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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画中游     市井小记txt下载     市井小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试探

    正月十四这天,张婶再一次登门,韩氏没有再多说什么,利落的答应了这门亲事,定下正月二十八下定,具体婚期再商量。

    白梨没想到韩氏将白杏定亲时间定的这么近,当日下午,白梨借口吃咸肉吃的嘴巴难受,要去买一些猪肉回来烧红烧肉吃,拉了白松揣上一些铜板就出了院门,正月的温度还很低,虽然已经放晴了好几日,阳光照在身上也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暖,但是路面上的积雪还是很厚,木屐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响,白松的腿脚比之以前要好的多了,但是在这样的路面上走的还是不太稳,白梨拉着他慢慢的向着张家肉铺走去。

    白松仰起小脸,带着一些孩童特有的精灵问道:“二姐,你是不是想去找张三哥?”

    白梨捏了捏他这一年被养的有些肉呼呼的笑脸,笑道:“恭喜你,答对了。”

    白松嘿嘿傻笑道:“其实我也想去找张三哥。”

    白梨一听,还挺诧异,“你这么个小豆丁,去找他干嘛?”

    白松挺了挺小胸膛,昂起脑袋,坚定的道:“我是我们家唯一的儿子,就应该要做姐姐妹妹的依靠,张三哥要娶姐姐回家,我当然要问一问他会不会对姐姐好,会不会欺负她,他要是敢欺负姐姐,我是不会饶了他的。”

    白梨听了这么铿锵有力的一番话,从这么个七岁男娃的口中说出来,愣了有一会,白松从小因为腿脚的问题性格就有些自卑怯懦,什么时候,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刻,原来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被余氏带刺的眼神一看就颤颤发抖的孩子了,而是早已像真正的青松一般迎风傲雪,努力的将自己并不高大的身姿挺的笔直笔直的,为自己白杏白桃撑腰。

    白梨颇有些感慨蹲下了身,和他平视,温和的问道:“阿松,你是怎么想起说这些的,是你自己想的吗?”

    白松腼腆的摇了摇头,道:“是学堂上和我坐在一起的李翰说的,他家也就他一个男娃,他姐姐出嫁之后被她婆婆打骂,他就说等他长大了,有力气了一定要去找他姐姐的婆婆算账,为姐姐撑腰。所以我想……”

    白梨一笑,道:“所以你也想为姐姐撑腰?”白梨拍了拍白松的肩膀,欣慰的说道:“我们家阿松长大了,成了一个小小的男子汉了,二姐很高兴。”

    说完,白梨站起身来,拉着白松的手,道:“走吧,我们去找张三起去。”

    下午肉铺的客人很少,白梨拉着白松在肉铺外站了一会,等最后一位胖大婶提着一拎肉离开肉铺,这才拉着白松进去了。

    张三起正低着头在整理肉案,听到脚步声,并没有抬头,只熟练的道:“肥肉十六文一斤,瘦肉十三文一斤,您要哪种……?”

    “我要半精半肥的五花肉。”白梨淡淡的说道。

    张三起听到声音,终于抬起头来,看到白梨站在面前,有些惊讶的问道:“阿梨……妹妹,你来买猪肉?”说完不自在的笑了笑。

    白梨淡淡的反问道:“到猪肉铺来不买猪肉,难道买羊肉?”

    张三起一愣,立刻答道:“是……是,是我问错话了。”

    白梨没有给他笑容,仍是表情平淡的说道:“张三哥,你应该也知道我来的目的了,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直接说好了。张婶为你到我家跟我大姐提亲你知道吧?

    张三点点头,道:“我知道。”

    白梨将胳膊上挎的竹篮放在案板上,道:“张婶是你娘,她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是怎样去和我娘说这门亲事的,我不说,你应该也能猜的到,我也不多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心里是不是还在想着以前的事,你到底想不想娶我姐,若你不愿意,是张婶和张叔逼你的,你放心,无论怎么样,我爹娘也不会将我姐嫁给一个心中有别的女子而且又不愿意娶她的人的,那不是让她一辈子都不舒坦吗?还不如一开始就快刀斩乱麻,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

    张三起被白梨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话说的有些发愣,以前他觉得白家二姑娘是个性格爽朗的女孩,不像一般女孩还没说话就动不动脸红,而且又识文断字,还去了封城较大的绸缎坊锦裳绣坊去做了账房先生,可谓是一个既聪明又大气的女孩,只是今天这一通,让他觉得这不仅是个聪明大气的女孩,而且是个泼辣女孩,一般女孩哪敢为姐姐的亲事这样来质问未来的姐夫,可她就做出来了。

    白梨看张三起发愣,没有说话,她冷哼了一声,拿起竹篮,拉着白松就要出猪肉铺的门,对白松道:“阿松,我们走,回去就和爹娘说这门亲事结不得,立刻退了亲事。”

    白松也是个精明的孩子,他立刻配合道:“对,不能将大姐嫁给他,让娘重新帮我找个大姐夫。”

    张三起看他发愣的功夫,那姐弟俩一句话也不和他说,就要离开,还商量着重新帮白杏找一门亲事。哪还能好好的站着不动,立刻绕过肉案,朝着姐弟二人的背影道:“阿梨妹妹,你放心,是我自己愿意娶阿杏的,她是个好姑娘,我保证,我以后一定好好对她。”

    白梨也不回头,只是对着白松道:“阿松,你觉得呢?”给白松发挥的余地。

    白松转过身,皱了一张包子脸道:“你还没说,你若不好好对我大姐你会怎么样呢?”

    “啊?”张三起被这小不点无厘头的话给弄愣住了,他四处看了看,看到案板上的猪肉道:“我若对阿杏不好,我就像这上面的猪肉一样。”

    白梨白松同时看了案板上被剁的四分五裂的猪肉,齐齐打了个寒战。

    “说的永远比做的好,我们要看你以后的表现,若你以后表现不好,我们会让大姐回家的,阿松,你以后不会嫌弃大姐回家靠你养吧。”白梨威胁了张三起一下,又低头问白松。

    白松摇摇头,坚定的道:“不会的,我会养大姐二姐还有小妹的。”

    白梨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不要让一些人觉得我们白家嫁出去的女儿就真的是泼出去的水了,想怎样对她就怎样对她。”

    张三起的额头都要冒汗了,他立刻表态:“不会的,阿梨妹妹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待阿杏。”

    “暂且信你一回。”白梨说了这么一句,就拉着白松走了。

    “哎,阿梨妹妹,这是你的猪肉。”张三起从案板上抓起一块猪肉,也不称,就放到白梨手中的竹篮上,憨笑着说道:“这是给白叔白婶补身子的。”

    白梨从荷包中掏出几十文钱,放在旁边的桌上,道:“生意是生意,一码归一码,这是买猪肉的钱。”

    说完拉着白松就出了铺门,在门口处看到一个笑着贼兮兮的男子,他正一脸好奇的看着白梨,白梨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他,拉着白松快速的走了出去,也不管张三起在后面说什么不要钱的话,废话,她才不会为占这几十文的小便宜,而让他们将他们白家人给瞧低了。

    白梨不知道的是她刚走出猪肉铺,那个笑的一脸古怪的男子就进去了,还对着正拿着铜钱的张三起道:“别看了,早走远了。”

    张三起没理他,无精打采的将铜钱扔进了钱盒子里,那男子凑到张三起身边道:“那是你那未过门媳妇的妹妹,你将来的小姨子,我的乖乖,这个脾气可不得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想那林家的秀儿姑娘了,只这白家二姑娘就能给你治住。”

    张三起不耐烦的道:“在河,你怎么又跑这儿来了,一会俞叔看到又要说你做生意吊儿郎当的。”

第七十九章:简单的满足

    那被称为在河的男子嘻嘻一笑,道:“我爹去来福酒楼送酒去了,在长平街呢,没半个时辰回不来的。”

    张三起摇了摇头,道:“你呀……”俞在河立刻打断他道:“求你,千万别说教了,我爹在家就一天到晚的说我,好不容易现在耳根清净一点,你又开始了。”

    “好,好,我不说,那你回去吧。”张三起继续拾掇案板上的猪肉。

    俞在河嘿嘿一笑,道:“别呀,我家酒铺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我立刻过去就是,哎,你和我说说刚才那姑娘。”看张三起没反应,他又跑到案板内侧,提醒道:“就是刚才和你呛声的那姑娘,你未来的小姨子。”

    张三起瞪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不要惹她。”

    俞在河嘻嘻一笑,道:“反正我今年也十八了,老爹一直想给我找个媳妇管管我,我觉得白家二姑娘不错,长得可以,重要的是性格强悍,能管的住我,我老爹一定满意的。”

    张三起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是有毛病吧,想让别人管着你。

    俞在河摆了摆手,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也知道我自己性子不定,找个人管管也挺不错的,怎么样,兄弟,帮帮忙?”

    张三起横了他一眼,道:“我能帮上什么忙?”

    “你怎么不能帮忙了,那白家二姑娘不是你小姨子吗?你去你那未来丈母娘那里说说我的好话,我再让我爹找个媒人提亲去,那不就容易多了吗?”俞在河理所当然的说道。

    张三起垂了头,沮丧的说道:“别说帮你了,我自己且自身难保,你没看刚才阿梨过来说的话,那是什么意思,她的态度肯定也代表了她爹娘的态度,我自己在他们那里且没什么好印象,何况去帮你美言美言。”

    俞在河拍了拍张三起的肩膀,道:“兄弟,这你且不懂了,她愿意来骂你,说明将你当成一家人看待,说明她心里是认同你这个姐夫的,否则她何必花功夫来连骂带哄的。”

    张三起抬起头来,疑惑的问道:“是这样吗?那她怎么不要我送的猪肉,还给我钱?”

    俞在河神秘兮兮的道:“兄弟,这你就不懂了吧?她怎么可能现在要你张家不要钱的猪肉,那不是让你们张家看低了他们白家吗?”

    看着张三起仍然带着疑惑的眼神,俞在河肯定的道:“兄弟,相信我,没错的。”

    白梨挎着竹篮,牵着白松走在回家的路上,并不知道刚才她看到的那个笑的一脸古怪的男子正在和她未来的大姐夫张三起说要娶她做他们俞家的管家婆。

    回到家之后,她将和张三起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白杏,白杏听了,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阿梨,你怎么敢……怎么敢去这样去质问他?”

    白梨白了她一眼,淡淡的说道:“我怎么不敢,他都要娶你了,我难道不能去确定一下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白杏又想说话,白梨立刻接着道:“我想爹娘肯定也想问他的,只是他们作为长辈肯定不好亲自去问。本来我们要是有哥哥,这事应该是做哥哥的去问,但是我们没有哥哥,所以只好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亲自去问了,不过,你放心,我不是一个人,我还带了阿松,他虽然还小,但怎么也是张三起的舅兄。”

    白杏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他真这么说的,以后会一心一意待我?”白杏眼眶有些红红的,显然对这个回答既意外又欣喜。

    白梨重重的点点头,道:“他就是这么说的,但是姐,你也不能完全相信,说永远比做要容易,你以后还要看他的表现如何,才能确定他是否会和你一心一意的过日子。”

    白杏却面含憧憬的说道:“她能这么说,我就已经很高兴了,不管他做不做的到,我都不会怪他。”

    白梨有时候真不明白,白杏也是个性格爽直利落的女孩,怎么一遇到张三起的事,就这么容易让步。

    难道爱情真的能够让人的智商变成负数,白梨打了个颤,如果是这样,她宁愿一直没有爱情,太可怕了。

    第二日,是正月十五,但是因为去年正月十五发生的白桃差点被拐之事,今年无论如何韩氏也不同意他们姐弟上街观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白梨姐弟虽然听到街上传来的笑语喧哗,热闹鼎沸很是向往,但是想着白大富和韩氏的一双可伶父母心,还是忍住了,只在家陪着白松白桃玩,做做针线,早早的就上炕休息了。

    一转眼,整个过年正月就过去了,白梨恢复了上工的日子,白松也如常的上学堂了。

    正月二十六这天,白梨揣着自己绣的荷包,荷包里放的是她用她一个月的工钱买的一对金丁香花耳环,去了金桂胡同顾家。

    顾家门前冷冷清清的,和平日并没有两样,现在已是巳正时分了,即使是二房也总应该有些动静吧,难道她来晚了,林秀的轿子已经抬走了,或是她将时间记错了,并不是今天。

    无论如何,白梨还是敲了顾家朱红漆的大门,小厮开了门,白梨也来过顾家几次,那小厮还记得白梨,问道:“你是来找我们家表小姐的吧?”

