接新年。
郡县制确立之后，安凝的父亲从灵寿县令升为巨鹿郡郡守，本身能力不俗，又有女儿这层关系，升任是理所当然的。
赵括并不拒绝攀关系，但前提是有能力，不说超过其他人，至少不能有明显的差距。
安凝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在邯郸学院上学，邯郸学院也收女子，不过只有贵族会将女儿送去学习，而且绝大部分都是庶出。
对于嫡女，贵族有一套自己的培养方法。
学院对女子的要求也更加宽松，连考核都没有，只要不做过分的事情几乎没有人管。
这群漂亮的女子倒是成为了邯郸学院最靓丽的风景线。
第二天，赵括叫上赵胜和廉颇，驾车来到城北军营。
邯郸城外一共四个军营，分别驻扎赵飞骑、玄甲军、射声营、以及赵国河北军。
长城守卫军的军营不在这里，而是在代郡。亲卫军的军营在城中。
“拜见大王。”车架刚到军营外，还没靠近军营，一名高大的骑士从里面走了出来，激动地抱拳说道。
离得很远他就认出这是大王的车架。
“霍，是你。”赵括探出头，认出了面前的骑士。
“禀大王，正是末将。”霍没想到赵括还记得自己，顿时激动地双手不知道往哪放。
“不错，我记得长平之战你俘虏了秦将司马靳，河套之战又斩了一名匈奴万人将？”赵括说道。
“嗯。”霍郑重的点了点头。
“好好努力，争取给儿子搞个封地，到时候寡人给你划个亩产五石的地方。”赵括迈下车，拍了拍霍的肩膀。
“末将多谢大王。”霍激动到浑身颤抖。
虽然整个中原都找不出能够亩产五石的地域，但是霍从来没有怀疑过赵括，大王说能，那就一定能。
“前边带路。”赵括没有继续乘车，而是步行进入军营。
至于检查印信、兵符啥的一律没有，赵括刷脸就能进入军营，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
刚迈入军营几步，赵括便听到里面传来阵阵喊杀声。
“过年了赵飞骑还在训练？”赵括问道。
“禀大王，颜聚将军说要么读书，要么训练，两个选一个，大家读了半天书之后，就全部回来训练了……”霍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的说道。
“你们不喜欢读书吗？”赵括皱了一下眉，他曾经询问了很多士卒，如果有机会让他读书识字，愿不愿意，几乎每个人都说愿意。
于是从去年开始，赵括就安排老师教他们读书写字，军魂军团每三天一次，其他军团每七天一次，所有人都要参加。
其中表现优异的送到邯郸学院继续学习。
“喜欢，我们非常感激大王能够给我们这个机会，至少让我们知道名字是怎么写的。但……我们可能不是这块料子。末将学了大半天，只记住了自己名字怎么写，还有的人连自己名字都没记住。”霍说道。
他们这些人在当兵之前绝大部分都是在土里刨食的，怎么可能不羡慕贵族出口成章，腹有诗书的样子，做梦都想成为这样的人。
以前是没有机会，现在是有机会了也学不进去。
每天握着刀枪的手，怎么可能抓得稳写字的笔？
“那你们有想过以后吗？如果现在不读书，以后就算获得封地，谁来治理？即便是没能获得封地，以你们的实力，也能获得很多田地和钱财，如果不能妥善打理，就算再多的钱财早晚也会被败光。”赵括问道。
“末将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反正末将挣多少家产都是要留给儿子的，只要儿子能干就行了。所以末将把犬子送去邯郸学院读书了。那逆子一开始什么都学不会，末将一回家就打他一顿，现在成绩已经能排到中等了。”霍骄傲的说道。
赵胜惊讶的看了一眼霍，没想到对方看着挺笨，还挺有想法。
“大家……都是像你这么想的？”赵括看向霍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知道说什么好。
同样是笨鸟，有的选择先飞？有的飞不动让孩子飞？
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作为父母，肯定希望孩子能够有本事，超过自己。
“也不是，有些人学的比较快，还在继续学习。”霍摇了摇头。
“大王，不如五百主以下改为自愿，五百主以下再强制读书识字。五百主以下不需要指挥，识不识字其实影响并不大。”赵胜建议道。“如此一来也可以节省大量师资力量，分配到各个学院。”
“也好。”赵括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让士卒读书写字，就是想给大家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赋确实不在这上面，而且他们年纪也大了，学习能力开始下降。
相比较读书识字，他们可能更适合在战场上求取功名。
进入军营后，喊杀声更大了，并伴随着骑兵奔腾的声音，大地都在颤抖。
“末将颜聚拜见大王。”颜聚见到赵括后，连忙从远处赶过来行礼，不过训练并没有停下。
“颜将军请起。”赵括说道。
面前是一座巨大的训练场，一眼望不到头，骑兵可以在上面尽情奔跑，冲锋。
