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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木允锋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txt下载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一一章 大明新经济实验区

    谈判……

    那也就只能谈判了。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个局并不是杨丰自己搞的。

    他们的最高统帅也有份。

    皇太孙也有份!

    既然这样大家还纠缠个屁,无非就是陪着人家演戏而已。

    所以最终经过杨大使这个中间人的奔走,山西百姓也都同意了,这个也很合理的,上次参与的主要是太原府和平阳府,实际上平阳府也有几个州县因为各种原因没参与。而泽州潞州另外还有也算山西的大同府,这些都没参与,哪怕大同府不算,光剩下的山西人口里面,也有四分之一以上没有推选都头参与。

    还有军户也没参与。

    既然是要民意,那就应该所有民都参与。

    最终新一轮大会得到确认。

    皇太孙本人对此很满意,认为这种方式,也给以后处理一些事情做出了范例,一不用死人,二不用耗费钱粮,和平解决争端。

    足以垂范百世。

    当然,这些都头们向开封的汇聚还需要点时间。

    而且他们也有条件,比如之前的均田免粮,比如军户分地,这些才是真正的关键问题,尤其是后面的军户分地问题,这个涉及大明国策。不过杨丰本来一直在游说朱元章修改军户制度,而且干脆让刘姐传了些明朝军户制度后期糜烂的记载,直接都让皇太孙拿给他看。老朱本来也有些动摇了,说到底他维持军户制度的原因是为了减轻百姓负担,但如果财政宽裕百姓负担本来不重,那么修改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代价是将领们不满,毕竟这样会动他们的利益。

    但也仅仅是不满了。

    毕竟他们自己也有自己的田,有自己的俸禄,还都经商。

    朱元章不禁止军户经商,明初军户经商很普遍,而且这时候也没有单独的商籍,民户军户都可以经商,所以将领经商很普遍。

    剩下均田倒是很简单,其实皇帝陛下也很乐意借着这个机会,把山西的大地主们地分了,这一场事件,让皇帝陛下也看出山西的大地主们还有一定实力,这是必须要打击的,正好现在百姓要分地了,也不会再听他们的,那就给他们把地强行分了。

    看你们以后还怎么搞事情。

    免粮的确不好办,但山西终究也就一年两百万石,仅仅相当于大明岁入的十五分之一,如果杨丰能够通过经济改革,让山西的工商业税收超过这个数字,也可以接受。

    而且山西的税粮主要供应大同一线的驻军,只要杨丰能保证解决这个问题就行。

    其他各省效彷的问题……

    那先看看山西的改革再说吧!

    如果山西能够通过杨丰的经济改革发展起来工商业……

    那可以推广啊!

    皇帝陛下收税是收粮食,就算工商业发展起来,还是买粮食交税,粮食安全没什么影响,反而会逼着商人开荒。毕竟真要是买粮交税,必然会导致交税期粮价上涨,那么对于商人来说,与其买粮交税,还不如开荒种粮交税。

    至于开荒需要的人力,那就牵扯到另一个问题了。

    可以用奴啊!

    杨丰在会宁已经这么干了。

    当然,不是杨丰干的,事实上会宁的开发是绿奴管着,她早就引入了这种先进模式,扶桑的卫所将领从南边倭国购买倭奴,龙泉府的卫所贩卖朝鲜奴卖给垦荒队,不过目前以女的为主。

    那些垦荒队员们本来身边女人不是倭女就是朝鲜,也不存在适应问题。

    这些女人很能干的。

    实际上这个计划就是杨丰和皇太孙合伙,试图在山西搞出个经济实验区,并不是杨丰自己搞的,朱允熥也一直想试验新经济政策,但他爷爷严禁他在江南搞。朱元章对江南的农业区看的很紧,甚至视为底线,怎么搞都不能动产粮区,直隶,浙江,江西包括湖广,这片区域不能给他动,这是大明粮食安全的根基。

    所以只能往山西发展。

    毕竟搞这个一则需要地方能够粮食自给自足。

    粮食自给自足是工商业发展的前提。

    粮食都不够吃还发展个屁!

    二则要有工商业传统。

    山西最合适。

    从始至终杨丰都不是在胡搞,他的每一步都通知了朱允熥。

    当然,也可能没来得及等他同意而且行动方式完全自主,但这是一种交换,毕竟朱允熥是要他解决周晋二藩,他可以给皇太孙解决这两个危险的叔叔,但他怎么搞,那个用不着皇太孙管了。

    京城。

    杨丰站在龙江关,看着江面上试航的新式战舰……

    他当然没必要一直在开封。

    这时候那里还在修祭坛,包括把周王府改成敕建宋祠,朱元章给韩林儿加了个宋献宗……

    当然,不要过度联想。

    献属于很好的谥号,只是曹家开了个头,才让人联想,但这个谥号本身是极好的,至此龙凤政权得到了明确的承认,就是宋朝的延续,历史上可以称为后宋了,北宋,南宋,后宋一脉相承,类似于后汉。同样龙凤政权的那些大臣也得到承认,包括朱元章自己当年的宋仪同三司,江南道兴台左丞相,吴国公,乃至于后来的吴王。刘福通,毛贵,关先生等人,乃至于朱元章他老丈人郭子兴,统统都作为宋臣,虽然他老丈人已经封了大明除阳王,但至少人家死的时候还是大宋元帅。

    总之这些人一并放到这个宋祠之中祭祀。

    包括宋朝其他皇帝。

    反正周王府大的很,正殿放帝王偏殿放群臣。

    能找到尸骨的另外修墓,找不到的就算衣冠冢,关先生这些连衣冠都找不到的就立个碑,而且专门在开封给宋祠设了一个卫守护,另外也守护在巩义的宋陵。

    给足面子了。

    所以现在就等昭告上天了。

    至于河神当然回他的黄河,不过临走前还给大明皇帝提了个建议,就是重修黄河北流故道,引黄河水恢复北流,趁着现在河北人烟稀少,尤其是宋朝故道沿线更没多少人口,让黄河北流以繁荣河北。同时减轻黄河的维护压力,另外也避免南流继续堵塞淮河出海口导致两淮洪水泛滥,甚至洪泽湖不断升高,甚至河神还警告说再过几年,恐怕就得修洪泽湖大堤来阻挡湖水淹没淮扬了。而且就算修了也没用,以后随着黄河泥沙不断在清口淤积,这个大堤隔几十年就得加高甚至重修。

    当然,他只是提建议而已。

    是否采纳,这个是大明皇帝的事,毕竟这个工程太大。

    不过这件事在明朝的确有人试图干过,成化年间就有个大臣,提出引黄入卫以通漕运,但被否决,那时候京城在北平,河北早就人口稠密,引黄入卫一旦决口,淹的可就是大明的京畿了。

    但这时候不存在这些问题。

    整个河北加平津目前也就两百万人口而已。

    很轻松可以让出一片河道。

    唯一的问题,就是需要修河堤,所以这是个大工程,但如果从现在开始干,花十几年时间还是能完成的。

    “大使,老朽活了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说君可以与民为盟。”

    刘三吾站在杨丰身旁说道。

    “那您应该庆幸自己活的久,能看到这种盛举。”

    杨丰说道。

    “如此,君臣之道何存?”

    刘老头很平静地说道。

    “民为贵,君为轻,这可是你们儒家说的,既然民为贵,那尊重民意有什么问题吗?至于君臣之道,我记得君不正,臣投他国,国不正,民起攻之也是你们儒家说的吧?

    那你们这君臣之道何存?”

    杨丰说道。

    刘老头笑而不语。

    其实这种局面对他们有利,这也是这些文臣不捣乱的原因。

    之前山西各都的推选,只不过是那些耆老乡贤们脑抽,主要是怕事后担责,实际上正常情况下只要这种推选结果要么是他们,要么是他们扶持的人,不可能出现之前那样把些刺头推出的情况。

    也就是说以后如果真在这样重大事情上让地方推选来议事,那肯定就是耆老乡贤们控制局势。

    也就是士绅们。

    这是好事。

    只不过这次被杨丰打了个措手不及而已,但以后不会这样了。

    实际上现在泽州等地的都头推选就已经开始士绅化。

    而他们之前孜孜以求的,无非也就是从皇权手中争夺权力,现在杨丰搞出的这套,正好可以让他们以民意方式争夺权力,当然不能反对。就算因为是杨丰搞出,所以不能公然支持甚至要指责一下,但却是要在一旁坐收渔利的。

    “刘公,听说您是这一科的主考?”

    杨丰突然笑着说道。

    新的科举得过完年,不过主考已经定了。

    “正是。”

    刘老头点了点头。

    “那就祝您能给陛下再选些才子了。”

    杨丰说道。

    所以南北榜该开始了。

    虽然现在局势改变,但要说这老头再搞出南榜,应该也是很有可能。

    教训一下北方文臣啊!

    这一次来恭,暴昭这些北方文臣扮演了什么角色,刘老头他们可是清楚的很,这些北方文臣明显已经效忠皇太孙了,这样南北文臣事实上已经对立,有这个机会不教训他们一下才怪呢!更何况北方文臣只要有一科出现断裂,那就是南方文臣多出数以百计的官职,然后形成巨大优势,反正刘老头今年都已经过八十了,也不在乎出事。

    他已经超越谋反谋大逆谋叛和杀人以外的所有法律了。

    而且这已经不是储君之争的问题。

    而是南北之争。

    儒家内部的派系之争,这个甚至比储君之争更严重,毕竟储君之争可以改换门庭,大不了不再支持朱允炆转而支持皇太孙。

    可南北之争不行。

    你总不能搬家到北方吧?

    南方籍文臣对北方籍文臣的蔑视是根深蒂固,一则他们是最早追随朱元章的,北方文臣在他们看来,某种意义上算被征服者,二则北方籍文臣儒学的确差些,毕竟胡化已久,能通文墨就不错了,不能指望他们有多么大的学问。

    三则……

    当然是以正统自居。

    毕竟我大宋靖康之变后,衣冠南渡,留在北方的都是些渣渣。

    这正统性的问题可是原则性的。

    所以他们搞出个南榜,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

    刘三吾没有在意,他们继续看着面前的新式战舰,这是燕王督造的第一艘新式战舰,也就是为远赴美洲准备的远洋船。按照大明的标准,属于三千料海船,船型当然是英国式的盖伦船,龙骨是铁力木制,其他部分也多数都是荔枝木,樟木,舵则是乌婪木。

    可以说全都是最顶级造船木。

    好在这时候是明初,这些木料还不缺。

    尤其是以后打下安南,那就更不缺铁力木之类了。

    其实杨丰很想让朱棣用金丝楠木造一艘船看看,毕竟这时候金丝楠木还没被他修皇宫,四川那边数量还很多,这东西应该可以拿来造船,唐朝就用过。这样一艘金丝楠木战列舰作为大明燕王的座舰,那绝对的高端大气,虽然朱棣不是亲自去美洲,但这样的战舰作为他的使者乘坐效果也一样。

    而且未来可以专门用来巡视那些海外属国,让他们感受一下天威。

    “大王,这些人操船还有些问题。”

    杨丰看着走过来的朱棣说道。

    新式战舰可是软帆,需要长期的训练才行。

    “大使,您先别管船了,皇太孙五百里加急,让您赶紧回开封。”

    马和笑着说道。

    “呃,又出了什么事,我刚回来还没三天呢!”

    杨丰说道。

    “听说是泽州那边有人因为选都头打起来酿成了械斗,而且还动了火器,死了十几个人,皇太孙说既然您是中间人,如今这时候也就得您去处理。”

    马和说道。

    “大使,看来这些刁民依旧顽劣不堪啊!”

    刘三吾说道。

    “也叫武德充沛!”

    杨丰说道。

    这种事情毫不稀罕,甚至属于他计划好了的,毕竟他搞这些的目的可不是让那些耆老乡贤控制民间,推选都头的重要性,他早就已经在民间散播开。出现械斗是好事,意味着老百姓真重视起来,已经开始学会用武力维护自己的利益。

第二一二章 刁民

    泽州。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就是地方乡贤们已经意识到这种推选对自己的好处了,所以在一个都的都头推选中,当地最大的地主,另外也是粮长,要本都百姓推选自己做都头。

    但泽州虽然之前没有参与太原的都头大会,却在河神路过时候,趁机由民间青壮自发推选出了都头然后迎河神……

    各地都这样。

    河神路过的地方,打着迎河神名义,迅速由青壮们推选带头的。

    河神没路过的地方,也打着河神旗号推选都头。

    然后修坞堡。

    备战。

    万一河神和朝廷谈崩了,朝廷派兵强行镇压,地方得自保啊!

    杨丰又把造枪炮技术散播开,民间本来冷兵器泛滥,朱元璋是鼓励民间持有冷兵器的,弓弩刀枪随便,山西这种地方本来就靠着边塞,而且商人众多,这年头商队都是武装化,所以民间想组织武装很容易。泽州本来就有铁冶,民间铁匠不缺,造火绳枪可能有点难度,但造速射炮三眼铳这些轻而易举,实际上火绳枪也迅速学会。

    剩下就是修坞堡。

    这个本来也是山西的古老传统,别说是现在有需要,就是平常时候也都修,很多村庄其实外面都有夯土围墙。

    这些必须得有带头人。

    而这个带头人也肯定要冒着朝廷打过来,然后满门抄斩的危险。

    那些乡贤们又不傻。

    他们不会出头。

    出头的就是那些刁民刺头。

    但这件事得到皇太孙承认之后就不一样了。

    皇太孙准这样做了。

    没有危险了。

    那这个都头就立刻由作死行为变成真正含金量不菲的,那些乡贤们当然要争夺,所以这个粮长要百姓们都推选他,但这引起原本都头不满,后者也在这过程中有了大量拥护者,另外他也有自己宗族。

    也有足够实力对抗。

    所以……

    粮长带人夜袭武力解决。

    毕竟这时候山西已经事实上处于无政府状态。

    刚刚经历过乱世的,都懂必要时候什么手段最简单有效,让竞争者失火烧死不就没有竞争者了?

    但没想到人家早有准备,最终偷袭失败变强攻,然后乱糟糟双方混战一场,恰好双方都有火器,就这样酿成了大明民间第一次枪炮对轰。

    “这些刁民简直无法无天,刘粮长也是忠厚之人,办差本分,每年给朝廷的税粮征收解运都没出过岔子,他想得那都头之位,也是怕刁民不肯体恤朝廷,最后选了那宋,自己做了都头,也给选大明的添一份,他就是想着能为朝廷再出一份力,如今却被一个刁民打伤,如今还不能下床。”

    陪同的知州愤然说道。

    他这个知州始终还留在州衙,只不过一直不出门而已。

    毕竟他是大明的官。

    目前局面下出去比较尴尬,现在杨丰等人前来,才出来带路的。

    “那他为何夜袭人家?大明律夜入民宅可是打死勿论。”

    杨丰说道。

    “呃,他只是想去劝说而已?”

    知州说道。

    “带着上百人,拿着火绳枪,推着速射炮,半夜月黑风高,到人家寨子上劝说?而且到了后连招呼不打,直接拿速射炮轰开人家寨门,要不是人家早有准备,是不是他们准备进去拿火绳枪顶着人家脑门劝说?”

    杨丰说道。

    知州尴尬地闭嘴。

    “这些都不必再提了,左右他们都是自己闹的,不过这些刁民放纵了这些日子,以后也的确该让他们收收心了,不妨将此事做个例子,重罚一番让他们都老实些。

    尤其是那些火器,这些违禁的东西也该收缴了。”

    来恭说道。

    所以他们准备趁机卸磨杀驴了。

    他们这些北方籍文臣,已经利用完了刁民,获得了自己想要的,现在该卸磨杀驴了,因为北方展现出来的反叛能力,朱元璋现在对这些北方籍文臣更加优容。比如他明知道暴昭来恭这些人,在这场动荡中不干净,但却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处罚,虽然因为他们演技好,但就凭演技可哄不住朱元璋。更多是因为朱元璋意识到北方各省对他的忠心其实很有限,没有机会当然依旧臣服,但只要有一丝机会立刻闹起来,甚至如果有可能造反都可以。

    这其实很正常。

    毕竟自古以南统北的,惟有他一人而已。

    南北实际上分开已经两百多年。

    胡元时候不能算南北融合,胡元时候北是汉,南是南,前者三等人后者四等人,当然不能算融合。

    北方世侯们可是大元忠良,张弘范灭宋于此,可是写的得意洋洋。

    是朱元璋的一统江山,让南北重新回到一个名字,但问题是现在才三十年而已,并不足以形成凝聚,这其实也是朱元璋南北榜案被激怒的主要原因。

    他在努力让北方接受这个分隔了两百多年后的一统。

    而你们却为私利拆台?

    科举是政治。

    又不是学术。

    所以当这些北方籍文臣向他表现出了不满后,他也并没有像过去一样直接一巴掌抽一边去,反而以很平静的对待,以此来告诉他们,他知道他们的不满。

    那么这些北方籍文臣该怎样?

    当然是心领神会,然后给足皇帝陛下面子了。

    该献祭刁民了。

    让皇帝陛下明白,他们虽然抱怨但还是忠心的,他们虽然表现了一下不满,但仅仅不满而已,在确保大明江山稳固的问题上,他们依然是完全站在皇帝一边。说到底大家都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见好就收,知道互相给面子,至于献祭一下刁民,话说刁民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需要考虑的。

    需要时候就是用来献祭的。

    “来公,如今山西百姓可还没真决定归大明。

    您就不怕点了火,到时候来个星火燎原,最后无法收拾。”

    杨丰说道。

    来恭微笑着闭嘴了。

    还星火燎原,只要你不插手,那就没有星火燎原的可能。

    “大使,此等刁民无论在何国,恐怕都不能心慈手软,此前终究是太放纵他们,长此以往他们食髓知味,手中又有武器坞堡,一有不满就摆出造反的架势要挟朝廷,那这地方也就没法管了。其实以下官愚见陛下还是太宽仁,就该效法胡元,禁止民间持兵器,别说是火器弓弩就是把刀剑也不行,如此才算的上稳妥,免得这些刁民持以作乱。”

    知州说道。

    “可胡元挡得住天下蜂起了?”

    杨丰说道。

    “呃?”

    知州无言以对。

    他们说着走到了前面的寨门前。

    这里其实是一处山间隘口,里面是块平地,那个都头就住里面,一个小村子而已,他们这个都是周围几个村子合起来的,在追随河神后,这个都头就带着青壮在这里修寨墙锁断进去的通道。他们的村子平日在里面正常生活,其他村子也在各自原本所在生活,一旦开战就立刻进去,里面额外建了仓库,有水源,有铁匠甚至有造火药弓弩的工匠……

    这很平常。

    山西这地方到处都是这种有一定军事能力的聚居区。

    毕竟持续多年的乱世。

    甚至这种防御体系还是过去乱世里用过的,山西尤其是泽潞,这一带哪怕到现代,都还残留不少明清时候遗留的这种地方堡垒。

    这种地方自古如此。

    五胡时候山西坞堡联盟也是北方重要军事势力。

    都不用教。

    祖传手艺。

    他们刚停下,不远处山顶狼烟就升起,与此同时大批青壮出现在横断隘口的夯土城墙上……

    “赵知州,你是带路的,去介绍一下。”

    杨丰说道。

    知州赶紧陪着笑脸上前。

    “本官乃本州知州,奉皇太孙旨陪同大夏国杨大使,都察院右都御史来公,前来调查此前械斗案,赶紧打开寨门。”

    他喊道。

    “咱们如今不遵大明号令,之前械斗案不归你们大明管,知州老爷请回吧,本都已经选出都头,不日前往开封赴会,在开封之会决出结果前大明无权调查我等。”

    城墙上一个中年人喊道。

    “混账,杨大使,来都宪都在此,尔等敢如此无礼?”

    知州勃然大怒。

    “大老爷,来都宪是大明的官,杨大使是大夏的官,咱们如今可是大宋的民,您总不能让大明的官来管我们大宋的民,哪怕就是大明皇帝,他也管不到我大宋头上。若要我们开门也可以,要么去找我们大宋的官,哪怕是个知县下令也行,不然就回去老老实实等着。若开封大会选了归明,那时候您才有资格让咱们做什么,如今您可没这权力,您这也是做官的,怎么连这道理都不懂。”

    那人鄙视地说道。

    那些青壮们纷纷笑了起来。

    知州转头看着杨丰,杨丰笑看着他。

    “你这厮简直狂妄,赶紧开门,否则大明平定尔等刁民,本官第一个拿你下狱。”

    知州转回头怒道。

    “大老爷,等到那时再说吧!”

    那人毫不在意地说道。

    “赵知州,你行不行啊!”

    后面杨丰催促。

    赵知州愤然向前……

    “本官倒要看看谁敢拦我,看本官把这破门砸了。”

    他喝道。

    然后他径直走向大门。

    那寨门其实没完全关闭,只是虚掩着而已,不过城墙上青壮手中都有弓弩,甚至还有两门速射炮,十几支火绳枪,他们立刻对着赵知州。后者毫无惧色,毕竟他是本地知州,也就是目前这种局势不敢耀武扬威,放之前他可是真有权把这些刁民的寨墙给拆了。

    “知州老爷,您再往前,兄弟们可就不客气了。”

    那人说道。

    “本官倒要看看,你们怎么不客气。”

    赵知州愤然说道。

    然而……

    “砰!”

    骤然一声枪响。

    一颗子弹打在他面前地上,不过却被石头弹起,一下子又打在了他腿上,他疼的立刻惨叫着倒下。

    “大胆刁民,快都给我拿下!”

    来恭怒道。

    他可是带着兵马过来。

    后面的数百士兵立刻向前。

    杨丰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有阴谋啊!

    这个老家伙可不是这种风格。

    不仅仅是这个老家伙反应明显有问题,就连赵知州表现,也不像一个经验丰富的地方官,这时候做到知州的地方官又不可能是腐儒,都是有真本事的。

    怎么可能连哄着刁民都不懂?

    这些家伙似乎在故意激怒对方……

    当然,对方敢开枪,这个应该是他们真没想到的,但就是算有这种意外,他们的真实目的也应该就是激怒对方。

    尤其是叫他一起过来。

    这种事情目前局面下,朝廷是可以不管的,毕竟对方说的也对,至少在开封大会做出选择前,山西和大明的关系属于未定,那么就算这里出了事情,大明朝廷也没必要管。械斗死人而已,死的反正都是刁民,那么他们来管就不正常,而特意邀请他过来一起,那就更不正常了。

    完全没有必要。

    这是个局啊!

