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杀人凶手
张大尺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来,盯着棺材。
一只只苍蝇不停落在他身上,不一会就落了密密麻麻一片,他浑然不觉,也不驱赶,双眼就那么怔住了。
棺材里没有尸体,却有两件血衣。
一件是粉红色的,纺丝镶边,显然是女人的披褂;一件是黑色的粗布麻衣,则是男人穿的。
两件衣服上满是血迹,虽然已经完全干了,却依然能闻到淡淡的腥味。
张宁也有点傻眼,他用剑轻轻一挑,将两件血衣挑了出来,小心放在桌子上。
再一看,血衣下还压着一物,却是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一边是刃,一边是锯齿。
匕首上沾着明显的暗红色。
不用多想,这匕首肯定是杀过人的。
联系两件血衣,这就是杀人的证物啊!
嗡嗡!
嗡嗡!
苍蝇兴奋起来,落在血衣和匕首上,贪婪地爬来爬去。
“这是……是我娘子的衣服,我想起来了,”张大尺盯着那件粉红小褂,激动地说道,“成亲后我给娘子买的第一件衣服,不会记错的!”
“哦,”张宁感觉已经接近了事实的真相,“那另一件衣服呢?”
“是……是我穿的,”张大尺的手脚陡然哆嗦起来,像是从噩梦中惊醒,“还有这把匕首,是我削木头用的,怎么……怎么会在棺材里!”
“你真的全忘了?”张宁表示怀疑,“还是故意装疯卖傻?”
张大尺看了看张宁,又看了看血衣和匕首,似乎崩溃了一般,用拳头不断砸着自己的脑袋,“我……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
“说!”张宁道。
他就知道,这件事果然没那么简单。
冯珠儿的失踪和李三亮没有直接关系,反倒和张大尺有关。
从证物来看,冯珠儿是回家后被杀死的。
凶手十有八九就是张大尺。
杀人后,张大尺或许受了极大刺激,脑子渐渐变得不正常,记性也越来越差。
甚至,连张大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杀了人,迷迷糊糊一个月,他认定冯珠儿被李三亮掳走,至今下落不明。
这更像是,对自己的某种催眠。
……
张宁仔细推断着,目前看来,所有证据都指向张大尺。
这件案子其实是个杀妻案。
但是,张大尺为何要杀自己的娘子?
当日发生了什么?
还有,冯珠儿的尸首在哪?
这都是没解开的谜团。
屋子里。
张大尺蹲在棺材前,痛苦地抱着头。
因为太用力,他的头皮都被扯了起来。
断裂的头发,落了满地。
“娘子被李三亮那个混蛋掳走后,第二天……第二天好像就回来了,”张大尺终于记起了有用的东西,小声喃喃,“可是,街坊四邻传遍了风言风语,说娘子她贪图富贵,抛弃了我这穷鬼,主动向李三亮投怀送抱,还说她是个……是个荡妇……”
“你信了?”张宁问。
张大尺摇头,又点头,“起初……起初我不信的,可后来我……我冤枉了娘子!”
“然后呢?”
张大尺满脸呆滞,努力地回想着,神色痛苦万分,“后来娘子回到家,我……我不分青红皂白和她大吵了一架,好像还……还扇了她一巴掌。”
说着,张大尺愈加难受,狠狠捶打自己的脑袋,“我真不是人,娘子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非但没安慰,还……还冤枉她,我是个混蛋啊啊……”
想起这些事情,张大尺撕心裂肺,哭得差点晕厥。
他一直对冯珠儿极好,可那天被谣言和愤怒冲昏了脑子,居然动了手。
后悔啊!
“你娘子的确委屈,”张宁叹了口气,“但这不是重点,你是否动了杀心,真的杀了冯珠儿?”
“是我杀的,一定是我杀了娘子!”张大尺愈加痛苦地嚎叫,捶打脑袋,“娘子啊,相公对不起你,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赎不了自己的罪啊!”