站在台上可以俯视整个训练场，四千骑兵分成两队，从远处开始冲锋。
骑士们一手握弓，一手抓紧缰绳，虎目死死盯着前方，屁股没有坐在马鞍上，而是呈一种半蹲的姿态，无论战马怎么奔跑，调整的始终是下半身，上半身一动不动。
两支队伍各自经过一面移动的靶子墙，所有士卒同时张弓搭箭，四千枚箭失同时射向靶子，无一枚箭失射偏。
骑士们没有停下来，而是向前方发起冲锋，等到距离只剩下不到五百米的时候，双方同时张弓搭箭，去掉箭头的箭失同时射向对方，三轮齐射之后，双方又同时收起长弓，从马袋中取出弯刀，朝着对方砍去。
“噗！”一名骑士架住对方的攻击，反手压了回去，弯刀顺着往下一滑，朝对方手臂砍去，即便对方反应及时，依然被削掉一块血肉。
“用真刀真枪训练？”赵胜惊讶的说道。
短短一个呼吸，他就看到七八个人从马上甩了下来，被抬到旁边，接受治疗。
第四百二十七章 精锐骑兵
“这是赵飞骑的传统。也只有这种训练力度，才能保证军魂军团的实力。”赵括平静的说道，在长平的时候他就见到了赵飞骑的训练方式，第一次见到确实挺震撼的，不过当时是在战场上，赵括也不能多说什么。
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平时流点血，总好过战时丢了命。现在条件已经不错了，有了酒精和医师，训练很少会出现伤亡。而且箭失是去了箭头的，刀也是旧刀，并不锋利。大家也不会攻击脑袋，脖子等要害，比以前好很多了。”颜聚轻轻摇了摇头。
从他接手赵飞骑的时候就是这样，甚至他听说武灵王时期的赵飞骑训练更加凶狠，这已经是改良之后的。
“这些……全部都是赵飞骑吗？”赵胜指着前面这些士卒说道。
“只有最前面五百名士卒是真正的赵飞骑，后面那些是前不久选拔出来的后备军团，跟着一起训练。”颜聚说道。
以前后备军团他是不敢这么训练的，军魂军团具有抗拒死亡的效果，除非重伤，一般不会死亡，但是后备军团就无法保证了。
“后备军团居然这么精锐。”赵胜惊讶的说道。
“那当然，我赵飞骑可是天下最强的骑兵。”颜聚骄傲的说道。
“天下能做到骑射的骑兵不会超过五万，其中四万五都在我赵国。赵飞骑及其后备军团两万，长城军一万五，亲卫军及其后备军团一万。”赵括笑着说道。
骑兵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加个马就算是骑兵了，那顶多算是骑马的步兵。真正的骑兵除了骑术和在马背上厮杀之外，还要能做到骑射。
骑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无论战马怎么颠簸，骑士都要通过调整屁股和马鞍之间的距离来保证上身的平稳，只有这样，射出去的箭才能够平稳。
就像鸟类一样，无论身体怎么晃动，脑袋都是一动不动的。
不过鸟类是天生的，人需要依靠后天的训练来达到。
即便是有了马镫、马鞍、马铁蹄，天下能够做到这一步的士卒也寥寥无几。
赵国之所以有这么多精骑，还是因为以前没有骑兵三宝的时候，赵国就在大力训练骑兵，等到骑兵三宝出来之后，再稍加训练，就成为了真正的骑兵。
“其他国家做不到吗？”赵胜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秦国的骑兵发展要比赵国更早，当年秦穆公送公子重耳回晋，便送了两千畴骑，除此之外，其他国家也都有少量骑兵，或者说，骑马的步兵。
虽然赵国胡服骑射之后，确实将其他国家都甩在了身后，但很难说其他各国没有隐藏的力量。
“别看韩魏齐楚四国买了那么多马，没有几年的训练是绝对无法做到的。再加上他们没有擅长训练骑兵的武将，这个时间会被无限延长，不过即便如此，战斗力也会超过步兵。秦国如果没有隐藏的话，也不可能有。即便是有隐藏，也不会超过五千。”颜聚说道。
秦国靠近西戎，骑兵的起源确实比较早，但一直在原地踏步，只是作为侦查使用，没有形成真正的战斗力。直到后来学习赵国，才大力发展骑兵。
但是秦国骑兵经过长平之战、三川之战已经全军覆没了，去年河东之战的骑兵全都是后来新建的。
根据颜聚推测，这几年来秦国出动的骑兵已经达到了整个国家的上限，几乎不可能有隐藏。
“匈奴和东胡的骑兵如果装配马镫，马鞍，倒是有不少骑兵能做到，不过匈奴已灭，东胡也被李牧将军打回去了，对我们构不成威胁。”颜聚说道。
游牧民族在骑射方面有先天性的优势，就像赵国北方代郡、雁门等地，不少孩子从小就会骑马。
“东胡！”赵括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李牧攻打东胡的时候可没有隐藏马镫、马鞍、马铁蹄！
东胡那么多人，不可能没有人发现，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是傻子。
必然会有人推测出它们的作用，即便冶炼技术受到限制，想要把马镫、马鞍弄出来也是不难的。
“东胡大大小小数百部落乱作一团，短时间内不会对我赵国造成威胁，等腾出手来……必须以绝后患。”赵括心中想到。
东胡的威胁虽然比不上匈奴，但是很难说不会出现意外。