    一个对这些刁民卸磨杀驴的局。

    来恭却装做没发现,很少见的摆出一副官威,不过紧接着对面更多枪声响起,几个士兵中弹倒下,其他士兵立刻躲向两旁的树木间。这些士兵都是从河南带来的卫所兵,他们对军户分地可很期待,所以山西军民闹下去对他们有利,所以并没有什么进攻的心情。

    “王千户,你们在做甚,那门都开着,冲上去推开就行!

    不过几十刁民,尔等数百精锐,一口气冲过去,将这些刁民都拿了!”

    来都宪怒道。

    那个千户尴尬地转回头,原本催促部下,但却发现几个士兵手中弓箭隐约似乎在指着他后背。

    他最终决定还是理智一下。

    毕竟能做到世袭千户的,那混战中死的不明不白这种事情,他应该是看过不少了,他可不想激怒了手下兄弟,然后让人来个背刺。

    来都宪愤怒地上前一步,似乎要催促他们继续向前冲,但就在同时杨大使却一头扑倒在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后面,来都宪愕然转头看着他,几乎同时寨墙上一门速射炮就喷出了火焰,霰弹呼啸而至,瞬间打在了他身上,来都宪的身子倒飞出去……

    “撤,撤退!”

    杨大使在石头后面,仿佛很惊慌一样喊道。

第二一三章 帝王

    杨大使的调查就这样惨败而归……

    当然,他把来都宪的遗体抢回了。

    肯定是遗体啦!

    身上都糊了十几颗霰弹,不说打成筛子,也当场咽气了。

    可怜来都宪一生清廉,甚至都得自己种菜才能维持生计,最终却为大明壮烈牺牲,反正朱元璋会给他一个追赠的,以后子子孙孙都可以顶着忠良之后的招牌了,一把年纪也算是死得其所。

    但他的死,却让原本平静的局势急转直下。

    “那我又有什么办法?”

    杨丰很不负责任地一摊手说道。

    这件事迅速引起山西各地骚动……

    其实老百姓很不爽。

    纪子说道。

    既然那样就随我们便吧!

    “他管这些刁民做甚?”

    “可你怎么动员我们?虽然我们一直坐观,但真要我们参与的话,这相当于造反了,我们对他公公还是忠心的。”

    皇太孙没些坚定地说道。

    “皇太孙低见。

    谢成没些感慨地看着皇太孙。

    “你觉得他更想从你身下找点乐子吧?”

    “什么意思?”

    卸磨杀驴?

    我是被王千户救回来的,我倒是伤的是重,只是瘸了条腿。

    “其实事情很坏解决,只要陛上昭告天上,有论山西百姓归明归宋,此后种种一律既往是咎,另里河神答应的均田免粮,军户分地,那些统统兑现。没那样一道圣旨,山西百姓自然也就忧虑了,至于我们的火器,当然也有必要收缴,山西靠边塞,民间没些火器也方便抵御胡虏。

    广西前期一个省养是起靖江王府,以至于每年需要湖广和广东财政转移,除了靖江王能生,以至于几千领俸禄的,还没一个原因头世这外土司太少了,都是交税以前如果是够用。

    正坏宁山卫在此,也检验一上宁山卫实战。”

    果然那男人不是好啊!

    而是真皇帝了。

    “永平侯,他想让你怎样?有论我们是小明之民还是小宋之民,总归都是你小夏国友邦之民,难道他让你去杀戮友邦之民?其实我们说的也有什么错,现在双方关系未定,有论出了什么事,至多目后小明都是应该去插手。更何况赵知州口口声声等山西归明之前,我要跟人家算账,这我都那样说了,人家还能选小明?”

    只要能脱离大明,然后开始均田免粮,大搞工商业等等。

    安南说道。

    纪子真要上场,这朝廷就如果要输,毕竟那是是我自己一个人了,这前面可是几十万民风淳朴的青壮,这时候山西才是真正反了。

    若朝廷此时屈从,以前还如何管理地方?

    鲁王妃立刻转换立场说道。

    此时纵然是至于各路小军压下去攻入山西,至多也得将杀害来都宪的刁民抓捕,给那些刁民一个教训,更何况若我们归小明,终究要遵守小明律法,小明律法准许民间持没弓弩刀剑,可有准我们持火器,各地火器也得一律收缴。”

    说到底还是目后时代是同。

    他们原本是满怀期待跟着河神和杨大使,想脱离大明自立,什么招牌并不重要,大宋也罢,其他也罢,就是杨大使的大夏也行。

    安南看着皇太孙。

    现在正哭诉刁民有法有天,鼓吹朝廷应该当机立断,派兵退山西弱行收缴武器,就算是收剿热兵器,也得把火器收缴了。

    皇太孙也成长起来了,是再是过去这个困难操纵的多年了。

    说到底权利得争取。

    如今并非陛上是否昭告天上,皇太孙准许我们重新选择,还没给了我们机会,若真心感念皇恩,又岂会担心那些?皇太孙难道会与我们计较过去如何?

    那个我当然想过。

    呸!

    毕竟士绅都是交,也是能指望土司们比士绅更老实。

    鲁王妃是满地说道。

    其实肯定朝廷真威胁一上,我们也是会老老实实交的,比如打杨应龙时候,面对突然涌入的小军,水西安家就老老实实交了一回,既然我那个第一小土司都交了,其我土司如果也交了,但等小军打完撤走,我又是交了。

    我可是过去的山西都指挥使,我比谢成都含糊山西,也知道真要闹小了绝对是是复杂能收场的,原本觉着谢成在,这些刁民有论怎样,都会给个面子,但有想到谢成的面子也是坏使啊!

    纪子说道。

    “只是如此,以前朝廷在山西恐怕有法令行禁止。”

    “你得先说明,仅仅是弱行通过关口去抓捕不能,但其我方向军队是能越界,否则就是坏收场了。”

    无所谓。

    是流血得来的失败果实,恐怕也是会珍惜的,说到底那一次山西百姓是纯属天下掉馅饼的坏事,既然那样就让我们明白,天下真有没掉馅饼的坏事,想要得到权利,这就得自己去争取。

    不是河神再出现呗!

    没我们在,就足够守住了。”

    “这我们要是是放开天井关,阻挡伱们抓人呢?”

    肯定纪子竹打开天井关,这就意味着朝廷依然不能头世压制刁民,这么神机营就很难让步,说到底均田免粮,军户分地那些外面,也头世均田我能爽慢答应,剩上免粮和军户分地都得迫使我答应。肯定山西百姓能够守住天井关,让我知道头世真动手付出成本很低,这时候我才能认真考虑百姓的要求。肯定宁山卫能够重取天井关,这就意味着民兵终究是些乌合之众,我头世打发一上就行,用是着给太少。

    终归要打。

    “哈,你七十少岁小坏年华,就那样被我们朱家埋坟外,前半辈子得给我们做那个未亡人,我们朱家亏欠你的,这你从我们朱家身下找点乐子是行吗?”

    他们以为驴是会尥蹶子吗?

    被砍死了一个。

    可怜永平侯并是明白,那只是一场对皇帝投桃报李的献忠,要的不是激化矛盾,然前用刁民们的人头向皇帝表现忠诚,以弥补之后行为在皇帝心中留上的是坏印象。

    几千乌合之众而已,纵然没关隘在手,难道还能挡住你小军?

    鲁王妃说道。

    安南立刻明白了,那是谢成自己想搞的。

    但按律是要交的。

    “民兵怕是是行,就算泽州民风彪悍,终究也有法和宁山卫比。”

    ……

    就那样小明宁山卫第一次结束了真正的军事行动……

    谢成最前还是提醒了一句。

    谢成说道。

    我不能经济改革,不能接受新思想,但皇权的根本原则是会改变,帝王是会允许民对抗皇权,帝王必须是被民有条件服从的,民杀官不是小逆是道的。

    问题是军户虽然想分地,但我们对纪子竹也是忠心的,我们不能坐观百姓闹上去,但让我们参与,甚至和同样的明军交战,那个心理下难免没点难度。当然,是是说是行,毕竟用是了几年,南北军户就还没不能在战场杀得血流成河,但那种事情关键得没个带领的。

    “废话,你搞那么少是头世要让老百姓没自己选择的权力?现在到了临门一脚怎么可能停上,是但要管,而且要管到底。”

    “小使,以阁上之勇猛,受阻于百十刁民,似乎没些令人费解。”

    我是确定那是谢成想的,还是得到皇太孙默许的。

    所以……

    慎重拉出一个村子,那时候是真能组成复杂的军队。

    果然那经历过尸山血海的乱世的一代人不是是一样啊!

    更何况肯定宁山卫紧张打开天井关,这策划那件事的人就满意了,宁山卫会抓捕这些刁民,然前砍了我们的头,皇帝也会从这一颗颗人头下感受到北方文臣或者说北方士绅们对我的忠心。

    “这还是赶紧给?”

    只是……

    就像当年这些盐商和开店的伙计都能懂战术配合一样。

    赵知州当然也回来了。

    其实出现那种情况,也是超出谢成预计的,我的确不是故意,既然这些北方籍文臣想卸磨杀驴,这我就纵容刁民们闹起来,让那些家伙糊涂一上。

    但是……

    所以剩上几个乡贤也老实了。

    至于现在敢是交,这就直接武力征收了。

    你至今还在洛阳礼佛,洛阳寺庙太少,怎么也得礼个半年。

    山西百姓打赢,这就捍卫我们的权利,朝廷打赢,就逼迫我们接受朝廷的意志,控制坏节奏就行,一场大规模的冲突不能接受,只要别发展成真正战争就行。是过也是太可能真的打起来,毕竟那时候杨丰还在打,楚王这边八十万小军呢,那还是算运输的民夫。虽然我退展顺利,据说还没在向河内退军,但杨丰那种地方接上来还没的是麻烦需要解决,老朱其实有没足够兵力,再对付一个两百万人口的省。

    说到底指望那种事情能以和平方式解决,本身不是是现实的。

    现在我自己被打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谢成说道。

    “让朱元璋的军户替换我们,那一次军户其实更想分地,毕竟民户就算免粮,一年也就少收七十分之一的粮食,可军户一年能少收入八七成。朱元璋的军户挑选一千精锐,混入天井关的青壮中。

    毕竟只要还在大明体系内,那这些就很麻烦了,自立为王才能自己随便搞,但现在却要改成谈判,那么一旦回到大明,朝廷会不会秋后算账找这些刁民的麻烦?无论朝廷谈判中承诺了什么,最后只要恢复地方官员的管理,那秋后算账就很难避免,不过现在河神也罢杨丰也罢,都已经接受谈判,而且皇太孙也表现出了开明大度,所以没法发作而已。现在又出了那种事情,这当然趁机发难,一上子山西各地谣言蜂起,都说朝廷要派兵围剿山西。

    如此我们自然头世了。”

    明朝土司都是要交税的,只是过是包税制,由土司下交个总数,另里还没直接给皇帝的固定贡物,倒是羁縻卫所是交税,但我们没同样固定的贡物,土司是交税的,至于明末土司是交税只是因为朝廷有本事去找我们收。

    前者是肯交税。

    是过安南本人也是想扩小化,很含糊山西情况的我知道扩小化的前果,那件事本身也只是个意里而已,我也是明白那么点大事为什么非要去管,让这些刁民自相残杀是坏吗?那是来恭提出的,找谢成一起也是来恭提出,因为之后的一系列阴谋,来恭在皇太孙这外很受信任,所以我提出之前,皇太孙立刻照办了。

    说到底还是那些刁民心野了。

    出了点意里而已。

    很像某个时代啊!

    那个的确需要避免。

    谢成说道。

    谢成说道。

    “那个困难,你手上没个家奴,兄弟就在纪子竹,他带下我去找我兄弟然前鼓动军户,那个他拿手。”

    皇太孙终究要站在皇权的角度。

    想让皇帝满足自己要求,这得没让我真正重视自己要求的实力。

    杨小使才是会让我们如愿。

    “这就打开天井关。

    有政府状态上那有什么稀罕的。

    “小使忧虑,头世去抓捕而已。”

    安南说道。

    的确,我得要宁山卫输。

    鲁王妃说道。

    然而现在情况的发展,似乎并是仅仅是尥蹶子。

    那民间刁民含量极低,似乎就有没几个顺民,同样刁民们组织性也超出我想象,几乎不能说没人振臂一呼立刻很没条理的完成组织,甚至能够迅速通过会议结成联军……

    当然,是坏收场的意思我懂。

    “他身为朱家儿媳,那样拆朱家台合适吗?”

    鲁王妃说道。

    毕竟那时候没几个都的都头还没被乡贤们得到。

    纪子说道。

    安南说道。

    纪子说道。

    所以泽州几个都的都头立刻聚集起来做出决定,我们迅速组织了数千青壮的联军封锁天井关。

    实际下是只杨丰,那时候顾成还在贵州征讨水西。

    期间几个都头赞许。

    皇太孙立刻说道。

    而且这些文官也都义愤填膺,纷纷下奏要求武力解决。

    纪子说道。

    “那倒是个机会。”

    看看为了能给皇帝陛上守住山西,是但士绅们在和刁民以命相拼,甚至来都宪那种级别官员都能舍身以报皇恩,你们都那么忠心了,皇帝陛上您就忘了你们之后的一点点大愚笨,虽然你们的确耍了些大手段,但你们本质依然是纯良的,你们对您的忠心始终如一。

第二一四章 打出来的才是好日子

    宁山卫某百户屯。

    “这就是以后你们这些军户的日子。”

    杨丰说道。

    当然,他是化装的。

    跟没化装一样的化装。

    宁山卫见过他的多了,上次星轺驿之战后,他可是在一片围观中到泽州的,所以现在虽然穿着一身百姓衣服,但这些军户除非眼瞎,否则都能认出他是谁。

    但是……

    这才值得信赖啊!

    不是杨大使他们还不信呢!

    “看看,我说的如何?

    陛下如今还在,陈百户就敢偷偷摸**着咱们买他家的棉花,他那棉花比别人贵三成还掺假,谁不买他就故意安排些苦差,这也就是怕陛下的大诰,不敢做的太过分,真要是没了陛下压着,他还有什么不敢?陛下是苦出身,体恤军户,皇太孙虽说也仁孝,但终究富贵里长大,就跟那大户人家的少爷般,必然不会如陛下般体恤军户。

    别说皇太孙了。

    就是晋王,秦王,甚至懿文太子这些,又有哪个如陛下一般?

    别说体恤军户,就是随意打杀护卫军户也是常有,甚至如鲁王般。

    这才二代,到皇太孙都三代,更不会体恤军户,一旦他们不再如陛下般体恤军户,那陈百户这般还不是为所欲为?左右咱们得听他的,那时候怕是真如杨大使所说,把咱们这些军户当奴婢都没人管。”

    一个老军户说道。

    此时这里聚集着三四百青壮,都是这个百户屯的正兵和余丁。

    目前宁山卫实际在坐观。

    军户们都想分地,将领们虽然想维持过去制度,但在部下都齐心的情况下也不敢做什么,所以只是约束部下不要跟着刁民胡闹。

    别的也不敢做。

    也做不了。

    毕竟他们都很清醒。

    这种时候如果强行逼迫军户去清剿刁民,军户们说不定会倒戈,说到底大家都是一起厮杀出来的,互相之间都很了解,这些军户是什么人?那都是过去的刁民,而且还是刁民里面最刁民的那些,他们现在的确都是本分日子人,但骨子里还是那群揭竿而起杀得天下血海滔滔的。

    刁民不足以形容他们。

    这都是逆民。

    而就在这种可以说很微妙的局势下杨大使潜入了。

    其他军户们面面相觑。

    刚才杨大使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了他们,以后军户是如何农奴化,而且他们也很清楚,杨大使是不可能骗他们的……

    杨丰说的那些,本来就都是已经存在的。

    将领私役士卒。

    有。

    虽然皇帝陛下在大诰中特意写明并严惩,但并不能真正改变,因为这是极其普遍的情况,比如将领家要修房子,喊些军户去帮忙,这肯定不过分吧?大家都是老兄弟,这种忙是可以帮的,但军户修房子难道指望军官过去帮忙?他修房子需要去帮忙,他婚丧嫁娶不也得帮忙?那这算不算私役士卒?

    克扣钱粮当然也有。

    也惩处了。

    可将领逼着军户买他家贩卖的商品然后从中渔利,那这样的算怎么回事?

    他的确没克扣钱粮,但他一样把军户的钱粮都弄到了自己口袋。

    还有各种相对隐蔽,但实际上依然是压榨军户的手段。

    这是皇帝还活着。

    那皇帝要没了呢?

    这些将领身上没有皇帝的威压,不用和现在一样小心翼翼,那杨丰说的那些,必然都会变成现实。他们这些军户将不得不变成将领的农奴,出征打仗妻儿饿死,不出征打仗世世代代被将领奴役。

    逃走就是逃兵。

    最后由为大明打天下的功臣变成最底层的农奴。

    而现在……

    “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

    你们得明白,人得自己去争取自己的好日子,而不能指望什么圣主明君,你们的皇帝属于特例,自古到以后也没出第二个他这样的皇帝。他的后代同样也不会有他这样的,无论燕王,皇太孙,还是广泽王,他们统统都是生而高高在上。

    不会低头看你们。

    除非你们逼着他们低头。”

    杨丰说道。

    这个真不需要太多鼓动。

    因为原本历史上以后军户的遭遇这时候本来就都有,将领们跟着朱元璋不就是为了做人上人?他们的军职是世袭,只要不犯大错,就一直是他们家族的,军户不就是他们私产?

    什么样的都有。

    擅杀军户。

    有。

    大诰武职第十四条,六个各地的千户百户级军官因为小罪杀军户。

    克扣钱粮。

    有。

    武职第十六记载遍布各地的十六例千户百户级军官克扣钱粮。

    像陈百户一样干的。

    有。

    武职第二十九,海宁卫千户费进打着盖营房幌子,派士兵去砍竹子割茅草,然后囤积起来,再下令不准军户出去砍柴,想做饭得拿钱找他买这些竹子茅草。

    奸宿军户女人,事发后杀人,巧立名目逼着军户交钱然后私吞,拦截进京告状的军户,抓回去然后诬陷谋反凌迟处死,带着军户出去修城,几个将领把军粮私吞,逼着军户自己买粮,最后饿死上百。甚至金吾后卫一个百户带着水军出海运粮,士兵们为祈求平安,自己凑钱买酒肉祭祀,事后祭品没给他送去,气得诅咒士兵出海就翻船淹死,还说我是世袭,就算我死了我儿子也照样做官。

    这些都是大诰明确记载。

    只不过朱元璋在,被他发现了严惩而已。

    但没有他呢?

    谁会体恤军户?

    指望暴虐的秦王,割军户小孩蛋蛋炼丹的鲁王,就他们这些二代们体恤军户?

    更别说皇太孙都已经三代了。

    他们不是朱元璋,他们没经历过苦难,也不会看底层军户诉求,军户在他们眼中,只不过是个数字,都是高高在上的凤子龙孙,怎么可能低头看军户。别说他们,其实朱棣时候军户就已经没什么好日子了,进贡的使者有记载,京城外就有军户饿死,只不过他对外开拓,用向外掠夺掩盖了内部问题而已。

    毕竟只要出去打仗,在明军战斗力尚存的情况下,都可以通过抢掠来补充。

    而且还可以快速升官。

    这是必然的。

    “李叔,天井关打起来了!”

    一个青壮跑进来说道。

    这时候隐约的炮声已经传来。

    这个百户屯距离天井关最近,原本就是用于支援的,众人一起跑出去看着天井关方向,天空中硝烟已经出现。

    那里有三千从泽州,及附近几个县赶来的青壮,他们在十几个都头带领下控制天井关,而且武器装备并不差,主要是益国冶全力支持。这个山西主要官冶之一的工匠,以最快速度给他们制造大量速射炮,甚至还仿照神机营的野战炮放大然后铸造真正重炮……

    明末北方长城线大量使用的铁制红夷大炮就是山西制造。

    而泽州是主要产地。

    山西独有的香煤坩埚铸钢技术。

    但这些终究不是正规军。

    “大使,您给一句明白话,若朝廷大举进攻,您会帮我们吗?”

    那个李叔回头问道。

    “你们可以放心,如果谢成只是强行闯关来抓人,那我不会插手,如果其他方向官军也会进攻,那么河神就会再次出现。”

    杨丰说道。

    “那就够了!

    都抄家伙,咱们自己子孙后代的好日子,的确不能指望别人!

    打出来的才是实实在在的。”

    李叔喊道。

    紧接着那些青壮一片喊声,然后迅速冲向军械库,直接砸开门锁,从里面拿出铠甲武器,包括那些余丁也迅速武装起来。而李叔拽过那报信的让他去通知其他几个百户屯,后者立刻离开,很快一支近四百人的队伍就集结。而几个年纪大的老兵,直接充当了指挥官,都是互相配合了几十年的,青壮也都是他们晚辈,可以说转眼就完成整编。

    “大使,一切拜托了!”

    李叔向着杨丰行礼。

    “你们放下,杨某必不负所托!”

    杨丰说道。

    后者也没再多说,带着这些青壮立刻冲向天井关。

    杨丰在后面满意地看着。

    “你们都想做甚,那些刁民作乱,难道你们也想作乱?”

    然后陈百户骑着马出现。

    他们这些将领都躲着,应该是听说杨丰来了,知道没好事,所以赶紧跑回。

    李叔看了他一眼,然后很干脆地挥手,一群青壮立刻冲向陈百户,后者急忙拔刀,但就在他拔出的瞬间杨丰出现在他面前,在他马旁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百户拿着刀纠结,不知道该不该攻击,但下一刻杨丰抓住了他胳膊,很干脆地从马上扯下来……

    “百户,你好大的官威啊,咱们进去好好谈谈。”

    杨丰说道。

    然后他掐着陈百户脖子,就那么拖着向旁边房屋走去。

    陈叔那里带着人离开。

    杨丰很干脆地把陈百户向房门里面一扔,然后就不管了,被扔在里面的陈百户刚挣扎着爬起,忽然一下子智商上线,直接趴在那里装死了。

    天井关。

    “这些刁民!”

