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遭遇，栖息于深海的光之巨人
热气球已经如数回归，接待新人的舰船却迟迟没有消息。
艾露将刚刚烤好的鹿腿端到食客的桌上，恍惚间陷入黑暗的炉火翻转着鲜嫩多汁的食材，也在女郎热情的舞蹈下将酒馆的气氛推向高潮。
又是一年丰收的季节，远洋归来的商船载满了异域的香料以及工艺品，他们带来的种子使得高耸的山脉化作农田，在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看到连绵不断的炊烟。
梅城的酒远销海内外，虽然比不上北境烈酒的热辣，但绝对算得上佳酿。酒坊的老板娘美奈常拿酒来说事儿，对于掌控大部分销路的商会“芭芭拉”而言，这个性情如火的女人算是一大麻烦。大人们常去的酒家总是依赖美奈的手艺，似乎连小孩也特别欣赏其中甘甜温润的滋味。
“把你的腿放下去……”
比利的嗓门很大，不知道是因为今晚的酒劲特别足，还是艾米丽安写给迦南的情书被他发现的缘故，他今儿个的脾气特别坏，还特意挑了迦南对面的位置。
但是迦南似乎很不客气，他喜欢那姑娘已经很久了，艾米丽安诱人的长腿时常穿着一条银白色的蕾丝边，男人路过她的身边就会挪不开眼。
艾米丽安的姿色总是由迦南一个人独享，在某个寂静的夜晚，比利看到她俩挽着走走出公会，那时候的比利刚刚结束自己的委托，看到这幅场景，他连脸上的血都没来得及擦掉就跟了上去。
事实上，那天晚上的事情被艾米丽安和迦南逮了个正着，从那以后，艾米丽安对比利的态度更加恶劣了。
“放轻松，我的好老弟，没必要迁怒到无辜的人头上。”
“无辜的人？！”
比利刚要发作，他手指上紧扣的环刀随时有可能割掉迦南的舌头。
“艾米丽安喜欢上我是有原因的，比利，那还要从一年前的一次海难说起。”
“志勇金号的故事！骗小孩的把戏！”
“哦不，老弟，它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艾米丽安照顾了我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到梅杰波尔坦。”
“大伙儿都过来吧！我来给你们讲讲[幸运儿]迦南的故事！”
“那是最昏暗的一个夜晚，龙人诗人的嘴里唱出的穷奇墨色，在我看来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和我的兄弟们游荡在海上，因为五龙传说的故事吸引着我们出发去寻找那颗传说中的苍蓝星。”
“它就那样紧跟在我们身后，没有人发现它的存在。”
“当耀眼的辰星为天空画满窗子，醉人的银色布满海面的时候，我还没意识到那并不是星河的倒影。紧接着，平静的大海破碎了，伴随着巨响，冲天的水柱瞬间冲垮了半艘舰船。”
“所以你遇上了好大一只鱼龙，你和你的兄弟吃瘪后夹着尾巴狼狈的逃回大陆，真是精彩的故事！”
比利仍旧不忘挖苦迦南的故事，但是对面的迦南却没有理会他的刻薄，反而替他叫来了一杯盛满麦色酒花的淡啤酒，很平静的晃荡着手里的杯子。
“听下去，我的朋友，那晚我们遇见的东西，是我这辈子最可怕的噩梦。”
还漂荡在青海上的船只已经点亮了昼夜的虫灯，有人借着月色观望另一边的烟火，有人坐上桅杆与同行的猎人攀谈。
白金与白山兄弟俩很安静的卧在船头的小空间里，他们的目光投向幽深的大海，沉浮不定的银白菱光在海面上掀起层层波澜，独特的湿润而甘甜的气味随着海风搭在白金脸上，比晚餐桌上的果酒还要甘甜。
“想啥呢！”
罗兰端着一盘火烧虾凑近白山的脸颊，他几乎一整晚都能闻到这个味道，罗兰的裙边甚至粘上了一点酱汁，这对于严谨苛刻的白山而言实在难以接受，所以他压根不想理会罗兰的搭讪。
“来点蓝松仁？”
莫桑拎着一瓶黑色的饮料走近来，白金接过满满一杯，闻到的却不是果仁酒特有的醇香，而是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这瓶是醋！”
莫桑一脸无辜的看了看瓶子。
“你又从厨房偷东西了吧！”
白金丢掉酒杯，目光不经意间和白山交织在一起，白山很温柔的看着自己，默默地举举起了酒杯。
“敬明天。”
“敬明天……”
“呜~”
“罗兰！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
“不是我！”
“呜~”
“在一年前的秋天，我和我的小队接到了一个来自公会高层的委托。”
“我们被遣派至青海以南的海域寻找调查团提到的神秘发光鱼群，那一种很奇特的海洋生物。”
迦南往嘴里猛灌了一口酒，他竭力想要将脑海里浮动的光团从回忆中赶出去。
“但是调查团的情报出现了问题！他们没有掌握完整的情报，甚至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只是当做南海倜然出现的神秘景观，以[生态调查]为借口，把我们送进了地狱。”
“我们早有准备，我们本该早有准备！猎人总归会有这一天，但……该死！不应该这样！”
虽然语气里夹杂着悲愤，但从迦南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根本不是什么鱼群！它们是细菌！发光的细菌！”
“在坦吉亚港及附近许多海岛上的村落里，都流传着关于[大海龙]的传说。”
“[栖息于深海的光之巨人]、[海中漂浮的新月]、[徘徊在深海的神]，人们对它的称呼大相径庭，却无一不透露着它所带来的恐怖。”
“它的身躯宛如群山，皮肤犹如精钢锻造的壁垒。”
“我是第一个倒下的，也是唯一一个活下来的。”
“卧倒！”
冰冷的海水掠过高耸的围栏，撞破了最厚的一层甲班。
突如其来的水炮堙灭了最近的一艘船只，白金等人受到巨大冲击的影响，连滚带爬侧翻撞进了甲班底层。
青白色的光芒在海面上浮动，从甲板上望去根本看不到边际，而平静的海面也突然掀起了汹涌的浪涛，光芒由白转红。
“那个时候，引领我们的船长突然大喊了起来……”
迦南的手臂开始不自觉的颤抖，他的额头布满虚汗，眼神中充斥着难以言说的恐惧。
洛斯伐克冲出房间，迎面阴暗的浪潮扫落半空中挥洒的雨点，在阴云中黯然而生的黑暗席卷了海面上漂浮的每一艘舰船。
我听到了远古的呼唤，那是来自深海炼狱的呐喊。
我看到了巨大的躯壳，远比海面下潜伏的影子更加骇人。
它已沉睡数十年。
迦南将杯子里的麦酒一饮而尽，他的喉头猛的一紧，棕黄色的麦泽顺着嘴角慢慢的往下淌，酒杯撞击桌板发出很大的声响，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迦南一个人的身上。
他高呼着，挣扎着，却逃不出这片海洋。
“大海龙来袭！！”
第十章 发光海
“所有能活动的船只集中作战，物资船都给我分散出去！”
洛斯伐克与众猎人纷纷拔出猎具一拥而上，大海龙的腹背寄生着大量的发光细菌，与散发出青白色光芒的器官共同穿透了幽暗的海水，成为掌握其行动轨迹的最好目标。
船队的情形已经陷入万分危难当中，漆黑的鳍卷起滔天巨浪，在不知所然的突袭中，挣扎在风雨里的颠簸的猎人们根本来不及抵抗，一艘接一艘的舰船被撞成碎片。
渔民间有传言，在没有一丝波浪的平静海域中，有时会突然出现巨大的光亮。无数的鱼群会因为这不可思议的现象聚集而来，而目睹这一切的渔民将获得丰收的恩惠。
但这对于遇难的猎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斯伐克曾经经历过无数次艰难的战斗，但面对远超人类想象的古龙种进行狩猎，这还是头一次。洛斯伐克的斩击斧无法割裂大海龙的皮肤，在其跃起的一瞬间，也只能见到银白色的犄角刺穿圆月的光泽，潜入海面又激起千层浪涛，洛斯伐克与众猎人不得不被逼退回船上。
一名猎人迅速登上船头挺身一跃，海面下浮动的光斑猛的窜出一排锯齿，猎人翻滚着将刀刃对准了锯齿的正中央。
然而就在刀刃接近大海龙的一刹那，大海龙的齿环突然闭合，刃尖与大海龙坚韧的皮肤擦出了火花，下一秒便碎成了一屑残渣。断刃滑蹭大海龙的侧翼，使猎人以极快的速度掉落海面，巨大的尾鳍盖过高天的阴影，在猎人的瞳孔中逐渐放大，直到海面与尾鳍冲击猎人的身体，在高达四十米的水柱中，只剩下漂浮在海面上的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
大海龙腾跃出水面，犄角从天而降直接狙随碎了一整艘舰船。甲板上的猎人在情急之中跌入海面，许多人被吞噬进暗潮与漩涡之中再也没能露出水面。
被牵制住的主舰根本挪不开人手增员，白金等人躲在晃荡的床舱内部，因为侧翻而撒了一地的小麦种子，大麦粉以及新鲜的烟草，全都被糟蹋得一塌糊涂。
白金挣脱压在自己背上的货架，伸手就要打开货仓的大门。
“你干什么！”
白山一把抓住白金的手腕阻止了他的行动。
“我要出去帮忙。”
“你出去能干什么？”
白山用力将白金拽回自己身后，罗兰和莫桑同时抵住白金的胳膊。
“你们都给我放手！”
白金挣扎着想要摆脱控制，却突然被白山一只手钳住了下巴，他的眼神锐不可当，一瞬间就将白金纷杂的怒火压了下去。
“这和大贼龙不一样，白金……”
“你会死的……如果你走出这扇门，你一定会死的。拜托，白金！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不是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
舰队需要一个新的计划。
大海龙属于能够跟随环境更替而自我进化的古龙种，虽然后肢已经完全退化，但仔细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到某种“足”的痕迹。它的前肢与宽大的尾巴已经进化成非常适合在海中活动的状态，残留的皮屑与甲壳类外形的背甲，已经说明了其曾经曾在陆地上生活的可能性。
洛斯伐克他们跟丢了大海龙的行踪，尽管发光的器官特征非常明显，但大海龙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猎人们不可能预料带究竟什么时候，会从哪里攻过来。
一艘货舰的底部突然浮现出红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水底莫名燃起了一把大火，暗红色流光逐渐吞噬了船体，甲板上的猎人们不知所措。
仅仅是在一瞬间，巨大的漩涡连人带船一并拖进了幽深的海底，根本来不及看清，一整艘舰船像是被放进了巨大的绞肉机一般碎成粉末。
“该死！”
“我懂了！”
洛斯伐克跑到桅杆边缘，他的视线在漆黑的海面上寻找着什么。
“这家伙不是用鳃，而是用肺呼吸的！”
大海龙袭击船队并非本意，它是因为储存在肺部的空气消耗殆尽，需要更换新的空气从而浮出水面。由于其肺部的奇特构造和体积原因，大海龙的肺活量相当惊人，能够支持它在水下活动数天乃至数十天。
对于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而言，渺小的舰船也许只是刚好途径在它换气的路径上，而以为自己遭到袭击的猎人们立刻展开了反击，导致了大海龙的暴怒。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洛斯伐克调动船上所有的猎人开始搬运弩炮以及炮筒的炮弹，并用号角通知其他舰船的猎人打开弹仓。
暗红色光晕再度浮出海面，洛斯伐克一眼就看到了潜藏在黑暗中的殷红。
“在那！”
能够及时调转弹道的炮筒全部对准了那片发光的海，当大海龙冲出海面的一瞬间，所有的炮弹都被发射出去。
烈火在大海龙的皮甲间灼烧，碎片在大海龙的腹背间穿夺，但是硝烟中巨大的银白色身影并没有倒下，甚至毫发未伤。
“发射！”
第二轮弩炮带着钢索被发射出去，数十条锁链顿时缠住了大海龙的身体。随着大海龙下坠的身体，部分舰船承受不住巨大的怪力被直接掀翻，部分舰船跟着大海龙的行动轨迹被拽向发光的海洋。
洛斯伐克突然甩起斩击斧冲出人群，跻身踩住连接大海龙的锁链飞快的跑向发光海。
“既然是用肺部进行呼吸，就一定存在用来疏导氧气的[气管]。”
“像你这种肺活量庞大的家伙，气管一定不可能很小，对吧！你肺部储存的空气还能支撑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只要破坏你的咽喉，你就只能在海里活活憋死！”
洛斯伐克猛的展开双臂，架在背脊上的斩击斧随之绽放出淡蓝色的流光，一束电流从填充瓶内部扩散至整个猎具。水流柱如同逆流的瀑布，庞大的身体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猎人面前，他还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这种怪物。
斩击斧的斧刃抓住大海龙坚韧的皮肤，洛斯伐克舞动双臂托动自己的身体顺着大海龙的腹部往上飞跃。
就在大海龙下坠的身躯与之交臂的瞬间，斩击斧的斧身骤然变形成剑，淡蓝色的剑刃随着洛斯伐克愤怒的嘶吼斩向大海龙的咽喉，一束冲天的火光顿时在猎人与大海龙之间炸裂成雨。
密集的火花倾盆而下，猎人们却死盯着硝烟中浮动的闪光。
“成功了吗？”
大海龙的身体突然砸向海面，激荡的浪花震碎的缠绕在其身上所有的锁链。
“这不可能……”
从半空中开始下坠的洛斯伐克，手中紧握着一把扭曲破碎的斩击斧。在他以往的认知中，怪物的喉咙是最脆弱的地方，有时候甚至比心脏更脆弱。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大海龙的咽喉到胸口都覆盖着未知质地的硬质毛发，这些看似无用的毛发不但硬如钢针，而且还寄生着大量与大海龙共生的藻类，它们吸收大海龙呼吸时产生的二氧化碳，依靠发光菌产生的光亮进行光合作用，然后为大海龙提供额外的氧气。
“伐克队长！”
海潮遮蔽银白的月色，将洛斯伐克卷进巨大光源的食道。
尾鳍扫过舰船的翼端，三艘副舰已经尽数沉没，巨大的阴影盖过主舰的银子，像是遮天蔽日的雾霾，击碎了猎人们最后的希望。
货仓随着船体一起支离破碎，四名猎人突然就被甩飞在半空中，身下就是激烈的暗潮。
“白金！”
白山想要抓住白金的胳膊，可是飓风中弥散的阴云遮蔽了他的视线，只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冰凉的触感窜及全身。
他知道自己在慢慢下沉，慢慢下沉，却没有半点力气。
青白色的光芒逐渐消失在海洋深处，幸存的猎人们只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的残骸与平静的海浪。
恍若梦境突然被击碎，所有人都还没能从这场噩梦中苏醒过来。
一个庞大黑影，也在众人唏嘘的喧闹中悄然离去。
第十一章 波凯村
这里真的好冷，凛冽的北风撕裂着每一寸曝露在外的土地，即便穿着白速龙皮制的厚重皮靴也不能在这片积雪上踩出一个脚印。
米娜裹着棕色的熊皮途径覆盖了半壁雪原的弗拉西亚山脉，臂弯里零散的蘑菇和药草早已失去的温度，她必须很小心的将它们搂在怀里，要在这片冻土上寻找一点绿植实在是太困难了。
靠近北方的海岸线边保存着村里的老人们扔下的渔网，极地鱼会和前往南方的洋流交汇，运气好的话足够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三个晚上。
米娜顺着插在山体上的钢钉前进，披风上老旧的绒毛掉了一地的线渣，生活在这里的人很容易患上一种名为“雪盲”的病，村里人惯用的方法就是用钢钉来确认方向，但是这种做法使得外出者只能在规定的范围内行动，久而久之，一些不需要标记也能记住路线的动物就会找到这条人类的必经之路。
绒毛上附着着米娜的气味，这种稚嫩而陌生的气息很容易招来附近饥肠辘辘的野兽。棕黑色的鼻头已经嗅到了她的踪迹，而久藏于风雪之中的银白身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行动了。
已经可以看到不远处湛蓝的海洋，就近几处海面早已被北风的极寒冻成了冰块，不知厚薄的冰层是渔人最害怕的噩梦，稍微出现一点裂缝就有可能导致一个年轻的生命消逝。
米娜拽开第一张网，空的。
第二张网，还是空的。
直到第五张网被打开的时候，米娜才看见了里边已经冻成冰块的银鳕鱼。
然而就在这时，潜伏已久的白影冲出了山背，米娜听到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快速向自己靠近，还没来得及转身观望，脚下的冰层突然断裂，身体瞬间摔进刺骨的寒流中。