几人交谈之际，战场上的厮杀也结束了，两支队伍实力相近，厮杀到最后几乎人人带伤，严重的已经被抬下去，轻伤的则在将校的带领下过来行礼。
在其他地方训练的士卒也都赶来了，所有士卒都认出了赵括，一脸激动地看着他。
“酒肉钱粮已经发给大家了，有克扣的上前一步。”赵括没有扯那些虚的，要说就说最实在的。
没有人上前，自登基以来，赵括抓的最紧的就是军权，其他事情都可以交给别人，唯独军权必须牢牢抓在手中。
缺什么都不能缺了将士们的粮饷和封赏。
犯了别的错，赵括可以原谅，将士们的粮饷、封赏但凡有人敢贪污一分，要么斩首，要么全家斩首。
不要说你家人是无辜的，如果因为你的贪污导致整场战争的失败，死的就是成千上万的赵国人，难道他们和他们的家人就不无辜吗？
“寡人再问一遍，可有人封赏、粮饷被克扣？”赵括大声说道。
依然没有人上前，赵括见到这一幕，终于露出笑容。
赵国以前贪污之事是非常严重的，最初严查贪污封赏之事，荀子先后斩了一两千人，第二次严查贪污封赏，又斩了数百人。
累累人头滚落，终于遏制住了这股邪风。
“禀大王，封赏、粮饷没有任何克扣，末将想问，前几天宣布的二十等军功爵和退伍制度可是真的？”李谦大声说道。
“全部都是真的，只要你们立下对应的功劳，便可以获得对应的封赏，最高获得一个郡作为封地，并且……可以世世代代相传。”赵括说道。
“吼！”整个军营的将士兴奋地大吼道。
第四百二十八章 后备军团
没有人能经受住封地的诱惑，特别是一块真正属于自己，可以世世代代传承的封地。
天下各国虽然都是郡县加分封制，但实际上除了楚国之外，没有任何一个国家的封地是可以世代传承的。
甚至大多数时候，只会赏赐一些食邑或一个称号。
即便是楚国，也不是国君想保留这么多封君，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楚王也想和秦国、赵国一样硬气，挺直腰板，把权力集中在手中，奈何实力不允许。
大多数人有自知之明，不奢望能够获封一个郡，但哪怕是一个乡也是极好的，以后子孙后代便可以以封地为氏，以他为祖。
这才是真正的贵族啊！
比那些已经衰落，只能通过诉说祖上荣光来安慰自己的贵族强多了。
“大王，我们什么时候能上战场？”霍站在下面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期盼的看着赵括，以前，他们不想上战场，但是现在，他们渴望功名，渴望杀敌立功。
所有人都知道战场上会死人，但这是他们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
“放心吧，不会少了你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前方交给你们，后方交给寡人。你们活着回来，寡人为你们设宴庆功。你们战死了，寡人会照顾好你们的父母、妻儿，该有的钱和封赏寡人会一分不少的发给他们，并且将你们的孩子抚养成人。”
“只要寡人还活着，绝不会让你们的家人受到不公和欺辱。你们要做的，就是拿起武器，用你们的实力击溃你们面前所有的敌人，为寡人、为赵国赢得胜利。”赵括大声说道。
“为大王战，为赵国战。”所有士卒大吼道，声音刺破苍穹，“轰！”淡金色战云瞬间在士卒的头上展开，迅速朝四周蔓延，层层叠叠的战云在天空中翻滚，犹如巨龙咆哮。
“这是……军魂？”廉颇震撼的说道，他刚刚看到原本只存在本部五千赵飞骑的军魂竟然蔓延到后备军团之中。
这些后备军团的身体素质已经达到军魂军团的层次，但是赵飞骑的名额已经达到上限，只要现有的士卒不战死，后备军团就永远成为不了军魂军团。
但只要有人战死，这些后备军团便可以迅速转化为军魂军团，不需要任何磨合。
因此每个国家一旦有军魂军团，便开始大力培养后备军团，以保证军魂军团在战场上的战斗力。
魏武卒最巅峰时期足足四万后备军，加上本部一万军魂军团，一共五万，前边刚战死，后边便转化为新的军魂士卒，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如果不是吴起被魏国赶跑了，导致魏武卒实力大减，又遇到几个国家联合打压，魏武卒不断被削弱。就是放到现在，也没有哪个军团是魏武卒的对手。
不过后备军团不是那么好攒的，魏国靠着晋国传承下来的精兵，西败秦，北灭中山，东攻齐宋，南掠楚国，几十年才攒了四万，一场桂陵之战，一场马陵之战，就全部败光了。
军魂军团最重要的就是信念，一旦国家开始走下坡路，在战场上胜少败多之后，别说攒后备军团，维持现有的规模都是一件难事。
赵飞骑这么多年，也只攒了一万五千后备军团，其中大多数都是长平之战、伐燕之战和河套之战中铸就的信念。
而军魂军团的名额上限取决于成就军魂时候的数量，成就军魂时整个军团人数是三千，那就是三千，是五千，那就是五千。
就像亲卫军，当初选了三千人，为他们树立了一个保护赵括的共同信念，便成为了伪军魂军团，只要赵括在，他们就是军魂军团。
后来灭了燕国辽东坚兵，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真正的军魂军团。