张大尺不停哭嚎,完全崩溃。
双手抱着那件血衣哭天抢地,他几乎晕倒。
张宁心里也不是滋味。
冯珠儿已死,且是被张大尺亲手杀死的,本来和和美美的小两口却落得如此结局,实在悲惨。
而悲剧的源头,显然是李三亮。
李三亮虽没直接杀冯珠儿,却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不对,”张宁突然想起什么,又向棺材里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冯珠儿的尸首呢?张大尺,你既然杀了人,那你娘子的尸首何在?”
张大尺愣住了。
他瞪着两颗眼珠子,神色麻木。
“我……我想不起来!”
“娘子……娘子的尸首呢,我……我弄到哪去了?”
张大尺拼命地想,却怎么也想不通。
他杀死冯珠儿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像是做了一场梦。
当他醒来,那个梦已经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了。
“娘子!娘子!”
张大尺扑过来,咣当一声撞在棺材上。
棺材里并没有冯珠儿的尸首,他又冲到屋子的一角,掀开柜子翻找起来。
“娘子!”
他一边叫喊一边找。
不一会,整个屋子都被张大尺翻得乱七八糟,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可是并没有冯珠儿的尸体。
张大尺狂奔出去,又在其他屋翻找起来。
找了一个屋,又一个屋!
甚至连灶房都没放过,那口大锅都被张大尺活活砸烂,灶台下也没发现冯珠儿的尸首。
张大尺的家就那么大,能藏尸体的地方更是有限。
若是将尸体埋掉,院子里也该留下痕迹。
实际上,并没有任何挖动松土的地方。
张大尺发疯一般地找了半天,并未找到。
而后蹲坐在地上,崩溃大哭。
像是个丢了玩具的孩子。
张宁哭笑不得,这家伙杀了自己的娘子,连尸首弄到哪去都不记得了,真是可悲可叹。
“这家伙也是个可怜人啊,”林小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十分难受,“小恶鬼,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既然是命案,只能去报官。”张宁道。
他的任务是查冯珠儿的失踪,现在看来冯珠儿已经死了,那么只能报官,看看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如果找到冯珠儿的尸首,他的任务应该就能完成。
“都是那恶霸李三亮害的,可恶的王八蛋,”林小玉气愤骂道,“姑奶奶真想一刀一刀剐了他!”
第33章 结案
黄昏。
夕阳红如血。
张宁报案半个时辰后,衙门终于来了人。
王虎捕头带着三个捕快,将张大尺当场缉拿。
张大尺供认不讳,说自己杀了冯珠儿,只求一死,为娘子抵命。
整个案子十分清晰,凶手当场认罪。
证物也一应俱全,两件血衣,以及凶器匕首,足以定张大尺的杀人之罪。
衙门最乐意的就是碰到这种案子,既简单明了,又能增加功绩。
“奇怪,冯珠儿的尸体在哪?”
王虎和几个捕快搜查了整个院子,差点挖地三尺,将张大尺也盘问半天,未找到冯珠儿的尸首。
这是本案唯一的蹊跷之处。
谁都不知道张大尺将冯珠儿的尸体藏在何地,就连张大尺自己也想不起来了。
找到的唯一有疑点的东西,就是那个木像。
木像和冯珠儿的身形太像了,捕快们乍一看还以为这就是冯珠儿的尸体呢。
可木像就是木像,雕琢得再栩栩如生也不会成为真人。
“捕头,此案有蹊跷。”张宁说道。
“林姑娘有何高见?”王虎对张宁客客气气,别看人家年纪小,一身武艺不可小觑,何况整个案子都是张宁发现的。
“我的意思是,要找到冯珠儿的尸首才能给张大尺定罪吧。”张宁回道。
他总觉得不对劲。
“道理是这个道理,”王虎笑了笑,“但也存在一种可能,就是张大尺杀人后毁尸灭迹,尸体或许被他烧掉,也或许扔到河里冲走,那永远不可能找到了!”
“既然张大尺已经伏法认罪,且证据俱在,定他的罪不是大问题!”
张宁撇了撇嘴,貌似也只能这样。
可是找不到尸体,他的任务无法完成。
难办啊!
“小李,过来!”王虎突然想起什么,将手下一个捕快招了过来。
“我问你,最近县城可有人报案发现女尸?”