    白梨点点头,道:“是啊,你们表小姐在家吗?”

    那小厮点头道:“在的,我去回一下,在这等一下。”说完就进了院子,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们太太让你进去,跟我来吧。”原来他说的回话是回给林秀的舅母邓氏,而不是回给林秀本人,白梨转念一想,这也没错,毕竟邓氏才是这家的主母,管着这家的日常一切事务。

    白梨跟了小厮进了院子,一直穿过正厅边的走道,进了第二进院子,直走到最中间的正屋,小厮才停了脚步,对站在外面的一个大概十七八岁的丫鬟说道:“柳儿姐,这是来找表姑娘的白家姑娘,太太让带来的。”

    白梨知道大户人家的小姐要见外人,必须先给主母见上一面,才会放行,她不知道顾家也是如此,可是上次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这样麻烦,不过也不容她多想,屋里的邓氏已经让白梨进屋了。

    一进屋,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屋里一点也感觉不到正月间还有的寒气,温暖如春,以致于让还穿着厚棉袄的白梨无端端的感觉到了一股燥热,她在心中自嘲了一下,自己还真过不得好日子。

    邓氏坐在西间的临窗大炕上,旁边的炕几上放了一个白底蓝釉的茶杯,正袅袅的往外冒着热气,她本人穿了一件簇新的大红色缎地对襟袄,暗绿色织金凤纹裙,头上插了一支黄澄澄的牡丹花簪,手腕上带了一个碧汪汪的玉镯,大红大绿,鲜艳异常,至于好不好看,另当别论,只看价值,比之白梨第一次见她,她这一身行头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从这里也可以侧面的看出,林秀的亲事给顾家带来的好处不可谓不多。

    在白梨打量邓氏的时候,邓氏也在打量她,白梨今天穿的很普通,暗红色立领棉袄,下着一条简单的石青色罗裙,头上只插了一枝普通的细银簪,其余别无装饰,邓氏瞧了她寒酸的打扮一眼,轻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才慢悠悠的问道:“你是白家的那位姑娘,给秀儿当过赞者的那位?”

    白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其实她是被邓氏这副一夜暴富,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做派恶心到了,懒得回答她的话,只简单的点点头。

    邓氏又皱了皱她那画的痕迹明显的眉头,对于白梨的不知礼很不满意,但是可能想到白梨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也不懂这些大户人家的礼仪,所以最后也没在继续在她面前装腔作势了,她也许觉得在白梨面前摆大户人家的规矩,那简直是对牛弹琴,所以没说两句话,就让门外的丫鬟柳儿带白梨去见林秀。

第八十章:悄悄

    柳儿并没有带白梨去林秀的那间布置精美雅致的闺房,而是带了她去林秀刚进顾家时住的小院,两洼菜地早已荒芜无人打理,荒草丛生,只留中间的一条小路还能勉强走人。

    柳儿一边在前领路,一边带着抱怨的语气道:“也不知道姑太太是怎么想的,有好屋子不住,非要住这个破落的院子,表小姐一天三顿的都要过来侍疾,那可是要嫁去沈家的人呀,怎么还能住这等地方。”

    白梨在后默默的听着,也不说话,她其实能够了解顾氏的心情,弃华屋而住破屋,只不过是过不了心中那道关,用女儿的终生幸福换来的华屋美食,即使住进去了,心中也难受,还不如就在这破落的小院中来的自在。

    白梨虽然两辈子都没有做过父母,但是无论是上辈子的父母,还是这辈子的白大富和韩氏,他们对子女的爱莫不是宁愿自己吃苦也要让儿女们幸福,而到顾氏和林秀这里,却恰恰相反,顾氏又怎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华屋美食的好日子。

    前面的柳儿还在絮絮叨叨的埋怨着顾氏的不知好歹,自我折腾,屋中的林秀可能听到了院中的脚步声,打开了门,看到跟在柳儿身后的白梨,她惊讶的喊了一声:“阿梨,你怎么过来了?”

    白梨一笑,道:“我想你了呗!”林秀知道她碍着柳儿的缘故并没有说真话,她也就是乍一看惊讶的问了出口,反应过来了,也不多问,迎了白梨进了正中间的堂屋,转头对柳儿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和白二姑娘说说话。”

    柳儿犹豫了一下,见到林秀皱了眉头,还是顺从的道了声“是”退了回去。

    “秀儿姐。“白梨握住了她的手问道,“今天不是你出嫁的日子吗?难道我记错了?”从刚才柳儿的话中白梨知道林秀嫁去沈家的事情并没有出现让人高兴的变化,只是今天为什么顾家如此冷清,连一桌客人都没有请。

    林秀苦笑一声,道:“你并没有记错,日子是今天,只是是下午傍晚时分,而不是上午。”

    白梨有些惊讶,“一般吉时不是定在上午吗?”

    林秀摸了摸她的头,道:“傻丫头,纳妾哪需要选吉时,天将黑未黑之时,一顶小轿抬去就算完事了。”

    白梨听了有些伤感,这时候在里屋的顾氏咳嗽了几声,林秀立刻进了屋,白梨跟在她身后。

    顾氏早已没有先前住在双井巷时的秀美容色了,如今的她,面色蜡黄,皮肤干枯,发髻凌乱,半卧在榻上,一双枯瘦的手放在棉被上,青筋暴起,她抬起头来,一双原本总带着笑意的双眼暗淡无神,她看见了跟在林秀身后的白梨,略显激动的问道:“这是阿梨吧,亏你还记得来看看我们娘儿俩!”

    白梨一听这话,心酸的眼泪差点落下,她立刻强忍着将那股酸意压了下去,仅仅一年的光景,顾婶简直像是老了十岁不止,难道仅仅是因为生病的原因,恐怕不全是。

    “顾婶,你说的是什么话,秀儿姐可是我的先生呢,哪有学生将先生给忘了的。”白梨和林秀一起坐到顾氏的床边,故意转移话题道,想冲淡这股伤感的情绪,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林秀的确是她在这个时代的启蒙老师,她那半懂不懂的繁体字全靠林秀普及的。

    顾氏一听,伸出枯瘦的右手拍了拍白梨放在膝上的双手,泪眼婆娑的哽咽道:“好孩子!”

    白梨被顾氏一感染,本来已经极力控制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从眼眶中落了下来,她眼圈红红的道:“顾婶子,你不要太过忧心,你好好将身体养好了,秀儿姐才能无后顾之忧。”

    白梨其实的确想提醒顾氏,她若一直缠绵病榻,她本身就会是邓氏手中能够威胁林秀的一把刀,林秀无时无刻不会受着邓氏的要挟。

    顾氏也是个聪明的女子,这样的话平日并没有人跟她说,林秀是她的女儿,不会这样提醒她,否则的话会让顾氏多心的认为女儿嫌弃她拖累了她,邓氏则巴不得顾氏的病永远不好,如此才能长长久久的享受到林秀嫁到沈家的好处,她的哥哥顾怀本身是个大男人,心思没有这么的细腻,更何况妹妹和老婆之间他选择谁,已是不言而喻。

    两个侄儿虽然人不错,但是对于投奔来的姑姑也顶多尽尽义务来探探病,又怎会深聊。

    今天白梨一句话却让顾氏有醍醐灌顶之感,这么长的时间,她一直在心中埋怨哥哥对她的不管不问,埋怨邓氏对她们母女的要挟逼迫,埋怨女儿对邓氏的顺从不知反抗,可是仔细一想,在这个世界上,哥哥和嫂子侄儿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她这个已经嫁出去的妹妹只是亲戚而不是家人了,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女儿为了她得的这个病,不顺从邓氏的安排她又有什么办法,更何况仔细一想,在林秀的及笄礼上沈夫人就已经出现了,那就说明从一开始他们投奔来的时候,邓氏就已经筹划将林秀许给沈家,她了解邓氏可能比她哥哥了解邓氏还要多,她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她费了这么长时间,花了这么多精力,又怎可轻易改变的了的。

    想通一切,顾氏反而觉得有些神情气爽起来,对于哥哥顾怀的完全放弃,反而比之先前对他还抱有一丝希望的时候感觉更加开阔,顾氏心想也许她早就知道指望不上这个哥哥了,但是一直不愿意去正视这个事实。

    她收起凄凄哀哀的眼泪,轻松的对着林秀浅笑道:“秀儿,你过去要好好的,不要担心娘,娘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你在,你舅舅舅母不敢慢待我的。”

    不等林秀回答,她又转过头对白梨道:“阿梨,我知道你和秀儿好,以后你有时间还望你多去陪陪她,那府里也不知是个怎样的情形,我这身子,也去看不得她。今天婶子多谢你的一番话了,点醒了婶子。”

    白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平常的一句话让顾氏有了怎样的感慨和觉悟,但是她的确发现顾氏的眉眼开阔了许多,她知道这种病心态也很重要的。

    她笑了笑,握住顾氏的手,道:“顾婶,你放心,我会尽量多去和秀儿姐走动的,只要秀儿姐不嫌我麻烦。”最后笑看了林秀一眼,林秀一直被顾氏的转变弄得有些回不过神,这会儿才惊喜的看了顾氏,低低的喊了一声“娘”

    白梨看她母女二人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站起身道:“顾婶,秀儿姐,我去堂屋坐坐。”

    她们二人也没和她客气,点点头。

    过了一刻钟,林秀眼眶红红的从里屋走了出来,她对着白梨灿烂一笑,道:“谢谢妹妹了。”

    白梨反而站起来,道:“秀儿姐,你下午出门我就不送你了,这是我送你的添妆。”说着掏出一个荷包,里面放了那一对赤金丁香耳坠,林秀也不和她客气,接过荷包,略带着苦涩的说道:“我曾经幻想过我成亲时的场面有多大,亲戚朋友们前来祝贺热闹喧哗的场景,没想到如今却只有妹妹你悄悄的来送我,”她从荷包里掏出了丁香耳坠,赞了一声:“很漂亮。”说着便带了上去。

    看白梨被她一番话说的难过的样子,她又爽朗一笑,道:“每个姑娘肯定都在心中憧憬过自己成亲的那一天,可真正的事实和自己想象的又有多少是重合的,妹妹,你不必为我担心,日子是过出来的,路是走出来的,你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的。”

    白梨此刻觉得林秀,真是一个外柔内刚秀敏聪慧的少女。

第八十一章:争取

    从顾府出来后,白梨垂肩低头心情低落的走在稍显宽阔的胡同里,也没心思再看一下这个胡同里人家的青砖红瓦房,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憧憬着什么时候自家也能有这么一座舒适漂亮的宅子。

    “唔!”她猛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面前挡了一堵墙,坚硬的如真正的石头墙,她抬起头来,就看到一双深沉的眸子直透入她的眼底,似乎将她的心神也吸了进去。

    “徐……徐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梨磕磕巴巴的问道。

    徐守云一声低笑,清冽如泉水,低沉如琴音,反问道:“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怎会在这里?”