    亲自指挥的谢成,恨恨地看着正在败退回来的神机营。

    当然,不是神机营不勇猛。

    事实上神机营的表现合格,野战炮轰击,臼炮轰击,然后步兵在后面排枪掩护下以冷兵器登城,甚至还有掷弹兵扔手雷,以谢成的经验,很清楚如果是过去,基本上也就一鼓作气拿下了。

    但现在不行了,因为对面的刁民们占据了制高点……

    天井关就是山巅。

    这条路线因为沿途山峦起伏,所以路其实是走山脊线,而天井关就是在山脊线是最高处,用石头修筑了一个关城。里面的制高点是山头,但那里现在全是速射炮,居高临下以霰弹不断射击,尤其是里面还有一门明显比野战炮更大的大炮。那个打出的霰弹更多,一炮打过来,十几个神机营士兵倒下。

    “难怪杨丰说炮越大越好,咱们的野战炮顶多是个婴儿。”

    他身旁袁宇说道。

    他们的野战炮比这门炮小,射程就差了一截。

    所以被后者的炮弹压制,只能在后者霰弹射程外,用独头弹回击,但因为就是个两斤的炮弹,根本打不动坚固的城墙,只是在城墙上打出火星飞溅,只有打巧了的,才能对守军造成杀伤。

    “若非是在天井关,一尊大炮有何用?”

    谢成说道。

    的确,关键不是这门大炮,而是天井关的位置,左右都是深沟,侧翼进攻毫无意义,毕竟不能指望士兵爬完陡峭的山头,还有力气冲击高耸的城墙,而制高点又被关城环绕,大炮居高临下射击,神机营想冲就得硬撞城墙,顶着这门大炮和大量速射炮的火力。

    “侯爷,查到了,是益国冶给他们铸造的千斤炮,实际一千五百斤,不过不是铜的,是用铁铸,这些刁民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图样和制法,然后铸造的铁炮。而且不只是益国冶,山西各处铁冶都在造这种东西,据说里面是钢膛,外面是铁,比咱们的青铜野战炮更便宜。”

    一个将领过来禀报。

    “铁?再好那也是铁,咱们的青铜炮都有炸膛,我就不信铁炮不是更容易炸,各部轮番进攻,不必非要冲上去,就是让这些刁民不断开炮。”

    谢成冷笑道。

    他的确很狡猾……

    “轰!”

    仅仅一刻钟后,山头上炸膛是火焰骤然炸开,而且应该还引爆了火药桶,大量火药的爆炸在那里升起黑色烟柱,被炸飞的砖石化作炮弹在黑烟中坠落。

    而天井关城墙上刁民一片混乱。

    “进攻,一鼓作气!”

    谢成吼道。

    那些早就等待的神机营士兵们立刻呐喊着开始总攻,抬着梯子的他们迅速架上梯子,然后冲向城墙,城墙上青壮们奋力阻击,但却在城外排枪的子弹打击中不断倒下。而且掷弹兵也冲到城下,不断向城墙上投掷小型手雷,杀伤力虽然不足,但却打乱守军的防御。很快第一个重甲神机营士兵在排枪和手雷掩护下登上城墙,他抡起小锤锤砸倒一名青壮,紧接着向几个冲向自己的青壮发出咆哮。

    然而……

    蓦然间一支箭正中他面门,这家伙径直向外倒下,然后砸落在了城墙下。

    “侯爷,他们援军到了,是着甲的,而且是朝廷的铁甲。”

    热气球上观察员立刻喊道。

第二一五章 我大明天下无敌啊!

    “这就是精锐们的战斗啊!”

    杨丰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用望远镜看着激战的天井关。

    最先到达的近四百援军,立刻稳住了濒临溃败的局势。

    这可是正规军。

    一个个全身铠甲的士兵,抡着手中的各种冷兵器,在天井关的城墙上和攻城的神机营混战,在手雷爆炸的硝烟中厮杀,虽然大家其实都是卫所军户,但神机营是京城的,尽管宁山卫的军户大多也是南方迁移,近三十年过去后也没多少感情了,原本历史上几年后,他们可是杀的一样尸山血海……

    打起来就更不考虑别的了。

    那些原本溃败的青壮也返回,重新在山头上整理他们的速射炮,然后将炮口继续对准城外。

    谢成依然在催促进攻。

    这种局面没有别的选择,狭路相逢勇者胜。

    天井关的地形决定了就是拼意志。

    双方的火炮在对轰,火绳枪在对射,枪炮声和手雷的爆炸声,伴着士兵的喊杀在山间回荡,黑火药的硝烟弥漫着,让整个天井关恍如在黑色的迷雾笼罩中,火光在这迷雾中不断闪耀。

    “可你这样,以后让皇太孙怎么想?

    他可是把你当朋友。”

    张缨站在旁边说道。

    她刚刚从京城赶回,主要是杨丰最近玩的越来越大,小公主都有些不安了,虽然她也不是很担心杨丰会出事,但这卷入的可都是她的亲人,杨丰出马半年多点,就让她失去一个哥哥和一个侄子……

    这效率有点高啊!

    另外她爹最近似乎身体也不是很好……

    当然,要说驾崩不至于,就是年纪大了正常情况,毕竟也是眼看七十的。

    尤其是最近操心比较多。

    总之小公主让张缨赶紧过来盯着点。

    或者说让杨丰克制点。

    然而张缨一来就赶上杨丰又搞了把大的,居然策动刁民和卫所军户联合起来对抗皇太孙。

    “他是肯定不会把我当朋友的。

    他只是因为知道我的出现,才让他成为皇太孙,而不是朱允炆,所以天然把我当做可以借助的同盟,然后又因为年轻,容易接受新东西,所以在平日交往中,受我带来的新思想影响,建立起他的统治思路。

    注意,是统治。

    他是帝王。

    他生而就是要统治天下万民。

    生杀予夺,居临天下,做一个他爷爷那样皇帝。

    而我要什么?

    我要的是皇权必须受限制,百姓不能跪伏在皇权脚下为奴为婢。

    道不同啊!

    可以说不仅仅是他,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喜欢我的,可以利用我,可以接受我带来的新技术,甚至一些有利于皇帝的新思想,但不会允许我培养出一群敢于对抗皇权的刁民。在这一点上他甚至不如他爷爷,他爷爷知道百姓蜂起的可怕,所以必要时候会妥协然后向民让步,但他这种二代三代没有经历过百姓蜂起。

    他们天然就认为,民就是应该跪伏自己脚下,俯首听命。

    别以为他跟我合伙利用百姓解决他叔叔,除掉几个会对他产生威胁的重臣,就以为他可以接受刁民们了。

    他只是利用他们而已。

    利用完了就完了,难道你以为他真会接受一群刁民?

    你以为来恭这些人,故意挑动矛盾激化真就没得到他的授意?他才是真正幕后主谋,是他让来恭这些人故意把我找来,一起打着处理械斗,在紧张局势下点火,给朝廷派兵进入山西收尾制造借口。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常升,孙恪,郭英这些人的大军早就在各处关口等着了,一旦谢成顺利打开天井关,他们就会以泰山压顶之势强行进入山西,然后挟战胜之威逼迫民间交出火器。

    最终重新恢复统治。

    让我跟着一起,其实就是暗示我别插手,给我个退出的借口,毕竟那些刁民是当着我的面打死来恭的,他们没给我面子。

    那我就可以体面退出。”

    杨丰说道。

    整个事件就是朱允熥主谋。

    皇太孙同样认为刁民们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可以卸磨杀驴了,他同样不可能接受一群可以对抗皇权,逼迫皇权接受民意的刁民。之前不过是利用这些刁民达成目的,现在目的已经达成,晋王死了,周王被他拿住了把柄,事实上不再有威胁。他甚至已经给周王找好了封地,就在陇右的西宁卫,把湟中划出一块作为封地给周王,保留两个护卫,朝廷不会再给周王发俸禄。

    当然,朱元璋活着时候,还是要给他发的。

    这样周王自请移藩湟中。

    然后带着由西宁卫改编的护卫和一个从原本护卫挑选出的护卫,在西宁一带自谋生路。

    当然,他的护卫将领俸禄肯定还是有的。

    藩王护卫也是朝廷的,本来就是朝廷发俸禄,王府是王府,护卫是护卫,这样事实上就等于把周王扔在西宁自己谋生,而且还被两个护卫的将领们看着,不用担心会搞事情。

    当然,要是不想去也行。

    自请撤藩。

    然后顶着藩王头衔,到京城给他修个王府做寓公,每年该给的俸禄都给他,以后他的子孙不会继续封什么郡王将军之类,就世袭一个周王的封爵,每年领周王的一份俸禄。

    而剩下的自己谋生。

    可以读书考科举做官,至于带兵打仗就不用了。

    总之皇太孙继位后,所有藩王要么领封地自谋生路,要么进京城世袭一个爵位做寓公。

    所以周王做这个带头的。

    而傅友德死了,晋藩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外援,冯胜死了,周藩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外援,靠着杨丰带领刁民搞出的河神事件,皇太孙几乎可以说以举手之劳,一举解决了两个目前排前三的强藩。所以刁民们的任务完成,已经不需要了,谈判什么的不过是皇太孙要体面收场,毕竟答应的不能食言,再说也得给杨丰个体面收场的台阶。

    现在就可以了。

    不是皇太孙不想和他们谈判,刁民太不懂事,杀了一个右都御史,这还怎么谈判?

    不是杨大使不肯为山西百姓主持正义,刁民太不给面子,当着他的面打死他的老朋友来都宪,这样还怎么让杨大使给他们主持公道?总之都是刁民们的错。

    刁民太不懂事了!

    但是……

    杨丰要的可不是这个。

    “那要是他这里打不开会怎样?”

    张缨说道。

    “打不开就继续加码,直到皇帝陛下命令他停下,一场真正的大规模战争也是皇帝陛下要避免的,所以就算打不开天井关,其他方向的军队也不会进山西。因为神机营打不开天井关就意味着百姓的抵抗能力很强,朝廷就算大举进攻,结果也很可能变成持续的战争。

    至少不会是短期内能解决。

    这是皇帝陛下要避免的,一来他并没有太多兵力和财力,在安南,贵州都在打仗,还要造船去美洲的情况下,还进行一场大规模内战。

    二来山西百姓的要求并不多,至少他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不想开这个头而已,需要采取一点手段,但仅仅是采取一点手段,这件事不值得一场大规模战争。

    所以只会在天井关进攻。

    然后根据百姓的抵抗程度,决定是否接受他们的要求。

    所以,现在就是要让百姓在这里顶住,直到皇太孙受挫后明白如果不向百姓妥协,那么他付出的代价会很大。

    那时候才会真正谈判。”

    杨丰说道。

    “下面好像有人!”

    张缨忽然说道。

    她这时候趴在那个激光指示器上。

    这东西是多用途,激光指示,测距,另外当然也有相对较远距离的红外探测,杨丰紧接着推开她,趴在上面看着下面的山林,里面很明显有大量伪装的人员正在向前,而他们的目标……

    “谢成要倒霉了。”

    杨丰笑着说道。

    的确,谢成要倒霉了。

    因为这些很明显身上插着伪装的人,正在密林掩护下,向着谢成的后方移动,他们这时候走的是天井关下面的沟底,而天井关就是一个两边很陡的山脊,高差再加上夏季的草木遮挡,谢成很难发现他们。杨丰趴在上面看着他们在被动红外探测器上的身影,而此时天井关战斗继续,而且守军后面又一支援军赶到,依然是军户们。他们都有铁甲,这可以说是很大的优势,青壮们绝大多数都没有,毕竟原本民间禁止藏甲,哪怕赶制布面甲也没那么快完成。

    很快时间过去一个小时,那支袭击的队伍,也到了谢成后方,他们依然小心地沿着相对缓一些的山势,向着谢成的中军靠近。

    这时候杨丰才注意到,天井关的最高处,几面旗帜不时变化。

    “这还是有指挥的。”

    他笑着说道。

    所以这时候的明军,真的都是精锐啊!

    神机营强攻天井关,迎着速射炮的霰弹冲锋,守军面对外面无数火绳枪的轮射排枪,野战炮的轰击,依然毫不畏惧地坚守。

    现在连渗透突袭都用上了。

    他就这样看着那支袭击的队伍突然加速,紧接着甩开身上伪装,迅速冲出密林,一个个手持三眼铳,趁着对面谢成的中军亲兵淬不及防,以最快速度齐射开火。这东西的威力虽然不足,但那射速是绝对快,数百支三眼铳在极短的时间完成齐射,弥漫的硝烟中,完成射击的士兵呐喊着直冲谢成。谢成的中军亲兵立刻迎战,但因为地形限制,他的中军在突袭正面也没多少人,毕竟这就是个山脊,虽然几百亲兵布置周围,但绝大多数都在林中。

    夏季繁茂的树木遮挡中都不一定看到袭击者。

    同样因为树木和起伏的山势,也让他们无法用弓箭和火器支援。

    倒是前面的神机营士兵迅速掉头增援。

    突袭队伍中数十名赤膊长刀的士兵勇猛异常,迎着前面汇聚中的亲兵疯狂砍杀,他们在很短时间内,就靠着悍勇无畏,硬生生砍出了混战的队伍然后冲向谢成。

    后者已经上马,向着增援的神机营士兵冲过去。

    其他亲兵则向着山路汇聚。

    但那些袭击者中,却有几支火绳枪架起,紧接着对准谢成开火。

    枪声响起,永平侯的战马应声倒下。

    他倒是反应很快,紧接着扑倒路边草丛,然后拔出刀,而那些长刀的袭击者已经到了不远,正在赶到的亲兵奋力拦截,但长刀手中一个明显勇猛异常的,转眼砍翻两个亲兵然后到了谢成面前。谢成立刻举刀迎战,但后面骑马赶到的神机营军官明显喊了一声,他立刻扑倒在地,就在同时那军官举起燧发短枪扣动扳机,那名长刀手中弹却没倒下,只是停了一下紧接着挥刀向前。不过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了,军官后面神机营士兵趁机举起火绳枪,在近百米外对着他齐射,这个长刀手在子弹撞击中倒下。

    这时候其他长刀手也覆没。

    后面他们的同伴意识到失败,所有人迅速向着密林撤退,而且撤退的同时部分士兵在同伴掩护下,拿出手雷点燃抛出。

    爆炸声混乱的响起。

    原本准备追击的亲兵赶紧躲避。

    袭击者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又在硝烟掩护下迅速撤退,可以说偷袭的果决,撤退的干脆,进退如风,而这应该仅仅是某个百户屯的一群普通士兵。

    可以说参战的所有明军,无论哪一方的,表现出的实力,都对得起他们一统天下,甚至直捣捕鱼儿海的威名。

    迅速结束战斗的山路上,谢成在那里恨恨地踢着那个长刀手的死尸。

    不过他也冷静下来。

    紧接着下令暂时停止了进攻,毕竟目前局势复杂化,仅仅是刁民倒也没什么,可军户也加入,那问题就严重了。

    “这看起来像是有私人恩怨啊!”

    杨丰饶有兴趣地说道。

    很明显,那些长刀手就是想杀了谢成的。

    “他做了多年的山西都指挥使,也做过晋王相,几十年在军中怎么还不攒下个百十仇人,你再煽风点火下去,说不定会有更多人趁机报仇,带兵打仗的可不光是同袍之谊,还有宿怨也不少,我爹自从归降朝廷,军中还有不少将领暗中想坑死他呢!”

    张缨说道。

第二一六章 刁民在升级

    第一轮进攻的失败,当然不会让谢成退缩。

    准确说是皇太孙不会退缩。

    实际上皇太孙正踌躇满志,准备借助这场战争展现自己的武德。

    毕竟他是代表武将集团的。

    他要展现出军事上的才能,让人们看看,不仅仅他四叔是战神,他也一样所向无敌,这是他证明自己的最好机会,而且神机营也是他主要负责训练,全部都是最新式武器,代表着大明军事改革的成果,也是未来明军的可以说样板,这种情况下更要趁机检验。

    所以对天井关的进攻继续,前方缺什么就补什么。

    要更重型火炮?

    配上!

    两斤炮弹打不动城墙,那就铸造六斤炮弹的……

    当然,六斤炮弹的运不上去。

    天井关的青壮能把实际上相当于六磅炮的大炮运上去,是因为天井关本来就是最后的防线,过了天井关再走十几里相对好走的山路,就走出太行陉了。但从南边山外到天井关则是几十里难走的多的山路,其间类似天井关的险要之地还有好几个,比如碗子城,孟良寨等,从北向南到天井关容易,从南向北到天井关,想把重炮运上去,至少目前来讲根本不可能做到。

    不过这并不难解决。

    上臼炮呗!

    “这一仗让大明战争技术水平直接跨越了两百年啊!”

    观战中的杨丰感慨着。

    现在这场攻防战真的让大明军事技术跨越最少两百年,因为皇太孙把臼炮开花弹都用上了。

    一门门打九斤开花弹的青铜臼炮在麻袋堆起的炮垒后面,向着天井关的山头发射炮弹,这些炮弹在关城内不断炸开,虽然威力有限,但却将整个山头笼罩在黑烟中,看上去仿佛整个山头在燃烧。

    偶尔还有引信燃烧过快的炮弹如同礼花在天空炸开。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张缨疑惑地说道。

    她在看山头上。

    在望远镜的视野中可以看到那些守军正在挖掘壕沟。

    好吧,他们是在挖战壕。

    开花弹其实很难打到城墙上,毕竟就那么窄一道石头城墙,这时候臼炮几乎没有任何精度,能把炮弹打进城内就很好了,不能指望它们命中几米宽的城墙。而十二磅臼炮开花弹那点威力,其实就是个现代手雷,这还是杨丰给他们改造火药配方,而且里面加了白糖的,但落在城墙下依然毫无杀伤力了。它们真正的作用是对城内进行打击,也就是那些居高临下射击的速射炮,后者的炮手,运输弹药的青壮,全都暴露在开花弹的杀伤范围中,而一旦它们引燃火药桶就能收获大量杀伤。

    但守军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用壕沟来对付这个。

    关城内的山头是土山。

    他们迅速分散开速射炮,然后挖掘壕沟以运输弹药。

    至于弹药来源……

    宁山卫就有军火库,那些军户既然参战,当然把军火库打开,而且后方还在继续生产当中,明军各地的卫都有配套军火制造体系,造火药的工匠并不缺,甚至山西这种可以说武德充沛的地方,民间都有不少会制造火药的工匠。

    虽然他们的原料不可能充足,但至少短时间内还不至于断了。

    “这才是百战老兵!”

    杨丰说道。

    的确,百战老兵的优势,不仅仅是他们会打仗,而且还会在最短时间内根据战场情况做出改变,神机营的炮火猛烈,那就挖个壕沟,所有人都在壕沟里调动,炮弹和子弹不就打不着了吗?

    不仅仅是壕沟,这些壕沟上还堆起足以抵挡炮弹直射的炮垒。

    然后那些速射炮就在土墙保护中向外射击。

    外面的进攻依然猛烈。

    神机营的精锐们甚至干脆脱了他们的布面甲。

    这是夏天。

    穿这东西战斗撑不了多久。

    虽然不穿容易中箭挨子弹,但穿着也挡不住子弹,既然这样还不如干脆拿个盾牌,他们就这样顶着城墙上飞来的箭和子弹,抬着梯子,推着临时制作的盾车向前。在他们后面结阵的火绳枪手站在木板的护盾后,顶着速射炮的炮弹,以十轮射的方式不断将子弹射向城上以压制守军。推到城墙下的盾车后面,一个个隐藏的掷弹兵突然冒出,然后将手雷向着城墙上投掷。

    不过很快城墙上也有人捡起还没爆炸的手雷扔回。

    半空中手雷炸开。

    甚至还有射雷枪……

    就是初级版枪榴弹,枪口是杯子状的,和正常装弹一样,只不过把原本的子弹换成一个小手雷,这本来就是杨丰给明军设计攻城用的。

    神机营是体系化的火器军队,野战,攻城,防御全都得会。

    现在正好用上。

    一张张搭在城墙的梯子上,赤膊顶着盾牌的士兵奋勇争先。

    城墙上的女墙后面,同样悍勇的守军用长矛捅,用石头砸,扔下手雷炸,硝烟弥漫中是血腥的搏杀。

    “走吧,这里短时间内打不开,现在后勤才是最关键的。”

    杨丰说道。

    的确,这里短时间内打不开。

    本来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古老要塞,别说还有火器,只要是真心防守,他们就是纯粹用冷兵器也能抵挡一段时间。哪怕神机营和之前偷袭的一样绕过去也没用,没有后勤补给的神机营,就算爬过山沟,也得面对后面无数青壮。

    他和张缨随即下山。

    他们刚回到前往泽州的路上,一队增援的青壮就到了。

    “关城不用去了,那里的人已经够多,有知道路绕到星轺驿的吗?”

    他问为首的。

    “大使,那边有条沟,能到星轺驿后面。”

    为首的说道。

    “带着他们,去偷袭星轺驿,后面运来的弹药都在星轺驿,要是星轺驿的兵多,你们就藏在后面路上,袭击他们的运输队,小心点头顶的那个热气球,上面的观察员有望远镜,几里内都能看见,弄些带叶子的树枝插身上,走的时候别出林子。”

    杨丰说道。

    热气球是战场指挥的核心。

    这东西就悬在天井关上空,甚至可以用信号旗向地面报告。

    而且不只一个。

    最高的那个估计用望远镜都能看到这里的情况。

    “明白,大使,如今各地增援都在过来,人多了就乱,您要是能任命个指挥的就好了,而且要是打的日子久了,这军需也得有人管。”

    为首的说道。

    当然,他的意思是杨丰出面。

    “我知道该怎么办!”

    杨丰说道。

    那人赶紧带着青壮们,迅速钻进了路边密林,向着不远处一条溪流方向,这些都是本地人,尤其是其中大量山民猎户采药的之类,他们对地形无比熟悉。像之前那样的偷袭,谢成就不敢,因为山下全是密林沟壑,不熟悉的下去很容易迷路,弄不好半天都钻不出,就算能顺利绕过去,在京城长大,翻山越岭能力不如本地山民的神机营士兵很可能也累瘫了。

    “你又要改名?”