那时候赵括不知道这些，否则说什么也要选三五万亲卫。
不过人数越多，信念越难统一，也就更难成就军魂，如果真选这么多人，可能现在都成不了真正的军魂军团……
但只要成就军魂了，实力自然也会更强。如何取舍，就看个人了。
“可惜只是短暂的一瞬，如同昙花一现。”颜聚有些唏嘘的感慨道，“如果所有后备军团全部成就军魂，就是五十万大军，末将都敢冲进去。”
刚刚军魂确实蔓延到所有人身上了，但只有三个呼吸的时间，便开始收缩，最后只剩下本部。
“作为军魂军团的后备力量，他们本来身体素质和信念就是达标的，只是被军团承受的上限压制住了。”赵括叹了一口气。
这里面有好处有坏处，好处就是维持现有军魂军团的强大，坏处就是难以成就新的军魂军团。
而相比较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的新军魂军团，很显然维持现有军团的强大更为重要，这也是为什么各国除了保护君主的亲卫之外，只有一支或者两支军魂军团的原因之一。
“现在已经很强大了，如果不是时机不适合，末将真想率领新军和秦军再打一仗。”廉颇握着拳头说道。
打了这么多年仗，一直战无不胜，唯独在秦国面前屡次吃瘪，如果是实力不如人，廉颇没话说，但是因为国力的差距，廉颇心中是憋了一股气的。
如今玄甲军已经全部换装完毕，丝甲、皮甲、铁甲，三层甲衣，外加一人高的巨盾足以防守一切攻击，天赋也已经训练整合完毕。
之前减伤的天赋直接变成了减免部分伤害，并将这部分伤害反弹给攻击者，这其实是两个天赋，一个减伤，一个反弹，但是被廉颇硬生生融成一个天赋了。
其他军团也都是整装待发的状态，气势正高。
廉颇敢保证秦国黑甲军现在肯定没满编，黑甲军后备军团已经被打完了，需要重新选拔训练，即便白起也不可能这么快。
可以说现在是秦国近三十年来，军事实力最弱的时候。
可惜现在赵国正在进行变法，支撑不了大战，等到赵国变法成功，变得更强，秦国也恢复实力，变得更强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攘外必先安内
“都武君莫急，以后有的是和秦国交战的机会。”赵括笑着说道，作为天下最强大的两个国家，秦赵两国互相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有痛下狠手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现在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末将也只是随口一说。”廉颇说道。
“去将牛肉和羊肉全部抬出来。”赵括对身后的侍卫说道。鸡鸭鹅猪啥的刚刚开始养殖，还没有形成规模，鱼肉大家早就吃腻了。
只能赏赐牛肉和羊肉了，赵国现在依然是禁止杀耕牛的，不过牧牛就无所谓了，不是所有的牛穿环之后都能变成耕牛的，总有些刚毅不屈的勇士，宁死也不愿被人类奴役。
这样的一般都会被送到宫中，吃不完就赏赐给大臣或者送到军中。
而且冬天牧场为了节省牧草是肯定要杀一批牛羊的，除了贵族会买一点，剩下的都是送到军队中。
很快，一车车风的半干的牛肉和羊肉被拉了上来，隆冬时节，不用担心坏掉。
士卒也变得兴奋起来，即便赵军几次提升待遇，即便赵飞骑的待遇是赵军中最好的，除了在河套的那段时间，他们平时也很难吃到牛肉和羊肉。
“这些都是赏赐给你们的，你们要做的就是好好训练，提升战斗力。”赵括大声说道。
“万岁，万岁。”士卒们大喊道。
“全军听令，继续开展实战训练，荣获第一的小队，晚上多加一碗肉，明天获得一天假期，可以入城。”赵括说道。
“多谢大王。”士卒大吼道，在各级将校的带领下，迅速分散成一支支小队，开始实战训练。
“最近秦国有什么消息吗？”赵括一边观看赵飞骑训练，一边问道。
“没有。”刘平摇了摇头，上次赵国从秦国挖了一些人才虽然让秦王稷大怒，不过秦王稷并没有采取什么措施。
秦国基层官员的数量是其他六国都比不了的，而且即便刘平花费大量心思和钱财，最后挖过来的人才也只有寥寥数人。
秦国的户籍制度导致大家想要离开秦国非常非常难，左邻右舍会像盯着贼一样盯着你，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注意。
如果逃亡被抓回去了，除了本人斩首，全家都要被贬为奴隶。
因此不被逼到绝境，几乎不会有人离开秦国。
“白起、司马错、魏冉、王龁四个人在做什么？”赵括问道。
这是秦国除了秦王稷和范雎之外，最需要注意的四个人，只要他们安稳的待在秦国，便意味着秦国没有发动战争，至少没有发动大战的打算。
“白起一直待在城外的庄园中没有露面，听说是在读书。魏冉也一样，一直待在府中，非秦王召见，很少出门。司马错在老家夏阳，探子倒是能经常看到他在门口种菜。王龁在训练新军。”刘平说道。
“看来秦国没有发起大战的打算。”赵括松了一口气，只要秦国老老实实待着，赵国平稳渡过变法混乱期并不困难，就怕秦国对国内一团糟视而不见，也要恶心一下赵国。