    白梨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她无措的用手指了指后方的顾宅,道:“我来看看秀儿姐姐。”

    徐守云简单的“哦”了一声,便不再多言了。

    白梨赶紧退了一步,没话找话的问道:“徐大哥,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徐守云淡淡的说道:“我娘让人带信来衙门说家里有事让我回来一趟。”

    白梨一听,立刻又让了一步,忙道:“那你去快回家看看吧,梅姨找你肯定有急事。我先走了。”

    说完便跨前一步,朝着与他相反的方向去了,她听到徐守云的声音在她身后低低的“嗯”了一声,白梨加快了脚步,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她朝身后回头看了一眼,徐守云高大的背影正渐渐的向胡同里走去,她面上却露出欢快的笑容,走起路来都觉得身轻如燕起来,只是她自己并没有发现这种甜蜜的心情而已。

    而白梨并不知道徐守云回家所面对的却是什么。

    金桂胡同,徐宅

    徐宅是个三进的院子,徐守云一进家门,门口的小厮立刻躬身道:“大少爷,太太让你回去直接去正屋见她。”

    徐守云淡淡的点了点头,直接快步走向了后院小钱氏所居的正屋冬芷苑,小钱氏的丫鬟碧叶正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一见到他,立刻引着他进了院中,徐守云从小练武,且功夫不俗,眼力耳力自然不同于寻常人,他尚未进院子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女子的说话声,除了他娘小钱氏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只是他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下,却始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这种声音。

    他在院门口站定,并没有进去,对着走在前方领路的碧叶问道:“娘那里有女客?”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碧叶却有些怵他,这个大少爷性格一向是稳重冷淡的,从来不无缘无故的发脾气,更加不会随意迁怒别人,也没有见他打骂丫鬟小厮,但是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气质,这种感觉甚至比对一家之主徐纯的惧怕还要更加浓烈一些,这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观感,家里十余个小厮丫鬟皆是如此,连太太身边的嬷嬷在徐守云面前也不敢多说话。

    碧叶低低的答了一声:“是!”便不敢多言了,只站在旁边等着他做决定。

    徐守云仍然没有多余的情绪,随意般的说道:“既然这样,我先去守书守玉那看一下,等客人走了你再来喊我,若是娘要留她们午饭,你也来告诉我一声。”

    碧叶在心中暗暗叫苦,太太明明是想让大少爷回来见见这位白家姑娘的,现在大少爷避而不见,太太拿他没办法,到时受埋怨的还是她。

    想到这里,碧叶不死心的试图劝劝徐守云,“大少爷,你不去……看看……”说到一半时,见到徐守云漠然的眼神,碧叶识趣的将口中的话给咽了下去,她颓然的道了声:“是。”便低头垂首站立,眼睁睁的看着徐守云大踏步往外走了。

    等见不到他的背影了,碧叶才有些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大义凛然之情,去向小钱氏禀报了。

    正屋西间的临窗大炕上,小钱氏和童氏正坐在炕几的两边,而在小钱氏下首的小杌子上,白樱正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上,腰背挺得笔直,神态一派文雅端庄,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浅笑,不时的附和着小钱氏的问话。

    碧叶进来禀报的时候,小钱氏正在看白樱献给她的一副插屏,上面绣了大朵大朵的牡丹花,红如朝霞,盛开繁华,“啧啧,”小钱氏边看边叹道:“这针线比我们绣坊里最好的绣娘也不差,一点也看不出是出自十几岁小姑娘之手的。”

    白樱听到此话,面色虽然仍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已不知是何滋味了,前世的自己,在最后的十几年间,几乎就是靠着这一手针线养活了自己,又是靠着这一手的针线买药让自己那如破洞般的身子多撑了几年,今生她本不想令人怀疑,假装针线不好向白杏请教,就是怕如果哪一天用到了这一手好针线,会令人怀疑。

    只是没想到她这么早就不得不用这一手好针线来讨好小钱氏了,小钱氏酷爱牡丹花梅花图样,且这花样绣的又是最慢,钱氏姐妹虽然自己有一间绣坊,但是那里的绣娘都是有坊里的绣活要做的,没有多少时间来给小钱氏绣这些牡丹花梅花图样。

    她正好利用这一点来搭上小钱氏,徐守云已经二十岁了,小钱氏本已经十分担心他的亲事了,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她就不相信小钱氏不往这边想,况且之前的两次见面,只要小钱氏不笨,她应该能够看出自己的心意,只要她做的不违规矩,相信没有一个母亲不希望找一个爱慕自己儿子的女人做自己的儿媳妇,果然,她的这一棋走对了,小钱氏喊了徐守云回来。

    在等待的时候,白樱的心情忽上忽下,怕见了他,他却并不想见她,又怕他衙门里有事回不来。

    只恰恰没想到,他衙门里没事,他也回来了,却连屋里的人是谁都没有兴趣,就避了出去。

    “什么,你说守云去了守书守玉那里?”耳边还响着小钱氏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白樱的心却已渐渐沉下。

    碧叶低头应了一声:“是。”又胆怯的抬头看了小钱氏一眼,只见她柳眉倒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但是碧叶还是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少爷还说,要是您要留客人吃午饭,就去禀告他一声。”

    小钱氏拍了拍炕桌,对碧叶道:“你去让他过来,现在马上让他过来,就说是我吩咐的。”

    碧叶苦了脸领命而去,却在心中不止一次的埋怨前来做客的童氏白樱母女二人,心道这母子都为见不见你们闹得不快了,你们怎么还能在这坐的住,还不赶紧告辞走人。

    殊不知,从家里出门之时起,白大贵就交代童氏一切听白樱的,所以即使童氏认为现在的情况很尴尬,但是看到白樱不动如松的模样,虽然如坐针毡,但是童氏也不得不面带尴尬的微笑静静的坐着。

    而白樱,她现在的脑子里有点乱,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见他一面,无论如何总要见他一面,这一次才没有白来,只有见他一面,才能决定以后的事情要怎么做。

第八十二章:退路?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碧叶急匆匆的赶来了,小钱氏瞟了她一眼,冷冷的道:“怎么样,他人呢?”

    碧叶怯怯的看了小钱氏一眼,嘴巴动了动,没敢说出来。

    小钱氏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道:“说吧,我不会责罚你的。”此刻,碧叶觉得淡然的小钱氏和徐守云倒是很相似,一样的令人紧张和害怕。

    她垂了头,低低的说道:“大少爷说,衙门里有事,他就先走了,晚上下衙后再和您解释。”

    小钱氏气得面色通红,压抑着怒火道:“好个徐守云,又跑了,好,我等着他晚上回家,看他怎么交代。”

    端坐着不动的白樱却已经感觉到从脚底透上来的寒意,虽然屋里烧了地龙,她仍然感觉不到一丝的温暖,一股失望或是绝望让她的情绪沮丧低落到了极致,以至于当小钱氏不好意思的和她娘童氏说:“童家妹子,真是不好意思,我本想让我家那个孽障来给你请个安的,”又转向对她说:“再带着阿樱在我们家花园转转的,没想到他又有事出去了,他这个衙门里的事就是这样,随时都有可能有事”的时候,她竟然连勉强的露出一个笑脸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坚持的点了点头,连一句客气话都说不出,她怕她一张口,那股埋怨绝望的气息让小钱氏感觉到,而废了她这么长时间在她心里建立起来的好形象。

    童氏见白樱没有说话,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附和小钱氏:“是啊是啊,衙门里的事肯定最重要,不能耽误正事。我和阿樱就先回去了。”

    小钱氏可能也察觉到了白樱的不悦,但是她也没在意,肯定嘛,无论哪个姑娘家被如此扫了面子还能言笑晏晏那才是不正常的,没有羞耻心的,白樱此举非但没有给小钱氏留下坏印象,反而让她感觉到这姑娘是个有血性的姑娘,而不是一味的谄媚。

    白樱要是知道小钱氏的想法,可能真要感叹世事弄人,让人不知所措了。

    和童氏坐着骡车“得得得”的回了金花胡同,白大贵还在郑记粮铺没有回来,白樱淡淡的和童氏说了一句“累了”就回了房间休息了,童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的叹了口气,自从通过这个女儿的能力一家人进了城之后,她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儿了,她已经没有了同龄少女活泼开朗的天性了,反而不知在什么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来越刚愎越来越阴沉,而丈夫白大贵对此种情况非但不阻止任其发展,甚至还让她去听白樱的调派。

    就像今日去金桂胡同拜访徐家夫人钱氏一样,童氏觉得两家的交情并不足以够得上正月间单独拜访的地步,但是白大贵和白樱父女二人都坚持,她无法只得同意了,而从今日的情况看来,小钱氏对她们母女倒是挺热情的,但是白大贵和白樱心目中的正主那个徐家大少爷徐守云却对她们冷淡的可以,连见都没有见上一面,这无疑是一种沉默的抵触,她不知道白樱有没有看出来,但是她想她一定看出来了,只是她从白樱的态度上看出她并没有死心,以后也许仍然会做同样的令人尴尬的事情,她不知道她的女儿为什么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成了如此模样,她不能也更加无力阻止,童氏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心情低落。

    白大贵虽然在粮铺上工,但是对于今天妻女去拜访徐家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中午吃午饭时回来了一趟,看到童氏的表情,他就知道了事情不太顺利,一句话也没说,他走进了白樱的闺房。

    白樱并没有休息,只是愣愣的坐在窗前,看着院子,发着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大贵走到白樱身后,白樱并没有回头,白大贵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阿樱,既如此,不如就放弃了吧,我们也不需要将所有的注下在一个人身上,今天我们大掌柜郑弘和我说了一个人,我觉得挺不错的,不比那个徐守云差,说不定还好一些。”

    白樱仍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坐着,白大贵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但是还是继续说道,“郑大掌柜跟我说,他的妻氏娘家有一门隔了几代的堂弟,好像叫吴尚的,是个秀……”白大贵话还没有说完,白樱已经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她双眼瞪了老大,不敢相信的看着白大贵一张一合的嘴,白大贵被她这可怕的眼神看着不由自主的停下了下面的话。

    “阿樱,怎么了?”白大贵被白樱如此强烈的反应震到了。

    白樱愣愣的问道:“爹,你刚才说什么?”

    白大贵虽然不解白樱为何有此反应,但还是如实的说道:“我说郑大掌柜的妻子有一个远房堂弟是个秀才。”

    “你说他叫什么名字?”白樱盯着白大贵的嘴巴。

    “好像叫吴尚。”白大贵有些不确定。“吴尚,吴尚。”白樱低低的反复的在口中说着这个名字,“吴尚,呵呵,呵呵。”她开始是低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看着女儿满面泪痕,白大贵有些紧张,他喊了一声:“阿樱!”白樱却软软的倒了下去,昏了过去。

    看着躺在床上的白樱,白大贵和童氏心中不是滋味,童氏不甘心的问道:“她爹,你觉不觉的阿樱变了。”

    白大贵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童氏继续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肯定也发现了,自从进城之后,阿樱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对,应该更早一些,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说不上来。”童氏喃喃的道。

    白大贵却低声说了一句:“无论怎么变,她都是我们的女儿。”

    童氏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这时候,床上的白樱却开始说起胡话来,她一会喊“徐大哥”一会却喊“姐夫”一会又缠绵悱恻的喊着“守云”一会却又带着无尽的恨意喊着“白梨,堂姐”之类的,声音似清非清,白大贵和童氏听的一头雾水,却也知道女儿这种情况不对劲,也没有喊大夫,只自家人看着些。

    白大贵夫妇守了白樱一夜,期间连两个儿子白杨白槐过来看看姐姐都让他们给撵了回去。

    第二日,白樱终于睁开了双眼,见到白大贵的第一句话就是:“爹,我不嫁吴尚,死了也不嫁。”

    白大贵被白樱这一次吓了一跳,忙连连点头,道:“咱不嫁他,咱就嫁徐家的大少爷。”

    白樱听了,浅浅的笑着,面带这羞涩憧憬看着透过窗内的阳光,如一层金辉照在她的脸上,似梦似幻,白大贵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很不祥,但是他不想多想,摇了摇头,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

第八十三章:定亲

    白杏和张三起于正月二十八下定,那天一般都是到女方家来,白梨头一天就回了家,白大富也回了村将白老爹两口子接了过来,还有白大康夫妻和白小金,一屋子的人将这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的。

    可能是上一次回五河村闹得事太大了,这一次白老爹和余氏白小金并没有闹什么幺蛾子,只余氏淡淡的嘟囔了一句“穷折腾,非要在城里办”之类的话,只不过她这些无伤大雅的话,也没人理她。

    当日,张叔张婶带着张三起,还有张三起那入赘到舅舅家的大哥和他的妻子齐氏带了他们的儿子也过来了。

    热闹闹的摆了两桌,屋子里摆了一桌,院子里摆了一桌,菜色很丰盛,张婶没口的夸着白杏,什么长得漂亮人又勤快,什么人品端方手又巧之类的,反正好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的往外说,在今天的日子里韩氏却不会去冷落张家人,即使她对张家当初求亲的方式很不满,此等日子也要好好表现,免得落了面子事小,让白杏以后的日子难过事大。

    白梨坐在白杏身边,对白杏耳边悄声道:“姐,你以后可得注意了,婆婆肯定要孝顺的,但是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看这张婶,以后肯定不是个简单的婆婆,能屈能伸的。

    白杏白了她一眼,“你以为你姐我这么笨。”白梨心道当时是谁傻乎乎的跑去人家帮忙,虽然最后让人家认为她勤快懂事,但是也给了人家一个要挟他们家的把柄,只是这话现在却不好说。

    吃过饭后,张三起找了个机会拦住了白梨,拱手施礼道:“阿梨妹妹,我想和阿杏说几句话,可以吗?”