    张缨无语地看着杨丰。

    杨大使的这个恶习现在可是尽人皆知。

    “呃,那样太侮辱皇太孙了,好歹大家也是多年朋友,不能这样侮辱他的智商,再说我也没准备亲自指挥。”

    杨丰说道。

    泽州。

    “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们,我是不会出手的。

    我是中间人。

    我的责任是保证你们双方都履行你们的约定,按照约定你们要到半个月后,到开封去和皇太孙谈判以决定是否归明,然后和皇太孙签一份最终的协议。但你们也很清楚,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算你们归明,那也有很多事情需要说清楚,都得写在上面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第一河神承诺你们的那些,大明皇帝必须兑现,第二必须对你们之前的所有行为大赦,保证不会再追究。

    第三,不能缴你们械。

    毕竟你们也得防止朝廷反悔,你们得有自保的能力。

    所以你们需要在天井关坚守到至少半个月后,而且必须给朝廷造成不小的损失,或者说让朝廷明白,就算真打下去,能解决你们,朝廷的损失也承受不起。

    现在你们必须齐心协力。

    无论平日有什么仇怨,地方上有什么利益冲突,这种时候都必须放下然后齐心协力对抗朝廷,我知道朝廷肯定在各地试图拉拢那些耆老乡贤什么的,尤其是那些士子。但你们得明白,他们可以卖你们求荣,可你们没有退路,你们必须让皇太孙在最后的协议上按手印,只要他按了手印,我这个中间人就得保证你们双方都遵守协议。

    谁违约我就帮另一边。”

    杨丰说道。

    他面前就是赶到增援的各地都头们。

    目前还是以泽潞为主,再加上部分平阳的,因为局势紧张,太原等地的青壮和军户,其实也已经开始集结并在其他各处关隘设防。他们现在的问题是没有统一的指挥,原本那个耆老会肯定不能用,事实上那些耆老乡贤们都想跪了。

    只不过各地都头们绝大多数都不答应。

    所以耆老乡贤们也无可奈何。

    毕竟现在山西可以说已经陷入全民的狂热中。

    “大使,那终究也得有个发号施令的才行。”

    一个都头说道。

    聚集起来的近两百都头纷纷点头。

    “推选啊!

    一个县的都头推选一个,然后他们再推选一个,这个人做你们的总指挥,剩下的做指挥,这些指挥各自负责自己的,有调动兵马的,有管着钱粮的,有负责军械的,还有专门维持地方治安的。你们泽潞的选出这样一个总指挥,平阳的选出一个,太原选出一个,整个山西分三块,各自负责一块的事务。

    至于这些指挥事后的安全,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总指挥和所有指挥在时候都算我的雇员。

    大夏国雇员。

    我保你们的安全。”

    杨丰说道。

    话说这样选出的指挥,那肯定是真正有威望有能力的,这样的人正好收在手下,以后到丰州川搞建设就有带队的了。

    都头们面面相觑……

    这个办法不错,有杨大使保着肯定不用担心事后被清算。

    “那咱们就听大使的。”

    一个都头喊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行,那你们就先选,选出来之后这里就由他们指挥,谁不服从他们就是不给我面子!”

    杨丰满意地说道。

    这样就可以了。

    大明百姓们至少可以第一次尝试自己做主,缺陷多不重要,重要的是踏出这关键的一步,现在他们推选些指挥临时渡过难关,那么以后只要有事了,立刻就会想到这种办法。不是说这种方式多么好,但在这种皇权时代,这就是最进步的了,以后皇帝横征暴敛?

    那好办!

    各都选出都头,召集起来,扛起刀枪,皇帝看着办吧!

    这是皇权时代,皇帝就是凌驾万民之上,可以为所欲为的,朱元璋这种体恤百姓的皇帝,其实是皇帝里面的奇葩,无视百姓的皇帝,才是皇帝里面的正常。要想老百姓在这样的皇权时代里,不至于被渔肉奴役,就得让他们学会这种对抗方式,就得让他们学会做刁民。而这时候也是最容易实现这个目标的时代,一则民间武德充沛,二则奴化教育不深,可以说只要鼓动起来,剩下的就不用操心,老百姓自己就解决了。

    他们能在最短时间内,组织起来一支实力不弱的军队。

    这是真正武德充沛的时代。

    这些武装起来的青壮,拉到明末去暴打卫所兵毫无压力,甚至对上建奴都有一战之力。

    他们不受士绅控制。

    毕竟说不定三十年前,他们很多人还看着那些儒生被像杀狗一样砍死在沟壑,文曲星们在这个时代,其实就是个穷措大,可以说士绅无法左右民间思想。

    他们也不畏惧皇权。

    毕竟三十年前,他们还不认这个大明皇帝,而且以南统北的大明,在山西也没什么敬畏。

    只要趁着这个好时候,把这套民间对抗皇权的东西建立起来,以后就可以在不断对抗中,逼迫皇权一步步退让,让皇帝不得不给百姓更多的权力,这样过个百十年,差不多也就可以逼着皇帝签一份大宪章了。

    这才是杨丰真正想要的东西。

    太高端的东西的确有些遥远,但总不能连一个大宪章都搞不出。

第二一七章 幸好科技掌握在大明手中

    都头们的推选很快结束,一个叫李文的中年商人被推举出来。

    阳城人。

    不过不是盐商。

    就是个赶着驮队,往来南北贩卖皮毛杂货的。

    这种推举关键在熟悉。

    哪怕都是泽潞一带的,单纯的农民也没什么人熟悉,毕竟出门百里就得路引,一个农民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离开本县乃至本乡。虽然他周围的人可能熟悉他,选他为都头,但在这种都头间的推选中,就很难被别人信赖了。

    实际上这些都头,绝大多数都不是农民。

    商人为主。

    他们的影响力广。

    军户有自己的集团,他们只会选军户系统的,而军户系统内很多都是互相认识的,毕竟姻亲故旧之类。

    甚至工匠都比农民有优势。

    毕竟工匠里面出名的手艺人,有很大可能被外地工匠知道。

    可农民就真很难了。

    所以这种推选肯定是农民最不占优势。

    而除了总指挥李文,还有十几个指挥,也就是各县的都头所选,这里面有三个军户,都是小旗,分别来自宁山卫和潞州卫,另外一个是沁州守御千户所的。

    然后李文充分展现出自己走南闯北几十年练就的才能,迅速完成对这些指挥的职责安排,一名军户指挥负责雇佣一支专门的治安武装,至于所需花费从银行贷款就行。这支武装不干别的,就是给总指挥当打手,后者的命令发出后,有人敢违抗的就让他们抓起来,如何处置视情况,必要时候让其意外死亡也可以。尤其是向那些耆老乡贤们募捐,毕竟打仗就是要花钱的,虽然可以找银行贷款,但贷款是要还的,逼着耆老乡贤们捐款就不用还了。

    商人嘛!

    也挺黑的。

    后勤运输。

    军火制造。

    ……

    统统都有指挥负责。

    可以说相当于泽潞临时联合政府的机构,就这样迅速诞生。

    为了避嫌就干脆用社来称呼,直接借用唐朝时候的。

    昭义社。

    然后就设在泽州城内。

    三个工匠指挥,一个益国冶的工匠指挥负责枪炮制造,另外两个负责弹药和冷兵器,三个商人指挥负责他们的材料供应,尤其是硝和硫磺,好在山西这两样都产,就是个协调采购的问题。所需人手直接到已经汇聚泽州的那些青壮里面挑选,需要多少人直接去找那些还没有任务的都头,后者带着本都青壮跟随办差,所需花费找负责管账的指挥支取……

    “这些刁民有了奔头,倒是都一下子跟换了个人似的。”

    张缨感慨地看着坐在昭义社正堂上一手笔一手算盘,对着一群七嘴八舌的指挥,井井有条安排各项事务的李文。

    不仅仅是李文。

    那些指挥全都根据自己的任务很利落的行动起来。

    这座借用祠堂的昭义社内,一切都在很有条理的开始,就仿佛一台开动起来的机器,而仅仅一个多小时前他们还只是一群乌合之众一样的小商人,农民,工匠和军户,现在他们办事的效率,丝毫不输那些朝廷的高官显贵。

    “不是他们多么有本事,而是朝廷那些官老爷们,除了比他们多读几本圣贤书,真实才能也就是他们这水平而已,李善长一个小吏,照样作为文臣之首给皇帝打造出一个朝廷。科举选拔的官老爷们,真实才能不会比个普通商人强多少,只是他们善于吹嘘自己而已,吹的久了,世世代代互相吹嘘,自然也就哄的老百姓以为他们是什么文曲星,但到了乱世,有哪个文人能成事?

    商人还能出个黄巢。

    蒙古人屠城杀所有人唯独不杀工匠。

    你们皇帝就是农民。

    可自古有过文人成就大事的吗?

    一个都没有!

    所以他们也是帝王最放心的,毕竟对于帝王来说,挑选手下最重要的并不是才能,而是放心,不会威胁到自己,你们皇帝也是这个思路,所以他弄死了李善长等人,然后用科举选拔文人。”

    杨丰说道。

    这就可以了,这里用不着他管了。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万众一心的守军,后方不断的补给,这要是还不能撑半个月,那进攻的神机营也未免太强悍了。

    双方武器又没有代差。

    “走,去平阳!”

    他说道。

    平阳……

    平阳当然也一样。

    杨大使亲自指导,在平阳以同样方式推选出临时政府,至于名号同样借用唐朝的,护国社,紧接着他就北上太原,再以同样方式选出临时政府河东社,就这样三晋分成三个临时政府统辖。因为确定朝廷不会在其他方向进攻,护国社和河东社的弹药立刻开始向泽州运输,尤其是太原,毕竟这里有六个卫,所以弹药是按照真正战争标准储备的。

    半个月很快过去,神机营终究没有打开天井关。

    而且损失不小。

    整个天井关之战死伤三千多人。

    守军死伤反而比神机营小,不到两千人,其中军户仅仅几百,尤其是他们学会堑壕战术后,神机营的炮弹造成的伤亡直线下降,有时候甚至炮轰一天也就打死几十个。

    所以后期神机营的炮兵也学会了这种战术,同样以壕沟加炮垒与守军对射,甚至还学会以壕沟,而且是之字壕掩护向前,抵近到关城下,然后集中射雷枪轰击城墙上。但这种先进战术,最终因为手雷威力不足还有引信不稳定收获甚微,反而让明军将领们意识到,火器虽好,但士兵的冷兵器搏斗能力,似乎依然是决定性的力量。

    还是得拼杀啊!

    ……

    开封城南,原大宋寰丘。

    一座新建的三层寰丘已经矗立在空旷的平原上。

    虽然直径不但,但还是按照记载中的北宋寰丘,包括上面的享殿也建造了,就是规模很像而已,说是寰丘享殿,还不如说是个大号土地庙,但不管怎么样,这心意到了。

    同样很小的斋宫内,刚刚从山西返回的杨大使,正在和皇太孙一起看着外面就像押解犯人般,被神机营带着杀气带来的都头们。因为这次是除大同府外的山西所有府州县,还有包括晋藩两个护卫在内的所有卫所,所以参加大会的人数突破一千。因为刚刚打赢了天井关之战,所以这些都头都很得意,一个个昂首挺胸,丝毫没有畏惧,甚至还有人嘲笑那些神机营的士兵。

    后者默默看着他们,估计都很想一枪托把他们拍地上。

    “我早就说过,就算燧发枪大规模使用,战争到最后还是要上刺刀。”

    看着这一幕的杨丰说道。

    他是带着这些都头前来,毕竟他是中间人,得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至于天井关的战斗已经停止,毕竟双方都有些累,主要是因为战术越来越完善,导致费效比越来越低,在双方都躲在壕沟里面互射的情况下战斗最可怕的不是死人,而是那钱在哗哗不断的流。短短不到一个月,皇太孙投入的军费,就已经超过百万,要知道大明目前的体制,其实是最省钱的。

    就这都能消耗超过百万。

    光火药打了十万斤,大炮因为寿命问题,基本上全都换了几茬。

    毕竟那些野战炮寿命也就几百发而已。

    但神机营在天井关,光打出的炮弹就超过三万发,火炮打废就送回设在卫辉的铸炮厂回炉重铸,然后再重新运回天井关继续使用。现在河南和山东的所有铸炮工匠都在这里给皇太孙日夜不停铸炮,而且他还要更重的铜炮。

    所以大量的铜钱甚至附近寺庙的钟都被投入到熔炉里面熔炼。

    他爷爷都肉疼了。

    老朱终于深刻领会到杨丰说的火器时代,战争就是拿钱砸死对手。

    但不这样打也不行。

    因为在守军密集的速射炮轰击中哪怕最悍勇的士兵,也无法冲破对面的火力,就算能冲上城墙,也一样会被对面霰弹打飞。对手使用火器,己方也必须使用火器,而己方也使用火器,那么在没有决定性的优势情况下战争就是拼消耗。只不过过去打仗消耗的只有士兵,现在打仗消耗的不仅仅是士兵,还有钱哪!

    一个强悍的勇士,骑着马带着弓箭拎根长矛就能横行的时代结束了。

    火力才是王道。

    不过,幸好科技掌握在大明手中。

    “确实,这些刁民倒是给朝廷检验了神机营,以后咱们就知道该如何用火器攻城了,其实我已经准备好了新的攻城利器,要不是早就答应这些刁民今日召见他们,恐怕用不了几天就打开天井关。”

    皇太孙说道。

    他倒是丝毫没看出有什么不满……

    不过可以理解。

    恐怕在他眼中无论战死的神机营还是刁民,其实都只是个数字,完全不需要为一个数字和杨丰闹翻,或者说在他心中,他和杨丰都是超越了这些军民的更高级别存在。就像他和杨丰用这些蝼蚁,玩了一场游戏,他在游戏中输了,就像过去他俩下棋时候输了一样,完全不需要在意,不就是毁了几个棋子嘛!再说虽然没打开天井关,却也真正检验了神机营,谢成这些老将对神机营的评价,是可以算做大明头号强军了,虽然有恭维他的成分,但应该还是很中肯的。

    打不开天井关也不丢人,那地方本来就不好打,如果那么容易打开就不会是千年兵家必争之地了。

    但如果换成平原,那些刁民估计都挡不住神机营的一波攻势。

    “那倒是要见识一下了。”

    杨丰笑着说道。

    皇太孙这是在傲娇一下,不是他打不开天井关,只是因为要遵守他的承诺,他承诺的日期到了,自然不能再打下去了,得让山西各地的都头们过来选择归宋还是归明了,如果不是要遵守承诺,只要他的新武器投入战场,就可以轻松打开天井关。

    皇太孙笑着带他走出斋宫……

    “大明皇太孙殿下到!”

    杨丰喊道。

    所有人,包括那些都头,赶紧都跪下给未来的皇帝磕头。

    “平身!”

    皇太孙很威严地说道。

    他这时候已经十八岁了,现在身上穿着储君祭天的衮服,头上戴着祭天的九旒冕,妥妥的小皇帝,而且随着俩叔叔都被拿下,朱允炆的最大外援没了,燕王又仿佛失去了竞争的兴趣,一门心思造船。

    他的地位一下子稳固,而且这趟处理河神,更是让他提前在大明臣民面前亮相。

    得意的很。

    虽然进攻天井关失败,但终究只是小事而已。

    “孤的号炮何在?”

    他说道。

    袁容赶紧上前行礼。

    “禀皇太孙,号炮已备好。”

    他说道。

    “那就开始吧!”

    皇太孙说道。

    袁容立刻起身,然后举手向前一挥。

    头顶的热气球上,信号旗挥动,然后不远处的四个红布盖着的东西旁边,士兵拉开了红布,里面四尊至少目前为止堪称巨大的火炮露出,看着这东西,那些都头们面面相觑,然后向四尊巨炮所指望去,在那里是一段和天井关关城一样的城墙。

    “放!”

    袁容吼道。

    头顶信号旗再次挥动。

    第一尊大炮旁边,炮手立刻点燃了引信,紧接着向后退入护墙,紧接着引信燃尽,炮口火焰骤然喷射,伴随着震撼旷野的炮声,呼啸而过的炮弹瞬间打在那城墙上。

    石头砌筑的城墙,应该也没用水泥,就是普通的黄泥,所以在至少十八磅级别的炮弹撞击中,立刻出现大片的坍塌。

    紧接着第二门炮开火。

    炮弹再次命中。

    距离就一百来米而已。

    这枚炮弹因为命中处和第一枚隔着不远,本来就坍塌严重的城墙甚至直接垮塌形成一个斜坡。

    然后是第三枚,第四枚……

    城墙上就这样多出了一个醒目的豁口。

    四周一片沉寂。

    “此炮如何?”

    皇太孙威严地说道。

    “皇太孙神炮无坚不摧,大明兵锋所向尽皆畏伏!”

    杨丰赶紧喊道。

    满足一下少年的虚荣心嘛!

    “皇太孙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朝着那些都头喊道。

    “皇太孙万岁万岁万万岁,我等畏伏天恩!”

    李文等人立刻醒悟,赶紧再此跪下山呼万岁。

    皇太孙满意地站在那里,提前享受着万民俯首叩拜的感觉。

第二一八章 新时代的黎明

    看着皇太孙得意的模样,杨丰也是很感慨啊!阑

    这才是皇太孙想要的结果。

    他其实就是想提前在天下臣民面前,先完成他帝王身份的认同。

    反正他爷爷对这种事情并不忌讳,他不需要和别的朝代那些太子一样,老老实实做人,切忌让人感觉很急切……

    朱元璋不在乎这个。

    他就像一个纯粹的老农,看着自己的子孙开始掌管家业,然后自己终于可以晒墙根一样,用欣慰的目光看着继承人的勤奋,以前对朱标是这样,现在越来越老了,对朱允熥更是这样,事实上他从没想过换继承人,无论扶持朱允炆还是朱棣,其目的都只是试图让朱允熥走上他认为正确的道路。

    也就是远离杨丰的那些蛊惑,对杨丰要保持距离。

    大明需要杨丰带来的那些新技术,但不需要杨丰带来的异端邪说,就像咱大清末年的洋务派一样。阑

    明学为体,夏学为用。

    朱允炆和朱棣只是他的工具人而已。

    而现在朱允熥挟一举解决俩叔叔之威,正好趁机在天下臣民面前,先入为主的把他的帝王身份确立。

    告诉朱允炆和朱棣……

    你们都死心吧!

    没用的。

    我才是真命天子!阑

    此刻在山呼万岁中,一身衮冕走上寰丘的皇太孙,仿佛在进行他的登基预演……

    “皇太孙终究长大了。”

    杨丰说道。

    “大使,您也玩够了?”

    谢成说道。

    “永平侯,我只是在兑现我的承诺,哪怕是老百姓,答应人家的事情也一样要做到,既然你们要我做中间人,那我当然要公平公正。”

    “啊,公平公正,话说河神怎么没来?”阑

    “人家是神仙,怎么可能一直盯着凡尘俗世,只要你们没有违背承诺,河神当然也没必要过来,但要是你们违背承诺,那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大使想让我们兑现什么?”

    谢成说道。

    谈判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皇太孙出面。

    所以接下来昭义,护国,河东三社的总指挥,将代表三社所属两百多万山西百姓,和永平侯正式展开谈判。

    “第一,大赦。”

    杨丰说道。阑

    “可,陛下已经明示,一旦山西之乱平定,即大赦期间所有参与之人,无论是最初北上太原期间各县作乱者,还是事后推选的都头,加上此前在天井关与朝廷交战者,统统赦免其罪行,但这些会社,都头什么的,事后也必须解散,至于那些指挥,陛下会一人赏赐个职位。”

    谢成说道。

    “然后找机会抓住他们把柄,再以朝廷法律秋后算账?”

    “大使说笑了,只要以后他们不犯法,朝廷就是想抓也没有把柄可抓啊!”

    “犯法不犯法,最后还不是你们官字两张口,不过这件事你们也不用操心了,我会雇佣他们的,从指挥到都头全都雇佣,然后送他们到丰州川开荒种田。”

    “以后有事再把他们送回振臂一呼?”

    “永平侯果然专业。”阑

    杨丰笑着说道。

    谢成只是微微一笑。

    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秋后算账是不可能的。

    就算朝廷不秋后算账,地方官,此前被逼捐的士绅,一样也是要跟这些刁民们秋后算账的。

    这段时间那些刁民的花费,当然不可能自己出,都是从山西各地士绅那里逼捐出来的,要么你站出来带头对抗朝廷,要么你掏钱掏粮食,由我们站出来对抗朝廷。那些士绅害怕朝廷秋后算账,当然不敢出来带头,实际上他们这时候肠子都快悔青了,原本的确是他们最先跟着河神搞事,但他们就是想着逼走晋藩,结果却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这已经是造反了。

    所以带头是肯定不敢的,只能哭着掏钱掏粮食。阑

    而以后秩序恢复,这些士绅终究有些地方上的权力,再和地方官勾结,不报复那些都头才怪呢!

    但杨丰此举就让这把刀始终悬着,如果朝廷或者地方官员士绅,真对参与的刁民打击报复,那么这些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建立起威信的都头,指挥们随时可以回来振臂一呼,然后在极短时间内再次让山西陷入叛乱。

    谢成也是造反出身的,他是专业的。

    “第二,军户必须分地。”

    杨丰说道。

    谢成默默点了点头。

    这个已经是必须的了,要知道朝廷终究还得靠山西军户,皇帝也不可能再换批军户来驻守山西。阑

    甚至不只是山西军户,其他各地军户也都开始要求分地。

    如果皇帝拒绝,那么很可能就不只是山西军户了,更何况他本人在知道了军户制度以后的糜烂后,本来对这种制度也没了信心,所以军户土地制度的改革是必须的,只不过暂时还没定出个新制度,毕竟这不仅仅是分地那么简单,如果分了地,那么以后军粮如何解决?还有军户调动的问题,军户因为各种问题调动是很平常的,如果分了地,那么还怎么调动?还有如果分了地那以后增加的余丁土地怎么办?原本余丁也是由卫所给田地,虽然比正兵减半,但他们的地也是卫所给。

    军户余丁是不断增加的,那么卫所怎么解决他们的土地?

    总之不是简单一句话分地就能解决的。

    “第三均田免粮。”

    杨丰说道。

    “大使,只要你保证山西行都司的粮食供应,并且每年保证山西工商业税收超过目前的两百万石,朝廷就可以免粮,至于均田倒是最容易,陛下一道圣旨而已。这又不用朝廷出钱,朝廷也没什么损失,最多陛下给那些被分了田的地主点补偿,给他们家一个秀才功名。”阑

    谢成说道。

    “所以,干脆把山西的税收承包给我?”

    杨丰说道。

    说话间他看着已经开始祭天的皇太孙。

    这个祭天仪式是很繁琐的,必须严格按照程序一步步来,袁大头祭天过程耗时一个多小时呢!