盛有草药和蘑菇的篮子被掀翻在水面上。一只极地熊扑腾着游向米娜的方向，是它的重量导致不完整的冰层突然断裂的。
米娜顾不上散落的药草，她褪去厚重的毛皮与披肩，尽力往最近的一块陆地游去。她的速度很慢，完全比不过饥饿的极地熊，然而距离上的差距仍然使她先一步抓住了雪壤，极地熊紧跟其后。
当她上岸后的头一秒立刻摔了一跤，红色绒线帽从她金色的长发间飞出，掉在她面前的雪地上。此时米娜才发觉自己的双腿已经没有知觉了，白速龙靴也不知道漂去了哪里，她的脚踝严重冻伤，青紫色的淤痕还在不断蔓延，然而极地熊的利齿已经近在咫尺。
“救命！”
米娜的大脑一片空白，她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大声呼救，即便知道没有人会回应，但她仍旧歇斯底里的呼喊着。
一阵狂风刮过，尖刀般锋利的冰碴子在米娜的脸上留下一道血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口，温润的血、恶臭的唾沫，那些血……不是米娜的。
“啊！！！”
米娜挣扎着从雪地上站起来，她看到一个漆黑的人影和极地熊扭打在一起。
人影拔出滴挂着冰锥的剖刀使劲割开极地熊的皮毛，翻着乳白色与淡黄色交接的脂肪在巨熊的毛囊底下特别清楚。
极地熊的爪子撕下了人影背部的一块肌肉，而人影也在同时将剖刀捅进了极地熊的腹部。
“他妈的！他妈的！”
冰凉的手臂顺着伤口掏进北极熊的胸口，顺着血管与复杂的内脏摸到了它的心脏，手臂狠狠抓住了跳动的肉球，将它从血淋淋的豁口处使劲拽了出来，连着心脏一并挤出伤口的还有北极熊墨绿色的肠子。
巨熊在一声呜咽后倒下，而站立在巨熊尸体面前的白金，浑身是血的盯着凌乱在风雪中的米娜。
“这是哪儿啊？”
白金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上，晕了过去。
“白金！”
白山从噩梦中惊醒，他梦见自己在深海中拽住白金的胳膊，却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放松了力气，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兄弟消失在黑暗深处，令他不能接受的是，这一切都是真的。
白山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他不能挪动自己的手臂，腿乃至肩膀，整副骨架如同散架一般疼的要命。他突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空气里弥漫着蜜香的气息以及虫火特有的暗光，这样温暖的环境很适合疗伤，白山确定自己正躺在某间医护所里，但他没看到白金的身影。
“你醒了？”
声音是从左边传来的，莫桑半张脸被裹得严严实实，左手抬向天花板，丝毫不能动弹。他看上去已经苏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罗兰就躺在自己右侧的床上，她还没能从昏迷中挣脱出来。
“我把他弄丢了……”
白山喃喃自语:“我本该和他一起……”
“你不必自责。”
从帐篷外边走进休息区的老猎人接上白山的话，他的眼神中充斥着同情与温柔，但这不足以打消白山内心的愧疚。
白山认得这张脸，他是出现在金石村的考官。
“在那种情况下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关于你的兄弟，我们会遣派猎人前往搜救，但必须先解决掉发光海复苏的古龙。”
“我现在在哪？”
“梅杰波尔坦，剩余的船只把你们捞上来带回了这里。”
“我……我得去找他……”
“理智一点，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凭你现在的身体，贸然前往发光海无疑是自杀。”
“公会本次的损失也不小，等你们养好伤以后，考察团会委派你们新的任务，在那之后，就先好好磨炼你们的实力吧，猎人。”
“但是……”
“没有但是，白山，我向你保证，一旦找到你的兄弟，我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你。”
大海龙出没的消息使得整个梅杰波尔坦都沸腾了，公会向王国借调了十艘战舰，并从各地调遣了能够在最快时间赶到梅城的高阶猎人。
除了猎人团队以外，编纂者与考察团也加入了这次狩猎大海龙的行动，他们希望能够从大海龙的活动轨迹中查明其苏醒的原因以及目的，并一次掌握其他同种古龙今年的行动。
但事实上，这次讨伐能不能够成功，谁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害怕吗？”
迦南嚼碎了含在嘴里的甘草，故意往甲板上啐了一口唾沫。
“你的腿在发抖。”
“放屁！”
比利白了迦南一眼，顺势抖了抖背在自己背上刚刚磨得精亮的大剑，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等这次讨伐结束以后，我就要向艾米丽安求婚，我要向她证明，你只不过是从战场上逃回来的懦夫，而我比利，才是真正的英雄。”
“那么这位英雄，可别吓得尿裤子啊。”
迦南笑着望向远方的海面，脸上的表情突然间凝固了。
“比利。”
“嗯？！”
“别死了啊……”
第十二章 莫尔与奇面族
“我在哪儿？”
白金摸索着触碰到了某样坚硬的东西，他的视线依旧很模糊，但他能够感觉到一双温暖的手臂托起了他的后脑勺，让他很舒服的枕在柔软的棉草堆上。
“你睡得有够久的。”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白金的耳朵里，他试图从卧榻上起身，但浑身剧烈的酸痛和僵硬的肩膀令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什么东西束缚在白金身上，寒冷与疼痛仍在侵蚀着他的身体，不过壁炉里不怎么旺盛的炉火还在燃烧着，温暖的空气会让白金感觉好受一些。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在这之前你似乎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
“轻微感冒、发烧，四肢僵硬，部分肢体还没有恢复行动能力，就我看过的病人而言，你是恢复得最快的一个，再有个一两天，应该就能够走动了。”
“我在哪儿？！”
白金疲惫的眼睛盯着米娜不肯挪开，他的脑袋好像灌了一大壶水一般恍惚而生疼，只能勉强支撑着仅存的一点意识来保持清醒。
“啊？这里啊，这里是波凯村哦，顺便一提，我是村里的草药师米娜，你还记得吗？是你在海边救了我一命，你和极地熊搏斗的时候受了伤。”
“米娜！”
一个抽着旱烟的老人突然闯进屋子里，他走路的姿势很不客气，嗓门大得能够震碎门板。
“哦！这小子已经醒了啊！”
来人突然走过来不由分说的翻过白金的身子，粗暴的拆开缠在白金背上的绷带，将一把药粉直接拍在白金的伤口上。
“轻点，爷爷！”
这种药的劲头大得出奇，接触到伤口的部分就像被数万只蚂蚁同时啃食一般痛苦，害得白金差点背过气去。
“这是我的爷爷，也是草药师，我们待在波凯村已经六年了。”
“小子，你命大啊！”
老人笑着给他重新绑好绷带，粗糙的手指比起草药师，更像是木匠师傅的会有的样子。
[波凯村……]
白金嘟囔着翻了个身，他知道自己已经离梅杰波尔坦很遥远了。
“呜~”
一阵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了白金的思绪，他不自觉地向窗边看去，恰好看到好几个人影急匆匆的从小屋门前跑过去。
“又来了吗？”
老人带着米娜往里屋走去，没走出两步，米娜就被白金的一只胳膊拦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奇面族而已。”
“奇面族？”
刚刚还风平浪静的村庄突然间热闹了起来，但白金听到的不是厮杀与痛苦的尖叫，而是兴奋与助威的呐喊。
“莫尔会收拾他们的。”
“莫尔？”
“这个村子里的猎人。”
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飞到屋外的门槛上，白金躺在床角看得一清二楚。怪异而显眼的装束，矮小的身材以及古怪的面具，这是一个普通的奇面族战士。
“喂！你要去哪？！”
白金直接扑到地板上拼命地往门口爬，他的胳膊肘在地面上蹭出好几道泥印，当他的脑袋探出门框的同时，他看到了人群中曼舞的英姿和利落的刀法，白刃连斩的刀锋割破一个又一个奇面族战士的喉咙，让他们的鲜血抛洒在村口的旗帜上。
奇面族巫师叫嚣着唤回了冲锋的奇面族，手里的拐杖张牙舞爪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一时间所有的人影全都四散逃窜，转眼便没了影。
“他们还会回来的。”
白金看到留着一撮小胡子的猎人收起了自己的双刀，在村名们热烈的喝彩与欢呼声中悄然退场。他脸上的表情至始至终就都没有改变过，一副道貌岸然的神情。
“你就是米娜提到的那个人……”
不知什么时候，猎人已经悄无声息的站在了白金的身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金看得太入神，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老猎人的气息。
“那姑娘说在你身上发现了公会的勋章，我有点好奇所以就过来看看。”
[勋章]
白金这才发现自己的勋章不见了。下一秒，老猎人从兜里掏出一枚勋章扔到白金面前，头也不回的跨过白金的身体走进屋里去。
“进来说吧……”
老人和米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白金从地板上架回棉草堆，然而老猎人却只是坐在床前的一张椅子上喝茶，看茶的色泽，早就已经凉掉了，但是老猎人还是喝得很自在。
“你从哪里来？”
老猎人问道。
“金石村。”
“金石村？你不是公会的人？”
“我是新晋到梅杰波尔坦的猎人，我叫白金。”
“猎人？”
听到这话的老猎人居然控制不住自己放声笑了出来。
“你连一件像样的猎具都没有，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猎人，你既然是猎人，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们的船队遭到了古龙的袭击，当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
“哦……”
老猎人莫尔似乎不怎么相信白金的话，白金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来。
“那你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
莫尔瞪了一眼白金，他没料到这个毛头小子居然敢反问自己，不过他并没有为此感到生气。
“他们说你是猎人，是吗？如果是驻地的猎人，你们的营地在哪里？如果不是，你又为什么出现在这座村子里？那些奇面族又是怎么回事？”
“你的问题太多了。”
莫尔打断白金的提问。
“不过我还是可以告诉你，他们说我是猎人，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我的确是受公会的委派到波凯村执行任务的，只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奇面族，他们当然是为了掠夺这儿的资源才来的。波凯村四季如冬，加上弗拉西亚山脉的阴影，木材对这个住在这个村子里的人而言堪比黄金，对奇面族当然也是如此。”
“话又说回来了……”
莫尔起身放下茶杯，随手拍去了护膝上沾到的灰尘。
“你也不能白吃这家人的饭，受了人家的恩惠，总得是要做点什么报答人家才是。”
“莫尔先生，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
站在一旁的米娜忍不住插了嘴，莫尔拍了拍她的肩膀，很温柔的说了声[不着急]，接着转身向着大门口走去。
“我家就在村东边的青色旗帜下边。”
“等你伤好了，就来找我。”
第十三章 猎人白金与公会骑士
三天后的早晨，白金的身体已经恢复到可以自由活动的程度，但背部撕裂的伤口还是让他左臂的行动受到不小的限制。
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去拜访一下这个名为莫尔的猎人。莫尔的话让他感觉有些疑惑，精湛的武艺和捉摸不透的性格更是让人好奇，白金一定要去探个究竟。
青色的旗帜，果然是非常显眼，在白皑皑的雪原上，只有这一间屋子被孤立在村庄之外，破旧的栅栏被深厚的积雪所埋没，看上去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打理了。
“咚咚……”
“进来……”
门没锁，白金索性推开门板，顿闻到一股淡淡的霉味儿以及腐臭发酸的气味。门口的角落里堆叠着很多动物的尸体，有些被剥去了皮毛，有些则是完整的放在那里，能够看到尸体某些部位上的肌腱已经开始腐烂，那股恶心的味道就是从它们身上发出来的。
“别介意。”
“这些，都是你杀的？”
白金面对着坐在阴暗的房间里抽烟的莫尔，他的睫毛上方有一丝喜色闪过，似乎很高兴白金对他提出这样的问题。
“有些是……有些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十多年前，波凯村曾经作为开发地受到公会调查团队的直接掌控，许多猎人奔赴于此寻找旧大陆存在的奇珍异兽进行捕杀，当时的情形也造就了波凯村现在的模样，虽然这里只是一个贫穷又寒酸的小村落，但和十几年前的样子相比已经改变太多了。”
莫尔继续摆弄手指尖的烟卷。
“当公会发现调查工作已经严重破坏弗拉西亚山脉的生态平衡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大部分猎人们接到指令后选择返回各自的驻地，但仍有少部分的猎人选择了留下，他们逃走了，并且活跃了该地区各个狩猎地点之间，因为这里的特殊性质以及极地动物的价值，使得许多商会的头领愿意掏出一大袋金币买走他们狩猎到的动物皮毛。”
“这些猎人违背了公会的守约肆意捕杀，而公会也有专门的组织对这一部分猎人实施制裁。”
“公会骑士，我就是隶属于这个组织的一员。”
“与猎人不同，我的猎物就是那些越界的猎人，所以我被派遣到波凯村，这一晃就是十几年。”
[公会骑士]，白金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组织的存在。
“在那之后，我一直等不到公会下达的遣返指令，也许他们早把我忘了……不管怎么样，这里的人对我很好，他们帮我盖了房子，给我提供粮食以及生活需要，而我则负责保护村庄的安全。”
“现在言归正传，你要和我做一件事，白金，算是你对米娜一家的报答。”
莫尔熄灭了烟卷，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那些奇面族越来越猖狂了，我怀疑他们的大本营就在弗拉西亚山脉的某处，把它找出来，以绝后患，如果可能的话，我估计里边储备有不少的干柴。”
“你要我去当强盗？”
“那些干柴本来就是他们抢走的，我们只是把被他们抢走的东西再抢回来而已。”
“准备一下吧，今天正午时分上山。”
莫尔走过白金身边打开了房门，他将一枚铁质的钥匙扔给白金，示意他小心收好。
“以后你就暂时住我这里吧，收拾收拾就行，那边还有很多以前的猎人留下来的猎具，你挑两件凑合着用吧。”
白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本该是个厨房，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刀刃铁器以及杂乱的甲胄。有些猎具已经生锈到不能再使用了，大部分的猎具上都涂有一层棕油，也许打磨两下还还能用。
“咚!”