    白梨被他这态度弄得噗嗤一笑,道:“你说话就说呗,嘴巴是你的,哪里需要我同意。”

    张三起心道我哪敢在你这小姑奶奶面前偷偷的和阿杏说话,被你发现你不得又跑过来噼里啪啦的说我一顿。

    他好脾气的呵呵一笑道:“那就谢谢阿梨妹妹了,你能不能帮我将阿杏喊出来。”说着也不等白梨回答,自己转身走出了院外。

    白梨进了厨房,早就在厨房门口伸长脖子看院子里动静的白杏见到白梨进来,迫不及待的问道:“阿梨,你和张三哥在院子里说什么呢,那么小声。”

    白梨白了她一眼,无奈的道:“姐,看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我真的很担心你以后肯定会被张三起给吃的死死的,你拿出点骨气出来行不行。”

    白杏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在洗碗的韩氏听到了姐妹二人的对话,心中也实在担心这个大女儿嫁人后的生活,虽说女子嫁人后以夫为尊,但是自己也得有些气性,才能在夫家立得起来,这个白杏平日在家里脾气倒也挺爽利的,不是那逆来顺受的个性,没想到一遇到这个张三起,就什么气性也没了。

    韩氏不由的长叹了口气,说实话,若是没有这些糟心的事,张家的确算的上是一门好亲事,儿女年龄相当,张家家境富裕,只是世间事总有不如意之处。

    在旁边帮着韩氏一起清理厨房的汪氏则好奇的看了看韩氏,问道:“大嫂,今天是个喜日子,你怎么倒愁眉苦脸起来。”

    韩氏掩饰的一笑,道:“我这不是舍不得女儿吗,下半年就要出嫁了,没有几个月了。心里难受。”白杏的婚期定在八月十八,韩氏这话倒也不全是敷衍,本来,谁家女儿出嫁,父母想到女儿就要离开自己身边,到别人家做媳妇,肯定心中都是伤感的。

    汪氏安慰她道:“大嫂,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侄女婿长得高大健壮,家境也富裕,不愁吃喝的,我看亲家两口子也是爽利人,你以后可以等着享女儿的福了。”

    韩氏笑着道:“那就多谢你吉言了。”

    看着白梨拉着白杏出了厨房门,汪氏忽然凑到韩氏耳边问道:“大嫂,今天二哥二嫂怎么没来?”按说像这种日子,白家兄弟妯娌应该齐齐到场的。

    韩氏不在意的笑道:“你大哥去请了,说是郑记粮铺最近有一笔大生意,她二叔走不开,阿樱又生病了,她二婶要在家照顾,就不来了,等成亲的时候一家人再一起过来。”

    汪氏撇了撇嘴,不快的道:“我和大康成亲的时候,阿樱就生病了,二嫂也没来,怎么这次又生病了难道是豆腐做的,一碰就碎。还不是想避开白小金。”

    韩氏听了有些奇怪,问道:“白小金又想做什么?”韩氏对白大贵一家人来不来白杏定亲宴说真的一点儿也不在意,本来两家关系就不是太亲近,更加因为去年白梨遇狼的事情更加的冷淡,连正月都没有走动了。而她也不想再和白大贵这样的人多来往了。

    汪氏悄声道:“上次腊月间,也就是我成亲的时候,二哥回来了,答应小金要接她进城里生活,和他们一家一起住,只是走的时候却并没有带上小金,只带着白杨白槐悄悄的就走了。这次娘带着白小金进城,也想借着这次机会将白小金托付给二哥,让他们两口子给她找一门好亲事。特别昨天大哥回村说阿杏都要定亲的时候,娘的脸色就不好,说什么阿杏是晚辈,怎么能赶到姑姑前面就将亲事定了。还是爹说了一顿,娘才勉强的在今天露出了笑容。”

    汪氏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解释了清楚,她既然嫁到白家来了,就不能与白家兄弟一个都处不好,而她早已知道白大贵是个自私自利的人,童氏也是个没有好处不露笑的主,和他们家走的近,以白大康憨厚的个性,说不定被他们坑死了还帮他们数钱。

    而白大富和韩氏则是人进我一尺我进人一丈的人,这样的人只要你对他们好,他们必也会有所回报的,汪氏觉得必须仅仅跟随大房的脚步走,从成亲那天她就知道了,白老爹和余氏就更加靠不住了,关键时候不坑你一把就算不错了,要想平日有事有个兄弟帮忙,还是白大富和韩氏夫妻靠谱,更看他们这几个孩子都是性情纯良的,就知道为人父母必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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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脱手

    看着她的一段话让大家俱都沉默下来,余氏则是不耐烦的问道:“大富,你到底去不去给你妹妹说这门亲事?”

    白大富此刻的脸上就像喝了黄连水一样,苦不堪言。

    白大康也觉得余氏的这个要求有些匪夷所思,他帮着白大富对余氏道:“娘,那徐捕头哪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能够攀的起的。”

    余氏怒瞪他一眼,喝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怎么了,你大哥二哥都已经是城里人了,一个自己是老板,一个是掌柜的,将自己的妹妹许给一个捕头,那是看的起他,更何况我们小金长得这么好,性情也好,那个徐家小子还有什么可嫌弃的。”

    白梨再一次见识到了睁眼说瞎话的最高境界,她看了白老爹一眼,想知道白老爹对余氏的这番话是个什么感想。

    白老爹仍然慢悠悠的抽着旱烟,一言不发,白梨太了解白老爹的把戏了,他的这种面无表情的沉默,实际上就是对余氏无言的默认和支持。他不说话的原因是如若事情有了变化,他还能有挽救的机会。

    白梨实在受不了了这两个老夫妻的目下无人和恬不知耻,她上前一步,尚未说话,就看到白老爹的细缝小眼猛地一眯,精光四射的看了她一眼,里面含着浓浓的警告意味,白老爹发现这个二孙女每次只要一说话,就能将他的计划打乱。

    白梨藐视了白老爹那带着浓浓威胁意味的一眼,她淡淡的开口道:“爷,奶,我爹娘和那个徐捕头并不熟,只是上一次我和姐遇到歹人危害,蒙他相救,我们一家才第一次和他见过面,又哪谈的上相熟。”白梨将被狼所害改为歹人所害,就是暗示白老爹和余氏不要忘了他们所看上的最佳女婿人选是因为什么原因和他们相识的,前事尚未解,他们又怎有脸再来谈今事。

    余氏听了白梨的话,面色稍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头,而白老爹仍然面不改色的端坐着,连抽烟的频率和速度都没有改变一下,白梨心道余氏虽然看起来更加难缠不讲理,但是心计最深的还是白老爹。

    白杏本来一直在想着临别时和张三起之间的甜蜜瞬间,但是屋中的气氛显然不适合她继续再回忆那在她心中最美好的时刻。

    她回过心神来,道:“是啊,爷,奶,上一次阿梨差点就被人害死了,幸亏是人家徐捕头给救了,我们曾经想上门道谢,都让人给拒之门外了,更何况去帮小姑说亲,那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说完,她还夸张的“哈哈”两声。

    眼看余氏有被白杏气疯的趋势,白梨赶紧上前解围道:“爷,奶说是告诉她的那个徐捕头没有成亲家境又富裕,那么二叔跟徐家一定很熟,不如这样吧,让二叔去帮小姑说这门亲事,二叔是读书人既识字,说话又文雅,让他上门去求,不比我爹这个大老粗好多了。”白梨建议道,既然祸是白大贵闯的,就让他去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白老爹大概看出了白梨急欲将白小金这个包袱甩脱手,他隐藏在烟雾中的双眼淡淡的瞥了白梨一眼,不过并没有说话。

    余氏则在皱着眉头考虑,她虽然对于白大贵上一次的不辞而别感到不悦,但是白大贵毕竟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她也不想让他为难,余氏心中并不傻,她反而很明白,这个徐家绝对不是那么容易就嫁成的,只是对于白大富夫妻上门去求亲这件事,她吩咐的理所当然,反正到时受嘲笑拒绝或是为难的时候她又不知道,但是万一要是这门亲事成了,那她的小金不是掉进了福窝里吗,整个五河村,不,是整个八里镇的姑娘都会羡慕嫉妒她的,所以说余氏对待白大富简直和继母没有两样,为那不可能的万分之一就可以让儿子去遭受别人的侮辱。

    白梨看余氏仍然皱眉沉思的模样,她再加上一把火,“奶,你放心,二叔读过那么多书,对于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怎样说话,早就炉火纯青了,他肯定不会上门就对着徐家说要结亲的意思,他会委婉的提示,若是徐家同意了,皆大欢喜,但若是万一徐家拒绝了,二叔和我们白家的面子,最重要的是小姑的闺誉也不会有多大影响的。

    而让我爹说的话,我爹说话一向直来直去,本来有可能成功的事,也可能让他给说崩,说崩还不怕,最怕的是不仅事没成,还让别人家说小姑是嫁不出去的姑娘,还要自己的亲哥哥给上门求亲,那对小姑的以后肯定不好。”

    白梨一通忽悠,虽然没有将白老爹忽悠住,余氏也不是那么容易就上当的,毕竟姜是老的辣,余氏也不是个笨人,但是却成功的将猪队友白小金给忽悠住了,她虽然对徐守云很有些少女朦胧的心思,但是若是让她为了徐守云,坏了自己以后的名声,她是万万不肯的,说白了,她对徐守云还停留在对他英俊面容的迷恋上,若是不成的话,虽然遗憾,但也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白小金听了白梨的话,立刻对着余氏道:“娘,我们去让二哥说吧,大哥那么笨,就算说了也不会成的,二哥则不一样,他人聪明又读过书,肯定会想一套好的说辞去和徐家说的。”

    白梨一听白小金的话,就知道这个烫手山芋肯定九成九能够脱手了,二叔,谁惹得烂摊子谁收拾,我不管你和白老爹余氏说这话的心意是什么,只是现在麻烦来了,你还是好好解决吧。

    白老爹放下手中的旱烟杆,看了白大富一眼,淡淡的道:“老大,你倒是养了个好女儿。”其中讽刺之意不言而喻。

    说完站起身道:“走,我们到老二那里去,顺便也去看看我那三孙女到底生了个什么不得了的病,从去年生到今年。”白老爹和余氏不同,说到底,他比余氏更加的自私,余氏对白大贵和白小金还是一门心思不计得失的宠爱,但是白老爹的心思则埋得更深些,对于白大贵的不敬他显然已有些不满了。

第八十七章:巧言

    白老爹已经站起来朝着院门外走了,余氏皱着眉头想了一下,虽然知道这样一大家子直接就冲向老二家不太好,但是耐不住白小金一个劲的在她身后催她,余氏还是无奈的带着白小金跟着白老爹一起出去了。

    韩氏赶紧的催着白大富,道:“他爹,还不快给爹娘指路去。”白大富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站起身跟着出了院门,闺女帮着他解决了这个烫手的难题,他可不能半路上掉链子。

    白大康对汪氏道:“桂芳,爹娘将小金送到二叔家,应该就会直接回村,我们赶着牛车一起去吧。”

    汪氏点点头,解下腰间的围裙,递给韩氏,道:“那大嫂,我和大康就先回去了,你们平日有空的时候就回村看看。”

    韩氏点点头,跟着他们到了院门口。

    白梨却拉着白杏一起挤出了院子,白杏不解的看着她,“阿梨,怎么了?”

    白梨拉着她跟在白老爹等人的身后,“姐,我们跟着一起去吧,不然以咱爹的个性,二叔说不定反过头来就能又让爹将小姑给带回咱家来,你说,到时候让爹去和徐家提亲,那不是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吗。”

    白杏闻言,点点头,道:“你说的这个到真的有可能。”

    姐妹二人跟着一群人一起到了金花胡同白大贵家,站在院门外,白小金就忍不住说道:“二哥这住的地方从外面看就不知道比大哥家好多少,亏上次二哥回家还只说住的宅子简陋,不能接爹娘到城里享福呢。”

    白老爹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余氏的表情却很微妙,似欣喜又似低落,等白大富上前敲了门,童氏出来开了门,见到一群人站在门外先是吓了一跳,再仔细一瞅,发现竟然是白老爹余氏带着两个儿子孙女等,又惊讶起来,“爹,娘,你们怎么来了?”她冲口而出。

    余氏对于童氏毕竟没有对白大贵那样宽容,她闻言,脸一拉,道:“怎么,我儿子的家我竟然来不得?”

    “呃……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娘你误会了。”童氏忙摆手。

    余氏的面色并没有好转,她狠狠的“哼”了一声,道:“那你还在门口站着干啥,不让我们进去。”

    童氏闻言,忙让开身,道:“爹,娘快进来,进来喝杯水。”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连白老爹都淡淡的瞥了童氏一眼,问道:“老二媳妇,老二在家吗?”