那个叫“小李”的捕快连连摇头,“捕头大人,别说女尸了,男尸也没有,上次有人报案发现尸体是一年前的事情了,和此案无关。”
王虎皱眉点头,“十有八九,冯珠儿的尸首已经被张大尺毁掉!”
若是张大尺抛尸野外,不可能没人发现。
小李也跟着点头,“捕头大人,有没有可能是……吃掉了?”
此言一出,王虎变色。
张宁也苦笑了一下,道:“这不可能吧,张大尺又不是变态,难道杀了自己的娘子还要将其吃掉?”
小李嘿嘿一笑,在张宁面前卖弄,“姑娘有所不知,我们上次破的案子就是吃人案,郑家有好几个人都被凶手吃掉了,尸骨无存!”
张宁哭笑不得。
这个案子没人比他更清楚。
因为从头到尾都是他破的案。
“别听小李乱说,”王虎狠狠拍了下小李的脑袋,“那个案子特殊,凶手是一只僵尸怪物,不是人!”
小李努了努嘴,眼神撇向张大尺,“我看这家伙就有点邪里邪气的,会不会也是……怪物?”
他的声音很小,但还是被众人听到了。
“闭嘴!”王虎后背一凉,斥喝道。
他上次稀里糊涂破了僵尸的案子,至今仍心有余悸,若是再来个怪物犯案,可能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再说,小小县城哪来这么多僵尸和怪物呢?
搜查完毕,几个捕快聚集在院子里,和王虎商量案情。
张大尺完全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眼睛盯着那个木像发呆,好似他的娘子活了,现在就站在他的面前,冲着他笑。
他也开始笑!
“把这三件证物封好,带回衙门,”王虎轻咳一声,下了命令,“张大尺杀妻害命,供认不讳,押入大牢候审!”
“是,捕头!”
一个捕快将血衣和匕首小心地装入袋子,封存起来。
另两个捕快则拿着锁铐,将张大尺拷住,向外押去。
“啊……”
本来安安静静的张大尺,突然像是野兽般吼叫起来,怒发冲冠,不停挣扎,“娘子!我不要离开娘子,放开我……”
张大尺的力气骤然变得奇大无比,连两个捕快都摁不住他,被张大尺挣脱。
他扑到木像上,死死抱紧木像不撒手。
两只手掌不停抚摸着木像,痴痴呆呆。
“混账!”王虎和捕快们有些愤怒,想要强行将张大尺擒住。
但不管怎么拉扯,张大尺死也不放手。
张宁阻止了他们,道:“捕头,不如让他带着这个木像吧,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
王虎几人面面相觑。
“也罢,既然林姑娘都说情了,就给他个特例。”王虎道。
于是,张大尺便抱着木像,被捕快们押了出去。
有了木像,他不哭不闹,和刚才判若两人,倒是安静。
门外。
四周的邻居街坊都赶来看热闹,对着张大尺指指点点。
“没想到张大尺这么老实的孩子,居然会杀妻!”
“唉,他是疯了啊!”
“怪不得这段时间看他不对劲!”
“依我看都是那冯珠儿的错,不守妇道,嫌贫爱富,嫁给了张大尺却又去勾搭李三亮,呵呵!”
“是啊,若是冯珠儿守三从四德,张大尺怎么会杀人?”
“看来流言是真的,冯珠儿不是被李三亮抢走的,而是心甘情愿!”
“可怜张大尺这孩子,被娼妇害苦了!”
……
流言蜚语,最是可怕。
围观的人纷纷臆测,不知不觉就坐实了冯珠儿的“娼妇”之名。
“全都给我闭嘴!”张宁听在耳中,极为不悦,冯珠儿受冤蒙屈,甚至为此断送了性命,这群看热闹的人还在诋毁人家,真是岂有此理。
“再敢胡说八道,撕了你们的嘴!”
那些人畏惧张宁,纷纷闭了嘴,不敢再议论。
但背地里肯定会将此事当做谈资,添油加醋。
人言可畏啊!