“攘外必先安内，如果秦国无视国内的混乱强行攻打我赵国，前方兵败之时，就是秦国覆灭之日。”赵胜说道。
秦国数年来屡战屡败，连丢数郡，损兵折将，军功爵制受到严重的打击，秦王稷靠着灭掉月氏新得的张掖郡才勉强维持住。
昔日旧贵族中甚至有人站出来反对军功受爵，要求回到之前世卿世禄的年代。
以及战败引发的经济危机，粮食危机等等，都需要时间来化解。
再加上秦王稷年纪大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崩了，下方臣子也开始投资太子或者王孙。
还有人投资秦王稷其他儿子。
太子柱的身体不好，万一死在秦王稷前面，很难说秦王稷会传位给其他儿子还是传位给孙子。
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回报，天下从来不缺乏敢冒险的人。
这些都是秦王稷投鼠忌器的地方，虽然一场大胜就能够将所有危机压下去，但是一场大败同样也会引爆所有矛盾，他宁愿花上几年时间一点点化解这些危机。
看完赵飞骑训练，已经临近傍晚，赵括三人乘车回到邯郸，剩下的大军等到明天继续犒赏。
过年时候除了犒军基本上没有什么事，事物都分发下去了，教材虽然还没有编写完，不过也不差这几天，学生都回家了，要过一段时间才回来。
赵括也借此机会放松一下。
这一段时间赵括最头疼就是教材的编写，当初学的时候就已经够难的了，现在教给别人难度更大，最恶心的是还要解释某些东西的原理。
有些东西赵括还能勉强解释，有些东西根本没法解释，最后只能删减、删减、再删减，最后所有基础物理加起来只剩下薄薄一个小册子。
物理还算好的，化学就更薄了，所有现在没法解释的东西全部变成了疑问，留给后人解惑。
反正赵括只负责将道路开辟出来，至于怎么走，那就是后人的事了！
基础教育一年级的教材已经编好了，除了简单的算术之外，只有一些简单的字词，句子，和故事。
包括整个基础教育五年时间，都只教识字和算术。
从六岁开始学习，五年下来，足够学完所有的常用字词，以及基础算术。有了这个能力，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平时也可以借阅藏书阁中的图书自学。
赵括无法为他们铺设一条平坦的大道，他所能铸就的，只是一条长满荆棘，需要跋山涉水的小道，能不能走通还要看他们个人。
而且平民家庭到了十一岁已经要承担一部分家庭责任了，甚至再过两三年就可以成家立业了，即便是不要钱，也很难继续读下去。
因为士子的缺少，其中的佼佼者还可以获得留在学校教导其他学子的资格。
城外的印刷厂正在印刷教材，过年也没有停下，等到明年开春，河套等地便会开始建造学校，赵国的教育普及也正式迈开第一步。
第四百三十章 新的时代开始了
初一至初四，全部在犒军中渡过，赵飞骑、射声营和黑甲军、河北军、最后则是亲卫营。
初五，赵括设宴宴请参加朝会的各地官员，宴会结束之后将大家礼送出城。
“旧的时代结束了，新的时代开始了。”赵括目送最后一个官员的车架消失在官道的尽头，缓缓转过身子。
官道上的行人很多，到处都是拉着货物的商人，脸上洋溢着笑容，很显然过年这几天赚了不少钱。
他们将鲁缟、齐纨、蜀锦、茶叶、粮食、漆器等物卖到赵国，然后把赵国的食盐、煤炭、农具、火柴、炮仗等商品，卖到其他国家。
虽然赵国下令禁止粮食流出，其实对于绝大部分商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因为相比较粮食，赵国的笔墨纸砚、煤炭、炮仗、酒水等商品更为好卖，即便砸在手中，也不用担心坏掉，过一段时间仍然可以继续卖。
这些商品将赵国的度量衡、赵国的语言文字、神话传说带到天下每一个地方，润物细无声的影响每一个人。
墨风正带领工人扩建邯郸城，招工告示前排了长长的队伍，以前不给钱，大家都不愿意干活，现在给钱了，大家都抢着来，想在春耕之前再挣一点钱。
“大家加把劲，总工说了，如果今天这一段能干完，下工的时候每人发一包火柴。”一名工人说道。
“大人放心吧，今天弟兄们就是晚走一会儿，也会干完的。”一名工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粗气说道。
虽然已经过了年，天气仍然非常寒冷，背阴的地方还有未化的积雪，工人身上只有两件单衣，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并不粗壮的双手奋力推动独轮车，重物将车轴压得吱吱作响。
“是啊，我们一定会做完的。”同伴纷纷说道。
一包火柴价值三钱呢，即便是多干一会儿也是赚的。
“让港口运一些海鱼过来，中午的时候给这些工人吃。”赵括对刘平说道。
随着船队越来越大，抓到的海鱼也越来越多了，绝大部分连赵括都不认识，不过也不需要认识。
派两个医师和庖厨鉴别一下有没有毒，有毒的扔掉，没毒的就直接扔锅里炖，好吃不好吃是不用管的，能吃就行。
少数卖给商人和贵族，剩下的拉军营中，多出来的给工人们加餐就行了。