    童氏对这个公公的畏惧比婆婆不知多了多少层,她也不知道是问什么,平日公公也并不与她们做儿媳妇的多话,但是她就是能感觉到公公比婆婆更加的可怕。

    一听白老爹的问话,她忙答道:“爹,大贵他在铺里呢,还没回来。”

    白老爹一听,脚步没停,头也没转,只对身后的白大康道:“大康,你知道你二哥上工的粮铺在哪里吧,你去将你二哥找回来,就说我找他有事。”

    白大康立刻回了一声“是,爹!”,收回了刚踏进院门的脚,赶着牛车去寻白大贵了。

    “娘,谁来了,闹哄哄的?”正在这时,屋里传来了白樱的声音,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可听不出丝毫病态之感。

    余氏听了,面色更加不善,只冷声道:“生病了,多大的病呀,正好趁着我们这把老骨头还在,将大夫请来当面说说,我们也能给你们拿个主意。”

    余氏说这话的时候,白樱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白槐,白杨去了学堂,她正在教白槐认字,也是白樱运气不好,她本来因为前天的事,的确生了一场病,发热了一夜,昨日才醒来,身体也还虚弱,可她这病主要是因为心里恐慌难受才发的,她毕竟活了两世,心思之坚定,心理之强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和上一世相比,她此生所受的这一点挫折又算的上什么?所以醒来后半天的时间她就回转过来了,重新做好了心理建设,而当白老爹和余氏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健康优雅的少女款款走来,面色红润,身姿轻盈,哪里看出丝毫病态来。

    白樱一看到白老爹余氏等人,也是吃惊了一下,但她毕竟不是童氏,她立刻换上了满脸的笑容,上前来搀扶着余氏,亲热的道:“我还在奇怪今早上怎么有喜鹊站在我家屋檐上叫呢,还在想着有什么喜事会来呢,又想着今儿个是阿杏姐的好日子,我娘因为我的身体原因不能去,难道喜鹊体谅我们特地跑到这里来道喜。”说着,看了一下和白梨走在一起的白杏,意味深长的微笑了一下。

    白樱继续说道:“原来还不仅仅是因为阿杏姐的喜事,还因为爷奶今儿个会来我家,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爷奶两位老人家来了,我家不是有了两件宝了吗,喜鹊这是在恭贺我们呢。”

    白樱那张嘴如涂了蜜一般,将余氏的满脸寒霜立刻化成了满面春风,只是白老爹的表情仍然淡淡的。

    白小金却忽然之间脑子清醒起来,她经过白樱这一段话之后,竟然还能想起来余氏一开始的问题,只听她好奇的问道:“阿樱,你到底生了什么病,怎么都不需要躺着养病的吗?还这么有精神?”

    白樱一下子卡壳了,白梨猜想她此刻心中一定在狠狠痛骂白小金的多嘴多舌。

    余氏经过白小金一提醒,也看向白樱,白樱不愧心理素质强大,在这样一道目光下,竟然还能笑的出来,指路道:“爷奶,你们都累了吧?快进屋喝杯水。”

    此话一出,白梨知道这肯定有惹了余氏的逆鳞,果然,只听她冷冷的道:“我来我儿子家,还要你带路,我到我儿子家来,只为了喝杯水。”

    说完,也不理童氏和白小金,率先进了正屋,白小金连忙在白槐背后拍了拍,白槐也是个精明的孩子,他立刻随着众人一起进了正屋,小跑着到余氏身前,趴在余氏的膝盖上,软糯糯的道:“奶,我好想你呀。”

    余氏一听,哪还记得再去多看屋中雅致的摆设,一颗心都挂到白槐身上,“乖孙儿,好孩子”的一通心疼,末了又问他:“你哥哥呢?”白槐奶声奶气的回答:“哥哥上学堂了。”

    余氏欣慰的笑道:“好,好,咱们家又要多一个读书人了。”

    白杏和白梨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撇了撇嘴。

第八十八章:筹划

    大家各自落座之后,童氏给每个人上了一杯茶,一样的甜白瓷茶杯,碧色的茶汤,清亮透彻,一看就是好茶叶才能泡出来的。

    白小金已经在屋中转了一圈,惊叹连连,脸上欣喜不已,白梨知道她这是为以后能够住在这样的屋子里而感到高兴,现在又喝了这样一杯茶水,更加啧啧称奇道:“二哥家的日子可比大哥家好过多了,二哥回家说的也太谦虚了,这样也叫住的狭小,生活简陋的话,那大哥家在城里过的简直就是贫民的生活了。”

    白小金一向有话直说,这话可能是她内心的真正想法,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这一段话,一下子将她两个哥哥都给讽刺进去了。

    白樱在童氏端出这样一套杯子的时候,就对着童氏皱了皱眉头,现在闻听此言,更加觉得童氏做事不用脑子。

    她立刻笑道:“爹爹毕竟是铺子里的二掌柜,有时候需要请一些生意上的人回家吃饭,家里总要有一套拿的出手的茶具和品相不错的茶叶,否则就会让人笑话的,我们平日在家根本舍不得用的,今日还是看爷奶大伯婶婶来了,才拿出来招待大家的。”

    此话说的既合情又合理,白小金没有听出什么来,仍然是津津有味的喝着茶,余氏虽然生气白大贵说的不合事实,但是一来她看着她最喜爱的儿子日子过得比想象中的好,二来经过白樱的解释,也是说的通的,她知道这个二儿子因为读过书,所以对于生活上的要求不像他的两个兄弟那么粗糙,以前是没条件,现在他自己有那个本事,买一套漂亮的茶具,几斤好茶叶,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说,在余氏的心中,白大贵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而白大富和白大康却没有这个待遇。

    白老爹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拿起旱烟杆狠狠的抽了一口,白大富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也没碰那杯看起来很上档次的茶,汪氏正在对着屋外翘首以盼,她和白大康毕竟刚刚成亲,离开一会她心里就挂念,白梨白杏则是兴致勃勃的品着茶。

    白樱这时候小心翼翼的问道:“爷,奶,你们在不在这吃晚饭,我们去买些菜回来?”

    “我们……”“你先坐着,等你爹回来再说!”余氏正想回答,被白老爹打断了。

    白樱看了童氏一眼,童氏摇摇头。

    正在一屋子中人各存心思的时候,白大康带着白大贵回来了,白大贵一进门,就跪在了白老爹和余氏面前,磕了三个头,才愧疚的说道:“儿子不知道爹娘来,没有前去迎接,还累着爹娘在此等待,是儿子的不孝,还请爹娘不要见怪,原谅儿子。”

    白梨和白杏瞬间被白大贵的这一手给弄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白梨心道就凭白大贵这心计,十个白大富再加上一个白大康都不是他的对手。

    果然,余氏早已坐不住了,立刻起身搀白大贵起来,道:“好孩子,不怪你,我们知道你忙,置了这么一间好宅子,全家人都要靠你养活,你能抽空回来一下,我和你爹就已经很满意了。”说着,还冲白老爹问道:“老头子,你说是不是?”

    白老爹猛的抽了一口烟,慢悠悠的道:“其他的不说了,老二,你坐下,我们说正事。”

    白大贵早在路上就从白大康的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白大康虽然不想说,但是白大贵是何人,他若想从白大康口中知道事情,白大康又怎么能经的住他的问话。

    白老爹已有所知的问道:“想必你也应该从大康口中知道是什么事了吧,你怎么说?”

    白老爹不是余氏,他不会被白大贵耍的这一手给弄丢了最初的目的。

    白大贵此时却真的有些有口难言,去年腊月他在老家的时候,撺掇着白小金去向徐守云献殷勤,让白小金对徐守云产生好感,因为以他犀利的眼光早已看出了徐守云对白梨的态度特殊了一些,一个二十岁的男子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家太过关心,就不得不让人联想到婚姻嫁娶上的事,那时他其实在心中已暗暗知道白樱的希望应该不大了,他想着凭他如今在城里的身份和身家,在封城给白樱找一个不错的婆家应该不太难,没必要去争一个心思不在白樱身上的男人做女婿。

    但是他也不想让老大家的闺女嫁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所以才让白小金加进去阻挠的,他想着以白小金和余氏的威力,那个白梨要想顺顺利利的和徐守云结秦晋之好是难上加难。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聪明的白樱会对那个徐守云情根深种,说出非他不嫁的话,他就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想顺着她的心意让她嫁得心目中的如意郎君了,妹妹怎么能和女儿比。

    现在白小金找上门来了,让他帮她去向徐家提亲,此事别说是他家白樱看上徐守云了,就算那个徐守云不是白樱中意的男子,如此丢脸的事他也是万万做不来的。

    只是现在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将白小金留下来,以白小金的心性,要想改变她对徐守云的好感应该不难。

    想到这里,白大贵恭敬的对白老爹和余氏道:“爹娘的吩咐儿子怎敢不从,小金以后就住在我家了,我和孩子他娘负责给她找个好婆家。”

    他话中暗藏的机锋余氏和白小金是肯定没有听出来,白老爹应该听出来了,但是也许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让白大贵去徐家提亲,而是让白大贵在城里给白小金找一门亲事,所以也不去在意白大贵说的是给白小金找一门好亲事,而不是到徐家去提亲。

    白梨这时候才发现原来他们所有的人都被白老爹摆了一道,白老爹从五河村出发到进了封城,他就从来没有想过让白大富给白小金找亲事,他一开始中意的人选就是白大贵,只是他没有想到白大贵和童氏竟然没有参加白杏的定亲,所以到最后他没有台阶下,才想到说让白大富帮着找亲事,可是白梨稍微一试探,稍微递了了梯子,他就顺势而下,要白大富给他领路,来白大贵家了。

    这个老狐狸,算计儿子,算计孙女,连老婆也一起算计了,余氏就是一直在给他伸头的那只出头鸟。

    白老爹心中一直明白,白大富论口才急智都是没法和白大贵比的,要想白小金顺顺利利的嫁进城里,就必须指望白大贵,否则你就是为难白大富他也是做不来的。

    难道在白老爹心中,他最疼爱的只有白小金,否则为什么这么一门心思在为白小金筹划,白梨在心中暗暗想到。

第八十九章:计谋

    一番谈话后,皆大欢喜,白大贵痛痛快快的接受了白小金这个大包袱后,白老爹和余氏也没有再追究白大贵隐瞒在城里的实际生活情况,也没有再留在白大贵家吃晚饭,趁着天还早,让白大康赶着牛车带着他们回村了。

    离开白大贵家之后,白大富直接去了木坊,接三皇子府的那一批家具打造的已经进入了尾声,据说那边的别院也建的差不多了,过几日,就能将家具搬进别院了。

    路上只剩下白梨和白杏姐妹二人,白梨因为白杏的定亲已和绣坊请了一整天的假,明日早晨去上工即可,今晚可以在家住一夜,白杏这才有机会问白梨:“你说,二叔怎么这么轻易就将小姑留下了?”白杏百思不得其解,白大贵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

    白梨轻笑道:“具体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二叔肯定不会去徐家提亲的。”

    白杏不解,“二叔不是已经答应爷奶了吗?”