不一会,官府的衙役来了,将张大尺的院子封死,不容许闲杂人等出入。
这个案子算是结束了。
张大尺杀妻毁尸,证据确凿,肯定会被斩首。
一对夫妻,终将在地府相聚。
当然,还有一个人,李三亮。
李三亮的色心毁了人家好好的两口子,更是不得好死。
张宁给他吃下的腐心丹,乃是无解的毒药。
等受够七天的折磨,李三亮就会下地狱受罚。
罪有应得!
但张宁还有一个问题:他的任务,如何才能完成?
第34章 新线索
夜。
凉县大牢。
今日关进一个疯子,到了牢里不哭不闹,抱着一个木像发呆。
牢中什么人都有,杀人犯,小偷,强盗……却没见过这么怪的。
张大尺知道自己死期已到,早就麻木了。
只是抱着亲手雕刻的木像,不停喃喃自语,萎靡颓丧。
说的什么,别人根本听不清。
身上的臭味,和牢房的腐气杂糅,更加难闻。
到了半夜,张大尺的眼眸突然一亮,闪烁着雷电,精神奕奕。
像是仙山上打坐百年突然顿悟的修行者。
“娘子……我想起娘子的模样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张大尺不停嚎叫,又哭又笑,惊得所有犯人都在抱怨,咒骂。
“哈哈!”
“呜呜!”
张大尺抱着木像,神色不断变化,“我娘子真的好美,好美啊!”
大家都觉得这个是疯子,想媳妇想疯了。
这年头,什么奇葩都有!
动静惊动了狱卒。
“别喊了!”
“闭嘴,听到没有!”
狱卒不耐烦地呵斥,“都快死的人了,喊什么喊!”
张大尺两眼放光,继续喊道:“给我去拿雕刀,快去,给我拿雕刀!”
“拿个屁,你是犯人,哪来这么多屁事!”狱卒骂道。
咣咣!
张大尺急得不得了,不停用脑袋砸着牢门,像是根本不知道疼,用尽全身力气,咣!
“雕刀!我要雕刀!”
每砸一下,牢门就狠狠震颤,像是要塌一般。
狱卒又打又骂,张大尺却浑然不觉疼,继续用脑袋撞门。
狱卒吓坏了,哪见过这么疯的犯人,虽然张大尺是死囚,但若这么撞死,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赶紧将王虎捕头叫来,禀告此事。
王虎赶来,看到张大尺这模样,连连摇头,“这家伙已经半疯了,唉!”
“捕头,怎么办,他一直想要雕刀。”
“算了,去他家拿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王虎道。
“是!”
狱卒没办法,只得连夜赶去张大尺的家,将张大尺平时用的雕刀工具拿来,交给张大尺。
果然,拿到雕刀后,张大尺立马安静下来,抱着那个木像,开始雕琢。
一刀,又一刀,精细入微。
这尊木像的身形已经完全雕好,但面孔一直是空白的。
因为他想不起冯珠儿的模样。
现在张大尺终于记了起来,手持雕刀,熟练地雕琢着。
先雕了一双柳叶般的眉毛,然后是圆圆的眼睛,挺立的鼻子,一对薄而细腻的嘴唇,嘴角微微翘起,脸上还有两个梨涡。
张大尺的雕工果然厉害。
几个时辰后,一张美人的脸便栩栩如生,跃然木像之上。
木像,终于完成了。
张大尺像是完成了一件夙愿,长长松了口气,双手抱着木像,嘴角带着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
……
翌日,阳光明媚。
张宁坐在早饭摊前。
和昨日一样,他又要了两碗豆腐脑,两张大饼,吃得津津有味。
不同的是,他要的是甜豆腐脑。
“哼,算你这小恶鬼有点良心!”
林小玉当然很满意,要是张宁再敢吃咸豆腐脑,她真的要炸!
“老板,给你钱。”
吃完早饭,张宁抹了抹嘴巴,将两文钱放在桌上。
正要走,突然有个声音喊他。
“林姑娘,留步!”
转身一看,有个身穿差服的捕快,急急忙忙奔来。
“何事?”张宁问。
“林姑娘,我家捕头有要事请林姑娘到县衙一趟。”
捕快显然找了很久,累得满头大汗,终于在这找到张宁。
“请我?”张宁微微蹙眉,“难道张大尺的案子,还有疑点?”