莫尔将门从外边带上了，他要像往常一样巡视村庄的四周，这已经成为了他工作的一部分，也许脱离公里与公会骑士的责任以后，闲散的生活更加适合他。
白金一边挑选趁手的装备，一边四处打量这间屋子的环境。不得不说，这间屋子的气温和外边一样寒冷，诺达的房子居然没有一个火炉，连一盏灯也没有。在这里白金感觉不到一丝温暖，整间屋子的光亮全靠窗外斜射进来的自然光，这不免使得昏暗的房间更加死气沉沉。
“这是什么东西？”
在厨台的一个小缝隙里，被一张圆盾压住的一页纸片吸引了白金的注意。那是一张泛黄发皱的纸片，看起来似乎是从某个记录册上撕下来的，参差不齐的边角上沾有铁锈的痕迹，从背面上看去，隐隐约约能够看清几个名字。
[加迪森、帕斯、诺森德……]
每一个名字上都用竹炭重重的划上了一道，白金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从铁器堆里翻出了一把短刀，短刀的刀柄上刻着它从前主人的名字——诺森德。
看来莫尔说的没错，这些猎具都是来自被他处决掉的猎人，而这张纸上的，恐怕就是处决名单，每一个出现在名单上的人都死在了他的刀下。
但有一个人例外。
白金看到这张纸最末端的一个小空隙里，有一个名字被记录得特别隐蔽，唯独这个名字没有被竹炭做上记号，这可能代表着这个名字的主人还没有被莫尔处决，或者，他已经逃走了。
白金眯起眼睛自己看清这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他讲纸张拿到窗边，借着窗外的光线勉强略读到莫尔的字迹。
[奥鑫]。
……
正在巡查村庄的莫尔，已经走到了村庄正门口的旗帜下，他把被自己杀死的奇面族首级排列在旗帜的正下方，以此来震慑那些不速之客。
但是这样的做法显然没有太大的作用，村口的积雪比五米以外的路径高出了一截，下边掩藏的脚印没能逃过莫尔的眼睛，这些家伙已经潜伏到村子外围侦查过不止一次了。
“不长记性的家伙。”
一串沙沙的脚步声从莫尔背后传来，他转身看到了背着一把太刀的白金。
太刀是白金刚刚磨好的，他没有找到房间里砥石，只好用厨房里的磨刀石替代。白金身上的狗龙皮甲是之前一位名叫帕斯的猎人留下的，他的脑袋被莫尔一刀削断，头盔也在那个时候缺掉了一只耳朵，所以白金并没有戴上它。
“看上去不错……”
“或许我们可以提早出发，你觉得呢？”
“听你的。”
莫尔很满意白金的回答，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包囊，然后领着白金走出了村子。
“在出发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总是有问题。”
莫尔很不耐烦，但他并没有拒绝。
“你问吧。”
“被你处决的那些猎人，都是因为虐杀无道或者过度狩猎才遭到通缉的吗？”
“不全是。”
“任何犯了事的猎人都归我们管，公会骑士的工作范畴挺广的……你知道，只有罪无可赦的猎人才会遭到追杀。”
“我知道……我知道。”
“我们出发吧……”
第十四章 茶茶普？奇面族!
茶茶普，被称为[奇面族]的小型兽人种族，[兽人]定义只适应于大部分学术认知，因为其姿态更接近于我们人类。
莫尔一边向白金介绍他所掌握到的关于奇面族的认知，一边带着猎人往上山的路径上爬。白金对这些琐碎的认知似乎提不起太大的兴趣，但他仍然装出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听着，至少现在，他不想惹这个家伙生气。
与艾露一族不同，茶茶普对人类并不友好，他们习惯避开人类的踪迹抄近路对过路的商客发起突袭。他们个子娇小，却拥有与非凡的创造力和动手能力，会制作并使用各种奇怪的道具，也因此成为了大陆上久居各方的威胁。
茶茶普喜欢待在诸如洞窟、密林一类阴暗的场所，所以调查团对其目击的案例可谓少之又少，难以收集到准确的情报就是拖延调查的主要原因。
他们的发源地似乎是在树海一带，凭着形体上的优势，茶茶普可以轻易的将自己伪装起来，等待小型猎物自己送上门后趁机抓捕。
“他们在环境中存在很多种拟态，不仔细观察根本不可能发现他们，虽然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在拟态状态下发现猎物的，但他们的确可以在你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你致命一击，这些狗娘养的东西!”
“如果他们真如你说的这么危险，为什么还会被你击退？”
“你说到点子上了。”
莫尔丢给白金一枚铁质的圆球。
“一般情况下，茶茶普绝不会肆意闯进不熟悉的领地范围，他们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就说明他们自己储备的资源也已经到达极限了。每次闯入村庄的茶茶普数量都不多，最多也只有四五个，我猜想应该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在另一头牵制着他们，否则他们早就一举攻过来了。”
“这个是什么？”
白金摆弄着莫尔扔给他的金属小球，这玩意既不透光也不能打开，只有上方的一处按钮可以用力往下压，看上去很精致。
“别按。”
“这只是一枚闪光弹，我保证你很快就能用上它。”
因为有一种关于茶茶普面具的说法就是他们的视力本身很差，他们的视网膜在接触到高强度的光线时会产生“漫射”效应，导致更长时间的眩晕和呕吐感，所以茶茶普才会穿戴面具。
只不过这种猜想一直没能得到证实，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其实每一个茶茶普的面具都不一样，不管是外形还是花纹，似乎是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去制作的，这会不会说明在茶茶普内部也存在着类似于人类社会的关系呢。
莫尔已经踩上了半山腰的第一块石头，这里的风景和下边的景色完全分隔成两种不同的风格，虽然依旧被笼罩在无法穿透的白色当中，但稀薄的空气似乎使得山道上的迷雾比山下的风雪更为阴暗。
白金不是没有到达过这么高的地方，但他的脑袋还是止不住有些发昏，从这里抵达山顶还有半天的脚程，但莫尔似乎认为没有这个必要，如果猎人会因为这样的环境而感到不适的话，茶茶普当然也会如此。
“我们就在这附近看看。”
白金实在不了解在双眼都被蒙蔽的大风雪里究竟能够发现什么，但莫尔似乎有目标，有主见的向着靠山环的一面走去。
那里横开了一条大裂谷，与另一头的山峰天然相隔，许多沾满冰霜的顽石悬挂在猎人脑袋上，而且道路险滑窄小，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葬身谷底。
从中延伸出的一条小径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没有斑驳的影子也没有磕碜的碎石，只是光滑平整的一条路，最奇怪的地方就在于它既没有曝露在风雪之下又隐藏在山峦之中，没有什么比这更可疑的了。
“你来过？”
“不，我是头一次来。”
莫尔答到:“稍微动点脑子，你会发现它不只是个装饰品，你应该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上。”
这番话并没有招来白金的愤怒，他承认自己做为一个新人，在前辈面前必然技不如人，只是他仍然不明白莫尔究竟是如何看出这条路的所在？也许以后会告诉他的。
莫尔摸索着率先走进狭道，四周的墙壁干燥，但地面却异常的湿润。
白金很快意识到地面的岩石材质与四周墙壁的材质不一样，在金石村的童年时光里，白金对各种矿物质结构具有非常浓厚的兴趣，所以他一眼就能看出岩峭的构造——这里一大片的结构都是由石灰石组成的。
在这层石灰石之上，还由人为覆盖了一层生石灰，生石灰具有良好的吸水干燥性，因此才会出现墙壁干燥而地面湿润的情况，除此之外，石灰石还有一个很常见的特性，它不导电。
这些石灰石一定花了很大的功夫搬运到这里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很显然就是茶茶普，但是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收集数量这样庞大的石灰石作为自己的庇护所，白金不明白，莫尔更不明白。
他们看到了一个木质的营地，就修建在小径前方大圆盘的正中央，总共有十六间简陋的住所，但有一部分住所已经被销毁掉了，而销毁它们的方法就是用火烧。
“不对……”
莫尔捏了捏干瘪的茅草，这些屋顶很显然遭到了某种巨大能量的摧毁，从顶尖向下蔓延的一条痕迹最黑最深，火源似乎是从这里开始蔓延的。如果是茶茶普自己焚毁的住所，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这些营房很有可能是被某样东西摧毁的。
“噶呀!嗫嘎!”
“什么声音？”
一阵复杂错综的脚步声从唯一的出口处传来。
“奇面族!”
没等两位猎人转身，奇面族战士们已经将整个营地围得水泄不通，上方的通风口也被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奇面族巫师占据，整个局势顿时变得紧张起来，然而面对这样的状况，两名猎人根本无路可退。
莫尔大约目测了一下敌人的数量，正前方的隘口估计有二十来只奇面族战士，而上方的天洞则有十来只巫师把守，最逼近自己面前的茶茶普还有九只特别强壮的家伙，看来这势必会是一场恶战。
“拔出你的武器，白金，希望你猎人的身份不是吹牛皮。”
白金抽出身后的太刀，紧张已经刻在了他的表情上，但他使劲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让自己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作用。
莫尔已经等不下去了。
他抽出双刀直接冲进奇面族的阵队里，突如其来的剑刃风暴在人群中掀起一阵狂风，刃风割裂了许多茶茶普的皮肤，但没有一处致命伤，伤口太浅了。
白金负责破开九名奇面族战士的封锁，他的技法还很生疏，而面对的茶茶普却比一般的茶茶普要强壮得多。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砍倒了两只凶猛的奇面族战士，然而不等他休息片刻，后续的浪潮又涌了上来。
白金干脆掏出腰间的闪光弹，就在他即将摁下按钮的同时，一道天雷突然降下，青蓝色的电流顺着地面的水流痕迹与即将融化的冰霜冲击到每个人身上，莫尔敏捷的跳开抱住白金，两人与电流擦肩而过。
“你干的？”
“不是我啊？”
偌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山谷上峰，迫使猎人不得不向着天空望去，然而还没等白金看清楚袭击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却突然被莫尔拽住胳膊冲出了裂缝。
被瞬间击溃的茶茶普很快重整了队形，他们没有逃跑，而是把目标由猎人转向了袭击者，很快，属于奇面族独特的惨叫与嘶吼声回荡在整个弗拉西亚山脉。
而莫尔头也不回，只是面容恐惧的带着白金一路飞奔，向着山脚下的波凯村仓惶逃离。
第十五章 备战!