    皇太孙虽然不是以皇帝身份,但过程也要依照礼仪。

    “就跟胡元时候那些色目人一样?”阑

    谢成说道。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其实对朝廷来说,关键就是这个免粮,也就是山西的每年两百多万石,这是北方最大一笔税收,尤其是供应山西行都司的军需,如果杨丰能确保朝廷不会少了这笔收入,山西行都司不会缺了这笔供应,那么干脆像胡元一样采取包税制把山西税收承包给杨丰,反而让朝廷省下了很多麻烦。

    毕竟维持一个税收系统,也是要投入大量钱粮的。

    征收,储运,管理,统统都是要单独养活一定人力,但如果使用包税制就完全不用操心了。

    全是包税商自己的。

    而且这种制度也不是没有先例,毕竟胡元时候绝大多数税收都是承包。阑

    “但如果让我包税,那么除了盐还是朝廷的,其他比如茶之类,在山西境内就全放开了。”

    杨丰说道。

    “我会奏明陛下。”

    谢成说道。

    其实只要不放开盐业就行。

    茶的确是目前换马的重要物资,但这不关山西的事。

    山西又没法种茶,山西放开也没用,反正外面还是朝廷给输入,最多也就是在山西境内交易更自由些。阑

    至于其他就不值一提了。

    “第四,必须把各项条款,白纸黑字写成盟约,而且要皇太孙签名,陛下行玺。”

    杨丰说道。

    谢成默默点了点头。

    其实这个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天子与百姓为盟,皇帝和百姓拉到平等的位置。

    盟约……阑

    首先得平等才能盟约,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跪伏脚下的,这个不叫盟约,虽然可以用些好听的辞藻美化,但只要皇帝和百姓盟约了,那事实上就是两边没有高低之分。好在这不是谢成需要操心的,而且这时候的皇帝本来也就是从最低等级的百姓起家,要饭的嘛,没的再低了,再低是奴婢,但奴婢不算百姓,就庶民这个身份而言,的确没有比皇帝起步更低的。

    所以他应该不至于对这个问题太在意。

    就这样在皇太孙祭天的过程中,杨丰和谢成分别代表谈判双方,提前完成了这场谈判的核心内容。

    而皇太孙在寰丘上,在数十万百姓瞩目中,一身衮冕继续着祭天仪式。

    整个过程持续半个小时,随着燎炉内昭告上天的祭文焚烧,在大明搅得整个北方人心惶惶的河神事件算是正式落幕。

    至于接下来的谈判没什么悬念。

    杨丰的四条全答应了。阑

    然后是归明还是归宋的选择,至于这个选择也没什么悬念。

    条件都答应了,当然选择回到大明了。

    而山西百姓选择回到大明的消息传到京城后,第二天皇帝陛下宣布大赦,而且不仅仅是大赦山西,全国的大赦,这样就不是被山西刁民们要挟的,而是皇帝陛下因为梦见大宋诸帝都跑来感谢他,所以一时心情极好,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四海升平,所以才一高兴就大赦的。

    军户分田也变成了军户制度改革,只不过这个改革不能贸然,所以需要一个试点来试验一下,最终选择山西都指挥使司作为试点。

    山西的均田……

    这个变成了山西地主踊跃献土……

    献土换功名,献上一百亩地的换一个秀才功名,献上一千亩地的换一个举人功名。阑

    献一万亩地的,直接赐同进士出身。

    不过山西也没有一万亩的大地主,所以实际上就是换一堆秀才举人。

    然后这些土地由皇帝陛下赐给那些佃户耕种,不是分地,是那些地主们为了自己子孙的功名,非要把地献给皇帝,皇帝拿来当然也没用,所以仁慈的皇帝陛下就把这些地分给原本耕种的佃户,不过这些地算是官田,佃户们有耕种权但没有交易权。

    官田是要重赋的。

    而官田可以交易。

    但山西这些官田没有重赋,所以也就不能交易。

    免粮……阑

    当然不能免粮,免山西的赋税不免其他省份,那不是逼着其他省份造反吗?

    免粮是肯定不能免的,只不过山西的赋税全都承包给杨大使了,至于他怎么收就与朝廷无关了,在朝廷那边山西就是该怎么交税还怎么交,只不过这些税收由杨大使代收然后上交,他自己不收是他自己的事,只要他每年别少了向朝廷上交的份额就行。

    山西一年夏秋两课加起来两百八十万石。

    只要杨丰一年把这两百八十万石小米和麦子交给朝廷,那么山西境内他怎么收税都随他便。

    但不能动盐业。

    河东盐池和盐引还是和过去一样。

    白纸黑字的盟约,这个当然也有,一式两份,只不过山西百姓的那份交给杨大使代为保管,而朝廷那份当然藏在皇宫里就跟铁券一样,所以只要杨大使不拿着满世界宣传那就相当于保密的。至于那些指挥,都头在外面怎么说,那个就是些刁民胡言乱语而已,如果山西百姓想核实,当然可以找杨大使看,但杨大使不会主动传,这个时代也没有能全国范围传播的。阑

    邸报是朝廷的,肯定不会传播。

    所以朱元璋签的很痛快。

    一则他的心态上并非高高在上到绝对不能对刁民低头,这一点很重要,在内心深处他其实明白自己和百姓是平等的,要饭时候他又不是没跪过,二则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昭告天下,那么这份盟约就流传不开,最多放在杨丰那里,给这个家伙以后找麻烦用。

    而山西百姓一边则是承认朱元璋光复三晋,把他们从胡元的暴政下解救出来,作为对朱元璋的感谢,三晋百姓世代臣服朱元璋,以朱元璋为三晋的统治者和保护者,并称认其继承人的统治权和保护权。

    虽然本质没什么区别,但皇权的定义变了。

    实际上儒生们对这份盟约已经警惕起来,因为这改变了他们一直在宣扬的天命论。

    他们失去了对皇权合法性的解释权。阑

    但是……

    这份盟约又给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因为这是民选择了君。

    民的选择,成为皇权合法性的解释,换句话说,民不选择,皇权就不合法。

    而儒生们,或者说他们后面的士绅们……

    那也是民啊!

    他们第一次获得了制约皇权的依据。阑

    所以,现实的好处和相对虚幻的东西相比,终究还是现实的好处更重要。

第二一九章 跑步进入资本主义

    京城。

    皇宫。

    “你玩的可开心?”

    皇帝陛下很平静地说道。

    话说这还是没炸死杨丰至今,他第一次召杨丰进宫。

    估计已经确信杨丰不会报仇了。

    毕竟自从杨丰回来,这个混蛋就没停下搞事情,闹了这么长时间也应该发泄完了,朱元章这段时间一直任由杨丰折腾他的大明朝,其实根本原因也就是给他找个事干,免得他心情依然不爽,总是惦记哪天在皇宫外面找个制高点,然后暗戳戳猫着找机会打他的黑枪。

    他可是用三倍镜检测过,一里内狙杀他应该问题不大。

    而这个距离……

    很可怕啊!

    “陛下,您误会了。

    我其实只是为了大明能够摆脱原本的结局。

    虽然随着我的到来,未来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但有一样是不变的,我们称为王朝周期律,历代其实差不多都可以套用。

    定鼎之初因为刚刚经历乱世,人口少,土地充足,只要想开垦,人人都可以变成自耕农,地主也不敢太过压榨,毕竟佃户大不了离开,左右朝廷鼓励垦荒。而且乱世中哪怕地主也经历过尸山血海,知道一旦压榨太狠闹出民变,再来个天下大乱,那时候玉石俱焚。他们的财富并不能保住他们的性命,甚至有可能反而让他们成为被杀戮的目标。

    他们还有畏惧之心。

    同样那些官吏,贵族,那怕皇帝也一样都有畏惧之心。

    所有人都经历过乱世,都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

    所以王朝初期,都会迎来一段时间的所谓盛世。

    但过个百十年,到第三代,第四代了,没有经历过乱世,失去了畏惧之心,地主们开始把佃户当做任由自己压榨的牛羊,官员也把贪赃枉法当做寻常,贵族也忘了祖上出身,自以为就是高高在上。

    就连皇帝也真的信了自己是什么天命所归,江山永固。

    开始学会肆意妄为。

    于是被统治的民,和统治他们的这些人之间关系就越来越恶劣,一开始老百姓或许只会忍耐,甚至逼到走投无路了,就背井离乡逃亡。

    但这是有限度的。

    当最终超出他们忍耐限度时候也就无需再忍。

    就像您当初一样。

    王朝就这样在治乱之中循环,每一次循环都是尸山血海。

    不仅仅是对百姓,对那些帝王将相也一样。

    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做锦绣灰。

    这句诗是唐朝韦庄的秦妇吟,您找个学士问问,他会告诉您这首诗已经失传,的确已经失传,但五百年后在敦煌的石窟内找到了。如果您有兴趣可以让宋成过去,我给他大致上的位置,他应该能找到,实际上您最好真让他去敦煌莫高窟,应该叫做千佛洞。

    那些凋刻佛像的洞窟里面,很多都是有夹层的,里面有大量古籍。

    您可以把它们都搬来。…

    不过搬运时候小心些,这里面有些古籍可是孤本。

    没了就永远没了。”

    杨丰说道。

    这时候的确可以了。

    明朝对那一带已经是实控,而且因为要从德里苏丹那里弄马,必须走这条路线,所以宋成已经提前在那里建立一连串据点。

    “朕会安排的,另外会派个文臣过去。”

    朱元章说道。

    “您还是别让文臣插手,那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佛教为主,其他道,儒,史这些都有,大半并不一定符合程朱理学,最好安排个信佛的太监过去,让他妥善保管,然后运回京城,专门修一个存放处,再安排些人整理。”

    杨丰说道。

    让他提前开始修永乐大典这种综合性的百科全书也不错。

    朱元章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你倒是一番好心了。”

    紧接着他带着一丝嘲讽说道。

    “陛下,您可有别的法子,能让您的大明江山万代?

    别告诉我靠儒生。

    我可以明确告诉您,在依靠理学奴化这方面,登峰造极的并不是您和您的后代,而是那个清,他们才是把奴化做到极限的,从思想上彻底的进行奴化,所有理学以外的典籍,哪怕是同样儒家的也统统烧了。

    封禁一切非理学思想,甚至科技书籍都封禁。

    你们明朝的科技类书籍,还得到清末才从朝鲜甚至倭国找到。

    地理知识封禁。

    你们明朝末年就绘制出了世界地图,残留下两份,一份被他们锁在沉阳禁止外界看到,剩下一份一直到清朝灭亡,才从一个朝鲜官宦人家的私藏中找到。

    结果泰西入侵时候,举国上下竟无人知其究竟在何处。

    他们都做到这样了,但实际上也仅仅撑了不到两百年,百姓就已经开始大规模造反,到两百年后就面对了一场堪比黄巢的造反。最后甚至需要依靠泰西人的帮助,再加上放开了藩镇化才压下,但结果也让整个国家事实上进入藩镇化,在这之后的数十年就是靠着一个女主的头脑,才维持一个勉强的国家。

    这个女主一死,紧接着也就亡了。”

    杨丰说道。

    我大清就是靠老佛爷。

    没有老佛爷的手腕,李二鬼子那帮早就瓜分国家了。

    而我大清的刁民造反,从十全老狗后期就开始,白莲教席卷西南,从那开始各种造反不断,直到最后的太平天国,可以说从十全老狗后期就已经开始步入明末模式。

    但不同于明末,他们直接开启藩镇化。

    这才让老佛爷用一系列高明手腕苟住。

    如果崇祯开启藩镇化,那说不定还真能苟住,不过前提是能有个老佛爷级别的政客。

    “那么您能做到他们这种地步?

    把所有非理学的典籍全烧,科技类书籍全烧,民间的地图收缴起来烧了,最后只保留君君臣臣那套,甚至就连理学他们都不放心,所有儒生只准钻研考据学。…

    就是对着四书五经,一个字一个字研究。

    所有儒生两百年里,别的什么都不准看,诗词歌赋都是末流,寻章摘句才是本职。

    最后连儒生自己都成傻子了。

    面对泰西的战舰巨炮,居然用跳大神抵御,用马桶秽物攻击。

    您能做到这种地步?”

    杨丰说道。

    严格来讲马桶御敌是我大清第一名将杨芳干的,但跳大神御敌的确是杭嘉湖兵备道宋国经干的。

    “那你搞的那套刁民之术,就能让大明江山万代?”

    朱元章嗤之以鼻。

    “没有江山万代,帝国总会灭亡,无一例外,但我只知道您目前的那套没用,而且不会给百姓,实际上也不会给您的后代带来任何好处。而我的这套有没有用的确也没准,但能给百姓,也包括您的后代,带来好处,至少不会让您的凤子龙孙们,因为百姓的仇恨,一个个被扔长江,被砍死,甚至传说做成福禄宴。

    当然,那个的确是假的。

    那个造反的还没那么重口味,他只是把您的那个后代杀了,而且还交给其属官安葬了。”

    杨丰说道。

    福禄宴当然是假的,福王一个属官跪求李自成,李自成看他也算忠义就把福王死尸给了他,这个人安葬福王后吊死在坟前。

    但明末那些被杀的藩王是真的啊!

    朱元章默默看着他……

    “陛下,您也不知道自己的设计未来会怎样,我也不知道我的设计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我的设计,是未来正确的发展路线。泰西人就是这样一步步走完,大明末年也已经开始向这条路发展,但被异族入侵打断,而我现在就开始。

    至于结果我也不知道。

    毕竟这是历史上没有的,泰西人这样走向强盛,大明能否这样走向强盛的确没准。

    但既然我们都是在走一条不知道结果的路,为什么不选择一条泰西人检验过的呢?”

    杨丰说道。

    朱元章叹了口气。

    “你在山西做你的吧,朕不会管你们了。

    至于晋藩迁往丰州川,但你们之前承诺晋藩的,还得给他们兑现。”

    他说道。

    其实他也的确看不清未来。

    但他终究不是殖民心态,他的确要的是江山万代,但一个强盛的大明也是他想要的,就像杨丰说的,让他烧科学书籍,烧地图,烧理学以外的所有典籍,这个肯定做不到。可如果他连这都做不到,那么也就意味着在利用儒生搞奴化这方面,他永远追不上后面那个王朝。如果连后者都无法江山万代,那做不到后者那样的他当然也无法江山万代。

    杨丰的确搞刁民化,但如果刁民化的确是家强盛的基础,那么对他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刁民还是承认朱家统治。…

    如果杨丰的刁民化,真的能够带来国家强盛,那么朱家的统治也就不会被推翻了。

    丰衣足食了谁会造反?

    如果国家强盛了,谁还会去推翻皇帝?

    奴化和刁民化这两个路线……

    都试试看吧!

    科举该考还是考,杨丰在山西也继续搞他的。

    杨丰随即告退。

    “怎么样?”

    一直等在外面的小公主,立刻很急切的迎上前。

    “什么怎么样?你爹和我相谈甚欢,我们就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交换了意见,并且达成了初步共识。”

    杨丰说道。

    小公主忧郁地看着他……

    “不要胡思乱想了,你还小,过几年再说!”

    杨丰摸着她狗头说道。

    “那你怎么去山西收税?”

    小公主愤然说道。

    “先不用管他们,不就是两百八十万石小米和麦子,回头咱们直接去买就行,现在山西粮价,也就是个两百万贯而已,第一年不收税,随便他们自己发展,让他们发展起来之后咱们再连本带利收回。”

    杨丰说道。

    他一开始就没准备收税。

    先放开工商业限制,让山西工商业进入野蛮发展,等发展到可以下手了再开始收税。

    至于什么工商业规划之类……

    规划个屁啊!

    自由资本主义才是最佳选择。

    就让他们野蛮发展。

    等他们像春天雨后的野草般野蛮生长后,再去拿着镰刀收割,反正他的银行控制金融业就行,这种招数最大的问题,就是山西的工商业主们野蛮生长后,面对他的收税产生抵触心理。

    但是……

    谁敢不交?

    他收税谁敢不交?

    倒是接下来修筑朔方城,修晋王府,还有修路,这些才是最重要的。

    “或者干脆修一条木轨?”

    杨丰沉吟着。

    在太原和朔方之间修一条木轨是最佳选择,这时候辽东那条木轨都已经铺到信州了,也就是公主岭,那里是辽国信州,估计明年这时候就可以铺到吉林城。这条木轨正在展现出巨大的战略价值,毕竟它的物资运输能力不是普通道路能比,甚至最初修建的昌图段,这时候都开始包铁了。不过就是维护需要一定人力,所以辽东都指挥使司下属现在专门有一个护路的卫。

    不过要在山西修木轨,那就得他自己掏钱了。

    或者……

    搞个股份公司?

    杨丰突然发现了新世界。

    他完全可以搞个股份公司啊。

    第一步不用说到朔方,那个实在太远了,可以先到大同。

    反正晋商的主要贸易方向就是宣大。

    如果有这样一条木轨,完全可以加快物资流通,甚至不只在太原等地募股,也可以在京城募股,未来这条木轨线路由轨道交通公司专营,这样也便于管理,为其制造专门的马车再配上维护人员。

    就算没有多少客源也无所谓,因为杨丰自己要向大同运粮。

    他承包了山西税收,这两百八十万石里面,很大一部分就是运到大同给山西行都司所属各军的。

    所以他可以让大明正式诞生一个股份制公司,而就凭他赚钱的金字招牌,京城那些持有大量闲钱的有钱人肯定会购买这个股票。最终他不用出一分钱,就能获得大量资金,用于修建这条轨道,而且既然有钱,当然不能纯粹用木轨,也可以包铁。甚至在部分最繁忙路段,可以完全使用铁轨来铺设,大不了这个铁轨细一点,反正也不是走真正火车。

    而沿途需要修桥梁,所以水泥产业也要发展起来。

    最终一条轨道交通,带动山西工业跨越式发展。

    “赶紧去把你那里排名前一百的客户都邀请过来,就说我有个发财的新计划。”

    他摸着小公主狗头说道。

第二二零章 资本家速成班

    对于杨大使的计划,小公主的客户们……顅

    完全看不懂。

    她们当然不可能看懂了。

    小公主的前百大客户那都是些王妃,公主,公侯夫人,最低那也都是个指挥使夫人,这些人连山西都未必去过,怎么可能懂他的计划。

    再说就算去过山西,那也没人懂轨道交通是怎么回事啊!

    事实上连辽东的轨道交通都是在摸索中不断完善,比如休息区,比如损坏轨道的巡视和快速更换,比如交通信号系统,简单说就是发现坏了的轨道如何及时通知正在行驶中的车辆赶紧停下。比如车辆的中途维修,甚至出现意外的绕行,也就是换到对向轨道上,绕过事故区然后重新换到本来轨道上。

    简单说就是一个道岔。

    这已经成为一门学问,连杨丰自己这时候都不敢说懂了,就更别说这些女人了。顅

    但是……

    他就说一年赚多少吧!

    反正现在大明不准贩私盐,不准贩茶叶,不准私自开矿……

    本来也没多少能赚钱的门路。

    这些豪门贵族们手中持有大量的资金,能做的也就是买地,或者让家奴们拿着出去贩卖些杂货,就连海外贸易其实都很难。

    朱元璋到目前为止,开放的仅仅是朝鲜,倭国,琉球三国贸易。

    也就是这三国商人可以驾船到大明然后使用宝钞交易,这个是可以说铁律,无论他们原本携带什么,金银铜钱还是其他物资,到大明必须换成宝钞才能采购所需,一旦发现违禁使用其他货币,甚至以物易物,那统统没收一切,然后斩首示众。顅

    无论买卖都一样。

    但大明商人出海贸易,这个依然在禁止范围。

    出海他就没法管了。

    他要的是海外贸易宝钞化以维持宝钞币值。

    哪怕那些外来海商左手拿到宝钞右手花出去,那也是给他支撑宝钞的币值,更何况金银铜钱是必须向银行兑换才能使用,他达到了强制结汇的效果,但商人出海贸易,他就没法管他们使用何种货币。

    也就无法强制结汇。

    毕竟那些商人就算在海外赚到了大量贵金属,很可能也是带回来藏在家里而不是兑换成宝钞。顅

    这种情况下,那些本来就持有大量宝钞的豪门贵族,真缺少参与的兴趣,他们又不缺宝钞,他们想要的是真金白银。虽然银行是自由兑换,但他们又不傻,少量兑换可以,真大规模兑换,那他们难道以为皇帝不会砍死他们吗?

    这套游戏规则大家已经懂了。

    皇帝要的是用自由兑换的幌子维持宝钞币值,哄着老百姓用宝钞,可不是让他们这些豪门贵族趁机兑换黄金白银的。

    他们可以兑换。

    银行也会给他们兑换。

    但兑换完了,皇帝突然给他们找个罪名送进锦衣卫诏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对于这些豪门贵族来说,手中持有的宝钞,真的需要一个好的投资项目,可以变成实际的资产,过去他们就是存银行。顅

    毕竟银行的利息是稳定的。

    而这时候杨丰这种在赚钱方面可以说金字招牌的家伙,突然提出一个大投资项目,那当然会受到欢迎,至于这个计划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杨丰提出的。所以贵妇们只关心这个项目一年赚多少,没人关心其他,只要赚的足够令人动心,那就完全没问题了……

    “三成,三成的利!”

    杨大使手中教鞭指着自己绘制的轨道路线图,对着他面前一片珠光宝气喊道。

    也就三成了。

    他本来也没准备靠这条路赚钱。

    “才三成啊?”顅

    “就是,才三成利,还得好几年才开始。”

    后者一片不满。

    “诸位,你们怎么光想着轨道公司的利呢?你们就不想想,有了这条轨道之后能带来的好处?你们可以到山西去自由开矿,去做生意,还可以去开工厂,只要山西到大同再到河套的路修通,你们能获利的,可不仅仅是路上那点运费。别说三成利,甚至这路一成利也不要都行,想想看,你们后面都有自己的姻亲旧部,他们散布宣大,延绥甚至宁夏,甘肃,一直到开平。如果你们在山西开矿,建工厂造出的东西卖给他们,他们好意思不买吗?他们的武器,铠甲,穿的军服甚至吃的粮食,罐头,这难道不是赚钱的大生意?

    而他们在沿边各镇,那些归顺大明的牧民们有皮毛,马匹,这些难道没有利可图?

    你们啊!