对于赵国来说，这些海鱼完全不值钱，但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还是很珍贵的。
“诺。”刘平拱手说道，招来一个人，小声吩咐下去。
“对了，现在需要一个人专门负责捕鱼之事，你们有没有人推荐？”赵括问道。
袁华不可能一直带着舰队去捕鱼，他建立的是海军，不是打鱼大队，一开始人手不足，船只不够，可以混在一起，现在架子搭起来了，必须分开。
一支船队专门负责捕鱼，一支舰队专门负责军事。
“赵淼可以，这些事情并不复杂，以他的能力足以处理好。”赵牧说道，赵淼是他和赵括的好友，也是赵国宗室。
赵国别的不多，就是宗室多。
“那就他吧。”赵括点了点头，他和赵淼以前也算是好友，年少之时，赵淼还曾开玩笑说他以后要做赵国的相国，赵括做将军，两人一起振兴赵国。
后来赵括成为国君，两人的关系不由就疏远了很多。
“马上春耕了，严查各地借贷情况，还有各地粮价问题，每年耕种前夕，都是粮价最高的时候。只要有问题，先抓后审。”赵括说道。
虽然发令已经颁布了，但并不意味着能够真正实施下去，铤而走险的人绝不在少数，而且赵国各地郡县正在划分，界碑未立，职责未真正明确，事物繁多，官员难免力不从心。
这时候只有中央站出来承担大部分责任。
“臣会盯着的。”刘平说道。
“嗯，大家都回去吧。”赵括挥手说道。
“臣等告退。”所有官员俯身一礼，四处散去。
……
秦国，咸阳。
秦王稷和王龁相对而坐，虽然秦国名将辈出，但真正有能力又能让他放心的，也就王龁了。
“大王，赵国变法的消息传来了。”这时，范雎快步冲进宫中，两侧侍卫目视前方，没有做任何阻拦。
“具体说说。”秦王稷指坐榻，示意范雎坐下说。
“主要有六个方面，五公十二卿制，郡县制，二十等军功爵制，还有依法治国，普及教育，以及大幅提高百工、士卒的地位和待遇。”范雎也没有客气，俯身一礼之后便坐了下来，将自己收到消息详细说了一遍。
赵国变法内容大部分都张贴在了告示上，并不难获得，连过往的商人都能说上来几条。
“二十等军功爵！”秦王稷猛地站了起来，他没有去嘲讽赵国只是改了个名字，其他和秦国几乎一模一样的爵位制度。
和赵国带来的威胁相比，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本来赵国就人人善战，是东方六国最让秦国头疼的，完善军功受爵制、提高士卒福利之后，军事实力必然会得到大幅度提升，甚至有可能一举超越秦国。
就像当年齐国超越魏国，秦国超越齐国一样，将其狠狠的甩在身后。
“必须出兵阻止，绝不能让赵国顺利完成变法。”秦王稷心中立刻想到，但下一刻又否决了。
赵国打算变法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如果出兵，在赵国朝会的时候出兵是最合适的，现在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而当初之所以没有出兵，便是因为秦国国内状况不好，不适合出兵。
如果打赢了没事，打输了局面会更糟。
“先生可有办法教寡人？”秦王稷冲着范雎俯身一礼，郑重的说道。
范雎眉头紧锁，没有说话，这种情况无非两个办法，一个是壮大自身，一个是削弱敌人，但现在两个办法都无从下手。
秦国现在不知道变强的道路在哪里，赵国那一套只适合赵国，并不适合秦国。如果秦国照搬过来，都等不了赵国来攻打，就开始分崩离析了。
第四百三十一章 秦国的穷邻居
至于提高福利、待遇之类的倒是可以学，但是这些都是要钱的，秦国没钱，国库已经被打空了，又要筹建医疗体系，虽然去年秋天获得了丰收，也只是缓解了粮食问题。
而且秦国之所以能够年年发动战争，便是将所有的财富都集中到了国家上面，赏一罚二，赏的永远没有罚得多，如果真提高福利，就意味着秦国要让利，这是违背初衷的。
同样也意味着，如果秦国不能扩大财政来源，以后便无法频繁的发动战争。
想到这里，秦王不由想起西行的商人，整整一年了，一开始还有消息传来，现在已经彻底杳无音讯了。
秦王稷内心深处对这些人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冷落吕不韦，无论如何，吕不韦都是个人才，秦国最缺少的那种。
这两年秦国不断派人到东方六国寻找顶级文臣，但一个也没有找到，秦国出手太晚了，真正想要出仕的已经被赵国抢去了。
剩下的要么已经有主，要么就是不愿出仕的。
至于削弱赵国，这是秦国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做的事，之前只差一步就完成了，最后功亏一篑，现在更是没有任何进展。
“其实臣一直在想一件事，赵国哪来的那么多钱？这么多建设，就是将整个天下的钱都填进去，都不一定够。”范雎不解的说道，“或许，我秦国可以尝试……减轻对商人的压制试试？”
范雎不懂赵国为什么这么有钱。
农业？曲辕犁、水车之类的农具秦国都抄来了，而且秦国土地不比赵国土地差，有些地方甚至要好过赵国。