看来他的直觉是对的。
“是啊,林姑娘你快去县衙吧。”
“行!”
张宁没多想,骑上马迅速向县衙赶去。
哒哒!
……
到了县衙,张宁下马而入。
此时,王虎正在后衙等候。
“捕头!”
见张宁来,王虎慌忙站起身,“林姑娘,麻烦你了,实在是有要事,才请姑娘前来!”
张宁点点头,知道关系重大,“捕头请讲。”
王虎没有任何废话,立即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个袋子,打开后,里面是两件衣服。
正是在棺材中发现的两件血衣。
“姑娘请看!”
王虎将两件血衣展开,铺在桌面上。
血衣原本的颜色已经模糊不清,血迹干后,透着暗红。
张宁扫了一眼,不知王虎要他看什么,“捕头,这两件血衣不是张大尺杀人的证物么,怎么了?”
“姑娘,你再仔细看!”王虎指了指。
张宁定睛,渐渐发现了不对。
那件张大尺穿的黑色汗衫,胸口位置留有一条缝隙,是被利刃刺穿的。
缝隙,和凶器完全能对起来。
反倒冯珠儿穿的衣服,完整无缺,没有任何被刺过的痕迹,且血迹更少。
“我之前没仔细看过证物,毕竟张大尺已经认罪,”王虎皱着眉,说道,“刚才我再次整理证物时,发现了这个疑点。”
“捕头,你的意思是?”张宁问道。
“我不敢确定,”王虎面色凝重,“所以找姑娘来问问,这两件血衣是不是被人动过什么手脚?”
“应该没有,”张宁吸了一口气,“我在棺材中发现血衣和匕首后就没被他人动过,除非一开始张大尺就做了手脚,再将其封入棺材。”
“可张大尺已经认罪伏法,他动这个手脚,根本没有理由。”王虎摇头。
张宁也想不通。
他发现血衣时,下意识以为是张大尺杀死冯珠儿的证据。
现在看来,证据还是证据,可推论却不同。
很奇怪!
正在二人商量案情时,一个狱卒匆匆忙忙跑来,“捕头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王虎迅速收起两件血衣和匕首,“何事惊慌?”
狱卒的脸色极为难看,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口齿不清道:“牢里死……死人了!”
“谁死了?”
“张……张大尺!”
第35章 张大尺之死
“什么!”
王虎和张宁同时一震。
张大尺,竟然死了!
“怎么死的?”
狱卒一时间也说不清楚,“捕头大人,您快去牢房看看吧,张大尺死得很邪门。”
来不及多问,王虎迅速奔出后衙,去往监牢。
张宁也紧紧跟上。
很快,二人来到凉县大牢。
张大尺的牢房位于最深处,因为是死囚,所以看守很森严。
结果,早晨狱卒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张大尺莫名其妙就断气了。
一进牢房,王虎和张宁便闻到一股尸臭味。
像是腐烂了许久的样子,十分刺鼻熏天。
这可苦了大牢里的其他犯人,纷纷哀嚎抱怨,捂着口鼻。
“怎么会这么臭!”
“一个刚死之人,不可能有这么重的尸臭!”
太奇怪了!
狱卒打开牢房的门。
王虎和张宁同时走了进去。
那股腐尸臭味更加浓重,狠狠冲击着他们的口鼻。
腹内翻江倒海。
张宁蹙着眉头,强忍着恶臭。
而林小玉早就受不了了,不住地抱怨。
若是她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早就冲出去了。
姑娘家家毕竟难以忍受这种臭味!
走近瞧去,牢房里别无他物,只有地上躺着的一具尸体,正是张大尺。
张大尺闭着双眼,面色青紫,五官变形,皮肤上出现了一块一块的暗斑。
腐烂的臭味,熏得人眼睛直疼。
太难闻了。
嗡嗡!
成群结队的苍蝇,不停落在张大尺身上,吸食腐尸。
“这家伙生前身上就带着一股臭味,死了更臭!”张宁翻着白眼道。
“是啊!”王虎没有动尸体,毕竟他不是专业的,看不出什么名堂。
“去叫仵作来!”