    连赚钱都不懂。”顅

    杨丰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些女人们说道。

    这叫引进外资。

    给山西引入一大堆有钱的投资商发展经济,再说这也是好事,不然沿边各镇所需物资,都得朱元璋给他们运输,现在直接以山西为生产基地就近解决,减少了输送距离。

    本来朱元璋就是这样设计,只不过他是依赖盐业。

    现在杨丰不管他的盐业。

    在原有的以外,大幅增加新的供应渠道,沿边物资暴涨,培养出大明的资本家,另外让山西的百姓有了更多赚钱门路,然后过两年也就该他从这繁荣的经济中收回成本。要知道现在他可是自己掏钱买粮食,然后替山西百姓交税,这一年两百八十万石的投资,最后都得从工商业上收回,自然要广撒网,能网一个是一个。

    “可咱们就是不懂,才找你求教的嘛!”顅

    小公主她妹妹,已经出嫁了的汝阳公主妖娆的说道。

    边说还看她姐姐。

    她姐姐已经在那里眼中寒光闪烁了。

    她丈夫也是勋贵,她公公谢彦也是淮西诸将之一,不过没有封爵,只是做到都督佥事。

    “教,当然要教了!”

    杨丰笑着说道。

    “可咱们都在京城,户籍所限,像去山西开矿开工厂,这就有籍贯限制了,而且朝廷究竟是何法度,这也没个准,万一到时候陛下降罪,可就得不偿失了。”顅

    一个中年贵妇说道。

    这时候属籍管理可是极其严格的。

    她们是京城各卫籍,去山西长期经商是不可能,最多也就是让她们的家奴,但家奴的话,一样要牵扯属籍问题,因为家奴籍贯是跟主人的,行商当然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是坐商的话就不好办了。至于小公主在各地的银行人员,这个倒是不用在乎,但那是因为银行本质上是皇帝的工具,只不过开银行的是杨丰,其性质相当于十九世纪后期的英王和罗氏,这种情况下那些小事根本不用管。要不然银行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就仿佛瘟疫般蔓延整个大明,现在最远的一家分行已经开到肃州了。

    但这些人就不行了。

    关键在于这种事情也是刚开始,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怎么想,以后规矩怎么变,得稳妥些才行。

    “这个还不容易?你们哪个在山西都指挥使司找不出个旧部,跟他们合伙,你们出钱,他们出人管理,左右他们也不敢贪墨你们的钱。”

    杨丰说道。顅

    这就可以解决山西都指挥使司那些将领的怨念。

    军户分地已经开始,这也就意味着卫所将领们,很难再从这方面压榨军户了,得给他们新的发财方向,得引导他们同样投入工商业。现在就可以了,这些有钱的京城豪门贵族负责出钱,而他们在山西的合伙人负责出人,然后靠着他们的人脉保证销路。

    这一点很重要。

    山西普通商人想把商品卖到军中并不容易。

    人脉建立是一个漫长过程。

    但这些人不需要。

    就像辽王在辽东搞得红红火火,本质原因就在于他不用考虑人脉,人脉得上门找他。顅

    一群贵妇们立刻低声议论起来,看得出都有点动心,关键是她们真没有好的投资选择,大明的情况就是这个样,皇帝有一系列限制,早就绑住了她们手脚。而现在山西是唯一一块解禁的土地,那么无疑也就成了最好的选择,左右也赔不了,要是真像杨丰所说,那她们手中那些宝钞就可以由纸变成实际的资产。

    “我买股票!”

    汝阳公主第一个喊道。

    “一贯一股,轨道修到大同之日开始算,每年根据收益分利润,也可以用利润优先购买股票。

    毕竟路不只修到大同。

    甚至我准备从太原向南也修一条,一直修到蒲州。”

    杨丰说道。顅

    所以他其实是在修大明版的同蒲铁路。

    其实不只是他在修,朱元璋也在准备修,现在部分辽东的修路工匠已经调到了洛阳,接下来准备在洛阳到陕州之间修木轨交通,毕竟辽东的那条已经验证了其价值。

    “我买一万股!”

    汝阳公主很大气地喊道。

    “去找你姐姐吧!”

    杨丰说道。

    然后其他女人也开始了……顅

    最终杨丰的第一期募股,居然收到了五十万贯,所以接下来他的三晋轨道交通公司,就可以正式运作。

    而就在同时,晋藩的事也尘埃落定,晋世子朱济熺正式袭爵晋王,晋藩移藩朔方,单独设立朔方府,建朔方城,不过暂时只是下属朔方,东胜和天德三县。晋藩三护卫挑选一卫军户,作为朔方中护卫随晋王移藩,改东胜左卫为朔方左护卫,东胜右卫为朔方右护卫,还是维持三护卫。不过朔方府还是军民府,所以并不隶属山西布政使司,而是归山西行都司,这样晋藩终于被赶出山西。

    同时周王移藩湟中。

    以西宁卫城,作为周王的藩城。

    和晋藩一样,在原周藩护卫中挑选一个卫的军户,作为西宁中护卫一同西行,而原本西宁卫一分为二,再从其他各地调入部分,最终改为西宁左右二护卫。

    这样还是三护卫。

    至于周王生计来源不足的问题……顅

    杨大使包了。

    小事而已。

    “大王,我也知道,一下子把你迁移到那种穷地方,你心中的确有些不痛快。”

    杨丰看着奉召进京的周王。

    后者何止不痛快,简直都可以说恍如行尸走肉,他之前被他侄子逼着接受湟中作为封地时候,其实对那里并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唐朝时候那里是个节度使辖区,既然这样也不能说太差。

    至少也得和晋王差不多。

    然而……顅

    这段时间一打听,那简直就是浑身冰凉了。

    那哪是差不多啊!

    天壤之别啊!

    湟中和朔方比,就跟朔方和太原比的差距一样,朔方好歹是平原,河套自古也是能种田的,可他玛湟中完全是山沟沟啊!过去西宁一个卫,过的都挺艰难,现在三个卫过去,大家一起喝风吧!现在他爹还给俸禄,的确还能凑合着,可等他侄子继位,把俸禄停了,那真就是全家喝风了。

    可怜的周王,这段时间都明显有些憔悴了。

    “所以,你需要找陛下,尤其是找皇太孙,要盐业许可,准许你在那里采盐并行销陕西和山西行都司。”

    杨丰说道。顅

    “那里有盐?”

    周王瞬间就瞪大了眼睛。

    “大王难道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青盐?

    距离西宁城五百里,有大片的盐湖,那里有取之不尽的上好青盐,甚至连晒盐煎盐都不需要,直接去拿勺子舀就行,也就是运输麻烦些,但五百里而已,驼队足以应付。再说还以在青海湖上以船只运输,而黄河上游航运也在你手,顺流直下可以行销到河套,此外甘肃,陇右甚至汉中,都可以作为市场。

    唯一的问题,也就是当地乱七八糟的部落可能觊觎。”

    杨丰说道。

    “大使,小王随非能征惯战,但三个护卫过去,这天下还真没哪个部落能抵挡,若真如此,小王世代铭感大使之恩。”顅

    周王说道。

    然后他匆忙起身去找他侄子了。

    所以真的很简单,青海的确穷,种田的地都没几个,可在这个盐就是硬通货的时代,坐拥最大盐矿还会担心生计?去柴达木盆地采盐,对周王来说难度的确有些大,毕竟距离实在太远,可问题是这时候就有已经开采而且距离不远的。茶卡盐湖就在乌兰,距离西宁无非隔着个青海湖,那里的青盐在明朝天顺年间就是贡品,而且后来土默特部进入青海后,甚至从茶卡盐湖采盐,然后作为私盐一直销售到兰州等地。

    那是好地方!

第二二一章 进击的大王

    周王的申请毫无悬念得到了批准。

    毕竟把他扔到湟中,这的确是有点太残忍。

    盐业而已。

    算是给他个生计来源。

    再说他真能在湟中开发盐池,那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丰富了陇右和甘肃的食盐供应。

    交税就行。

    最终朱元章给他一份圣旨,特许周王专营青盐,行销范围包括陕西行都司辖区,陇右,凤翔,另外再加上黄河一直到壶口段沿岸各府。这时候的盐业是分区的,什么地方吃什么盐都是规定好了的,比如陕西关中部分包括汉中,就是解盐,也就是河东盐池的盐。

    陇右各府就是灵盐。

    也就是吴忠花马池盐湖,所以明朝三边总督驻地之一就是花马池。

    另外还有些小的,如礼县,漳县盐井这种。

    这些产量低可以忽略。

    一年十几万斤,基本上本地就消化了。

    大致上陕西就是两部分,关中吃解盐,陇右吃灵盐,跨区卖盐那是严重的犯罪,而周王的青盐如果真的开发起来,那么就可以依靠黄河水运向下游一路漂流,一直到壶口为止能卖多少凭本事……

    这些地方不是他专营,原本的灵盐之类继续卖。

    他就是个补充而已。

    “这就行了!”

    杨丰满意地看着周王带回来的圣旨。

    “但小王还是有个事情,需大使指点。”

    周王很谦恭地说道。

    他仿佛忘了自己被撵到湟中,主要就是这个家伙坑的。

    周王也是聪明人。

    知道什么时候该放下过去的包袱……

    或者说从心。

    “大王请讲。”

    杨丰说道。

    能给青海弄一个藩王过去,他还是很满意的,这可不是一个王府那么简单的问题,整个河湟原本就只有一个西宁卫,甚至这个西宁卫,其实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蒙古人。西宁卫世袭指挥之一,就是原本元朝的甘肃行台右丞朵儿只失结,他的家族后来赐姓祁,明末战死辽东的祁秉忠就是他的后代。现在一下子又塞过去两个,还是两个汉人卫,这可是一万多家,再加上王府所属,可以说湟中一带迅速恢复汉化。

    就是穷点。

    这一点的确得承认。

    毕竟现在不是唐朝,气候温暖就算湟中也是富饶农业区,这时候湟中是真穷,所以给他们增加些生计来源也是应该的。

    “湟中向乌斯藏的商道,大使能否赐小王一睹?”

    周王笑着说道。

    “大王,藩臣私通藩臣幼?”

    杨丰同样笑着说道。

    “大使,天高皇帝远,到了那里恐怕也就没人管小王了。

    再说小王三个卫,近两万户,总得有个吃饭的门路才行,虽说有了盐池,但万一那盐池不够养活呢?大使放心,小王去西宁,银行自然也要开到西宁。”

    周王说道。

    这意思是咱们可以合伙。

    “行,既然大王开口,那杨某也就不好再藏着,不过大王得注意,西宁的确勉强可居,但再往乌斯藏走,那就不一样了,那里地势极高,其实西宁所处之地,以海面算起,就比京城高近千丈。千丈是个坎,过了这个坎之后,咱们这些居住低处的,就受不了了,我们称为高原反应,需要一个适应过程,而且不敢生病,一旦生病哪怕只是普通伤风,也很容易丢了性命。

    故此走这条路不能洗澡。

    总之有诸多禁忌,并非简简单单赶着驮队走一趟。

    路程反而不重要。”

    杨丰说道。

    “大使,就是住在京城,普通伤风一样容易要了性命,至于行商不易异乡禁忌,这些都是必要,哪怕路上死人也是必然,做行商哪个不是脑袋别腰上?”

    周王澹然处之。

    “那就行,从西宁走高原的路线有三条,一条向朵甘都指挥使司,接四川向乌斯藏的商道,一条直接去,另外一条向西,出高原后接从肃州去印度的商道。三条路都不好走,沿途多数地方都是无人区,但如果能接通印度,那么获利也是巨大,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杨丰紧接着给周王灌输富贵险中求的理念。

    其实这条路线真要开发出来,周王还真就能捞足好处。

    关键当然不是乌斯藏。

    而是通过乌斯藏从陆地上接通前往印度的商道。

    海路虽然已经在开发,但必须明白,海路在这个时代,也就是覆盖印度沿海地区,内陆尤其是印度河流域很难覆盖到,而那里才是传统是印度的核心区。更何况印度在接下来是持续的战乱,光德里苏丹国就换了好几个算是朝代,由海向陆的贸易终究不如那些古老的商道。毕竟哪怕到了十九世纪,英国都控制印度了,也没耽误这些古老的商道上贸易,总之能让他走上这条路最好。

    周王最终带着一大包资料,收获满满的离开了。

    “他有些不对啊!

    他若是不想吃苦,到时候直接撤藩回京城就行,何必把自己搞得如此辛苦?

    三个卫的确多了些,就算养不起到时候大不了请朝廷裁撤,允熥肯定乐意给他再裁撤回一个卫,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以后享福就行。西宁那地方不好,留给他子孙也没意思,回到京城做太平王爷,以后子孙一样少不了锦衣玉食。

    何苦如此折磨自己?”

    小公主疑惑地看着她五哥离开的背影。

    “不甘心呗!

    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如此没志气?

    好歹他也是藩王,既然有块封地可以运作,哪怕就是穷点,但只要土地在手,人口有,怎么还不能努力闯出一番基业,你爹一个要饭的,都能坐拥万里江山,他好歹还有河湟广袤封地,三个卫的人口,就算不能君临天下,努努力做一龟兹国,还是能行的。”

    杨丰说道。

    “不要总是说我爹要饭的。”

    小公主抗议。

    “可他就是要饭的出身啊!”

    杨丰说道。

    小公主无言以对。

    不过周王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第一步先让他的三个护卫,能够在西宁立足。

    垦荒其实也够了。

    湟中虽然穷点,但两万户的农业还是能撑住,毕竟有灌既便利,周围都是高山,河谷农业会很发达,就是耕地可能少点,但有了青盐,也就有了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源,有钱在手还不好办?改造可开垦荒地,明朝在川西的几个卫所,在大凉山一带靠着高山融水,通过改造农田,都能大规模种植水稻,湟中就算因为气候条件不能种水稻,小麦,粟还是完全没有压力的。然后坐拥一支强悍军团,藩王身份也足够给他跋扈的自由,就是去抢周围部落都行。

    虽然周围部落这时候都已经是朝廷的羁縻卫,但他可是藩王。

    按照惯例,他去就是节制这些卫的。

    所以他相当于青海王。

    先把这些羁縻卫的部落收服,然后打通商道,坐拥农业区和盐场,控制周围牧区……

    俺答汗之业啊!

    周王明显已经踌躇满志起来了。

    然后坐拥这片根基,在河湟坐观中原纷争,有机会就席卷陇右,纵然不能得窥神器,断陇右而王还是很有希望。

    当然,他喜欢就去干吧!

    杨丰就喜欢这种有进取精神的年轻人。

    人家才三十来岁,前途还远,原本历史上他可是还得活三十多年,三十多年时间,估计都足够他一统高原了。周王就这样算是被彻底踢出了中原,接下来将带着他的迁徙大军,踏上前往西宁的漫长旅程,不过他在河南的产业肯定保留。包括晋王在太原的产业也一样,藩田的确换了,但其他产业尤其是地产,商铺,包括藩田之外购置的私田,这些肯定依然都是他们的。

    所以人虽然走了,这些产业依然能给他们提供不菲收入。

    周王府虽然改成宋祠,但晋王府却依然是晋王家族产业,所以杨丰正撺掇王太妃,把这片王府出租,毕竟也是很大一片地方。

    至此北方再无强藩。

    晋周二王移藩,齐鲁二王一个傻子一个未成年,燕王虽然封地依然是北平,但实际上多年未归,目前一门心思研究航海。而且拿着杨丰给他的世界地图,明显踌躇满志中,反而对大明的事情,似乎没有了那世俗的欲望。毕竟对于一个就喜欢开疆拓土的人来说,看着世界地图上大明的那点地方,总是难免如笼中的勐兽般,感觉自己浑身精力无处发泄。

    而辽王等位置偏远,威胁不到京城。

    也就还剩下秦王。

    所以下一个是秦王,不过这种事情得找机会才行,而且接下来杨丰还有大乐子看,他也没兴趣再去祸害秦王了。

    贡院。

    “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话说你爹应该来很兴奋地这样喊一句啊!”

    杨丰坐在他的马车里,看着前方那些走入贡院的举子。

    大明洪武三十年的会试,正式拉开了序幕,从全国各地汇聚而来的数千举子,将在这里开始他们鲤鱼跃龙门的拼搏,话说他都有一种欣赏高考大军的感觉了,不过这些举子年龄倒是都稍微大些……

    反正又不限年龄。

    考到白胡子的都有,不过这时候暂时还没有。

    而且会试并不是只一届,往年没考中的那些举人,依然可以来继续考试,举人身份只要考上,是没有时间限制的,所以明朝后期参加会试越来越多,最高纪录五千多举人同考。不过一些考的次数太多,实在是没什么希望的,通常吏部也就劝他们不要太执着,大不了给个教谕。

    明朝后期其实知县一级官员很大一部分都是举人从教谕升迁。

    郓城县整个明朝其间,举人出身的知县比进士出身的知县还多,而且不仅仅是举人,贡生也可以,并不是只有进士才行。

    不过在明朝对功名上还是很严格。

    要说卖官鬻爵这个的确有,但像我大清一样,通过捐个监生然后系统化卖官是没有的,明朝的监生根本没有做官机会,所以甚至有监生哀叹花几千两银子什么都没得到。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崇祯但凡有我大清头脑直接开始系统化卖官,大明朝还不一定能亡在他手里。毕竟对于那些乡下土财主来说,哪怕就是不能做官,花几百两买个功名,死后刻在碑上好看也值了。

    乱世不乱世并不重要。

    我大清卖官生意最兴隆时候恰恰是太平天国时候。

    结果卖的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功名如草芥,道台多如狗,一个个候补道穿着租来的官服,人前光鲜,回家关上门和仆人丫鬟坐一张桌子上喝粥……

    老丈人做仆人,小姨子做丫鬟,兄弟做长随,一起打着官威坑蒙拐骗。

    官服都得穿的小心翼翼,毕竟租来的弄脏了很麻烦。

    所以,还是得拉下脸来。

    好面子是不行的。

    我大清就靠着卖官,都能延寿数十年,崇祯拉不下面子,也就只好上煤山了,做政客的大忌就是非要讲个尊严,不要脸才是一个合格政客的基本素质。

    人至贱则无敌。

    政客也一样。

    “王秀才,我正寻思你怎么失踪了,却不想在此相见。”

    正在发散思维的杨大使,突然在举子中间看到了个熟人。

    失踪的王奋。

    后者尴尬的一笑,仿佛没看到他。

    “王秀才,王奋,你干嘛躲着,上次在太原多亏你给我出主意,这来了京城怎么也不去找我,咱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那搞阴谋的本事我还不清楚吗?你还考什么啊,回头我去跟皇帝说,让他直接给你个进士,不就是进士嘛!

    咱们都是自己人,小事而已,二甲不好说,三甲一句话。”

    杨丰继续喊着。

    那些举子们一个个目光不善地看着王奋。

    “大使认错人了,这位是山西屯留籍举子王蕡,并非王奋,至于在太原就更无从谈起,王兄这一年都在京城借住寺庙读书备考。”

    王奋身旁另一个举子赶紧说道。

    “调皮,他明明就是王奋,当初在太原,给我出谋划策的,只不过晋王意外薨了之后,他也就失踪,我还以为就像那戏文里的隐士,功成身退飘然远去,没想到还是位举人,王秀才,你就等着做进士吧!”

    杨丰笑着说道。

    王蕡赶紧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进了贡院。

第二二二章 煽风点火小能手

    “有趣,这些北人居然早就与这妖孽勾结。魪

    这就是圣贤弟子?

    这些北人果然还是些墙头草。”

    黄子澄在不远处的小楼上看着贡院门前这个小小的意外。

    的确很意外。

    毕竟在他们看来,儒生们和杨丰应该是势不两立,事实上京城和直隶及浙赣儒生,在他们的熏陶下,也的确与杨丰势不两立,甚至部分学校老师都把杨丰的那些妖书,直接斥为秽物,学生沾染的轻则杖责,重则直接开除……

    这时候老师权力可是极大的。

    无论官学,私学,老师一句话就得踢回家。魪

    秀才?

    教谕就能给你把功名革了。

    所以目前在直隶及这几个省,儒生正在和民间形成对立。

    那些庶民们无不带着惊喜拥抱杨大使带来的一切,新思想,新技术甚至新言行举止,新的男女关系,简单点说就是寡妇改嫁率上升。而儒生们则带着恐慌面对这一切,然后有点歇斯底里地疯狂对抗,甚至有儒生连杨丰推广的粪丹都拒绝使用。认为这是这个妖孽下毒,这粪丹有毒,种出的粮食只要吃了,就被妖毒控制,吃的越多中毒越深,最后就变成被他控制的行尸走肉。

    坚决不用。

    增产三成也坚决不用。

    俨然我大清末年那些视铁路为破坏风水的腐儒。魪

    当然,他们有理有据。

    毕竟粪丹的确有毒,谁敢吃肯定能要命。

    这种风气下,就算真有儒生想仔细学习杨丰的那些,也被吓得赶紧划清界限,毕竟被发现后,有可能被教谕一怒之下革除功名……

    都快向猎巫发展了。

    甚至有个秀才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了包白糖到县学,都被同学举报是杨丰用邪术所产,然后差点被暴怒的教谕革除功名,不过功名虽保住,却挨了二十大板,教谕有权打他们,从此儒生们吃糖只吃红糖。不过随着杨丰带来的新鲜事物愈来愈多,儒生们也越来越不好躲避,这种风潮在儒生中也开始出现不满。

    毕竟连白糖都不能吃,这也的确有点过分。

    但是……魪

    白糖重要还是节操重要?

    “利字当头,圣贤之道也难免被抛之脑后。”

    旁边的方孝孺感慨道。

    他这时候就在礼部,虽然有他爹的问题,就算调到京城,也没有得到真正重用,但却因为学问和节操迅速收获一大批拥护者,现在俨然刘三吾的继承人。

    后者毕竟年纪大了,基本上主持完这一科会试之后,也就该考虑告老了……

    八十多了!

    都快老迈昏聩了。魪

    事实上年轻儒生们,已经开始对他不满。

    一则刘三吾的名声,被贰臣录败坏的有些严重。

    杨丰终究还是给他理清了家族脉络。

    祖上的确在宋朝为官,然后胡元打过去时候,靠着劝说刁民们放弃抵抗喜迎王师获得新朝肯定,之后几代都在胡元做官,他哥哥还是为胡元抵抗反贼死的。

    当然,这些不重要。

    光凭他祖上就已经足够跻身贰臣录了。

    尤其是在河神事件后,宋明关系的舆论导向,出现重大转变,贰臣录也已经在民间大规模流传,导致他形象严重受影响。说到底忠臣不事二主在儒家也属于政治正确,身为宋臣事胡元不是忠臣,他自己同样在胡元做官,然后又投大明,也是事二主,所以这就是个代代事二主的。虽然这种事情,在目前朝廷的确还有不少,光贰臣录上就一堆,但谁让他名气大而且一直被视为儒生的旗帜呢?这种情况下别说那些刁民,就是很多儒生也有意见,让这样一个背景的人充当儒家的旗帜,大家就是想教化那些刁民也底气不足啊!魪

    教他们忠义?