    白梨提示她,道:“你好好想想,二叔是怎么说的。”

    白杏沉思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二叔只说会帮着小姑找一门好亲事,但是并没有说会去徐家提亲。二叔真会说话,既没有直接拒绝,但却的确拒绝了。”说完后,又道:“但是也不对呀,就算帮小姑找一门好亲事也不容易吧,二叔怎么就这样答应了。”

    白梨也有些不解,道:“也许二叔已经有了好人选了吧。”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否则以白大贵的个性,即使是因为他的推波助澜,白小金才对徐守云有想法的,他也不会如此痛痛快快的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

    白杏不相信,反驳道:“不可能,如果二叔有了好的人选,肯定会先将就白樱的,怎么会留给小姑呢。”

    白梨则是半猜测半确定的道:“白樱看不上呗。”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却让她说中了事实。

    此刻,金花胡同,白大贵家。

    让童氏陪着白小金在屋内给她布置房间,白大贵父女在白樱的房间里谈话。

    “所以,爹的意思是将小姑说给那个吴尚?”白樱蹙着眉头问道。

    白大贵点点头,无奈的道:“那个吴尚年纪轻轻已经是秀才了,我本意是想将你说给他的……”看到白樱面色不好,他立刻打断道:“好,好,不说了,只说你觉得这样怎么样?小金毕竟也是我的妹妹,你不要,留给她也是个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白樱却还在犹豫,她可是很了解以后吴尚是个什么德行的,说具体点,就是一次次的落榜后,自暴自弃,酗酒赌博无一不做,不多的家资没有一两年就给败光了的草包,谁嫁给他谁倒霉,只是现在看起来外表光鲜罢了。

    想了一下,她还是下定决心道:“爹,我觉得小姑一个大字不识的,嫁给吴秀才人家不一定愿意。不如,……”她眼珠转了转,道:“我们将大伯家的阿梨姐说给他,阿梨姐既识字又懂得算账,大伯又是李记木坊的东家之一,吴家肯定愿意说这门亲事的。”

    白大贵听到她的建议,却皱了眉头,道:“我和你大伯之间的龃龉你又不是不知道,还要帮着他的闺女找上这样一门好亲事。”白大贵很不甘心让白大富家沾他的光。

    白樱不遗余力的劝道:“爹,一笔写不下两个白字,怎么说,我们和大伯家都是一家子,等到阿梨姐嫁去吴家过上好日子了,以大伯一家的性子,肯定不会忘了你这个月老的。”白樱心道,那时候白梨也许会整天的骂他们二房一家吧,不过那又算什么呢,她上辈子吃的苦,白梨你怎么也要受一受,才知道其中的刻骨滋味。

    看着白大贵仍然没有松口,白樱继续道:“爹,你想呀,即使你不去说阿梨姐,而想将小姑说给吴秀才,就算吴家不嫌弃小姑大字不识,同意了这门亲事,但是等以后他二人果真成亲了,你觉得以小姑的性子能和吴家人好好相处吗,那不是结亲那是结仇。”

    白樱最后一句话果然触到了白大贵的心口上,吴家是他现在顶头上司的亲家,虽然是远房的,但是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他想和吴家结亲,也是存着和郑大户的大儿子郑弘拉近关系,万万不能适得其反,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一想到白小金那副大小姐脾气,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白大贵又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要是阿樱不在执着那个徐家小子,嫁给吴尚该多好,这么年轻的秀才,以后百尺竿头,中举人进士也是有很大可能的,这样一来,说不定他以后能有个做官的女婿,那是多涨面子的事,可是现在只能便宜大哥那个憨夫了,真是憨人有憨福,白大贵心中再不甘,但是也舍不得放弃这样一门能够给他得利的亲事。

    白小金要是知道她爹在心中还期望吴尚那个没用的男人以后会中举人进士的,恐怕能够笑出两缸眼泪出来,因为就是这个无望的期许,她赔了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赔了自己整整一辈子的时光。

    看着白大贵久久不开口,白樱催促的喊道:“爹?”

    白大贵咬了牙,决定道:“那就这样吧,只是你小姑怎么办,她现在一门心思就想着嫁那个徐守云。”

    白樱并不知道其中有这一环节,白大贵是在路上听到白大康说的事情经过,而白大贵在老宅中所做的事也并没有告诉白樱,现在听到白大贵说白小金也看上了徐守云,可真的大吃了一惊。

    白大贵这才将所有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白小金在心中暗道白大贵这做的都是什么事,尽给她找麻烦,但是她并不敢说出口,白大贵不是童氏,白樱即使对童氏不太尊敬,只要事后几句好话就能将童氏哄好。

    但是白大贵的心思深沉,且又在家里当家作主,现在是因为白樱帮着他在郑家立住了脚,又帮着家里赚了许多银子,且她心思多窍,白大贵觉得与她商量事情比与童氏说要轻松的多,童氏只会听,一点也不会动脑子帮着一起想办法,但是白樱经常一个点子就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所以白樱在家里的地位可以在童氏之上白大贵之下,但是即使再喜欢疼爱这个女儿,甚至可以让她自行挑选夫婿,他这个做爹的帮她一起想办法,但是无论如何,白大贵也不会容忍白樱爬到他的头上,他能接受她的好的建议,但是不能容忍她的颐指气使。

    而在这一点上,白樱一直将这个度把握的很好,从来没有引起白大贵的不悦。

    此次,即使她对于白大贵撺掇白小金恋上徐守云的事很是恼火,但是面上也是丝毫不带的,她凝眉想了一下道:“小姑不是心思坚定的人,爹,你找个长相清秀的城里人,带给小姑看看,我再从旁说说,小姑应该就能将徐……守云给忘了。”

    这个办法虽然简单粗陋,但是的确对白小金管用,只是白樱没有想到的是会弄巧成拙。

第九十章:闲言

    转眼间,二月已到,三皇子府早已派人来到封城,一是验收别院,二是按照长公主的喜好布置别院。

    二月初二这天,三皇子府的夏管家就已经来到了李记木坊,查看了木坊打造的所有家具,李记木坊虽然不是封城最大的一间木坊,但是木工活无疑很是精细耐用,外表也很耐得住看,所以夏管家并没有从一大批家具中挑出毛病,很爽快的将另外两千两的工钱给付了。

    除了付给木坊里做工的木工的工钱,三千两银子剩下的还余两千七百两,白大富分了四百五十两的银子,因为韩垚提议,趁着这次木坊挣钱的机会,大家各拿出一部分银子扩大木坊,购进新的工具,按照比例白家出了五十两的银子,所以白大富拿到家里的尚有整整四百两银子。

    当晚,当白大富将银票摊在韩氏白杏白梨面前之时,韩氏拿着银票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惊奇的道:“以前只听人说过银票,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银票,原来银票长成这个样子。”

    白梨毕竟在锦裳绣坊做了一年的账房,对于银票之类的并不陌生,但是以前看的都是别人家的,与自己无关,这四张一百两的银票可是自己家的,那感觉自然不同。

    白杏则兴奋的提醒道:“爹,娘,现在有银子了,我们是不是可以买宅子了,免得阿梨每天都要歇在绣坊,几天才能回家一趟。”

    白大富和韩氏还没有回答,白梨却首先打趣道:“姐,你可想好了,等我们家在长平街附近买了宅子,你离你的张三哥可就远了,你真的舍得?”

    白杏闻言,面色羞得通红,狠狠的瞪了白梨一眼,低声祈求道:“好阿梨,爹和娘都在,你别说了。”

    白梨一向觉得白杏即使是害羞也是大声的吼她,何从见过她如此的声如蚊蚋,不免有些稀奇。

    韩氏则是给白杏打着圆场,道:“好了,阿梨不要打趣你姐了,我们早就想在长平街附近的银盘胡同买宅子了,倒不全是因为你在那里上工的缘故,还有你二舅也住在那里,再加上阿松上学堂也更加方便一些,那里的宅子我问过你们二舅母了,价钱不贵,宅子也都还规整。”

    白大富附和的点点头。

    白梨却有些担心,问道:“那娘,银盘胡同那里有人卖宅子吗?”她记得那里好像没有空置的宅子。

    她这句话一出,一家人傻眼了,韩氏不确定的道:“这个我还没有注意到呢。”

    白梨无奈的翻了翻白眼,白大富和韩氏的思维还留在五河村的时候,在村里无论哪家看中了哪块地,只要是无主的,都可以去向村长说,花钱买下来,到衙门办了地契就可以了。

    可是城里和村里毕竟不同,像银盘胡同这样的老胡同,里面的宅子肯定都是有主的,不是你想在那里买那里就有宅子能够卖给你的。

    白梨想了一下,道:“娘,那你明天去找二舅母问问,二舅母在银盘胡同住了几年,那里的住户应该很多都熟识了,让她帮着问问最近有没有谁家要卖宅子,若是有我们还要去看看适不适合,要是没有的话只得找牙人帮着寻摸寻摸适合的宅子了。”

    白大富毕竟在李记工坊里做了两年,在城里也历练出来了,虽然人还是老实忠厚的,但是见识却远远比一直呆在家里绣花的韩氏要高的多,白梨一提醒,他立刻就明白了,拍板道:“三娘,我看阿梨说的对,买宅子毕竟不是小事,也许我们这一辈子就买这一次宅子了,下次要想遇到这样挣钱的生意也难,如果银盘胡同没有合适的宅子,我们也可以到其他地方看看。”

    白大富明白韩氏想和韩垚住在一起的愿望,但是他自己也说了,也许这一辈子就买这一次宅子,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勉强买了不适合的宅子。

    韩氏想了一下,看了桌上的银票,还是点点头,道:“好吧!”

    白梨安慰道:“也许明天二舅母打听出来银盘胡同恰好有人想买宅子呢,那不是最好吗?”

    第二日,韩氏去了银盘胡同韩垚家,白大富韩垚和木坊里的几个工人则跟着三皇子府的人拉着十几辆骡车,上面驮着家具,回了八里镇五河村,将家具送到南岭山下的长公主别院中,再将其一件件组装起来。

    南岭山下早就变了模样,再也不是以前裸露的一片黄褐土地了,远处看,一幢青砖红瓦掩映在绿树丛荫中,按理说,正是二月间,虽然寒冬已渐渐远离,但是春意尚未到达,也不知道建筑别院的工匠们从哪里找来的树种,此时却已在树梢枝头丛生着丝丝绿意出来,让人感觉到春天已经到来了。

    走近之后,别院百米之外已经铺上了青石板砖,蜿蜒着一条小径直达别院大门处,两边俱都种上了不知名的树,枝头丛生,古意遒劲,带着丝丝野趣。

    随着骡车“得得得”的脚步声,别院大门上方“闲憩苑”三个大字跃然眼前,白大富虽然并不识得,但是听到韩垚的默念,也明白了是何字,心道这么大的一座园子,起得名儿他也能听的懂,很是简单朴实,没有弄那些之乎者也的,遂觉得这园子也跟着亲切了起来。

    一行车队进了园内,里面早已站了很多小厮壮仆,还有十余个中年妇人,白大富等人也不敢细看园子内的模样,只低着头随着那些搬家具的仆人一起进了各个房间,将大件家具组装起来,那些小件家具早已有人将它们摆到适合的位置了,不用他们多管。

    等一切事定,太阳已经落山了,别院的小厮给他们木坊的人送了晚饭,并安排了一间下人的屋子给他们住,即使是下人的屋子,白大富觉得比自己家在城里的租的宅子还要好的多。

    吃过晚饭后,夕阳的余光将大地笼罩着,映着这山间田景一片金辉之色,白大富和韩垚头一次如此清闲,白大富就邀韩垚到处走走,毕竟这是他家,几个月没有回来了,他也想到处看看。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一路上遇到的乡亲知道白大富是给别院送家具的,见到他无一不是热情的打着招呼,只是有几个中年妇人见到白大富却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似乎是羡慕却又似乎带着一些鄙视,不错,白大富这个粗汉子第一次神经敏感了起来,他觉得这些人就是在鄙视他。

    甚至还听到两个身材肥胖的妇人一人挎着一个菜篮子,一边对他刮着眼刀,一边窃窃私语,道:“你说看起来这么忠厚老实的人,怎么能做出那样的事,仅仅为了那点银子竟然能够害自己的亲生骨肉,也真做的出来。”

    虽然话说的很小声吗,但是在这安静的乡间小路上,还是让白大富和韩垚听的真真切切的,二人面面相觑,韩垚则面带疑问的看着他,问道:“大富,你做了什么了?”

    白大富一脸迷茫,道:“我什么也没做呀,我还是去年腊月大康成亲的时候回的村,这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回来,哪能做出什么事来。”他心中却在隐隐猜测,这事恐怕和余氏白老爹脱不了关系。

第九十一章:愤怒

    白大富想到的,比他更加精明的韩垚自然也想到了,他皱着眉头问道:“是不是伯父伯母……?”

    白大富点点头,坦言道:“我想应该是的。”反正他家的这点事也瞒不了韩垚,上次因为余氏,韩方差点也跟着送命,那可是这位二舅兄唯一的儿子,虽然事后韩垚和周氏没有责怪,但是一想到这里,心地纯厚的白大富仍然觉得愧对他们。

    见白大富点头,韩垚道:“那这样,大富,你回家看看吧,记得先问问你三弟,伯父伯母……”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无论白老爹和余氏做了什么事,他们毕竟还是白大富的父母,当着他的面说他父母的不是,韩垚也说不出口,只是未尽之言,二人各自心知肚明。

    白大富点点头,了然的道:“我知道。”说着快步向五河村内走去。

    临近家门的时候,白大富反而停住了脚步,他有些近乡情怯般的犹豫了一下,才又重新走向前去,院门并没有关,白大康家的厨房上方炊烟袅袅,显然正在做饭,白大富看了一眼正屋的厨房,那里并没有动静,想必白老爹和余氏正在屋里,想了一下,白大富并没有如先前想的一样,去找白大康问清楚,而是直接去了正屋。

    只是临近正屋的窗下,白大富却听到了屋里传来了白老爹和余氏的谈话声。

    “你答应之前怎么不问一下我?”白老爹的声音带着些许心烦意乱的怒气。

    “哼,我跟你说,你肯定又是顾这个,又是顾那个,怎么可能答应。”余氏理所当然的说道,见白老爹没有立刻回答,屋里又传来余氏放缓的音调,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的解释,“老头子,你想啊,成山侄儿可答应了,这门亲事若成了,给的聘礼可是这个数,还有五亩良田,你想想,有了这些,即使不靠着几个儿子,我们也能帮着小金置办出一份体面的嫁妆。”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兴奋。

    白大富并没有看到余氏的手势,所以也不知道她说的聘礼到底是个什么数,但是他也隐隐明白了他们在说什么,白大富心中如沸腾的开水一样,怒气即将溢满他的胸腔,但是他仍然忍耐着,继续听下去。

    可能是最后一句话打动了白老爹某颗敏感的神经,他狠狠的抽了口烟,白大富站在窗外能够听到白老爹抽烟的啪啪之声,他暗暗希望白老爹给出的回答是拒绝的,但是显然是他奢望了。

    只听见白老爹的声音淡淡的传来,“既然你都答应成山侄儿了,我们也不好做那反悔之事,只是你想到怎么让老大和老大媳妇答应了吗?”