牧业？秦国牧业同样不比赵国差，两家是一个老祖宗，都是养马发家的，还能不懂牧业？
渔业？可能有这个原因，齐国当年享有鱼盐之利就挺富裕的，听说赵国也在搞这个，但是这个秦国学不来。
那就只剩下商业了，商鞅重农抑商的原因范雎也有所了解，但是经过他这段时间的不断学习，认为商人是应该控制，但是不能过度抑制。
“先生刚刚说赵国法规制定出来之后先在太原一地试行，无误之后才在全国推广，既然如此，那这件事也就先在巴蜀一地试行，如果确实能够提升我秦国税收，并且不会对官商造成影响的话，再在全国推行。”
秦王稷觉得赵国搞出来的先在一地试行是个好东西，就算出问题，也只是祸害一个地方，危害小多了。
如果没有问题，也就晚两三年而已，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两三年根本不算什么。
“诺。”范雎俯身说道。
“王龁将军有什么提高军事力量的建议？”秦王稷看向王龁。
“末将建议出兵攻打羌人。”王龁抱拳说道。
“臣不同意。”范雎立刻说道。
秦王稷同样皱起了眉毛，不止范雎不想打羌人，实际上，整个秦国就没有几个人想打羌人。
一方面是羌人地利好，到处都是大山高原，虽然每次秦国都能击退羌人的进攻，但几乎不会主动进攻羌人。
相较于秦国来说，羌人的地势太高了，很难打下来，打下来也没办法移民过去种地。
不能种地的地方秦国是不想要的。
另一方面，羌人太穷了，大部分士兵连金属武器都没有，牛羊马匹也都是集中在少数贵族手中，秦国就算打赢了什么也得不到。
对于普通士卒来说同样如此，他们想要获得爵位，需要杀甲士，或者低级将校，杀羌人是没有军功的。
对秦国和士卒来说，打赢了小亏，打输了大亏。
除非秦国能够把羌人的老巢给端了，不仅能够弥补损失，还能缴获大量牲畜以及粮食。
但这一点很难做到，正面作战羌人不是秦军的对手，一旦羌人躲到大山之中，秦军便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如果羌人对秦国产生了威胁，秦国拼着大量伤亡也有理由把羌人灭了，但羌人一盘散沙，除了经常恶心秦国，对秦国整体局势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一个又穷又对自己没有威胁又难对付的邻居，秦国找不出任何攻打的理由。
所以即便是羌人经常骚扰秦国西南和西方边境，秦国也都是派兵把他往西面撵撵，短时间内不会骚扰秦国就行了。
眼不见心不烦。
“理由。”秦王稷说道，虽然他心中也不赞同攻打羌人，不过他还是决定听完王龁的意见再做决定。
“练兵。自骑兵出来之后，在机动性上面就远远超过战车，平原上很难应对。赵国为战马装配上马镫、马鞍、马铁蹄之后，骑兵的战斗力更是大增。”
“臣私以为，未来定是骑兵的天下。但天下骑兵出赵国，赵国骑兵的强大是秦国的十倍。如果秦国不能尽快成立一支精锐骑兵，日后在战场必然不是赵国的对手。”
“练兵最好的地方就是战场，周围最适合作为对手的就是羌人，他们人数众多，同时实力又不强，以秦国的实力可以将战损降到最低，既能练兵又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秦国并不缺适合当骑兵的战士，陇西、北地等地有大量好的骑兵苗子，秦国同样也不缺战马，西北、河西走廊等地有大量战马，还能抓野马。
秦国也不缺能够训练骑兵的将军和传承，缺的只是时间和平台。
赵国发展骑兵的时间太早了，积累的骑兵比其他六国加起来还多，正常情况下秦国想要追上是不可能的，只能弯道超车。
东进的道路已经被封锁，牵一发而动全军，北方是隔壁和大漠，南方是山林，那么只能攻打西南的羌人了。
“另外，臣建议在战争的时候征发羌人、月氏、析支作为扈从，他们中不少人比我们更擅长骑马作战。”王龁说道。
“这个可以，但是攻打羌人，国库可能很难一直支撑。”秦王稷摇了摇头。
听完王龁的话，他是有一些心动的，秦国非常需要一支精锐骑兵使将来面对赵国的时候不会落入下风。
但凡羌人能够富裕一点，让秦国不会打赢了都入不敷出，秦王稷都答应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薪火相传
“禀大王，末将只需要三个月粮草，以及巴蜀的地图和各地蛮夷部落的分布地图。”王龁阴沉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范雎心中一惊，转过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王龁，平时默不作声，也不喜欢表现的家伙竟然这么狠。
不愧是杀神的副将，这份凶狠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人，绝对得到了杀神的真传。
“若是那些蛮夷起兵反叛怎么办？我秦国现在经不起动荡。”秦王稷沉声说道，真以为他喜欢留着那些不听话的部落？但有时候即便是他也不得不向现实妥协。
巴国和蜀国被灭之后，不是所有子民都愿意臣服秦国的，大量公族和民众逃入大山之中，与当地的蛮夷逐渐融合。