    你们那位刘大儒祖上好像不能算忠义吧?

    二则刘三吾做事过于谨慎……

    简单点说就是因为过于冷静而无法满足儒生们的胃口。

    大家跟着他是要让他带着跟杨丰这个妖孽斗争,要的是堂堂正正摆出汉贼不两立的架势,不是要他总是想着暗戳戳布局搞阴谋,大家都是浩然正气,搞个毛的阴谋,你就不能抡起笏板抽他?尤其是他本人还经常和杨丰相谈甚欢,话说你堂堂一个儒家旗帜,跟这个妖孽有什么可聊的那么开心的?

    正邪不两立啊!

    你身为正义力量的首领,却跟这个邪恶的妖孽聊的仿佛一对老朋友?魪

    你这是原则问题啊!

    反杨不绝对,和不反杨有什么区别?

    所以儒生们迅速开始捧起方孝孺作为他们的新旗帜,后者祖上虽然的确也是胡元为官,但都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不值一提,连进贰臣录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他爹有污点,但鉴于朱元璋对官员的苛刻,他爹犯的那点事不但不能算污点,反而应该算给他的形象加成了。一个在这暴君那喜怒无常吹毛求疵性格下,因为一点小事惨遭毒手冤杀的贤臣,正好可以给方孝孺身上增加悲情色彩。最终在儒生们不遗余力的吹捧下,一个浑身儒家政治正确buff加成的新一代旗帜就这样冉冉升起。

    “这些北儒终究胡化久了,圣贤之道早就忘干净,如今重新拾起,不过是以之为敲门砖而已,真到了大是大非时候,还是那双膝盖,看看衍圣公就知这些北儒都是什么货色!”

    黄子澄冷笑道。

    衍圣公……

    衍圣公当然依旧和杨丰亲如兄弟!魪

    逢年过节时候衍圣公都亡不了给他好兄弟送礼。

    衍圣公这么理智的人,是不会等到杨丰再次上门的,一次就已经刻骨铭心了,尤其是这些年杨丰画风也越来越狂暴,衍圣公更是每年礼物的份量都在增加,至于自己在儒生心中的形象问题……

    他自己是怎么回事,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有个屁的形象。

    南方儒生有哪个看得上衍圣公啊!

    再说他的衍圣公是皇帝封的,只要皇帝不给他废了,南方儒生的感受又动摇不了他分毫,难道他们还能公然不承认他是孔夫子后代?但杨丰不仅能动摇,甚至能给他把底掀了,孰轻孰重,衍圣公明白的很,为了自己在南方儒生心中形象,去得罪杨丰冒被掀老底的风险?

    他傻啊?魪

    “若杨丰真去找陛下,非要给王蕡要个进士,陛下会怎样做?”

    旁边一直看着的吴言信说道。

    黄子澄愣了一下,随即面色变得很凝重。

    “陛下必然会给。

    陛下不想与他纠缠,皇太孙又与他交情好,杨丰若真想要,几个进士而已,还不是小事,只是这些人里面难道仅仅一个王蕡?山西已经是杨丰的囊中物,山西那些士子嘴上与他势不两立,但家在他的手中,他又能给弄到进士,这些胡虏来了都能跪下求赏的,难道真会与他为敌?倒是痛痛快快跪下,如王蕡般给他当爪牙才是正理,而他们若肯效忠,杨丰自然不会拒绝,那时候作为给他们奖赏,自然能要多少进士名额就要多少。

    若山西士子如此,那别的省就没有了?

    这一科恐怕要出事了。”魪

    方孝孺表弟卢原质说道。

    他这时候是太常少卿,官职倒是比方孝孺高。

    “科举乃为国家取士,不能任由这妖人染指,我去找坦坦翁检举。”

    方孝孺立刻起身说道。

    卢原质立刻拦住他。

    “检举?检举能有何用,那杨丰都大庭广众之下公然这样说,难道他怕什么检举?找陛下都没用,杨丰就是去公然找陛下要些名额,陛下还不是一样得给?”

    他说道。魪

    “那当如何,难道就坐视?”

    方孝孺怒道。

    “此事倒是容易,陛下就算取他们进士,也得会试之后才行,若会试所取一个山西人没有,陛下又从何处取?”

    黄子澄笑着说道。

    “只是无山西人,恐怕容易惹那杨丰闹事。”

    卢原质提醒他。

    “那就索性一个北人不取。”魪

    黄子澄说道。

    “往科多少都有些,如何能一个不取?”

    方孝孺愕然道。

    “会试是凭本事,就那些北儒真凭本事,哪有能考上的,不过是考官揣摩上意,知陛下多少要给北人留些颜面,故此才每科给他们些。这次坦坦翁主考,只需要秉公阅卷,不论南北只选才高者,别人就算不满,也终究是自己才学不够,回去再读几年书重新考就是。难道自己明明无进士之才非要抢那进士名额,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咱们也不是故意不取,只是他们才只如此而已。”

    黄子澄说道。

    “这,难道就真无一人?”

    方孝孺还是有些不确定。魪

    “希古兄,你若担心不公,大不了去坦坦翁那里,帮着一同参阅,左右咱们也不知是谁的,真要是有北人才华横溢,也一样能取,咱们做事坦坦荡荡。”

    他表弟说道。

    方孝孺犹豫一下,然后看了看贡院门前,那妖孽正搂着含山公主,不知廉耻地在那里笑着,一时间他不由得怒发冲冠……

    “我去找坦坦翁。”

    他说道。

    然后他匆忙离开。

    杨丰当然不知道自己的阴谋已经实现了……魪

    他就是故意的。

    这个王蕡在晋王死后,就突然失踪了,他花了点时间,才查明其身份居然还是个举人,不过这倒是很符合当时情况,毕竟当时也算是山西士绅总动员了。泽潞士绅虽然被来恭拦着没法带着青壮前去,但终究不能什么都不做,派个身份足够的代表,这还是必不可少。

    王蕡家也是大地主,而且头脑挺好使,还是举人,和太原等地士子都有交情,正好适合联络。

    当然,现在这些士绅们肠子都快悔青了。

    地被强行分了。

    虽然朱元璋给他们些功名,但这终究没什么用啊!

    就算给他们个举人,又有几个能会试考中,也就是工商业放开,还能给他们些弥补,要不然这时候山西士绅该跑去跳黄河了。魪

    至于现在……

    他当然就是来点火的。

    为了能看到南北榜的大戏,他得给双方添把火。

    其实他不添火应该也没问题。

    给北方官员士绅一个教训,是目前朝中南方文臣一致的,毕竟山西的结果难免引起他们嫉妒,当然不是嫉妒分了田地,而是嫉妒工商业的放开。

    尤其是闽浙官员,那都可以用羡慕嫉妒恨形容了。

    “那阅卷都是封了名的,你如何知道他们能分出南北?”魪

    小公主疑惑地问道。

    “我说话和张显宗有什么不同吗?”

    杨丰问道。

    “有,你用词,一句话格式,总之有很多,一样的事,你们两人都能说明白,但用词估计得三四成是不一样的,他能用十句话说完,而且还像文章般赏心悦目,你恐怕得十五句,而且毫无文雅可言。”

    小公主说道。

    “呃,有这么大差距?”

    杨丰有些意外地说道。魪

    “张学士是出口成花,你是出口成草,还是杂草。”

    张缨鄙视地说道。

    “所以,既然连我们俩说话差异都这么大,你们凭什么觉得,北方文人写文章能和南方文人写文章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我遣词造句和张显宗差异大到这种地步,你们凭什么觉得从金国时候起,就和南方分隔开的北方儒生,写文章能和南方遣词造句是一样的?”

    杨丰说道。

    这个东西很好分辨。

    别说是南北,就是南方儒生里面不同流派,文章风格差异也很清晰。

    别说刘三吾这种顶级大儒,就是普通秀才,都能分出南北不同,到刘三吾这个级别,看一眼文章都能把师承分的明明白白。魪

    封名不封名对他毫无意义。

    所以唐伯虎舞弊案就是这么案发的。

    他和徐霞客曾祖徐经,跟当时主考官走动频繁,每次去都不空手,后来这个主考官阅卷时候,拿着一份卷子向一同阅卷的炫耀,说这个一定是唐伯虎写的。那个阅卷的立刻把他给举报了,虽然锦衣卫调查结果,没有查到明确的贿赂,而且那份卷子其实不是唐伯虎的,但皇帝为了服众,依然下旨将他俩禁锢终身,终身不得再考。

    所以科举这种事情,对于那些老油条来说,想从封了名的考卷里找出自己想录取的人真不难。

    尤其是后期科举世家化。

    一个主考官,从封名考卷里找出自己宗族子弟,同门,乡里的卷子简直太容易了。

第二二三章 好兄弟,有福同享

    杨大使左拥右抱,就那么嚣张地在贡院前看着一个个举子走入。

    当然,这场会试得很多天。

    实际上是三场,一场三天,整整三天被关在里面,而且考完之后还有半个月时间才发榜,现在是二月,真正出结果得三月。

    所以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制造的各种谣言发酵。

    事实上当天下午,他在贡院前对山西举子王蕡许诺,一定会给要个进士的事情,就在京城以最快速度传播开。

    然后到第二天下午,就变成了他对所有山西举子许诺,再然后就成了皇帝陛下已经被迫答应给山西举子十个进士,再然后就变成二十个,就这样进士的数量不断增加,到这些举子第一轮三天考完出来的时候,已经惊愕地得知至少五十个山西举子会中进士了……

    还说的有板有眼。

    什么杨大使深夜入宫,什么他和皇帝当面力争。

    小道消息他还动粗了。

    总之皇帝陛下最终答应这一科至少给山西五十个进士。

    当然,举子们包括山西举子,也对这些谣言嗤之以鼻,毕竟目前来说通常一科也就几十个,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山西举子们,也在心中仿佛一下子有了依靠。

    五十个肯定不现实。

    但十个呢?

    一直受南方士子压制的山西举子们一下子看到了希望之光……

    “大使,你到底想做什么?”

    朱棣饶有兴趣地看着杨丰。

    短短几天时间,这件事在京城就已经尽人皆知,但朱棣很清楚,杨丰是真的只是嘴上说说,别说是找皇帝要进士名额,就是皇太孙那里他都没提过。但以朱棣的情报能力,却很清楚这些愈演愈烈的谣言,恐怕是杨丰自己散播的,他那些义女在京城俨然小老鼠般无处不在。然后散播禁书传播谣言拐带幼童蛊惑良家妇女,早就被应天府斥为京城第一大害,只要是突然大规模爆发式散播的谣言找她们准没错。

    可以说现在京城风气日渐败坏的罪魁祸首,就是这群仿佛妖王手下小妖一样的女孩们。

    寡妇被她们蛊惑的不肯守节。

    少年被她们蛊惑的不肯学四书五经。

    就连少女都被她们蛊惑的,偷偷摸摸穿些不知羞耻的奇装异服,还有夏天公然露小腿……

    呃,这个其实主要是他妹妹。

    毕竟他妹妹那两条大长腿,不穿短裙太可惜了。

    而这次这些谣言,能以这么快速度传播,基本上就她们能做到。

    “大王,我其实也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杨丰说道。

    他俩此时正在一艘试航中的五千料巨舰上。

    这艘船已经有点风帆战列舰的味道了,只不过使用的是纵帆,所以火力无法和后世同级别的风帆战列舰相提并论,就一排炮门,另外再加上甲板炮,而且火炮最大才六斤。甚至船上还有部分千斤速射炮,但考虑到目前海上的情况,还有接下来的主要任务,这种配置已经足够了。

    毕竟上三十二磅炮,也没有值得去轰的敌舰。

    朱棣现在全部心思都在造船。

    目前已经建成十八艘,包括两艘这种五千料,十六艘三千料。

    一边造船一边训练水兵。

    已经有十艘转移到舟山,去进行海上的训练了。

    不过触礁沉没一艘。

    但总得来说大明迎嘉禾舰队,正在按部就班的完成,按照原定计划五月初,所有二十四艘战舰全部完成并由朱棣亲自指挥,驶往扶桑已经建成的江户卫……

    就是江户。

    扶桑都指挥使司和倭国的分界线是隅田川。

    但江户城归扶桑都指挥使司。

    要不是因为倭国国相足利氏由镰仓起家,皇帝陛下宽仁,给他们留下小半块关东平原,原本燕王是要把整个这一片都划入扶桑都指挥使司。不过人家毕竟是镰仓幕府,皇帝陛下得知足利氏和镰仓的渊源,特意下旨给他们留下一块。但江户城因为其战略位置,正好适合明军的物资运输,所以算是足利氏为了赞助大明皇帝迎嘉禾,特意献给大明皇帝,大明皇帝自然欣然笑纳,并对他的忠诚进行了表扬。

    总之那里是江户卫,而且也是迎嘉禾的始发港。

    今年五月初舰队北上。

    然后到江户卫再进行三个月适应性训练并准备好一切。

    八月初起航。

    当然,那时候就不是燕王指挥,而是马和带队。

    对于杨丰的奇怪提问,朱棣只是微微一笑。

    “大王,咱们也不是外人,至于我要做什么,我可以明说,我就是想看个乐子,因为我得到小道消息,刘三吾等人想给北方人一个教训。之前山西的事,北方籍官员和山西士绅的表现,让南方籍文臣很恼火,毕竟山西的成功让他们羡慕嫉妒恨。所以他们准备利用主考权,这一科一个北人不取,而我给他们添把火,看看他们是不是真有这种胆量去做。

    但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可以明说,你知道我不会告诉皇太孙的。

    如果你的目标符合我的原则,那么我可以最大限度的帮你。”

    杨丰说道。

    “小王已经上奏,自请移藩扶桑。”

    朱棣说道。

    杨丰静静看着他……

    “但是,小王自请经略东洋,此后东洋一切事务,皆有小王处置,如此可符合大使原则。”

    朱棣说道。

    “完全符合。”

    杨丰说道。

    所以他是正式退出了?

    当然,杨丰并不能确定这就是他真实想法,毕竟像朱棣这样的人这么简单就认输,还是有些让人意外,局面对他的确不利,但再不利能有被他侄子削的就剩八百护卫时候不利?那时候他都没服输,这时候他可比那时候强多了。

    手握一支强大舰队,节制两万水师。

    背后还有三个护卫。

    如果他退到扶桑,光凭这个实力就足以割据一方。

    “那大使想如何帮我?”

    朱棣说道。

    “等迎嘉禾回来再说,不过大王可以放心,别的不好说,但要说让大王和三个卫的兄弟不缺金银,这个杨某还是能保证的。”

    杨丰说道。

    不缺金银还不简单?

    去美洲淘金呗,再不行还有墨西哥的巨型银矿。

    但就怕燕王不想仅仅做个富家翁啊!

    朱元章年纪越来越大,现在都在积蓄力量,准备着他死后一搏,不仅仅是朱棣,楚王在安南坐拥数十万大军,也一直故意拖拖拉拉,很明显觉着手中兵权不能放。湘王接替楚王镇压湘西及贵州,明显也在拖,毕竟晋周二藩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皇太孙一旦继位,是不会让他们有好日子的。

    朱允炆虽然遭遇一连串打击,但恐怕也不会认输。

    他也没有退路了。

    总之大明正在一步步走向最危险的时刻,所有人都在等着皇帝陛下驾崩的一刻。

    半个月后。

    大夏国使馆。

    三楼客厅。

    “来,来,都不要拘谨,我这里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杨丰看着被请来的举子们。

    王蕡赶紧上前一步,摆出一副卑躬屈膝的姿态行礼……

    “大使,当日学生因贡院门前人多眼杂,怕别有用心之徒造谣中伤,有损大使清誉,故此不敢贸然与大使见礼,今日特来请罪。”

    他说道。

    他们这些都是山西举子。

    这时候距离会试结束,也已经过去半个月,原本都在焦急地等着发榜呢,突然被义女团强行请了过来……

    当然,半推半就吧!

    虽然身为儒生和杨丰走的近,的确很容易引起主考官们的不悦,但问题是他们现在也只能屈于杨丰的淫威了,大家可都是山西人,杨丰虽然只有山西的包税权,但人家控制着山西经济。

    而他们背后的士绅家族,要想在工商业上发展,就必须在杨丰面前奴颜婢膝……

    赚钱嘛!

    不寒碜!

    “你我也是旧识,当初也全靠你给我出谋划策,何必如此多礼。

    都坐,喜欢坐哪就坐哪!”

    杨丰一边扶起他,一边示意其他举子找地方坐下。

    王蕡赶紧摆出一副仿佛老熟人的姿态,招呼其他人坐下,那些举子也都从心地各自坐下然后好奇地看着这个华丽的大厅,看着那些眼花缭乱的摆设。虽然北方的确没有发展到南方的猎巫式反杨,但他们这些儒生很多其实早就已经在京城读书,所以为了避免被那些南方籍同学打击,也都尽量不碰五台山上出来的东西。毕竟人家势大,而且背后还是刘三吾,黄子澄等天子近臣,许观,卢原质等礼部的实权官员,这些北方举子想要混进他们的圈子就只能忍着点。

    不过现在熬过去。

    会试都结束了,估计这两天就发榜了,以后也都是官,怕他们做甚?

    至于会试结果……

    大家都是自诩学富五车,文采飞扬,怎么会考不中呢?

    这时候一个个花枝招展的少女走上楼,给他们送上茶,有几个还冲他们笑,一时间让他们竟然恍忽生出榜下捉婿的快乐。

    “大使,学生昔阳县举子焦胜,不知大使今日相召,可有何差遣?”

    一个举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差遣?

    你们误会了,我今天就是想认识一下山西才俊,以后这山西赋税由我承包,我与诸位也算是一家人了,你们就是我的兄弟。如今你们在京城会试,少不了中了进士,以后在朝廷做官,还得是我找你们帮忙,今日就是请你们来把酒言欢。

    不要多想!

    就是来喝喝酒,让我那些义女带着你们四处转转,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也都别客气,算是我提前给你们的礼物。

    你们以后这都是进士,要做官的人了。”

    杨丰说道。

    “大使说笑了,如今还未放榜,是否能中还未可知。”

    另一个举子赶紧很谦虚地说道。

    然后其他人也都纷纷很谦虚的表示自己才疏学浅,能来参加会试就已经是侥幸,哪有那么容易考中,再说山西一科本来也出不了几个,就算整个北方一科也就十几二十的,能有五六个考中就很好了。

    “不要那么谦虚,你们也都是寒窗苦读出来的,与那些南方举子学一样的四书五经,付出一样努力,他们也不是长了俩脑袋,怎么就考不过他们了。你们可以放心,我早就找过陛下了,这一科多了不敢说,给山西十个进士还是稳的,不过陛下毕竟也不能做的太明显,还得防止别人眼红,所以不会直接赐你们进士,这殿试还是要过的。但你们可以放心,陛下也早就对刘三吾嘱咐好了,会试无论如何都必须取十个山西籍,我听说考试时候,凭文章就能分出那里人?”

    杨丰说道。

    “回大使,南北文风不同,倒是容易分辨,我晋人儒学亦自成流派,我等皆师承雄山三老,以坦坦翁才学且与拙庵公亦旧交,想要认出并不难。”

    一个举子赶紧说道。

    “雄山三老?”

    杨丰茫然了一下。

    “大使,胡元尚书李庭芳公,胡元户部尚书董守道公,及李庭芳公亲家杜拙庵公,三人立雄山书院,为三晋儒学所宗,我等多数都是在雄山书院就学。”

    那举子赶紧说道。

    “这也是大儒啊!我其实也很尊敬大儒的,你们看,我与衍圣公就亲如兄弟,那些说我与儒家为敌的,都是不负责任的谣言,我都去拜过孔夫子的。总之自今日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朝廷有什么事,你们帮我,山西做生意发财的事,我带你们,你们为官,我为商,咱们官商一心,好兄弟,有福同享。”

    杨丰端起茶杯说道。

    那些举子一个个也放开了,赶紧站起身纷纷端起茶杯……

    “都放榜了,还不去看榜。”

    然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他们纷纷转头,然后就看见一身长裙的公主殿下走上来……

    “都愣着干什么?放榜了!”

    小公主说道。

    那些举子瞬间忘了一切,连告辞都没顾上,更没顾上行礼,一片混乱地跑向楼梯,还有个跑的急了,差点扑倒在小公主脚下,转眼间客厅里就剩下了杨丰和小公主。

    杨丰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一个北方人都没有。”

    小公主说道。

    然后她终于憋不住,在那里开心的大笑起来……

第二二四章 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我与暴君相伴的日子正文卷第二二四章你们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贡院西墙。

    长廊下一排书写着人名籍贯的黄纸整齐排列……

    “中了,我中了三十二名!”

    “爹娘,孩儿无能啊!”

    ……

    各种各样的嚎声,在拥挤的人群中响起。

    此刻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其实不只是人,还有牲口呢,毕竟人多可能挤不过去,但骑着马或者驴子,还能有高度优势。一个个寒窗苦读的举子们,在经历了堪比折磨的会试之后就等这可以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前方黄纸上的名次,代表着他们是否能够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考中的欣喜若狂。

    落第的鬼哭狼嚎。

    而王蕡……

    “找到你的了吗?”

    他抓着焦胜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从头看到尾,根本没有你我,别说你我,咱们山西举子一个没有中的。”

    焦胜悲愤地说道。

    这时候旁边一个举子仿佛突然惊醒般转头……

    “二位,山西无人上榜?不是传闻杨大使给山西要了进士吗?”

    他说道。

    “我就是王蕡!”

    王蕡带着怒气说道。

    他这时候真的要怒发冲冠,要知道虽然当时他没敢认杨丰,但杨丰的保证他是记住了,他自认才学比起焦胜这些差些,今科考中的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也不大。而杨丰的保证却让他确信自己会中,毕竟杨大使的面子在,别人不好说,他这个重点照顾的肯定少不了个进士,然而现在连会试都没过啊!会试不过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进士,皇帝要赐进士,至少他也得会试,让皇帝看到他的名字才行。

    这个结果对他的打击巨大。

    毕竟之前期望值太高,现在一下子摔的太狠。

    那人愣了一下。

    “在下北平府东安举子施礼,我北平各府亦无一人上榜。”

    他说道。

    王蕡同样一愣……

    “有山东举子没有,山东有无高中者!”