    余氏冷冷的说道:“老大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难道我这点主还做不了。”

    白老爹摇摇头,道:“不能这样蛮干,一旦闹开,不但这门亲事不成,村里人也会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我们。”

    听到白老爹的担忧,余氏自得的说道:“老头子,这个你无需担心,我和那杨氏说的是老大两口子自己答应的,前几天正好白杏那丫头定亲,我们进了一趟城,我跟村里人说就是那时去问老大夫妻的,老大两口子为了想凑钱在城里买一座宅子,所以答应了这门亲事。村里人就算戳着脊梁骨骂,也会戳着他们两口子的脊梁骨,而不是我们的。”

    听到余氏自得的解释,白老爹不喜反怒,骂道:“妇人之见,老大一家难道不是我们白家人,老大难道不是我们的儿子,戳着他们的脊梁骨和戳着我们的脊梁骨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多了一层遮羞布而已。”

    余氏不甘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我可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但是我首先告诉你,无论会不会有人指指点点,白梨那丫头必须给我嫁给谢大宝那个傻蛋,上次她命大,没有死成,这样一来,反而更好,正好给我的小金赚一笔丰厚的嫁妆回来,再加上我们向几个儿子要的,小金想嫁给城里的殷实人家肯定十拿九稳了,她自己以后的日子也有个保障,就算婆家对她不好,她自己也有银子立住脚,不需要看婆婆丈夫的脸色过日子。”

    白大富早已怒气腾腾,他再也听不下去这对所谓的爹娘在怎样的商量将他的女儿卖了去帮着他们的女儿赚嫁妆的龌蹉事了,他气冲冲的冲出了白家院子,屋里的白老爹和余氏正说的热烈,显然没有注意到他们所说的话被他们那个一向老实忠厚的大儿子听的一清二楚了。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走到院外,白大康手里正提着两只野兔快步往家赶,看到白大富从院子里出来,兴奋的打着招呼。

    “正好,我今个运气好,猎了两只野兔,晚上让桂芳红烧一只,我们喝酒去。”

    白大富看到白大康的出现,他稍微冷静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如白大康所说和他一起回屋去喝酒。

    白大康也觉得大哥的状态有些不对,他也停下了脚步,不解的看着白大富气得发红的脸,和呼呼的喘气声,问道:“大哥,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今天怎么有空回村的,嫂子和阿梨阿松他们回来了没?”

    白大富则抓住白大康的肩膀,严肃的问道:“大康,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爹娘答应谢成山,将我家阿梨许给他家的大儿子谢大宝做媳妇?”

    “啊?”白大康被白大富这一问给问糊涂了,他不解的道:“大哥,你这是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大富红着眼睛道:“我一进村,村里的妇人们就对我指指点点,还小声的说我不顾自己的骨肉,刚才进了院子,又听到爹娘在屋里的谈话,这才知道爹娘背着我竟然做了这样的事。”

    白大康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结巴的道:“从城里回来这几天,我都在山上打猎,村里的事并不知道多少,大哥你等一下,我去问问桂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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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意外的宅子

    “这位……”谢成山看着白大富不解的问道。

    “我是大富的舅兄!”不等白大富回答,韩垚已答道。

    其实早在韩垚称呼白大富为妹婿的时候,谢成山就知道了韩垚是什么身份了,但是他就是故意的问了这么一句,就是只想和白大富谈事,而将韩垚给忽略过去。

    谁知道韩垚在城里呆了几年,最近两年又自己做了生意,免不了要和各个主家打交道,早已历练出了一双精明的眼,谢成山这点小伎俩又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哦,原来是韩家兄弟!”谢成山拱手施礼道,又蹙眉问道:“刚才韩兄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们家和大富家没有姻亲关系,明明白家的二姑娘已经许给我家大小子了,这还叫没有姻亲关系,那怎么样才能称呼亲家?”谢成山故作不解的说道。

    韩垚看了一下坐在上首的村长和族长,只见他们两个老的慢悠悠的喝着茶水,就像没有听到下面的谈话一样,暗道又是两个老狐狸。

    韩垚回过头来,笑着对谢成山道:“所谓姻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庄亲事,既没有父母之命,又没有媒妁之言,又怎能称之为亲事呢?”

    韩垚小时候读过几年书,这几句话说的像是出自读书人口中,村长和族长都抬起眼,看了他一眼。

    谢成山反驳道:“白叔和白婶告诉我们,不是说大富兄弟和弟妹已经同意了吗,怎么现在难道你们想反悔?”

    其实谢成山心中早已隐隐猜测余氏说的不是实话,这门亲事肯定要生波折的,可是为人父母的,自从发现大儿是个傻子之后,这个儿子的以后就一直是谢成山夫妻心中的困扰,他们担心等到他们夫妻百年之后,谁来照顾这个整天流着口水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儿子,为他娶一门能够照顾他的媳妇简直是唯一的出路,所以当杨氏发现余氏对白大富一家诸多嫌弃的时候,试探余氏想娶她家大房的孙女做儿媳妇时,并保证聘礼绝对不会让她吃亏,余氏很轻易的就答应了,那时余氏对着白大富一家还是有着绝对的主导力。

    只是因为去年腊月的小连峰之事后,谢成山就担心这件事情恐怕不成了,可是没想到余氏进了一趟城之后,回来就答应了这件亲事,还说已经问过了白大富夫妻。

    杨氏欣喜若狂,可是他很怀疑,因为他了解白大富夫妻并不似贪财的人,只是因为实在太过担心谢大宝的终生了,他还是在忐忑中和余氏达成了协议。

    没想到,白大富这么快就找上了门。

    听到谢成山的话,韩垚微微一笑道:“成山兄弟,你也是聪明知礼的人,你不要说你没有猜到白家伯母说的是假话,那样的话,我可是会看低你的。”

    韩垚先发制人,先给谢成山带了个高帽子,见谢成山没有回答,韩垚又道:“其实这件事很好判断,正好三皇子府的管家也在别院,皇家出来的人肯定比我们更加懂这些礼节上的事,不如我们请他来断一断这件事?”

    这时候,老族长忽然发话道:“成山呀,我知道你想给大宝找个媳妇,但是你这样胡乱的找是不行的,不但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闹出事来,我看这件事就这么的算了。”

    说完,也不等众人说话,率先走了出去,还慢悠悠的道:“天都黑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正在家中和白杏韩氏兴奋讨论将要购新宅子的白梨并不知道,她二舅韩垚帮着她爹在老家五河村给她档了一桩不幸的亲事。

    此时,她正兴致勃勃的问韩氏:“娘,二舅母怎么说,银盘胡同有人要出售宅子吗?”

    韩氏失望的摇了摇头,叹道:“你二舅母说,暂时没有。”

    白梨安慰道:“那明天我请一天假,和你们一起去几个牙行看看,问问牙人哪里有适合的宅子。”

    韩氏也的确不想再租宅子住了,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日,白大富和韩垚坐着骡车正往家赶的时候,家里人已将白松送到了学堂里,白桃托给了周氏照看,韩氏带着白梨白杏姐妹俩就在城里的牙行问宅子的事情,牙行中的李牙人带着她们母女三人看了几座宅子,都不太满意,不是太破太小,就是价钱太贵,现在白梨才知道原来白大贵家的那座宅子三百两是不可能买的来的,起码要四五百两,她不明白二叔家哪有那么多银子的,她又哪里知道白樱是和她一样开了外挂的,而且人家的外挂比她的要有用的多。

    她家现在所有的银子加在一起也就五百来两,肯定不能全部拿来买宅子,宅子买了之后,里面肯定不能光秃秃的,家具什么的,虽然白大富是木坊的东家之一,但是木料等本钱还是需要的,还有屋子里面最起码要添些布置之类的,还要预留着家里的开销,白松的束脩等等,所以买宅子最多也只能用三百五十两左右的银子,可是按照这个价位找的房子怎么也不合她们的心意。

    中午回家吃了顿午饭,白大富也回来了,看到韩氏为了宅子的事情烦心,也没敢将在五河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只道:“别急,有银子还怕买不到称心的宅子。”

    韩氏白了他一眼,道:“就是银子不够,要是银子多,什么宅子买不到。”

    白大富讪讪的闭了嘴,更加不敢说了,吃过饭就去木坊了,这些日子为了赶别院的活,其他主家订的家具都放着在,还有一段时间的忙才能缓过来,想着反正事情也解决了,不告诉韩氏也好,免得她又生一场气。

    没想到,下午还没等她们三人出门继续看牙人推荐的另外一座位于北城的宅子,那位上午对她们三人挑剔已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李牙人已经按照她们留下的地址寻上了门,一进门,就跟韩氏道:“大姐,我手里又多了一座好宅子,放心,这座宅子你看了一定满意的。”笑容满面的,热情非常,哪还看的出来上午那副不耐的表情。

    韩氏被他前倨后恭的态度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识的看了白梨一眼,白梨想道,无论如何,去看看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遂问道:“宅子在哪里,你带路吧。”

    李牙人笑的大板牙都出来了,干瘦的脸上挤出深深的褶子,笑呵呵的道:“在金杏胡同,那宅子,我跟你们说,可好了!”

    金杏胡同,白梨心中诧异,要知道金杏胡同和金桂胡同金花胡同只差一个字,宅子虽然不比金桂胡同的好,更没有金桂胡同的大,但是和金花胡同是差不多的,基本上住的都是殷实富裕之家,那里的宅子又怎么可能便宜的起来。

    她不禁提醒李牙人道:“李叔叔,我们家可只有三百两银子,多的可拿不出来。”

    李牙人笑呵呵的道:“姑娘不用担心,那宅子你们一定买的起的。”他这样说,反而让白梨更加的好奇,难道那宅子有什么不好的,鬼宅?或是有什么忌讳之处,她在心中不停的猜测着。

第九十四章:打听

    等跟着李牙人到了金杏胡同后,宅子位于胡同中间,红漆大门上挂着落了灰尘的铜锁,李牙人从荷包里掏出了钥匙,打开大门。

    白梨不禁问道:“李叔叔,这宅子的主人不在吗?”

    李牙人笑眯眯的道:“主人有事要办,一切全权委托我给他代办,白姑娘,你就放心吧,我李四齐办事你还不放心?不会坑了你们的。”

    她们母女三人也是经过多方打探,包括双井巷的邻居,周氏,还有白梨所在绣坊里的绣娘们,一起才问出这个李牙人的,都说在封城,李牙人是个很靠谱的牙人,介绍的宅子田地都算不错的,她们才决定找他的。

    虽然他上午被她们母女三人的挑剔弄得很不耐,但是也没有随意敷衍她们。

    白梨点头道:“好吧,我相信李叔叔的人品,不会糊弄我们的。”

    李牙人看了一眼韩氏,意味深长的道:“大姐,你这个姑娘养的好。”

    韩氏谦虚道:“那是你抬举她了!”