“为什么逃跑？!”
白金一把甩开莫尔的手臂，但他没有料到莫尔的力气会这么大，手指在白金的手腕上留下了几道红印，一时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我，刚才在弗拉西亚山脉的时候你就已经死了。”
莫尔的脸上并没有死后余生的恐惧与挫折感，反而遮盖着让人捉摸不透的阴云。
“我们应该干掉那个东西!而不是像老鼠一样逃走!你难道没看到吗？它能干掉三四十个茶茶普，就能干掉三四十个手无寸铁的村民!我们现在就该杀回去!把它……”
莫尔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白金闭上了嘴。
“老山岳连半点东西都没让你学到吗？”
莫尔突然抽出双刀，以非常迅捷的脚步突进到白金面前，一眨眼，一把刀的刀尖已经抵住了白金的咽喉，而另一把刀的刀背，也出现在距离白金后劲窝不到两厘米的位置。
“你说你遭遇了大海龙，我还以为你多多少少了解了一点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
“这个世界有很多事不是依靠意气用事就可以解决的!”
莫尔一脚将白金踹翻在雪地上，这一脚的力度不小，白山背部的伤口又裂开了。
“我不是猎人……我是公会骑士，我见识人类的生死胜过怪物，你连我的刀都躲不过去，拿什么和他打？”
“这样只会增加无谓的牺牲。”
白金死盯着莫尔的眼睛，里边似乎有着超越死亡的平静，与他脸上的愤怒大相径庭，然而白金面对这样一个与之前判若两人的莫尔，竟然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精灵鹿一般恐惧。
“莫尔先生？”
柔弱的声音唤回了两人的意识，将他们的目光转移到身后惊颤不已的米娜小姐身上。
米娜正抱着一篮子高山菇呆站在原地。
“白金先生!”
看到倒在雪地上的白金，米娜赶紧丢下竹篮一路小跑过去，当她将白金从地上搀扶起来的时候，米娜的手掌触碰到了白金肩后冰凉的血。
“你的伤口裂开了!”
米娜扭头很委屈的看着冷若冰霜的莫尔，语气里多少带着些许责备:“您下手太重了!莫尔先生!”
“必须得让这小子长点教训。”
“否则他会害死所有人的。”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站在这儿继续争辩。莫尔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没等白金重新站起来，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真是的!”
米娜赶紧讲白金搀回自己的小屋，她要重新替白金上好草药。
而此时的莫尔已经气冲冲的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他胡乱的从一堆布满灰尘的书籍中翻出了一册调查记录，这份调查是由梅杰波尔坦旧大陆调查团所记录下来的生活在旧大陆的大部分生物的生态详解。
他细小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很努力的寻找着其中哪怕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有了!”
莫尔点燃了自己好久没有使用过的油灯，上边积聚的灰尘使得本就不怎么明澈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
龙盘目，龙角亚目，奇怪龙下目，稀白龙上科，夫鲁夫鲁科。
怪物的学名名叫夫鲁夫鲁，在莫尔与白金与白影短暂的相遇中，莫尔认为只有这种怪物是最符合它的特点以及攻击方式的。
夫鲁夫鲁的外形在旧大陆众多奇珍异兽中也算得上突出，甚至可以用怪异来形容。它虽为飞龙种，却不向其他飞龙种一样具有保护性的外壳以及强大的身体协调能力，相反，夫鲁夫鲁在某些方面具有相当明显的残缺。
它的表皮富有弹性并呈现出带有湿润感的珍珠色泽，由于长期居住于洞穴、冰窟、狭缝等潮湿阴暗的环境当中，使得夫鲁夫鲁的视力大幅度退化，所以在进化中干脆舍弃了眼睛的作用。
它的头部因此没有眼睛，只有一张长有酷似人类嘴唇的，布满尖牙利齿的巨口，但即便如此，夫鲁夫鲁对猎物位置的掌控程度却没有收到丝毫的影响。它究竟是怎样探测四周情况的呢？
记录上并没有详细说明，只是提到其嗅觉、听觉以及味觉都被大幅度的强化，就像失明的人听觉与触觉也会变得更强是一个道理，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其操控电流的能力使得夫鲁夫鲁可以使用电磁脉冲掌握猎物的行踪，无论是哪一种结论，似乎都表明这种怪物的攻击非常精准且致命。
“咚咚咚!”“白金先生!请不要乱动啊!”
“进来!”
白金拿出钥匙打开了房门，他苍白的脸色似乎是因为体温的下降而造成的，不过当他看待莫尔的下一秒，还是立马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白金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米娜在身后一脸惊慌的样子，但任凭米娜怎样拖拽白金的身体，白金都纹丝不动。
“莫尔先生，我是来道歉的，我很抱歉在村口的时候顶撞了您。”
“是我太鲁莽了，我做事不计后果，真的非常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白金伏低身子，将额头靠在地板上。
“你还没给我添麻烦呢!况且，我也并不生你的气。”
“真的？”
听到这话的白金突然有了精神，他赶紧从地上站起来，一下子窜到桌子面前。
“我同意你的看法，小子，如果不清除掉那个家伙的话，它势必有一天会给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来看看这个吧。”
夫鲁夫鲁的脚底与尾巴处长有类似于吸盘的构造，让其在湿滑的冰面上如履平地。
其全身覆盖有粘稠的液体作为消声剂隐匿自己的行踪，因此夫鲁夫鲁尤其擅长偷袭，一般情况下，夫鲁夫鲁会从背后直接扑向猎物，或者悬挂在岩壁上像石钟乳一般，利用脖子的伸缩性直接吞下猎物。
“它体内集聚了大量的电流，而积累这些电力的器官被称为电气袋，你看看，白金，我现在知道茶茶普为什么要耗费这么大的精力和时间去搬运并制作生石灰了，依我看，在另一头牵制住奇面族大军的家伙就是它错不了了。”
“这东西的长相真令人恶心。”
白金嗤之以鼻。
“还有更恶心的呢!这家伙的唾液散发出来的恶臭味简直无法想象，而这居然还是它的其中一种攻击方式。”
“我们需要了解它所有的攻击方式，最好能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它的攻击方式很简单……产生电流，积累电流，释放电流，仅此而已，但威力大，范围广，而且这些电流是无法伤害到它自己的，似乎在很早以前，这种怪物就进化出了超高韧性的皮肤，而且皮下堆积的大量脂肪也能起到绝缘体的作用。”
“至于它是怎么来的……看看这里!它们居然是雌雄同体!依靠单体繁殖来增加同类，我的天!以前肆意狩猎的家伙们也许杀了它的上一辈，却把这个混蛋漏掉了!”
“目前已知体型最大的夫鲁夫鲁身长810厘米，全高183厘米，你觉得我们遇到的那家伙会有多大？”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楚那家伙的样子，先生!”
“就是这样!它干掉了一整队奇面族，很快就会袭击波凯村!我们必须先发制人!白金，把角落里的那枚铁球给我拿过来，我们有大事要干了!”
第十六章 出击!珍珠色的大肉龙!
“你的基本功很扎实。”
老山岳坐在石头上大口抽着手里的旱烟，刚才那番话是说给面前的白山听的，这个年轻人在战技与狩猎技巧方面掌握的知识超出了他的预料，这么多年来，在所有新晋猎人当中，没有接受系统学习就能提前掌握这么多知识的人，白山还是头一个。
无论是步伐还是时机，白山都能掌控得恰到好处，相比起被蓝速龙撵着跑了一里路的莫桑来说，他无疑非常优秀。但他似乎一直没能放下心里的顾虑，他对自己的练习并不上心。
“由我亲自教导你们，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越快通过猎人考核，就越快能够出发寻找你的弟弟。”
“东方与南方的商队都没有消息，如果他还活着的话，就一定还在北方某处。”
“他还活着……”
“我感觉得到。”
白山绷紧肌肉迅猛一箭，箭头瞬间贯穿了追在莫桑屁股后边的蓝速龙的脑袋。
“所以你才更应该努力才对啊，不是吗？”
“白金!你这小子，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叽叽喳喳的吵闹声吵醒了睡在干草席上的白金，等他睡眼惺忪的模样慢慢转过墙壁，才模模糊糊看见了三个坐在餐桌椅子上的人影。
米娜小姐，还有药师老头，全都挤进了莫尔的房子里，白金这时候才注意到自己的不得体，于是赶紧站起来整了整内衬。
“我们必须尽早出发。”
莫尔嘬了一口热茶，随手将一张地图卷进了自己胸口的口袋里。
“米娜小姐和老师傅会为我们提供医护支持，但我并不打算带他们一起上山，只要带走少许必要的药草就好。”
“莫尔先生!”
米娜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我们说好的!”
“我们说好的，我接受你们的帮助，但并不代表你们可以和我们一起行动。相信我，米娜小姐，这都是了为你们着想。”
老头轻轻摁住孙女的手背，米娜看到他苍老而严肃的面孔，这个顽皮的老头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她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很好!”
莫尔咳嗽了一声，将杯子里的热茶一饮而尽，似乎是在为即将面对的严寒做准备。
“白金!你洗过脸了吗？”
“洗过了!先生!”
白金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端端正正的站在莫尔面前，他早也穿戴好了猎具，已经整装待发。
“我要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值得牺牲的任务，当然，我们必须齐心协力，我保证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好吗？记得站我后面。”
白金最后一次确认了自己的装备，等到白金彻底整顿好自己回到房间的时候，莫尔已经出门了。大门对向餐桌敞开着，今天的阳光很好，在波凯村是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米娜的爷爷也先一步离开了小屋，还剩下一杯热茶放在餐桌上，米娜就坐在茶杯多左侧，似乎是在等待白金回来。
“喝一点吧……”
米娜将茶杯往白金面前稍稍挪了挪，然而白金并没有拿起杯子，而是很自然的看着米娜，抽开一张椅子坐下。
米娜穿着一件很厚重的熊皮，粗糙的皮毛让她的身材看上去有些臃肿，但白净的脸貌上泛着高山人特有的红晕，白金发现自己还没有仔细看过眼前这位救过自己一命的女孩，更没有料到她的容貌竟如此动人。
“白金先生……”
米娜开口了。
“我想……我想谢谢你，在海边……那头极地熊的事。”
“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死在海边了，我们算是扯平了。”
“白金先生，那个怪物，很危险吗？”
“或许吧!但我不会输给它的!还有莫尔先生在呢!”
“莫尔先生……”
谈到莫尔的时候，米娜的目光很明显的暗淡了下去，这一举动引起了白金的注意，但他没有多问，因为米娜迅速抬起脑袋，目光扫过了白金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
但最终，那份目光停留在了白金身后一堵深灰色的石墙上。上边挂着莫尔亲手为自己书写的牌匾，也是他决意定居于此的证明。
“祝你们一切顺利，白金先生。”
莫尔已经站在村口的旗杆下等待了有一段时间了，迟迟不见白金的踪影，他甚至以为这小子临阵脱逃了，幸好，在他打算独自上山的时候，白金出现了。
“怎么花了那么久？”
“没什么，米娜小姐交代了我一些事，顺便给了我一些止血草，希望用的上。”
莫尔看到白金从兜里掏出那些已经枯萎发黄的止血草，忍不住摇了摇脑袋:“她们比我们更需要这些东西。”
莫尔拍了拍白金的肩膀，很沉重的呼出了一口白气。
“忘了我在屋子里说过的话吧，白金。”
“你是指？”
“我说我不会抛下你不管的，还有叫你站在我身后的那些话。”
莫尔和白金慢慢的沿着之前上山的路径走去，一路上遍布的钢钉就是最好的标记，虽然他们应该不至于会在这样的天气下迷路，但谁也说不准这会儿的好天气究竟能够持续多久。
“事实上，白金，如果你真的被抓住了，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发现我救不了你，我会毫不犹豫的逃走。”
说这话的时候，莫尔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但是白金的眉头却很不自然的紧皱了两秒。
“换做是你，我也希望你可以丢下我不管，真的，白金，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不要增加无谓的牺牲。假如我们必定有一人命丧黄泉，那么另一个人就必须担起责任回到最近的集会所或者猎人驻地去请求支援。”
“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白金，这事关波凯村的存亡。”
白金没有说话，事实上，在他们上山的三个小时里，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沉默的走在路上，一直到莫尔率先站住脚跟。
“真是惨不忍睹……”
之前平整的隘口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墙上黑一块红一块的全部都是闪电流窜过的痕迹。遍地都是茶茶普的尸体，有被电成焦炭或者四肢变形的，有半生不熟挥或者脊骨碎裂的，总之，在场的所有尸体当中，没有一具尸体是完整的。
这一切都是夫鲁夫鲁的杰作。
隘口深处的营地也被夷为了平地，这次连渣都没有剩下，完完全全就是一片焦土，然而冻土上流窜着非常浅却非常大的足迹，一直延伸到一个阴暗的圆形冰窟当中，莫尔很确定，上次他们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洞窟根本不存在。
莫尔丢了一枚石子进去里边，稍微试探了一下洞窟内部的回声，但他没有听到任何一点细微的响动，这个洞窟似乎是向下延伸的，而且深不见底。
“把绳子拿出来，白金。”
波凯村的村民时常因为需要采集生长在冰层深处的冰棘花或者被冰封的鱼类而不得不挺而走险，他们需要将自己送到更为寒冷的冰窟中采集品质最好的药草，也因此发明了特殊的攀附技巧，即便再怎么湿滑深邃的洞窟，只要给他们时间就一定可以下去。
莫尔将绳子绑在自己的腰上，而白金则在腰上绑上另外一头，再将绳子中间的部分卡死在一条套索上，镶上钢钉，这样一来就保持了两人重量上的平衡，即便一方失手，钢钉牵制的绳索和另一个人的重量也能保障他的安全。
莫尔慢慢的走在底端，而白金则跟在莫尔的脑袋上，速度稍稍放缓。
洞窟内部排满了尖锐的冰刺，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划伤自己，莫尔和白金尽量移动得很小心，在这期间，他们发现了墙冰墙上胡乱的古怪痕迹以及不明发光液体，也许是因为冰面的反射使得莫尔产生了液体发光的错觉。
已经可以看到洞窟底面了，白金稍稍将自己腰间的锁扣解得松了些，准备尽快降落到地面上。
“小心!!!”