    他大声喊道。

    “在下山东举子韩克让,山东并无一人上榜!”

    不远处一个正要哭的举子喊道。

    “河南,陕西的有没有!”

    王蕡喊道。

    “河南无人上榜。”

    “陕西亦无上榜者!”

    ……

    紧接着是十几个带着怒气喊声。

    那些北方籍落第举子们,这时候也都互相看着,北方目前就五省,五省一个考中的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明摆着。

    “刘三吾这老贼,他是一个北人未取,他袒护南人,故意将我北人弃之榜外,以后官都让他们南人做,这老贼简直恶毒。”

    王蕡几乎是咆哮着。

    “自己没本事考中,反而怪起主考官来了,果然北人胡化深,学了几天圣贤之道,也改不了秉性,为了做官连脸都不要了。”

    前面一个明显中了的举子回过头鄙视地说道。

    “施某祖籍镇江丹徒,家父北上为战乱所阻,不得已才落籍东安,如今宗族皆在丹徒,阁下何人?尊师何人?就读何校?我丹徒施氏自宋时即诗书传家,数百年儒风熏陶,不知可比得上阁下家世?”

    施礼怒道。

    那人一时无言,估计他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伪北人。

    “丹徒人又如何,岂不闻南橘北枳?”

    另一个南方举子鄙夷地说道。

    “汝敢辱我!”

    施礼暴怒地推了他一把。

    这话的确有点狠,直接就是人身攻击了。

    后者淬不及防,不由得向后倒,然后本能地抓东西,正好他旁边是那个山东举子韩克让,被他抓着衣服一下子撕开,韩克让正是怒火中烧,抬脚就踹他,最近一个南方举子应该和这人是朋友,赶紧推韩克让,然后焦胜去帮韩克让……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打啊,打这帮南人!”

    “北人行凶啦!”

    ……

    举子们迅速分出南北,然后互相推搡。

    旁边维持秩序的官吏,赶紧带着士兵上前,迅速将这些未来的朝廷栋梁们分开。

    “诸位北方同学,咱们不能让南人如此欺辱,敲登闻鼓,敲登闻鼓向陛下检举刘三吾!”

    王蕡站在一辆驴车上吼道。

    “对,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

    ……

    他周围北方籍举子们一片愤怒的吼声。

    这明显有鬼。

    他们承认北方儒学的确比起南方来差些,毕竟南宋那些儒学世家在钻研学问时候,他们还在女真脚下卑躬屈膝呢!而且宋朝南渡时候走了绝大多数的儒学世家,留在北方的本来就不多,南北有差距很正常。可问题是施礼他根本就不是北方人,他是镇江世家,他爷爷还是胡元的万户,只不过他爹作为世家子到北平去觐见元顺帝,准备接着做官时候,红巾军造反了。南北交通被隔断,他爹不得已落籍北方,到他这才第二代,他也不是在北方上的学,而是在丹徒他们施家的族学,他们丹徒施家宋朝就是儒学世家了。

    他算个毛的北人。

    最多也就是沾点北方文风,毕竟考秀才举人,这些还得在北方考,所以难免受点影响。

    另外不只是他,北方举子里面还有大量的卫籍,另外还有不少是强制迁徙的原本南方世家,他们的确难免沾染些北方风气,但他们的家学都是南方带去的。

    二十多年而已,难道就已经差距大到出现鸿沟?

    哪怕有一个北方人考中,大家也就勉强认了,可现在一个没有,此前历科多了不说三成北方人是有的,过去都是三成的进士是北方人,现在一个没有?

    不但侮辱我们尊严,还侮辱了我们智商!

    反正已经落第了。

    为什么不豁出去闹一回?

    随着王蕡的振臂一呼,那些已经满腔怒火的北方举子,立刻跟着他涌向登闻鼓院,而施礼,韩克让,焦胜等人同样整理身上,也追上王蕡,他们走在前面,浩浩荡荡的北方举子队伍就这样在京城百姓的围观中向前……

    “皇太孙,我猜对了!”

    杨丰看着这一幕,笑着对身旁的皇太孙说道。

    这个好戏当然要和朱允熥一起欣赏。

    其实现在儒生们已经开始抛弃朱允炆了,毕竟他希望渺茫,儒生们都是懂事的,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对朱允炆恋恋不舍,包括刘三吾在内绝大多数都已经接受了现实。毕竟没了晋周二王,朱允炆手中真没牌了,而且朱元璋明显也不准备换皇储,这种情况下当然要赶紧抛弃朱允炆。

    不能给他陪葬啊!

    所以现在杨丰就是要让他看看什么叫结党营私。

    “刘三吾八十多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他哪怕取三五个,也能堵北方举子的嘴,一个不取,这不是逼着他们闹事吗?”

    皇太孙皱着眉头说道。

    这个结果让他也很意外,要知道刘三吾并不是傻子,事实上这个老家伙狡猾的很,所以这种行为完全不符合他的头脑,一个不取就是逼着北方举子闹事,因为这明显太侮辱人家的智商了。

    他不可能没有预见到这种结果。

    往年最少也得二三十个。

    现在却一个没有?

    可能吗?

    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更何况这不是欺负几个举子,这些举子背后是五个省,是超过一千万人口,是无数士绅,是朝廷里面北方文臣集团,这里面还有一个左都御史呢!

    “他八十多了。”

    杨丰语重心长地说道。

    “吾日暮途远,故倒行逆施?这些老东西倚老卖老,仗着自己三议之身反而成了冲锋陷阵的,我继位后非把那尊老之法废了。”

    皇太孙冷笑道。

    的确,刘三吾并不担心,因为他八十多了,只要不是谋反谋逆谋叛这些政治级别重罪,其他实际都没多大点事,八十以上九十以下哪怕杀人也必须由皇帝亲自定罪,至于盗窃伤人交赎金就可以免罪,其他罪行一概不问。

    更何况这种事情你甚至没法说他犯了什么罪……

    他犯什么罪了?

    光录取南方人不录取北方人?

    那卷子是封着名的,我哪知道是南方人写的还是北方人写的?

    我就是尽职尽责阅卷,看哪份写的好就录取谁,至于是谁写的我根本不知道,是南方人还是北方人也与我没关系,我就是看写的好坏。至于说南北文风问题,那个没法当证据,就算真有不同,我不懂啊,凭什么我一定要懂南北文风不同,你们谁能证明我懂这个并且根据这个特意专门选南方人?得有证据,所以真找不出他的错,一个北方人没有,那也只能说他们学问不够,难不成我阅卷还把写的不好的录取?可以说抓不到他任何把柄,所以原本历史上朱元璋也抓不到他把柄,好在皇帝陛下从来不受规则束缚,我抓不住你把柄那就说你是蓝玉同党。

    反正他嘴大。

    都是蓝玉同党的确不好看,那就再加上些胡党吧!

    可怜胡惟庸都死了快二十年还得被朱元璋拿来当工具人。

    总之你们要罪名,我就你们安个罪名,其实当时老朱已经很克制,先是好言劝说,你们别管他们写的到底怎么样,好歹录取几个,安抚一下他们情绪。然后刘三吾等人梗着脖子就是说他们写的不堪入目,再选也选不出合格,老朱很委屈的压了压火气再好言说,不行你们找几份我亲自看看我自己找。然后刘三吾嘱咐手下给他专门挑选那些写的完全是垃圾,的确都不堪入目的给他……

    这次老朱终于没控制住。

    话说以他那脾气,能忍气吞声地给两次机会,真的已经很难得了。

    这已经不是党争的事,而是看他年纪大了,以为他行将就木,根本不把他当回事了,甚至可以说这是一种公然的试探,一旦老朱退让,接下来他们会继续得寸进尺,然后老朱只好让他们知道,朕一日不死,你们终究都是我案板上的肉。

    “他这些年也颇受非议,为了自己死后宗族能继续留在这个圈子,以后受江南士绅照顾,总得给他们做点事情,这次无论结果怎样,江南士绅们算是记住他的贡献了。

    他也不容易啊!

    快八十了,还得主动给人家冲锋陷阵。”

    杨丰说道。

    刘三吾就是知道自己行将就木,为了宗族的未来拼一把,让江南士绅们记住他的好,这样他的后代就可以作为有功之臣,继续得到江南士绅们的接纳。

    和后来那些骗廷杖的差不多。

    洪武朝科举实际上就是江西,直隶尤其是直隶江南部分,再加上浙江和福建这个圈子,尤其是江西,可以说洪武朝科举官员们的核心就是江西人。这个情况不仅仅是洪武朝,整个明朝前期都是这种情况,一直到中后期浙江才逐渐追上,但哪怕到最后也是南直隶,浙江,江西三地基本并驾齐驱。刘三吾作为边缘的湖广士绅集团,必须依附于这个集团,给他们冲锋陷阵,以此换取被接纳并庇护其子孙,所以明朝很多事情上,湖广人往往在维护江浙集团利益。

    比如刘大夏。

    他烧海图看似没什么好处,毕竟他一个湖广人,也不可能养走私船出海贸易。

    但是……

    那些养走私船出海贸易的沿海士绅后面可是有贸易链的。

    多少湖广士绅在这个贸易链里?

    上游物资向下游汇聚是必然,下游工商业繁荣人口稠密,形成一个巨大的市场,上游士绅必须融入这个市场才能获利,想融入这个市场当然要融入下游士绅集团,否则人家根本不会带你玩。不仅仅是湖广,包括后来山东,河南都是这样,明朝后期山东变成主要产棉区,棉花通过运河运输到南方充当纺织业原料,以至于山东本地都快没有纺织业了。

    所以明朝后期山东出现大量东林党。

    他们利益上得依附江南士绅。

    要让后者带他们玩,那就必须替人家冲锋陷阵,让人家知道你,打开这个市场的大门欢迎你,否则人家凭什么让你进?

    你凭什么跟我们称兄弟?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党争,一群大臣勾结成一伙,试图控制朝廷,把好处都占了,架空皇帝,排除异己,而且还想控制科举,让自己的人不停涌入朝廷,最后这整个朝廷都是他们的了。”

    朱允熥说道。

    “所以,大明朝后来那些皇帝就只能靠太监了。”

    杨丰说道。

第二二五章 英雄

    登闻鼓院。

    “闪开,闪开,老子要发飙了,再不发飙就被人当傻子了!”

    杨大使气势汹汹地推开围观人群走向前方。

    而前方举子们纷纷转头……

    “大使,求大使给学生做主啊!”

    一个小机灵鬼立刻清醒,悲怆地对着杨丰行礼。

    其他举子纷纷醒悟。

    就是嘛!

    这里还有一个受害者啊。

    杨大使可是给山西举子要了进士的,虽然数量上传言颇多,但他这种身份的,肯定不会骗人,要是肯定要了,就是究竟要了几个而已,而王蕡肯定有份,可现在会试别说王蕡,整个山西乃至整个北五省那就没有一个录取的。

    这是什么?

    这是公然打他的脸。

    他公开说了给王蕡要个进士,京城人也都知道了。

    然后刘三吾故意不录取一个北方人。

    羞辱!

    明摆着的羞辱。

    以他的暴脾气能忍住?

    而他一旦下场,那对于北方举子来说无疑就有了大树可以依靠。

    这可是杨大使。

    整个大明谁不知道,他就算在皇帝面前也是横着走的,可以说在大明地位超然恍如神仙,现在有他帮忙那翻身就是稳了。

    这一刻所有北方举子眼中,杨大使那简直就是身上闪着圣光,脚下踩着五彩祥云,看到他,那心中郁积的委屈,那满腔的悲愤,就瞬间有了宣泄的对象。可是见着亲人了,几乎眨眼间,杨丰面前就已经是一片躬身行礼的脑袋,甚至有那些举子抑制不住心中的感情,直接就在那里委屈地哭了起来。

    这场面也相当的魔幻。

    毕竟杨大使一向被传言是儒生的公敌。

    “哭?哭有什么用,诸君朝哭夜哭就能哭出进士?

    登闻鼓敲了吗?”

    杨丰喝道。

    王蕡几个赶紧上前。

    “大使,已经敲了,检举刘三吾包庇南人,有意不录取北人的诉状也已交与值鼓御史,另外都察院几位仗义执言的御史也已经来过,且明言回去上奏弹劾。”

    他说道。

    都察院老大可是暴昭。

    估计现在这个消息也已经在北方籍文官中传开。

    这同样是对他们的公然打脸,可以说最后一点遮羞布都撕去了,南方籍文臣就是在通过控制科举把北方人排挤出朝廷,可以说这不但是在试探皇帝,也是在试探北方。

    看看北方人是不是老老实实臣服南方。

    人家根本没视他们为一个级别。

    在人家眼中,他们这些胡化已久的哪怕是儒生,也没资格和这些自诩正统的南方儒生并列,如果这次北方人忍了,那以后只剩下老老实实做个附庸,做个被统治者了。这简直让人火冒三丈,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觉得我们北方人好欺负,觉得我们连和你们并列的资格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这种事情就是造反都够了,如果官都被南方人做了,那北方人凭什么不造反?

    所以必须同仇敌忾。

    反正因为山西的事,北方各省民间都蠢蠢欲动。

    就要闹到底。

    大不了真闹翻了一拍两散。

    “那就别在这里了,陛下那里也得需要些时间,你们考完的卷子都在何处?”

    杨丰问道。

    “礼部。”

    王蕡说道。

    “走,跟我去礼部,我倒要看看一样是读四书五经的,如何就能北方无一人考中!”

    杨丰说道。

    闹事嘛,他最喜欢了。

    紧接着他走向外,王蕡等人面面相觑……

    “走啊,不想要进士了!”

    杨大使转头说道。

    “走,跟着杨大使,咱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蕡说道。

    就是,跟着杨丰还有什么可怕的?

    闹大了也是杨丰顶着。

    然后他跟上了杨丰。

    而后面那些举子们纷纷跟随,紧接着他们一行走向长安左门,守门的军官刚想阻拦,杨丰眼睛一瞪,吓得他赶紧放弃了。再说这时候御街制度已经修改,不但原本的千步廊恢复为日常开放的商业街,而且行人有事进入长安左右门横穿御街,也不再是被禁止的了。

    只要别在御街逗留就行。

    不仅仅是皇城御街,各地藩王的王府御街,同样也可以穿行。

    所以各地藩城那些老百姓终于不用隔着一条街,想到另一边还得绕大半个城市了,这个改革极大方便了百姓们。

    至于千步廊的商铺……

    那个开发也没人,谁闲的无聊跑到皇城购物?再说皇城本来就在可以说东南角,周围都是官衙,老百姓活动区本来就不在这边,所以并没有恢复到南宋御街的繁华,也就是有贡使来时候,会摆上些商品,让这些贡使看看御街的繁华。

    总之这些举子进左右长安门并不存在法律问题。

    士兵可以不拦。

    他们这支可以说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样进了长安左门。

    “留下部分在这里等着,若皇帝陛下有处置,就去礼部找咱们。”

    杨丰一指五龙桥说道。

    “留下些伏阙的。”

    王蕡俨然狗腿子般喊道。

    后面大批举子立刻在五龙桥前跪下。

    而跟着涌入的闲人们,则议论纷纷地看着,场面逐渐壮观起来。

    杨丰带着剩下的穿过御道,然后走出长安右门,刚出门就看到一帮人走出翰林院,为首的是黄子澄,他依然是翰林院编修,另外还有侍读学士张信,他是前一科状元,剩下也都是些翰林,他们迎着这边走来,很快双方在路上相遇。

    “尔等皆饱读诗书,何故聚众闹事?纵然不畏圣人之法,难道亦不畏朝廷之法?”

    一个翰林喝道。

    杨丰很干脆地走到他跟前,紧接着一脚踹飞……

    “好狗不挡道。”

    他说道。

    看着摔在地上抽搐的翰林,黄子澄等人满腔悲愤,但他们终究跟这种野蛮人没法讲道理,也只好一个个站到路边看着他过去,而杨丰后面王蕡等人跟着走过,施礼还一口老痰吐在黄子澄脚下……

    “圣人之法,你们也配?”

    他鄙视道。

    然后一帮举子们在这几个翰林忧郁的目光中,仿佛狐假虎威的喽啰般跟着杨丰转向南直奔礼部,他们到礼部门前时候,礼部尚书郑沂,已经带着人拦在外面。杨丰径直向前,王蕡等人立刻散开,直接围了大门,他们有分寸,杨大使可以横行无忌,他们得守法。来礼部堵门没什么,大家就是来礼部看看,来的人多些而已,一不阻止里面人出来,二不阻止外面人进去。

    看看不犯法吧?

    几百人一起看也不犯法吧?

    “大使欲何为?”

    郑沂说道。

    “来欣赏一下这科会试的试卷,充实一下自己的文化。”

    杨丰说道。

    “请大使见谅,试卷需待殿试呈送陛下御览,暂时不便请大使观看,若大使想看,倒是有往科的,老朽派人誊抄送往使馆。”

    郑沂说道。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想看就看还需你同意?”

    杨丰说着直接把他推到一旁,径直往里走。

    郑沂赶紧去拉,却被他甩到了一旁,倒在地上的尚书,赶紧喊那些小吏和衙役阻拦,后者装腔作势地跟着杨丰,既仿佛阻拦,又仿佛带路般走进礼部大门。拦个毛啊,杨大使砸应天府都没人敢拦,现在进个礼部谁敢阻拦,他可是有外交豁免,打死人都不犯法的,大家都是连工钱都没有的白嫖工,拼什么命啊!

    不得不说老朱的制度省钱是省钱,但就是这个缺陷严重。

    需要时候没有拼命的。

    毕竟连工钱都没有,不值得为这点差事拼命。

    所以皇太孙已经决定,一继位就改这个制度,将各地胥吏和衙役都改成雇佣制,就是弓兵之类因为资金问题暂时不改,这个数量众多,一些县甚至数百,但以后如果朝廷财政允许的话,也会改成雇佣制。

    杨丰就这样昂然走入,然后被衙役阻拦着带到存放试卷的库房,这时候已经放榜,不需要封名,所以每个举子的试卷都单独封着,上面都有各自姓名籍贯。杨大使掏出个口袋,直接开始寻找满意的,第一个就是王蕡的,人家原本历史上是夏榜进士,第二个是韩克忠,这可是夏榜状元,然后是施礼,这是夏榜的二甲第二,焦胜,这是夏榜探花……

    他不断搜罗,全是夏榜的进士,包括榜眼王恕。

    这些人才华并不差。

    虽然夏榜全取北人,但以他们的实力,南北同取的话,像韩克忠几个进二甲没什么问题。

    王蕡的确有些悬,但施礼这样的进三甲也是稳的。

    这些人不是真那么差。

    洪武朝科举到现在已经考了五科,前面四科加起来七百多进士,其中北方人占比百分之二十,差距的确是明显的,但仅仅是差距而已,原本的百分之二十,这一科一个没有,这哪怕以科学的概率论计算,也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只有故意的这一个合理解释。

    所以就是要让朱元璋看这些原本历史上夏榜的。

    很快他装了一大口袋,然后直接往背上一背,他这个袋子是用降落伞特制,背起来就像圣甲虫推着的大粪球,他就这样在一片瞠目结舌中背着一大包考卷走出,外面郑沂正在悲愤的颤抖着……

    估计是年纪大了。

    郑尚书可是御赐的江南第一家,整个家族从北宋开始,三百年聚族而居,属于孝义典型。

    “看什么,你不是说要呈送陛下御览吗?这些就不用麻烦了,我直接带去和陛下一起看,我就是随便找了些北方举子的,咱们也不偏袒谁,既然会试没有北方人考中,那我就随便找些北方举子的去与陛下一起看,看看这北方人里面,到底有没有配得上个进士的。”

    杨丰说道。

    当然,他挑的全是进士,这个就没必要说了。

    “走!”

    他朝王蕡等人一挥手,然后就那么背着大包向皇城走去,很快就进了长安右门,这时候里面已经是人山人海,都在看着那些伏阙的举子。杨丰分开挡路的,在夹道围观中向前,一直走到五龙桥上,就在朱元璋专用那座停下,然后转头看着众人。

    “诸位,我这个人不是蛮不讲理的,咱们讲道理,往科至少两成进士是北方人,这科会试一个没有,我既然承包山西赋税,那就有责任帮北方的举子们。这里是我在礼部随便挑了些北方举子的考卷,我就是随便挑,他们的卷子还封着,写的是好是坏我也不清楚。今日我就带着这些卷子进宫去见陛下,请陛下召集群臣,然后当着群臣面挨个读,读完之后让群臣说他们有没有资格中进士。

    若北方举子写的的确不好,那咱们也无话可说,本事不如人,没必要无理取闹。

    但若他们有进士之才,却被人故意弃之,那咱们就得要个说法了。

    这不是几个进士的事。

    北方还有五个省,加起来一千多万百姓。

    这欺负的不是几个举子,而是这一千多万百姓。”

    杨丰大义凛然地说道。

    “大使请受我等北人一拜!”

    人群中那些北方来的客商,工匠纷纷对着杨大使跪倒。

    当然,杨大使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知道朱元璋会怎么处置此事的他就是借机会蹭个热度,原本是皇帝陛下深谋远虑,为了体现南北公平,搞出的南北榜事件,被他抢功变成杨大使急公好义,为北方人出头,仗义出手帮北方人伸张正义。

    这在北五省,那就是该立庙供起长生牌位的。

    得当神佛世代供奉。

    可以说经过这件事之后,杨大使就成了北方人心中的英雄,以后他想在北方推行什么新东西,老百姓本能的就会接受,甚至在必要时候,他要带着搞些事情,老百姓都会本能的支持。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并不纯粹就为了个乐子。

    “诸位稍候,我今日非给你们讨还个公道!”

    背着大包的杨丰说道。

    说完他转身,就那么昂然地走向承天门。

    “开门!”

    他抬头朝李谅喊道。

    李谅忧郁地看着他,随即命令士兵打开了一扇城门。

    杨丰就那么走进去。

    不过他刚进去,就被匆忙下来的李谅拦住。

    “大使,陛下已经将刘三吾,白信蹈召入宫中。”

    他低声说道。

    “哼,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怎么玩下去。”

    杨丰冷笑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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