等仵作查清之后,张大尺的尸体才能动。
暂时,也只能放在监牢。
这臭气熏天的,苦了狱卒和其他犯人。
没办法!
“捕头,仵作来了!”
不一会,一个背着方箱的老头,急急忙忙赶来。
闻着这腐臭味,连仵作都皱着眉头。
“仵作,快检查尸体。”王虎起身道。
“捕头放心,小人这就勘验!”
仵作不愧是专业的验尸者,径直走进监牢,打开身上的方箱,取出五花八门的工具,立即开始检查张大尺的尸体。
王虎和张宁等人实在受不了这种味道,退出牢房,在外面等待。
他们并没闲着,一直在商量案子。
王虎将血衣和匕首这三件证物铺在桌上,再次检查。
尤其是两件血衣,透露出的结果越来越不可思议。
这个结果究竟是真是假,等仵作验完尸体应该就一清二楚了。
张宁也在等待着,心情低落。
他虽和张大尺无亲无故,更无交情。
但眼见张大尺就这么死了,心里不是滋味。
“大人!”
半个时辰后,仵作走出牢房,神色凝重。
“仵作,验尸结果如何?”王虎迫不及待地问道,“张大尺是怎么死的?”
仵作冲着自己的心口比划了一下,“回捕头,死者的伤口在胸前,是被利刃刺中心脏而死,一击毙命!”
王虎脸色瞬变,“张大尺一直被关在牢房里,几个狱卒看守着,怎么会被刺杀!”
狱卒们更是满脸骇然,连连否认。
他们守了一夜,从没见过外人进来,更不可能有人刺杀张大尺。
直到早上,张大尺还好好的。
仵作吸了口气,似乎也在思索难处,“捕头有所不知,张大尺不是今日死的,更不是在牢里死的。”
众人更懵了。
全都目瞪口呆地等着仵作解释。
这怎么听都像是胡说八道。
张大尺昨天被抓入监牢,到现在一直没有出去过。
怎么不是今天死的?怎么不是在牢里死的?
“捕头,刚才小人勘验张大尺的尸体,发现尸身已经腐烂,体内充斥着腐肉,肤色青紫,且指甲和牙齿都开始脱落,”仵作指着牢房内的尸体,一字一句道,“从种种迹象来看,死者已经死了一个月左右!”
四周,顿时鸦雀无声。
王虎,张宁和狱卒们面面相觑,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打死他们也不信!
“他妈的,开什么玩笑!”
“仵作,你看错了吧!”
“这……这是把我们当傻子么?”
“不可能,昨天我们亲手把张大尺抓进来的,你说他死了一个月?”
……
仵作也是满脸愁容,连连叹气,“实话说,我当了一辈子仵作,验了上百具死尸,从没遇到过这么怪的事情!”
从尸体的迹象看,张大尺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被人刺中心口而死。
可这一个月,张大尺偏偏又活蹦乱跳着,整天来衙门告状,寻找自己的娘子。
难道大家看到的,是鬼?
不对,凡人是根本看不见鬼魂的。
张大尺不是鬼!
王虎拿起那把匕首,递给仵作,道:“你看看,张大尺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这把匕首造成的?”
“好!”
仵作拿着匕首进了牢房,和张大尺身上的伤进行比对。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仵作确定,张大尺身上的刺伤正是这柄匕首所致,丝毫不差。
王虎和张宁面色骇然,彼此对视一眼,都明白了什么。
他们的猜测和仵作的验尸结果居然不谋而合。
这个最不可能的结果,变成了可能。
其实一个月前,被杀死的人不是冯珠儿,而是张大尺。
两件血衣就是证据。
因为刺口在张大尺的衣服上。
冯珠儿的衣服只是溅了一些血迹而已,并无刺口。
就是说,冯珠儿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
问题来了,冯珠儿在哪?
难道已经畏罪潜逃?
“怎么会这样,”王虎捏着拳头,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张大尺明明已经死了,怎么还天天活蹦乱跳的,直到现在才咽气?”
没人能回答。
只能用“见鬼”来解释。
张大尺被妻子杀害,冤魂不散,执念成鬼?