就在白金拨弄绳索的时候，一阵刺耳的尖叫声突然传来，那古怪尖锐的嘶吼犹如尖刀刺破耳膜，白金一时间控制不好平衡，脚底一滑摔了下去。
“白金!”
莫尔赶紧扯住自己腰上的绳索，白金下坠的身体顿时停住了。然而还没等莫尔将他拉上来，巨大的白色掠影就从岩壁上伸长它怪异的脖子向猎人咬来。
莫尔果断放开了绳索，两个人的身体迅速滑向底面，钢钉上的锁扣吸收了一定的冲击力，但当白金和莫尔的腹背砸中冰面的时候，他们还是疼得忍不住满地打滚。
“嘎!!!!”
夫鲁夫鲁降下肉翼，以极其丑陋的面貌展现在两人面前。白金看到这样一张令人作呕的头颅时，几乎吓得快要吐出来了。
“你这亵渎神明的家伙!”
莫尔抽出双刀，锐利的瞳孔中映出怪物皮下的经络与血管，他要将它们剁个粉碎。
“莫尔先生……”
白金赶紧调整状态，抽出太刀紧跟在莫尔身后，他的手腕在发抖，但他的脚步没有丝毫的退缩。
“这样就好……”
“我们上!!”
第十七章 困兽!囚笼!
“这是猎人们必须经历的一课。”
老山岳拍着白山的肩膀，安慰他因为恐惧而不自觉颤抖的魂灵。破败的战舰几乎被碾碎到不成原型，上层的甲板紧贴着下层的仓库，而仓库内附的桅杆又穿透了整艘战舰的船骨，七零八落的船骨碎片上，躺着不计其数完整的，亦或者不完整的猎人尸体。
出动的二十八艘战舰只捞回来了最后的三艘，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碎片中慢慢的拽出自己的身体，他的双眼泛白，脸色乌青恐怖，当他踏上梅杰波尔坦的陆地的时候，突然不受控制的放声尖叫起来。
这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而又精神溃散的男人，正是出征前踌躇满志的猎人比利。
他看着同伴的尸体一具具的被拖上岸，像垃圾一样被堆放在一起，他们的猎具破损、凌乱，亦如比利的长发，在他的眼珠前端不停的晃来晃去。
突然，比利犹如疯狗一般扑上去推倒了一个正在搬运尸体的工人，他将工人肩上的尸体一把夺下，紧紧抱在怀里痛哭流涕。
“迦南!”
艾米丽安从人群中冲出，看到几乎疯癫的比利和已经冷如冰块的迦南尸体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双腿一软，顿时跪倒在地上。
迦南在众多尸体中算得上最惨烈的一个，他的咽喉部位有被针线缝过的痕迹，左胳膊丢了一半，一整条右腿都不见了踪影，内脏更是乱七八糟的从腹部的裂口处淌出，尽管他已经没剩下多少内脏了。
有人告诉白山，迦南在与大海龙搏斗的过程中受到冲击，身体撞击到甲板上方吊灯的铁钩上，脑袋正好插进倒钩里，脖子被削掉了一半。
他们亲眼看到比利一针一线的将迦南的脑袋缝回他的肩膀上，那场景，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吐了。之后比利就像不要命了一样冲向暴怒的大海龙，准备撤离的舰队也因此受到牵连，主舰也为此沉没。
“然后呢？”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子。”
老山岳望着眼前的一幕，好半天没有说话，憋了好久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白山随他离去，这种事情他已经见识得太多了。
“他已经是个罪犯了。”
“因为他的冒进，导致许多原本可以存活的猎人葬身海底，这是不可饶恕的，白山。比利的猎人生涯，已经到此结束了。”
白山最后看了一眼比利，他撕心裂肺的呐喊声还回荡在梅杰波尔坦广阔的上空。
“恐怕他作为一个正常人的生涯，也到此结束了。”
……
“莫尔先生!”
夫鲁夫鲁灵活的脖颈在洞窟有限的空间中自由的穿梭，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迅猛的攻势，那张肉唇几乎不需要咀嚼任何东西，当它触碰到面前的冰块的时候，居然直接将其整块咽了下去。
莫尔闪过夫鲁夫鲁的唇齿，一记下滑移动到了夫鲁夫鲁的腹部，双刀顺势从莫尔肩膀两侧蓄力交叉，叉字重斩在怪物底盘下放出青紫色的刀光，剧烈的疼痛令其失去了平衡，一个跟头摔翻在地上。
与此同时，莫尔借力滚出夫鲁夫鲁碾压的范围，顺手往电龙身上撒了一把生石灰。
白金看准时机跃起奋力一刀，太刀毫不费力的砍进了怪物的皮肤，但至此不能前进半寸，也没有鲜血从伤口中流出来。
夫鲁夫鲁厚重的脂肪替它挡下了这一刀，而很快察觉到猎物的夫鲁夫鲁迅速扭转身体，由于湿滑的冰面对它身体的摩擦力大幅度减小，怪物的尾巴很快速的甩向了白金的脑袋。
白金伏低身子躲过一击，却遭到一阵毫无征兆的疼痛侵袭，他的后背像是瞬间插上了数十枚钢钉一般痛入骨髓，然而等他扭头去看那吸附在自己背上的东西时，却发现那就是夫鲁夫鲁的尾巴。
怪物的尾巴尖端和它的头颅一样长有一张排布环形利齿的腔道，而它的肉壁正在一张一缩的吸食着白金体内的血液。
“莫!莫尔先生!”
莫尔借助岩壁的裂缝腾跃到夫鲁夫鲁上方的位置，尽自己最大努力荡向被牢牢吸住的白金，双刀反向捏在手心中，如雷霆涌灌冲刺怪物的尾端，然而当他的刀尖与尾巴相碰撞的时候，却迸出了类似金属相碰时蹭出的火花，而它带给莫尔的触感也不像是筋肉，更像是钢铁。
夫鲁夫鲁立刻放开了白金的脊背，同时尾端的齿盘用力吸附住猎人脚下的冰层，犹如地线一般引导着淡蓝色电流涌上怪物的皮肤，在它皮下若隐若现的血管与青筋猛的暴起，像是集聚已久后到达零界点的炸弹。
“操!”
莫尔和白金同时跑开夫鲁夫鲁的身边，拼尽全力冲向最近的一块大冰锥。一阵爆屏的核磁声在猎人身后炸响，白金和莫尔迅速溜进冰锥背后，在白金的脚踝藏进阴影的一刹那，犹如洪流般宣泄的电流在狭小的冰窟中绽放出极蓝的光芒。
电脉冲掠过白金的靴子，将他面前的石壁炸得粉碎，一时间各种不同的爆破声在猎人的耳膜间炸裂，他们感觉到身后的冰锥已经开始扭曲变形，头顶上狂放的电流一直持续不断。
大约过了四五秒，这场核磁风暴才算停止，白金控制不住自己直接吐在了莫尔身边，而莫尔则忙着观察释放电流后怪物的行迹。他们躲藏的冰锥已经被强烈的电热熔烧成了一摊液体，猎人现在的位置在怪物的身前无影遁形。
但是令莫尔没有想到的是，夫鲁夫鲁似乎对于猎人的踪迹出现了一两秒的迟疑，它光秃秃的脑袋在寒冷的空气中四处收集周遭的气味，而它始终没有发现莫尔和白金的准确位置。
“这是个机会!”
莫尔赶紧拽住虚弱的白金靠紧冰墙，他们必须紧贴墙面小心翼翼的移动，莫尔希望能够找到逃出洞窟的出口，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与夫鲁夫鲁作战，对猎人而言实在太过不利。
然而没等他们走出两三步，夫鲁夫鲁不知是嗅到了猎人的气味还是听到了他们的脚步，突然仰天长嘶一声，尖锐凄厉的吼叫仿佛荆棘缠绕大脑，眩晕与阵痛感迟迟不能褪去。
就在这时，莫尔凭感官察觉到怪物朝自己抛出了某样东西，于是下意识的抽出双刀顺劈，但刀锋在接触到那玩意的同时却让莫尔的手腕粘上了某种液体，一时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味不可阻挡的涌入莫尔的鼻腔，让他在一瞬间就因此失去了意识。
居然是夫鲁夫鲁最令人反胃的唾沫。
白金刚刚从磁暴的眩晕中恢复过来，扭头却看到莫尔倒在自己身边。
“莫尔先生!莫尔先生!!”
白金触及到莫尔的鼻息，知道他还活着，但夫鲁夫鲁并不打算给予猎人喘气的机会，它庞大的肉体在集聚起一层肉眼可见的电磁网后猛冲过来，白金赶紧拖动莫尔的身体向后逃窜，期间他甚至闻到了夫鲁夫鲁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唾液的恶臭。
“这他妈……究竟是什么东西!”
电磁网与莫尔擦身而过，白金用尽全力将他从怪物的冲击下救了出来，夫鲁夫鲁珍珠色的肉体撞破了眼前的石墙，与灰白的粉尘融为一体，一时间辨不清方向。
一条血红色的舌头在烟幕中一晃而过，在它可怖的头颅上似乎挂着某种阴森的笑容，那笑容比狰狞的面孔更令人心寒，这座深邃的洞窟已经困住了所有坠落深渊的猎物。
究竟谁才是困兽。
第十八章 绝体绝命
“白金……”
“把你口袋里的音爆弹拿出来……”
白金拖拽着莫尔沉重的身体，直到他逐渐恢复了一点意识，但白金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事实上，不管他有没有注意到，他们都无路可逃。
“把它拿出来给我!”
莫尔拽住白金的手臂大吼，这一下把白金吓得不轻，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紧张了，慌乱中，一枚铁质的金属球滚出了白金的口袋。
然而夫鲁夫鲁已经等不及享用它的猎物，舌苔上猩红的斑点因为兴奋而不自觉的扩大，它扇动羽翼将冷气流聚集在身后，由气流带动身体横冲直撞。
“该死!”
莫尔翻身摁下了音爆弹的按钮，接着一脚将它踢进怪物的嘴里。锐利的锯齿瞬间咬碎了音爆弹的弹壳，细微的闪光从夫鲁夫鲁的唇齿间迸射而出，随后而至的声波甚至扭曲了猎人的视野，那种肉眼可见的音爆，带着混乱的噪音摧毁了每一个生命的耳膜。
效果大大超越了莫尔原本的预期，也令他更加确定这座冰窟没有任何出口，无处释放的回声在密闭的空洞中回荡着，即便用力捂住双耳，白金仍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就快要爆了。
莫尔的太阳穴一鼓一鼓的犹如剃刀划过，他尽力睁开自己的一只眼睛，慢慢的看向面前狂躁的怪物。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夫鲁夫鲁就伫立在回声当中没有丝毫的改变，看不到痛苦的挣扎，也看不到愤怒急躁的嘶吼，它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莫尔怒瞪的双眼似乎也能发出声音，他犹如野兽般的咆哮被肆虐的杂音所打散，只剩下无助的猎人跪倒在地上，任由夫鲁夫鲁一步步接近。
它走的悄无声息，平稳而又缓慢，也许对它而言，莫尔这块肥肉已经唾手可得，而它的目标，居然直接绕过莫尔，对准了在他身后晕头转向的白金。
狂放的电流掠过莫尔的头顶，迅捷的白色掠影窜过猎人深邃的目光，连同他的影子一并吞噬，而莫尔只能挣扎着转过身去，向着毫无防备的白金嘶声呐喊。
“快跑!!!”