    三人随了李牙人进了宅子,一进去,白梨就感觉到一个词——敞亮,也许是住在双井巷那个小宅子里让她感觉很是闭塞,白梨看到这么大的一个院子,一下子就爱上了,宅子只是一进的,屋子也不多,正屋三间,两边各有两间厢房,厨房搭在正屋和东厢房之间的夹角处,院子西角处种了一棵梨树,枝桠已经长得老高,远远的高出了墙头,甚至伸向了隔壁的院子,而最让白梨满意的是梨树下有一个水井,白梨走过去,掀开井盖,透过清澈的井水看到自己头上的珠花一颤一颤的,她高兴的道:“这个水井最好。”以后白大富不用每天跑老远的去挑水了。

    白杏则看着那颗高大的梨树,道:“阿梨,这简直就是你应该住的地方。”

    韩氏则是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打量着,正屋里面家具竟然都是齐的,架子床,桌椅板凳,一样不缺,只是上面无一不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两边厢房倒是都是空的,没有一件家具,白梨兴奋劲过去了,也跟着韩氏看了一下房间,看了家具上的灰尘,她疑惑的问道:“李叔,这屋子应该很长时间没有人住了吧。”她用手指轻轻揩了一下,手指上立刻沾了一层灰。

    李牙人笑道:“这宅子的主人自己有另外的宅子,自然不在这里住,又嫌租给别人租金也没有几个,说不定还会弄坏宅子,所以也没有租,所以说你们赶巧呢,这主人本来并不缺钱的,所以这宅子也没有挂在我们牙行,只是今天上午你们一走,就有仆人拿着屋契来我们牙行,说是他们家主人最近生意出了一点差错,需要银子周转,这宅子最好尽快卖掉,价钱定的不高,只有一点要求,那就是要现银,我一想,你们不是正好合适吗,所以自己就跑上门喊你们出来看宅子了。”

    白梨则有些不相信自家的运气赶得这么巧,这么好的宅子主人早不卖晚不卖,偏偏等到他们家要买宅子时就卖了。

    只是她也想不出来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看到韩氏和白杏一脸满意的模样,说实话,她自己也很满意,韩氏已在问:“李兄弟,这宅子卖多少银子?”

    李牙人比了两个手指,白梨惊讶的问道:“两百两?”

    李牙人点点头,笑道:“白姑娘,我说你们能够买的起吧。”

    白梨却不相信的摇摇头,道:“李叔,你不是逗我的吧,上午我们看了那几座宅子,比这座无论是位置,大小,还有里面的布置都不如,还要卖三百到四百两呢。”

    李牙人笑着解释道:“事急从权嘛,这宅子的主人急需要用银子,要想短时间内将宅子卖出去,不降价怎么可能。”

    白梨看了一眼韩氏和白杏,发现她二人都一脸认真的望着她,她知道她们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对李牙人道:“李叔,可不可以让我们回家考虑考虑,还要和我爹说一声。”

    李牙人点头道:“可以倒是可以,但是你们一定要快,明天上午你们要是还没有答复的话,我就可找别的买家了,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们这样犹豫不决的,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白梨立刻点头道:“我们知道的,李叔放心,明天上午一大早我们就去找你,肯定给你答复的。”

    母女三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白梨忽然道:“娘,姐,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一趟绣坊。”

    白杏好奇的问道:“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要去。”

    白梨则笑道:“我不是去上工的,那金杏胡同离长平街不远,绣坊里我记得有两个家境不错的婶子就住在这金杏胡同里,我去向他们打听一下,这胡同里的宅子有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

    和韩氏白杏说了目的之后,白梨直奔锦裳绣坊而去。

    住在金杏胡同的两位绣娘一个姓宋,一个姓王,白梨平日和她们也很熟,当白梨向她们打听那宅子时,她们都表示并没有听到那间宅子有什么不好的,只是的确不像有人居住,隔几个月偶尔能够看到小厮打扮的人进出,应该是去打理宅子的。

    她们这样说倒是和李牙人所说还有与宅子里的情况对的上,那宅子虽然灰尘较多,但是院子里倒是没有看到很多杂草,也不见破败之相,应该是常有人去打理的缘故。

    “阿梨,若合适的话,就买了吧,那样的话,离绣坊也近,再说我们那胡同环境的确不错,地方又敞亮,比住在西门街那边好的多。”宋氏劝道。

    王氏紧跟着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有什么蹊跷,李牙人的名号在封城是有名的,他应该不会做出自砸招牌的事情的,不如这样,今晚我和你宋姨再回去帮着你向周围邻居打听一下,若是有什么其他情况,我们通知你。”

    白梨一听,觉得这样更好,多打听打听,肯定没有坏处的,便笑道:“如此,真的多谢宋姨和王姨了,明天我们去找李牙人回复之前,再来问问你们。”

    虽然宅子的问题没有彻底解决,但是总有了一个好的方向,晚上白大富回来了,韩氏将今天看的宅子告诉了白大富,也将她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决定的原因说了。

    白大富想了想道:“木坊里的人说那李牙人办事还算不错,应该不会故意来坑我们的,这样吧,明天上午我和你们一起去,有个男人在还是放心一些。”

    韩氏则不放心的问:“那不会耽误你木坊里的活吧?”

    白大富一笑,道:“就一上午的功夫,也耽误不了多少,买宅子是大事,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二姐,是不是以后我们家就有宅子了?”捧着饭碗的白松听到爹娘的谈话,轻声问着白梨。

    “是呀,马上我们就会有自己的宅子了,阿松高不高兴?”白梨笑问道。

    白松笑的很欢快,道:“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就一直不会回村里了?”

    白梨愣了一下,不解的问道:“阿松为什么会这么想?”

    白松则是皱了皱鼻子,道:“我不想回村,一回村二姐差点死掉了。”

    “我也不想回村,我不要二姐死掉。”白桃紧接着奶声奶气的表明立场。

    白梨有些怔怔的,韩氏则摸了摸二小的头道:“我们以后不回村了。”

    白大富看着身旁的妻子儿女,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第九十五章:整理

    第二日,将白松送到学堂之后,白大富驮着白桃,一家人去牙行找李牙人,去之前白梨拐到了绣坊,再一次从宋氏王氏的口中确定了那宅子没有任何问题,直接在李牙人的带领下去了衙门办理过户手续,让韩氏和白杏带着白桃在衙门外等着,白大富白梨和李四齐一起进去了,白梨毕竟识字,办此类事比韩氏要方便的多。

    “这位李兄弟,这宅子的主人没有来吗?”白大富以前和韩垚他们一起办过李记木坊的过户手续,知道程序,过户双方应该都在场,才能办理的。

    李四齐笑的一口白牙露了出来,道:“白兄弟,你就放心吧,这是我的老本行,出不了错的。这宅子的主人最近生意出了点问题,忙的很,没有时间过来,所有的手续都委托给我了。”

    果然,一到衙门办理过户手续的书吏那里,人家根本没有问宅子的原主人那回事,李四齐将房契拿出来的时候,那书吏也只是看了白梨和白大富一眼,就没有任何为难的办了,只是白梨觉得这个书吏看她的那一眼有些古怪,不过她也没有见过他,只略略奇怪了一下也就没有多想了。

    将宅契拿到手后,付了二百两的银子,又另外给了李四齐五两银子的辛苦费,白梨一家可谓是成为有房一族了。

    离开衙门之前,白梨的眼睛四处逡巡了一下,没有见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知怎的,她的心情有点失落,连刚刚到手的宅契都没有那么令她兴奋了,只是这失落也仅仅是一刹那,从衙门走出去,看到韩氏和白杏期盼的眼神,有宅子的喜悦还是占据了她的主要情绪,韩氏和白杏早就等的焦急了,一看见他们,韩氏立刻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白大富只简单的回了一句:“成了!”虽然是两个字,但是其中不难听出无尽的喜悦之情。

    李牙人也很满意,这一趟他赚了双份辛苦钱,要是所有的生意都像今天这样多好呀,两天的时间他就得了十余两的银子,可是这种赚钱机会毕竟很难遇到,想到自己的荷包多亏了面前这一家人,李牙人面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对着白大富韩氏拱手道:“恭喜你们了,白家兄弟。”

    白大富也连连回礼,道:“还多亏了李兄弟从中周旋。”

    和李四齐分开后,白大富先回了木坊,白梨也回了绣坊,韩氏紧紧的攥着手中的房契和白杏白桃回了双井巷。

    “怎么样?买了没?”等白梨回到绣坊后,宋氏和王氏纷纷过来询问。

    白梨点点,“买下了。”

    王氏欢喜的道:“这样以后我么和小梨先生可算的上是邻居了。”

    说到这里,白梨便道:“宋姨,王姨,后日是我家搬家的日子,晚上来我家吃饭呀,是新家。”

    二人纷纷点头,表示到时一定去。

    白梨去账房将近几日的帐盘了一下,一个时辰后,处理完所有的事情,白梨想了一下,去找了于嫂,将她家要搬家的事情告诉了于嫂,并请她和小棠到时去她家吃晚饭,再又请了几天假。

    正说着,穿着一身大红色夹袄插绣裙的钱氏走了进来,人未到,声已先到了。

    “怎么了,阿梨你家要搬家,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请我去帮着暖宅,我可生气了。”

    白梨忙站起来,笑道:“兰姨,你可是误会我了,我正准备和于婶子说完后就去医馆找你呢,请你和蒋大夫后日晚上去我家吃饭呢。”

    钱氏爽朗的笑道:“这才像话,亏你这丫头没把我忘了。放心,到时我和我家那口子一定去。”又想到什么似的,问道:“你们怎么搬家,你家就你爹一个壮劳力,搬家可是个辛苦的活。”

    白梨正在为这个发愁,本来是可以请白大富木坊里的工友帮忙的,但是因为为长公主打造家具,木坊里接的活已经堆了很多,一延再延,现在白大富因为搬家的事肯定有两天不能上工,若在让其他人来帮忙,那就会耽误许多活。

    “这样吧,我帮你找人吧。”看着白梨没有说话,显然这件事还没有解决,钱氏索性说道。

    白梨吓了一跳,“那怎么好意思。”

    钱氏白了她一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放心,绝对是免费帮忙的,这样吧,你这几天就不要来绣坊了,账目我帮着你记一下,回来你统计一下就行了,先回去帮着整理东西吧,明天一大早就有人来帮你搬家了。”

    白梨带着一脑袋的疑惑回了双井巷,此时午饭的时间已过,白大富肯定在木坊里吃的,可是回到家之后,锅灶竟然还是冷的,白梨可不相信韩氏和白杏已经吃过了。

    果然,走到堂屋,白桃正恹恹的趴在四方桌上,没有看到韩氏和白杏,白梨走上前去,微笑的问道:“阿桃,怎么了,瞌睡来了?”

    白桃抬起白嫩的笑脸,一见是白梨,委屈的眼圈都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就落了下来。

    白梨吓了一跳,忙帮着她擦眼泪,急问道:“怎么了,谁欺负我们阿桃了。”

    阿桃磕磕巴巴的说道:“娘……呃……还有……呃,大姐,她们不给阿桃吃饭,阿桃肚肚好饿呀。”

    白梨一听,忙问道:“那娘和大姐呢?”其实白梨已经听到里屋传来的声音了。

    白桃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白大富和韩氏的屋子,委屈的道:“她们一回来就进了屋,也不做饭,阿桃去做饭……够不到……摔了。”说着,伸出右腿,提起裤腿,果然见白嫩嫩的皮肤上有一块青紫。

    怪不得刚才白梨去厨房看到灶台下放了一个歪倒的板凳呢,肯定是白桃站在板凳上想做饭,结果没站稳,摔跤了,小姑娘趴在这自己委屈呢。

    白梨有些哭笑不得的拉着抽噎的白桃进了里屋,看到韩氏和白杏正在翻箱倒柜的叠着衣服,收拾物件,她道:“娘,大姐,你们也不要这么着急,连饭也不吃吧。”

    韩氏看到白梨进来了,诧异的问道:“到时间吃午饭了吗?我以为还早。”

    白梨无奈的翻了翻白眼,道:“都快到未时了,你们看小妹都饿坏了,刚才还想着自己去做饭,结果把腿给摔青了。”

    韩氏一听白梨这样说,又看到白桃腮边的大泪珠,立刻走上前来,搂着白桃哄道:“阿桃乖乖,是娘不好,娘现在就去做饭给我们阿桃吃。”

    白桃抽噎的点点头,白杏笑着点她的小鼻子道:“你这个娇气包,饿一顿就哭鼻子,羞羞脸。”

    白桃不理她,一下扑到白梨身边,双手抱住白梨的腿,将后脑勺留给她,白杏无奈的道:“还不能说!”帮着韩氏去做饭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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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井小记介绍:
带着现代记忆出生的小户女,本以为自己得天独厚,没想到,还有人比自己更加得天独厚,难道自己不是女主,只是个炮灰女配?
男主:“在我的人生里,你将会是女主角!”
女主:“可是你已经被别人视为生命中的男主角了!”
男主:“我只做你人生的男主角,在其他人的生命中,我永远只是个配角。”
女主:“那就姑且拭目以待。”
女配:“重活一世,且走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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