秦国一直想彻底平定这些人，但是没能实现。
巴蜀遗民和这群蛮夷太会躲了，在秦国又有内应，一旦秦国出兵，投靠秦国的那群巴蜀人中便会有人通风报信，这群蛮夷收到消息之后跑的比兔子还快。
等到秦军到哪里，只剩下一座空荡荡的寨子，什么也得不到。
两次以后，秦国也就不再主动攻打了。
不过因为秦国太强，他们也几乎不会主动进攻秦国，两者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
一旦秦国出现势弱的姿态，他们便打着复国的旗号攻城劫掠，长平之战后，蛮夷便和巴蜀人联合在一起攻打秦国。
如果有机会，秦王稷绝对不介意灭了这些人，奈何秦军虽强，但有些事情不是靠军队就能解决的。
“末将会伪装成羌人。”王龁说道。
不管是羌人还是秦人，除了服饰不同，别的几乎没什么区别，如果秦人穿上羌人的服侍，只要不开口说话，那些蛮夷是不可能认出的。
同样，羌人下人劫掠的时候也不会区分是秦人的地盘还是蛮夷的地盘，所以那些蛮夷部落被抢了很正常。
到时候只要找几个会说羌人语言的士兵迷惑一下，那些头脑简单的蛮夷绝对不会怀疑到秦人身上。
在那些蛮夷眼中，秦国比他们更加强大，更加富裕，不可能过来抢他们，只有羌人会干这种事。
秦王稷闻言，眼前顿时一亮，这是个好办法，既能练兵，又能削弱巴蜀蛮夷的实力。
“若是蛮夷派人质问羌人，我们的计划不就被拆穿了？”王孙子楚说道。
“他们没有办法质问，先不说蛮夷本性暴躁无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肯定是打回去。就算他想派人质问，质问谁？羌人具体分成多少个部落估计连羌人自己都说不清，这些部落互不统属，连个名义上的王都没有，蛮夷能质问谁？”
“同样，羌人被蛮夷攻打了，也没办法质问。质问的前提是蛮夷和羌人内部是一个整体，有一个君主，但是他们并没有。”范雎摇了摇头。
“多谢先生教导。”子楚俯身一礼，恭敬的说道。
“大王，臣建议借此机会，彻底收复巴蜀。”范雎心中一动，拱手说道。
“先生想到了什么办法直接说。”秦王稷脸上露出笑容。
“王龁将军率领骑兵伪装成羌人攻打蛮夷，挑起蛮夷和羌人的斗争，有王龁将军在，蛮夷必然不是羌人的对手，这时候我秦国便可以伸出援助之手，在山下重新给他们划一块地，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并设置官员进行管理。”
“至于那些顽强抵抗，坚决不投靠秦国的，由王龁将军以羌人的名义铲除，等到彻底收复巴蜀蛮夷，我秦国的骑兵也该成型了。届时，我秦国便以替大家报仇的名义，征发巴蜀子民攻打羌人，只需要一场大胜，便可尽收民心。”
范雎缓缓说道，眼睛中闪耀着星辰般的光芒。
他的天赋能够理清天下大势，统合力量，在他的天赋下，天下就仿佛一张巨大的棋盘，秦军、巴蜀、蛮夷、羌人都是任由他摆布的棋子。
“如此一来，我秦国不仅可以靠战争压下国内矛盾，训练出一支精锐骑兵，减少羌人对秦国的威胁，还能解决数十年来巴蜀问题，增强实力。”
秦王稷眼睛越来越亮，巴蜀是个好地方，粮食、井盐、丝绸、朱砂等等都是秦国极为需要的，特别是失去河东盐池之后，巴蜀的井盐显得更加重要。
李冰又率领巴蜀人民修建了都江堰，平添了近百万亩良田。
如果能够彻底解决巴蜀遗民反叛的问题，并将他们的力量化为己用，秦国的实力必然能够再上一个台阶。
“王龁将军真乃寡人肱骨。”秦王稷看着王龁，认真的说道。
“末将不敢当。”王龁惶恐的低下头。
“巴蜀地图和各部落分布图过几天便可以交给将军，可能会出现误差，但不会太大。除此之外，将军还需要什么，尽管说。”秦王稷挥手说道。
“末将想向大王借两个人。”王龁说道。
“哪两个？”秦王稷问道。
“王翦和羌槐。”王龁说道，“并且末将希望这件事以王翦为主将，羌槐为副将。”
“那将军呢？”秦王稷奇怪的说道，这件事如果由王龁谋划并且完成，可是一件大功，但如果交给别人的话，功劳就大打折扣了。
“末将留在咸阳练兵就好，末将不擅长骑兵，而且已经成型了，未来很难有所成长。但是王翦、羌槐他们还年轻，未来有足够的成长空间。战争不是一代人的事情，赵王本身就极擅长打仗，赵将李牧也已经展露锋芒，深得赵王信任。我秦国也该让下一代独当一面了。”
犹如当年魏冉带领白起，白起带领王龁，薪火相传，如今王龁也到了把机会让给下一代人的时候了。
“相比较列国之间的残酷战争，和羌人作战更加简单，不仅适合训练骑兵，也适合培养年轻人的自信。”王龁缓缓说道。
中原战争的惨烈，谁看了都头疼，年轻的王翦和羌槐扔进去连水花都冒不出来，但是去攻打羌人就是降维打击，而且王翦还可以借助羌人，积累天赋来给士卒加状态。
不过王翦的天赋有个缺点，就是必须战胜敌人才能提升实力，如果对方弱到王翦内心深处都不把他当人看，即便战胜了也无法提升实力。
“无论这件事最后结果如何，寡人都不会少了将军的功劳。”秦王稷郑重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