夫鲁夫鲁一口咬住白金简陋的甲胄，它根本不需要使劲，牙齿毫不费力的刺破了狗龙猎甲，但它并不打算将白金咽下去，而是伸长了脖子让猎人与自己的头颅悬挂在半空中，一团球形电流带着唾沫灼烤后不可思议的恶臭味，从它的咽喉处慢慢滑进口腔，绽放出骇人的淡蓝色光芒。
白金已经能够感觉到电火花在自己的胸口处炸裂，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从怪物的口中脱逃，尽管他没有放弃抵抗，夫鲁夫鲁嘴里的电光也离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近了。
就在磁炮即将炸响的那一刻，夫鲁夫鲁突然抽搐着发出凄厉的嘶吼，嘴里的白金顺势滚落地面，而怪物的身体也在拼命的倒退着，球形闪电顺着怪物的食道硬生生咽回了电气袋。
莫尔匍匐在怪物的脊背上，手臂向下布满了血红色的筋脉，筋脉一头延伸至瞳孔形成恐怖的血丝，筋脉另一头密布手掌将他的双手染得血红，而手中的双刀似乎也被他的气血所渲染，在寒冷的空气中犹如半玄的血月。
莫尔的血液在沸腾，即便是在这样冰冷的冰窟中，细密的汗珠仍然顺着其胳膊向下急速流淌，从他的肩头甚至升腾起连绵不断的白色热气。
他的瞳孔中绽放出异样的凶光，在怪物曝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上卷起剑刃风暴，一时间，血雾溅射在光滑的石墙与冰面上，几乎能够映射出莫尔病态的面孔，他用野兽的姿态穿过夫鲁夫鲁的下肢，利用其尾端向上的力量腾跃到半空中，接着犹如赤色狂刃利落的降下锋芒，夫鲁夫鲁的左脸顿时多出了一道深刻的伤痕。
夫鲁夫鲁失去控制，集聚已久的球形闪电分散成密集的电雨，顺着地面的冰层迅速冲击到对面的石墙上，散漫的电流充斥了整个冰窟，将石墙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莫尔空翻回湿滑的地面，他背脊上的白色烟雾骤然消散，眼神也逐渐暗淡下去，双手无力的下垂，肤下的筋脉由红转黑，一时间竟失去了血色。
“我们快离开这儿……”
莫尔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疲惫，虽然白金并不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继续待在这里无疑是极度危险的。
洞窟内的噪音在一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一缕阳光照射进冰窟，将反射在冰面的光线变得更加明亮，而那同样也是猎人唯一的生机。
“快走!”
白金率先钻出洞窟，莫尔紧跟其后，他用余光瞟了一眼身后的怪物，它的伤口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深，剧烈的疼痛让它丧失了理智，然而就在这时，夫鲁夫鲁的脖子突然身长，环形的血口精准的朝着莫尔的方向袭来。
“啊啊啊!!!”
白金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惨叫声，他赶忙缩回洞窟抓住莫尔的手腕，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莫尔连人带刀一并被夫鲁夫鲁拖到了半空中。
夫鲁夫鲁愤怒的践踏地面，它肆意晃动着灵活的脖子，将口中的莫尔砸得口吐鲜血。
莫尔被猛砸到白金面前，手中的双刀一下子滑到白金的脚下。
“跑……”
莫尔睁着一只眼睛盯着白金，即便头皮血流，他仍然一字一顿的喊着白金的名字。
“跑啊……你答应过我的……不、不要管我，回村子里去，去搬救兵，去梅杰波尔坦，叫猎人来!!”
夫鲁夫鲁的舌头缠上了莫尔的左臂，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窜上莫尔的肩头，转眼间，血浆从莫尔瞳孔前掠过，白金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一阵无法忍受的剧痛袭来，莫尔再也忍不住放声嘶吼。
“啊啊!!!”
白金亲眼看到莫尔的左臂被夫鲁夫鲁的舌头生生扯断，经过翻滚的舌苔和肉壁慢慢顺着食道滑向无尽的黑暗。
白金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他没有勇气拔出太刀迎击，没有勇气面对血肉模糊的莫尔，他甚至没有勇气，从这个冰窟再逃出去。
他的意识，在怪物发出凄厉而得意的轰鸣声时，就已经陷入了绝望。
第十九章 鬼人莫尔
[要逃吗？]
白金的内心正处于极度崩溃的边缘，尽管他的潜意识在大脑中不断告诫自己赶紧离开这里，但他的双脚也早已因为恐惧而麻木在原地。
莫尔由于过度疼痛而招致身体肾上腺素飙升，他的下颚有明显的淤青，耳前区局部肿胀，是由于音爆弹的影响和撞击墙壁的伤害，使得他髁突骨折严重。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被夫鲁夫鲁拖拽的过程中，他的锁骨下静脉被切断，肋骨大约断了三根，还被吞去了一整只左臂。在这种状态下他几乎不可能采取自救，况且怪物的牙齿还在不间断的摩擦，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慢慢折磨着莫尔的身体与意志，他快要放弃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呆在原地不动的白金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冲到了怪物的正下方，他手中的太刀刀刃反背过向上的锋刃，一点寒芒随后而至。
“和我想的一样……”
白金突然转动手腕用力提斩，上撩的动作协动刀锋与刀光撕破了夫鲁夫鲁的下咽喉的皮肤。
“音爆弹不是没有效果。”
夫鲁夫鲁赶紧将莫尔从嘴里吐出来，然而太刀的刀刃越插越深，死死卡住怪物的喉咙不肯放松。夫鲁夫鲁甩起脖子往石壁上撞去，白金双脚蹬住石墙开始疾跑，刀刃也随着他的身体将原本细小的伤口撕成一个大裂缝。
[电磁网能够形成反馈将猎人的踪迹告知怪物，而它敏锐的嗅觉也是探测猎物的一大利器，当它因为逮住莫尔而得意的时候，就会忽略白金的气息，只要保持静止，夫鲁夫鲁很难发现白金的位置]
夫鲁夫鲁明显忍受不了疼痛开始疯狂的抽搐，白金抓不住太刀刀把被狠狠甩在石墙上，一口鲜血从白金口中如雨雾般喷溅。
但他没有因此而放松，他迅速从地面上爬起，此时的太刀还插在夫鲁夫鲁的脖子上，只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白金就能直接切断他的动脉。
“白金……”
莫尔躺在冰凉的地面上呻吟，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浓厚血腥味儿吸引了夫鲁夫鲁的注意力。
白金抢先一步扛起莫尔的身体，他现在管不了这么多，只知道拼命的冲刺，在距离窟窿两三米的位置，白金解开莫尔甲胄的腰带，将他的双刀垫在莫尔屁股底下当做滑板将他推出了山洞。
与此同时，他自己也迅速下滑逃了出去，白金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他抓起莫尔的身体抗在肩上，迈腿就要往山下跑去的时候，身旁的冰层突然炸裂，白色的雪混合着蓝色的电流如洪水般冲垮了猎人的退路，而一个珍珠色泽的怪物也从洞开的冰窟里缓缓的走进白金的视野。
然而还没看到那张标志性的血口，密集的蓝色电流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在了白雾中央，白金一把推开莫尔的身体，随后一阵扭曲的阵痛感几乎贯穿了白金整个胸膛。他的眼睛只能看到耀眼的电火花、淡蓝色电流以及高压电脉冲的集合。
[操……]
磁暴在半山腰上炸响，青色的花火犹如星尘扑倒在白金的身上，不堪一击的狗龙甲被瞬间瓦解，电流几乎是直击肉体，在皮肤表面产生了极大的热效应，眨眼便将白金轰飞出去，沾着雪与血狼狈的滚到莫尔的身边。
他的胸部烧伤严重，电流流经头部引起了脑内出血，他的呼吸功能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就连心脏的跳动频率也开始出现混乱。
胸口一片黑色的焦肉与粘稠的红黑色液体慢慢的从伤口中滴落，白金的四肢僵硬而生疼，软组织似乎已经受到了大面积损伤，他现在能做的只有趴在地上，等待，等待死亡的降临。
“喂……莫尔先生……”
“什么事……”
“你说会丢下我不管……是骗人的吧，你看，你不是救了我吗……”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来救我……你这个白痴……这下被你害惨了……”
夫鲁夫鲁晃荡着舌头慢慢逼近，它的肉垫踩空遍地的白雪，生石灰也不能阻挡它的脚步。
“真奇怪……白金，我好像听到米娜的声音了。”
“你一定产生幻觉了……莫尔先生……真不敢相信我们就要被吃掉了。”
“莫尔先生！”
“莫尔先生！！！白金先生！！”
“不对！”
莫尔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不自觉的挪向飘飘忽忽的岩峰，那里站着两个不停挥手的人影，其中一个高挑的人影他再熟悉不过了。
“米娜？！”
一枚巨石从天而降，巨大阴影淹没了夫鲁夫鲁的影子，对电流暂时失去控制的夫鲁夫鲁没有察觉到巨石的存在，以至于岩石毫无阻拦的砸中了怪物光秃秃的脑袋，这一下绝对够狠，虽然没能看清楚全貌，但猎人听到了怪物痛苦的嘶吼声，他它的脚步也随着声音逐渐消散。
“漂亮！”
老头杵着拐杖站在山头上，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自主的捏紧了拳头。
“不……”
莫尔的身体没有办法动弹，他惶恐的眼神也没有办法传达给岩峰上的米娜，他努力挪动手指，指着灰蒙蒙的一片天空，向着人影竭尽全力呐喊。
“快跑！！！”
一阵疾风从山谷底端急速掠过，米白色的肉翼背对着太阳展开。
夫鲁夫鲁米白色的肌肤突然出现在米娜的眼前，几乎近在咫尺，他滴挂着唾沫的舌头就晃荡在米娜的瞳孔中，她能够很清楚的听到，沉重的鼻息、寒风的呼啸。
“莫尔先生……”
夫鲁夫鲁张开了嘴。
“不！！”
就在米娜即将被吞食的时候，老人细长的拐杖一棍子将米娜从岩峰上推了下去，而老人自己则替代了她的位置，和蔼的面孔就那样消失在米娜的眼前，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
“爷……”
“米娜！！”
莫尔眉头一紧，用仅剩的手臂掏出了藏在裤缝间的一瓶腥红色液体，直接砸碎瓶盖上的玻璃，一股脑的灌进喉咙。
白金看到，当莫尔的喉头上下移动的同时，之前见识过的热气再一次从莫尔的脊背上蒸腾，那是汗液急速蒸发产生的白烟，这证明莫尔体内的代谢正在高速运转。
还没等白金看个明白，本已经无法行动的莫尔突然冲出去，那速度犹如疾跑中的精灵鹿，灵活而又轻灵，在遍布碎石的山崖上如履平地。
仅仅是在一瞬间，下坠的米娜与奔跑的莫尔互相进入对方的视线，他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再一眨眼，莫尔已经抱住米娜平稳的停在了雪地上，由于发劲而从伤口挤出的血液形成了一条血痕，融化了地上的霜雪。
莫尔轻轻放下惊恐的米娜，默默地抽出了别在屁股后边的一把刀。
“等我。”
第二十章 为爱而生的利刃
“等我……”
莫尔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手臂，虽然只有一半，但他漆黑的背影仍然遮住了整个太阳，千丝万缕的阳光打在猎人身上，燥热迫使他褪去残破的甲胄，露出结实而又强健的肉体。
那背影突然不见了，几乎是在一瞬间，莫尔突然闪现在夫鲁夫鲁的面前，夫鲁夫鲁刚刚着陆，它甚至来不及捕捉猎人的气息，大腿就狠狠挨上了一刀。
莫尔再一次消失了，这一次他直接踩在了怪物的脑袋上，手臂紧绷的肌肉形如巨锤猛砸怪物的头壳，刀刃透过脂肪直挺挺的插进了夫鲁夫鲁的脑髓。
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突然窜上莫尔的手臂，密集的电流通过刀柄缠绕在莫尔的手臂上。莫尔的汗液使得电流的传导性大幅度增强，强磁电网围绕着挣扎的怪物与莫尔一同撞向右侧的山脉。
莫尔果断放弃了刀刃，利用怪物摇曳的间隙腾空翻滚离开了原地，在夫鲁夫鲁的身体撞击墙体的同时轻松落地。躺在远处的白金清楚的看到了一切，他以猎人独到的眼光发觉了莫尔身体产生的细微变化。
那瓶药剂似乎为莫尔带来了超前的机动力以及更强的爆发力，并同时弱化了他对疼痛的感知能力，不过这种药剂的副作用也是非常明显的。在莫尔打算起身跟进的时候，他的表情因为痛苦吃力而扭曲不已，药剂并没有治好莫尔的伤口，相反，它让它们更加严重了。
莫尔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怪物脖颈处深刻的一道划痕上，那里插着白金的太刀，而太刀的刀刃距离夫鲁夫鲁大动脉的距离仅有几十厘米。
蒸发汗液的热气似乎有些淡薄，莫尔的身体开始从不同位置接收到剧烈的疼痛，看来残留在体内的药效已经快要消失了。
[必须速战速决]
莫尔正对着怪物冲了过去，而夫鲁夫鲁像是挑战一般向着迎面而来的猎人放出了最为刺耳的尖啸，激荡的声波甚至能够席卷风雪，却阻挡不了莫尔的脚步。
淡蓝色闪电在夫鲁夫鲁口中凝聚成强电流磁炮。
[左边]
莫尔轻松闪过。
[右边]
莫尔跳起来躲过了贴服地面的球形闪电，同时扬起了另一把单刀，但怪物似乎早有准备，他在莫尔跳跃之前率先将弹道调整到半空中，莫尔的身影不偏不倚正好出现在正中央的位置。
然而就在这时，夫鲁夫鲁的底盘突然倾斜，膝盖出现了意想不到的侧移，球形闪电恰巧擦过莫尔的脸颊，从他的耳边飞了过去，只在他的脸上蹭出了很浅的一道伤疤。
白金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怪物的脚边，用他随身携带的剖刀，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夫鲁夫鲁的脚后跟处划开了一道伤口，刀刃虽不锋利，但足以割裂怪物的跟腱。
“干得好!白金!”
莫尔单手架住太刀刀把，使自己的身体悬挂在半空中，同时双脚踩中怪物的外皮，手臂使劲划动刀刃向着大动脉的方向砍去。
于此同时，夫鲁夫鲁尖啸着释放出体内积聚的所有闪电，它体内的电气袋受到巨大的磁能影响，一瞬间膨胀成一个巨大球体，在怪物的胸腔部位闪烁着湛蓝的光。
就在电气袋即将爆炸的时候，一股腥红的鲜血从夫鲁夫鲁的脖颈出喷喷薄而出，瞬间染红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怪物筋脉中残存的电光逐渐黯淡，也随着血浆喷涌相反的方向缓缓倒去。
莫尔手持太刀重重摔落在雪地上，任凭四溅的浓血遮蔽他的视野，猎人身上的热气已经全然褪去，但他仍然能够感受到湿热的温暖，那是鲜血的温度。
看到这里，精疲力竭的白金再也只撑不住自己的意识，眼前一黑，随即昏睡过去。
“北方的商队同样没有消息……恐怕东方也不会有。白山，是时候放下从前，开始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了。”
站在试炼场大门口的老山岳，对面无表情的白山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嘴角不免微微抽动了一下，叼在嘴上的烟枪依旧没有取下来，似乎只是很平常的一番攀谈，尽管它对于白山而言意义非凡。
“马上就要轮到你了，虽然在试炼前对你说这样的话很不好，但我认为你有权知道，也必须知道。”
“白山。”
莫桑拖着血迹斑斑大锤从试炼场上退回，攀附在大门口的石柱上默默卸掉了身上的重甲。
“到你了。”
老山岳轻轻拍了拍白山的肩膀，目送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试炼场内部走去。
“让我们一同目睹，今年最有实力的猎人新秀，白山先生出场!”
……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个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当中，白金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属于自己的死亡，但他内心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无尽的祥和与安宁。
他触碰到了柔美的光，在一瞬间，似乎有无数只手臂要将他拖入深渊，然而白金的身体却在慢慢上浮，在它们触及不到的距离，有一双臂将白金推向了天空。
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温柔在抚摸白金的脊背，巨大的花蕊在他迷离的眼神中开花结果，从中弥散而出的芬芳沁人心脾，于是白金敞开胸怀，从胸口焦黑的伤口中，渲染出一片墨绿色的生命。
“回到那边去……白金。”
当他再一次睁开双眼，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荒凉的山野与皑皑白雪不复存在，指尖能够触及到的温暖是来自火炉的温热，还有平铺在烤架上的鲜鱼以及羊排，发出很美妙的滋滋声。
房内的装饰看上去比印象中的华丽许多，色彩鲜艳的挂饰装点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原本都储藏在米娜小屋的仓库里，现在那里堆满了上好的原木。
白金尝试着活动自己的四肢，他的伤口似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胸口的烧伤也得到了妥善的处理，看样子自己真是睡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可算醒了。”
莫尔推开房门慢慢的走进来，他看上去憔悴了许多，但身上洁净的装束和得体的领结，有让他看上去像一个英俊的绅士，断掉的手臂接上了钢制的假肢，用波凯村的旗帜遮蔽着，看上去不太协调，却很符合他猎人的气质。
“白金先生!你醒了吗？”
米娜蹦蹦跳跳的冲进房间。
“我从窗户外边看到了!”
“米娜，别这样一惊一乍的，他还没有完全恢复呢。”
米娜踮起脚尖捧起莫尔的脸颊，温和的眼神扫过他干裂的嘴唇，然后伸出了舌头。
莫尔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不自觉地靠了靠，温暖的肌肤带给他温和的触感，他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我们必须要走了。”
莫尔点了点米娜的鼻尖，最后一丝甘甜还来不及回味，房间的门就已经被打开了。
“不好意思，先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白金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表现得不知所措。
“你赶上了一个好时辰，白金老弟。”
莫尔微笑着牵着米娜的手走出房门，回头示意白金赶快跟上去。
“欢迎参加波凯村难得的庆典，伙计，我和我亲爱的米娜，将在今晚举行婚礼。”
“什么？”
白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很快平复了心态，脸上挂着惊喜的笑容，一瘸一拐的跟上了莫尔的脚步。
“你们要结婚了吗？莫尔先生!米娜小姐。”
“我想是的，白金先生。”
米娜的脸上泛着幸福的红晕，白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这样令人心醉的场景。他环顾四周，讨伐夫鲁夫鲁的场景似乎就在刚才，但实际上已经过去了一整周。
波凯村夺回了自己的木材，为即将面临的大风雪做足了准备，而现在，这里只剩下礼花，炊烟以及热烈欢呼的村民。
两位新人，将在他们祝福的眼光中，向着新的生活走去。
夜幕很快降临，白金做好的完全的准备，却一直没有想好自己究竟该送什么样的礼物，然而婚礼已经快要开始了。
白金慌慌张张的冲进村里的大会场，里边早已经坐满了人，莫尔为他预留了最前排的一个位置，白金很不好意思的掠过与他擦身而过的村民，坐在毛皮垫上显得很不自然。
婚礼非常简单朴素，与白金想象中的婚礼大相径庭，他的记忆定格在了莫尔亲吻米娜的那一刻，所有人都为之欢呼，白金也不例外，只不过在他的欢呼声中，似乎还有什么更加深沉的东西。
就在婚礼即将结束的时候，人群们谈笑着散去，只剩下白金一人呆坐在原地。莫尔重新走上了礼台，他独有的一只胳膊慢慢的从面前的一枚木匣子里去了某样东西，然后轻轻走下台阶，将它们交付到白金手上。
那是一对打磨精湛的双刀。
“莫尔先生!”
白金赶紧站起身来，连连后退，他在莫尔的眼神中看到的只有信任与温柔，今天是属于他的一天，白金并不清楚现在的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白金老弟。”
“你知道我不可能独自狩猎那样一头怪物。”
“你在弗拉西亚山脉的表现赢得了我的认可，白金老弟，白金猎人。”
“今天的光辉即属于我，也属于你，波凯村的英雄。”
米娜微笑着走出幕后，她的面容与莫尔一样甜美。
“收下它们吧。”
莫尔最后一次送出自己的猎具，白金知道，一个猎人将猎具馈赠他人，这其中究竟有怎样的分量。
“它们是你的了。”
第二十一章 白山的决绝
又是一条不好听的捷报。
前往北方的商队被拦截在海洋中端的补给站前，不光是大量的物资石沉大海，就连补给站也被暴动的古龙摧毁得一干二净。
大海龙的侵略范围有所扩张，沿途的海岸居民全部接到了紧急疏散的指令，由王国直接下达命令，就连往日的渔船也不得接近发光海半步，这一政令使得周边地区的渔业大受打击，一时间，本被传颂为丰收象征的大海龙成了众矢之的，而群众呼声与王国的压力使得猎人们的工作更加紧张了。
由讨伐队带来的消息表示，因为不明原因“苏醒”的大海龙，并不属于这片海洋原有的生物，他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因为某些因素而不得不迁徙到这里。
不光如此，随行的调查团还发现了其腹背上残留的黑色结晶体以及墨黑色的皮屑，这种残留物不可能来自大海龙本身，它们似乎来源于某种更为凶险的存在，一个足以将大海龙逼到绝境的存在。
不过现在，公会还有更大的问题需要解决。
迦南一行参与的讨伐队并非毫无作用，虽然在讨伐大海龙的任务上失败了，但他们仍然接触到了一些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除了发光海以外，远在古代森林的考察团也声称见到了古龙活动的痕迹，偌大的岩石矿脉在一夜之间化为熔岩炼狱，从未见识过的岩浆不知道从哪里填满了整个矿场，有部分散落在外的火山岩与类似矿物质结构的碎晶体被当做研究材料采集了起来，正在运送到梅杰波尔坦和第一期团的手中。
而此时的公会猎人们除了傻等什么也做不了，他们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老山岳感觉得到，有一场无法预料的浩劫正在酝酿，其规模很可能会超越曾经第五期团在新大陆参与调查时的战争。
“山岳。”
老山岳的老伙计托比欧从屋外慢慢的走到他的身后。
“试炼场出了点状况，恐怕跟你新来的那个小学徒有关，你要不要去看看？”
“小学徒？都这个点了，白山的试炼早该结束了，你说的是罗兰？”
“不。”
托比欧微微抬了抬眼皮。
“就是白山。”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我们的猎人新秀，白山先生！已经击倒了八只蓝速龙、四头蓝速龙王和一头刚刚填饱肚子的河狸兽！天呐！他还能继续战斗！”
老山岳冲进会场，直接走到解说台上，一屁股挤开主办人的位置。
他双眼死死盯住脚下的猎场，白山恰好站在他眼皮子底下，掌间的猎弓拿捏得非常死，但他灵活的手指又不停的拨动着钢架上的每一寸铁舌，他随时做好准备贯穿下一个猎物的脑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山岳一把拽过主办人的衣领。
“这场试炼的目标只有一头蓝速龙王，现在是什么状况，为什么放任他肆意妄为？”
“冷静点，老兄，你看看，他简直就是天生的猎人，观众们看得很尽兴，相信你们也会为公会出了这样一个小伙子而感到骄傲的，嘘！别说话，他要开始了！”
对面的铁栅栏缓缓升起，从中冲出一个速度极快的黄色身影，它没有立刻向着白金冲来，而是围绕着猎场不停的转圈。
白山的眼神一直跟随着身影快速移动，一圈，又一圈，直到怪物的脚后跟开始扬起大片的沙土，浓密的烟沙遮蔽了所有人的视野的时候，怪物突然跃离地面扑向白山。
那是一头成年的壮硕黄速龙王。
白山斜眼一扫，从瞳孔中迸射而出的杀意令他看上去宛如另一头野兽。他佝偻身体从背上抽出两支羽箭，其中一只迅速搭上弓弦发射出去，不偏不倚射进的黄速龙王的口腔，从他的上颚骨间穿透过去。
黄速龙王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带有麻痹毒液的毒牙卡住了白山的弓箭，白山的力气不敌黄速龙，但他的反应非常灵敏，顺着黄速龙王撕咬的力道，白山的手臂迅速下抛，当毒液跟随唾沫消耗殆尽的时候，白山突然伸长右手的箭矢直接插爆了黄速龙王的左眼。
“呵！！”
白金摁住怪物的额骨不让它挣脱，同时伸手扣住了黄速龙王的牙齿，侧身一用力，配合其咬在嘴里弓用力一掰，竟生生将黄速龙王的一枚牙齿给掰断了。
“这是你教他的？”
托比欧站在一旁冷嘲热讽。
“我从来没教给他这些东西……”
老山岳翻跃看台直接踩上了猎场的场地，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一枚铁质的大剑从天而降，直接截断了黄速龙王的身体，而老山岳本人，就坐在大剑的剑柄上，一双苍老而又威严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白山，一刻也没有放松。
“试炼结束了，孩子……”
“好极了。”
托比欧站在一旁不经鼓起了掌。
“真是精彩的表现。”
梅杰波尔坦的试炼大会，原本是为了考验新晋猎人是否具备单独讨伐猎物的资格以及成为猎人的资质而准备的实战考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试炼变成了作秀，当然，试炼并没有剔除原本的内容，但添加了巨大的观赏性，使得主持试炼的团体或商队能够从中大捞一笔，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公会竟然为了一点小钱，将试炼场的主办权全权交了出去。
老山岳走在最前头，一句话也没说，白山跟在他屁股后边，昂首挺胸，他的样子看上去非常平静，平静得有些冷淡，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甚至不在梅杰波尔坦。
“好了小子。”
老山岳带着白山回到帐篷里，慢慢转过头去，点燃了嘴里的旱烟斗。
“告诉我，你究竟在想什么？”
白山略微抬了抬头，仍然是面无表情，他没有回答老山岳的问题。
“你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得到我的注意，你在宣泄你的不满，你以为这样就能找到你的弟弟！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毫无节制的杀戮会把你变成猎物的一员，难道还要我来告诉你，那些违背准则的猎人或遭到怎样的处罚吗？”
“我要去北方。”
白山终于开口了。
“我要去找他！”
“放屁！”
老山岳气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我见过许多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你是最狂妄的一个！不要以为自己有了点本事就可以横行霸道，这个世界的凶险没你想得那么简单！我不准你去！”
“可你骗了我。”
“什么？！”
老山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答应我会有人去寻找白金的下落，你说过北方的商队没能带回白金的消息，可他们根本不可能带回来，因为他们早就死了，死在大海龙的手上！”
“现在我要亲自去找他……谁也不能阻止我，我通过了试炼，我有资格前往北方！”
“听着！白山……”
老山岳深吸了一口气。
“北方的土地不是地图上那么一点芝麻大小，你不可能翻遍整个北域！你明白吗？如果你是因为我骗了你而怄气，我向你道歉，因为你是我最中意的学生，公会需要你这样有潜力的猎人。”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如果白金真的得活下来了，他一定会去到那里。”
“哪里？”
“第五期团的驻地。”
白山坚定的眼神似乎不会再有所动摇，而这一切在老山岳看来却非常可笑。
“你知道这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这意味着你需要一个团队！一个狩猎小队，前往极地去面对那些可能在旧大路根本没有出现过的怪物！你一个人绝不可能办到！”
“他不是一个人……”
声音从白山背后传来，莫桑与罗兰一起走进了帐篷，然后轻轻半跪在老山岳面前。
“我们愿意和他一起前往北方。”
“哈哈……哈哈哈哈！”
老山岳笑着扶住桌角，他很想破口大骂，很想批评这群年轻人的无知，但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得，就是说不出口。
“我理解，教官……”
“我们会回来的，在那之前，你一直是我们的教官。”
白山默默低下脑袋。
“我们会活着回来的！”
莫桑和罗兰异口同声。
老山岳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知道他们去意已决。
就在白山的衣角消失在帐篷外的时候，托比欧悄悄的走出幕后，来到了老山岳的身边。
“你不觉得，他们和我们年轻的时候很像吗？”
“是挺像的……”
老山岳掏出抽屉里的一张纸和一支笔，快速的落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开始写了起来。
“你要写给谁？”
“第五期团。”
老山岳头也不抬的答到。
[汉森!照顾好新来的几个小子，他们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就死定了！]
第二十二章 新征程，向着极地出发！
“还在因为昨天的事情耿耿于怀吗？”
莫尔打断白金的思绪，向他递来了一杯热茶。积云消散后的弗拉西亚山脉风景不错，从远边透过山峰的一点天光，与漫天的风雪浑然一色。
白金始终注视着山峦的一角，那一路上遍布结冰的钢钉，也不知道究竟通往哪里。很久没有商旅途经波凯村，这里的人早已习惯了自给自足，没人想过要出去，进来了、扎根了、终老了，就和莫尔一样。
“我在想，我的兄弟怎么样了……”
“哦？这你倒是从来没有提起过。”
“他或许比我走运，风暴将我们冲散，但只有我被抛出废墟。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到达梅杰波尔坦，但我至少期望他一切平安。”
“你有兄弟吗？莫尔先生。”
“当然有。”
莫尔笑着搭腔。
“我把它们托付给你了不是吗？”
莫尔替白金点燃一卷烟，这种烟草的气味让白金有些迷离，似乎北地的风雪吹不散这样的灼热。在莫尔的眼神中，那股似曾相识的戾气与强悍坚定的光芒已然消散黯淡，白金看到的不过是一个在极地摸爬滚打数年的男人，仅此而已。
他不再是是公会骑士，不再是自由的猎人，他胸前的勋章去了哪里？也许早已被莫尔丢净了，在过往的洪流中，白金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能够忘记自己的过去。
或许只是借口而已。
“猎具不过是依附技巧的工具。”
“但它们陪伴了我很长时间，真的很漫长……我的身体还不老，但我的心已经老了，白金老弟，我的兄弟还不想就此隐退，这是它们亲口告诉我的，所以，我希望你带着它们，再让它们见识见识远离北地风霜的另一番天地，或者……将它们交到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手上。”
“就像我交给你一样。”
矮壮的身影从村庄里跌跌撞撞的走到两人身后，白金转过身去，看清了铁匠肩上打磨精亮的太刀，似乎和之前老气的模样有些不同。
“莫尔先生，您要的东西我已经打好了，还有，您的甲胄我已经尽量修复了，但仍有部分零件缺失，胸口的皮甲已经完全粉碎了，我替换了新的骨架上去，可能不比以前轻巧，但这是目前能够替换到的最好的材料了。”
“你做的很好，帕森。”
“哦对了，这把太刀，我已经将它改良过了，但我不能确定它的稳定性，您知道，我对自己的手艺不是很自信……”
“哦哦哦！帕森。”
“你是波凯村最好的铁匠，你一点也不比那些龙人差，给自己一点信心好吗？现在，告诉我们你做了哪些改动？”
“好的，莫尔先生！”
帕森放下太刀，刀鞘触及到雪地的同时绽放出一丝难以捕捉到的湛蓝闪光，白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帕森以及将刀刃从刀鞘中抽出了一半。
电流攀附在锯齿状的刀刃上，蛛网般密集的电网流窜与刃体与刀背之间，看上去比之前更加锋利，更加坚韧，也更加漂亮。
最后一点刀尖即将抽离刀鞘，就在这时，一道电光突然恍惚所有人的眼睛，一阵清脆的炸响从猎人耳边传来，再转眼，搁在一旁的茶杯已经碎得七零八落，热茶沿着石墩慢慢滚落。
帕森赶紧将太刀收回刀鞘中。
“对不起！先生们，我没想到……该死，我就知道我做得不好！”
“不……”
白金接过刀刃，他的眼神光随着刀鞘的光泽移动，刀鞘上缠绕着一层单薄的白布，似乎有意要将猎具独有的寒芒隐藏起来，但这样的设计使得太刀看上去更加保守且危险。
“这真是！太棒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帕森师傅。”
“刀刃上的电流来源于夫鲁夫鲁的体内的电气袋，我用它的皮囊和脂肪包裹刀鞘，这样既可以增加观赏性，也可以防止武器跌落或者冲击带来的损伤。”
“我想我们的朋友对这件武器非常满意。”
莫尔笑着拍了拍白金的肩膀:“让我把我的甲胄也一并送给你的，我不会再需要它了，不过，如果你还有机会前往梅杰波尔坦的话，告诉公会，波凯村需要驻地猎人的保护。”
“我会的。”
白金打量好自己的猎具，嘴角不经微微上扬。
“离这里最近的驻地在哪里？”
“冰原……我不认为前往那里是个明智的抉择，白金老弟，我建议等待物资队的到来。”
“它们不会来了，如果我的兄弟真的照常抵达梅杰波尔坦，搜救队一定会四处打探我的位置，他们早该来了，但直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恐怕公会早就因为大海龙的复苏忙得焦头烂额了。”
“我得靠自己了。”
“那是一片还未命名的极寒地带，波凯村的严寒与它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真正的死灵之地，万物静止的原始地带，你能够看到的只有冰川，感受到的只有寒冷，这还不算糟的，有一众猎人在那里着手进行调查工作，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意外发生。当然，如果你凑巧能够撞见他们，你或许还有命可活。”
“谁驻扎在那里？”
“第五期团。”
在跨越崎岖山脉的路上，白山一众还在跋山涉水，他们没有公会的直接许可，在这样紧张的时刻，民用热气球不会愿意为了一两枚金币冒着生命危险跨域中段海域。
白山决定从陆路行进，跨越低洼沼泽前往极地。
但他们似乎有了一些预料之外的发现。
“这是什么东西？”
罗兰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一枚小石子，上边附着这恶臭的泥巴和肮脏的尸水，被掩盖住的光泽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打磨，做工虽然粗糙，但仍然非常漂亮。
“这不是石头。”
白山走近来接过石子仔细摆弄，发现它不但呈现出与沼泽浮石毫不相同的春日青色彩，其中夹杂着些许黑色的半点，上边的淤泥的确掩盖住了它原本的味道，但白山还是捕捉到了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莫桑注意到四周的空气似乎有些过分干燥，这与沼泽地湿润的空气不符。
“那是什么？”
罗兰指着一块散发出火红色光泽的石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这块石头一眼就能看出是火山石的一部分，上边浓稠的岩浆与湿地混合在一起，拖着沉重的火山石碎片慢慢下沉。
这两件东西显然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仔细观察，会发现泥潭周围还有诸多坑洞与石块下沉的痕迹，恐怕干燥的空气就是这些散落的火山石造成的。
“我们继续前进。”
“等等！来看看这个！”
莫桑似乎发现了什么，赶紧招呼同伴赶去，他正站在一枚向上延伸的石阶面前，石阶的高度并不高，上边附着着粘稠的液体以及同样规整的泥浆痕迹。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罗兰嘟着嘴催促二人赶快离开。
“不对。”
白山停了下来，他抽出剖刀采集了一点泥土样本，又反复比较了草地上泥浆溅射的痕迹和石阶上的腐泥样本。
“这是鳍的痕迹。”
“鱼鳍？”
“不一定，现在我也说不清楚，更何况还有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火山石碎片，这其中恐怕会有关联。”
白山张开手掌再看了一眼手中青色的片状物。
“好吧，弟兄们，我们得小心前进了。”
第二十三章 来自沼泽下的威胁
在梅杰波尔坦可看不到这样的风景。
沼泽地是由于常年受到积水的浸泡，繁衍出大量水草以及腐化物后形成的特殊地貌。
其土壤剖面分为腐泥、植物尸体、沼泽土或者泥炭沼泽土以及潜育层，有机质含量非常高，一般生物根本无法适应这样潮湿的气候，但却又偏偏衍生出了诸多危险的物种。
莫桑对这样的地貌非常熟悉，他原本的志愿是成为一名地质勘测员，却阴差阳错的当上了猎人。在他的见识中，这片沼泽地很有可能是由湖泊演变而成的。
河水中的泥沙汇聚湖泊后促使水位上升，水流速度减缓，而泥沙的填充量也会随之减少，在湖边沉积下来形成浅滩。随着时间的推移，湖水越来越浅，水生植物开始疯狂繁衍，而湖泊深处，会逐渐被藻类所占据，腐烂、填充，大量的植物残体不断堆积，最终形成泥炭。
那枚青色的石块，就是在泥炭中找到的，他也许经历了很长一段路程才来到了这里，因为植物的疯长会引来诸多的食草动物，最常见的就是食草龙，这些大家伙可从来不挑食。
“停下！”
白山指示二人放慢脚步，他们的猎具在沼泽地旁的碎草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但谁会注意到？白山指了指前面的一块空地，非常空旷的一整片泥炭，被零散的藻类包裹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到棕色的泥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片土地一整个散发着难闻的臭味。
就在这片浮藻间，躺着一个巨大的，爬满青苔和苍蝇的东西，距离隔得较远，猎人们看不清楚它究竟是什么，但从它的轮廓和外形上来看，那或许就是一块石头。
[什么样的石头会吸引苍蝇？]
白山不相信自己推断的，他要亲自过去确认。但是脚下的草径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有大片的浮藻以及隐藏在浮藻之下阴暗的泥潭。如果踏错一步，整个身体就有可能会被拽入深渊，而且再也逃不出来了。
正当白山琢磨怎么下脚的时候，莫桑已经向前一步，率先他上了浮藻，他的足迹稳稳当当的落在绿地上，没有下沉。
“跟着我走。”
莫桑用足尖点了点地面，然后牵过罗兰的手将她拉了过来，接着是白山。
“其实仔细观察的话，这些藻类还是很容易分辨的——生长在泥潭上的浮藻汲取到的养分比较多，色泽会比较鲜艳，有光泽。而那些发黄的、气味重的藻类，则是因为生长在实地上，汲取的养分相对较少，我们就沿着它们生长的路径走。”
“想不到你还有这本事。”
罗兰有些夸赞的说到。
“经验罢了……经验罢了。”
很快，三人已经走到了“石头”的身边，凑近一看才发现，在青苔下呈现的色泽与石块完全不一样，有血红的、淡黄的、深黑的、浅白的。
“我的老天啊！”
这是一具死去多时的食草龙尸体。
白山的脸凑得更近了，他忍不住用手去抚摸这具尸体，尽管它早已僵硬，尸斑密集的排布在皮肤表面，附着的青苔应该是最好的证据——它的死亡时间，最起码也在十天以前。
“它是被困死在这里的吗？”
“不对……”
白山站起身子。
“别忘了，我们是靠着莫桑才能到达这里的，食草龙的嗅觉比人类强得多，它有本事走到这里，就有本事从这里出去。这附近没有看到除它以外的食草龙尸体，看来它的同伴们都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这个可怜的家伙惨死在这里，它是被某个强大的生物突袭的。”
“看这个。”
食草龙的尸体腹部被咬开了一个很大的窟窿，但除此之外的其他肢体部分都非常完整。伤口已经被青苔所覆盖，但依稀可辨致其死亡的致命伤痕——一排密集而细锐的咬痕。
伤口非常非常深，深到足以看见食草龙的骨架，体内的内脏全部消失不见，看来这个捕食者偏爱于吸食内脏。它首先等待猎物进入自己的捕食范围，然后一击毙命，接着吞噬其内脏，留下外表完整的尸体后离开。
白山赶紧掏出石块仔细观察，这哪里是什么石块，分明是一枚鳞片。
青色的鳞片，鳍滑过的痕迹，食草龙的尸体，潜伏在沼泽之下的捕食者。
“我以前见过一种鱼，和它的进食方式非常相似，它们会寄宿在宿主体内，吸食其内脏，接着钻出体外，将卵排在宿主的尸体内部，靠尸体自然降解的养分来哺育下一代。”
罗兰忍不住有些发抖，这些怪异的痕迹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不管它是什么，距离它上次进食已经过了十天，就算期间有小型动物经过这里，外面那些来路不明的火山石也会逼退大部分，甚至会将猎食者逼回它的老巢，它现在一定……非常……饥饿？”
猎人脚下的泥潭突然开始涌出大量的气体，从下而上鼓动的气泡接连不断的破裂，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窜出泥炭，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整座沼泽地都在不自然的向上抬升。
“快分散！”
三人迅速跳开脚下的安全范围，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掠影突然冲破了泥浆的桎梏，将已经腐烂的食草龙尸体一口吞进肚子里。白山猜得没错，它真的非常饥饿。
白山翻身看清了砸落地面的影子，此时，猎食者正翻涌着自己的胃囊和咽喉将食草龙尸体迅速咽下去，它的模样在猎人的面前暴露无遗。
怪物全身覆盖着棕色的鳞片，但某些部位的鳞片遭到了岩浆的侵蚀而呈现出青黑色。在鳞片上包裹着非常厚重的泥浆，从泥浆中又可以看到与普通鱼类完全不同且数量远超普通鱼类的硕大鱼鳍。
首先是背部长有四个较小的鱼鳍，接着是胸口两个富有流线型的鱼鳍最为巨大。但是白金注意到了它的双足，两边都长有类似骨刺的鳞状物，并且指尖分开还会看到宛如帆布的脚蹼，似乎也是从鳍进化而来的？
没时间再思考更多。
白山、罗兰、莫桑，同时从泥地里爬起，纷纷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我早该想到的。”
“泥鱼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