“安魂木!是安魂木的原因!”这时,林小玉突然在脑海中说道,“小恶鬼,你记不记得张大尺雕刻的那个木像?”
张宁想了起来,此事林小玉说过。
顿时,他恍然大悟。
“或许,我知道原因。”张宁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林姑娘,请说。”
“女侠,快讲。”
众人翘首以待。
林小玉虽年纪小,但没人敢小觑,她是修行练武之人,又喜欢闯荡江湖,见识肯定比他们这群窝在小小县城的人强多了。
“张大尺手中有一块安魂木,对了,就是那个木像,”张宁缓缓道来,“我在一本古书中见过记载,安魂木乃是神木,可稳固凡人的三魂七魄,极为厉害!”
第36章 反转
“一个月前,张大尺在家中被冯珠儿杀死,魂魄本该离开肉身,下地府轮回转世,”张宁捏着下巴,继续说道,“正是安魂木强行锁住了张大尺的魂魄,所以他的肉身虽死,魂魄却仍存留,维持不死不活之状。”
王虎等人完全听傻了。
安魂木之说,他们第一次听闻。
但谁也无法反驳。
看来,张宁说的十有八九就是真相。
一块木头,居然让张大尺变成活死人,掩盖了这件命案。
巧合至极。
怪不得他身上一直有股臭味,整天不吃不喝不睡,浑浑噩噩,面相就像个死人。
原来他早就死了。
另外,张宁猜测,张大尺死后其实已经有几道魂魄脱离肉身,消失飞散,安魂木只是保住了残留的魂魄。
所以张大尺痴痴傻傻像个疯子,记性也十分差劲。
因为丢了几道魂,他早就不是完整的张大尺了。
“不对,那个木像呢,”张宁说了半天的安魂木,向牢房里一看,却并未见到木像,不由得大惊,“木像怎么不见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王虎也连忙质问狱卒,“木像呢,是不是被你们拿走了?”
“捕头,没有啊!”
“绝对没有!”
几个狱卒急忙否认,“捕头,我们发现张大尺的尸体后就赶紧向您禀告,哪有心思理会一个木像啊!”
“捕头,我第一个发现张大尺死亡的,”另一个狱卒说道,“当时我进了牢房,除了张大尺的尸首就没看到其他东西,那个木像早不见了!”
众人脸色大变。
这很不对劲!
一个木像又不是活物,不会动不会跑的,也没有其他人去拿,怎么无缘无故消失了?
奇怪!
“算了,先别管什么木像,你们把张大尺的尸体封存起来,带出牢房放进冰窖严加看管,”王大虎冷静下来,迅速下了命令,“我去将案子禀告县令大人,请大人定案。”
“是,捕头!”
几个狱卒不敢懈怠,赶紧按照王虎的吩咐处理尸体。
仵作作为专业人员,处理尸体显然少不了他,便留下帮忙。
王虎和张宁迅速出了监牢。
一边走,二人一边交谈。
“林姑娘,这案子你怎么看?”王虎虚心请教。
张宁撇了撇嘴角,“我觉得这可能是一场误杀,冯珠儿没有任何理由谋杀亲夫,她也是受害者之一!”
王虎皱着眉头,“县城里一直传流言蜚语,说冯珠儿是个嫌贫爱富的娼妇,有没有可能她为了摆脱张大尺而动杀心?”
“不太可能!”张宁否决,“捕头你也说了,那都是流言而已,当不得真,据我所知冯珠儿是个可怜女子,被恶霸祸害,又被人泼脏水,连张大尺都冤枉了她!”
“受屈而怨恨,恨而杀人也有可能。”王虎猜测道。
“或许吧!”张宁淡笑,他也不能否认这个可能,毕竟从未见过冯珠儿。
“看来,只有将冯珠儿缉拿归案,才能解开谜团了,”王虎道,“我这就去请大人发布通缉令,在方圆十县贴出告示,通缉冯珠儿!”
无论冯珠儿因何杀人,但杀了张大尺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冯珠儿去向不明,不知逃到何地。
官府只能发布通缉令进行缉拿。
“捕头……大人!”
刚刚走出监牢不远,捕快小李就急匆匆跑来,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不……不好了,死……死人了!”
什么!
又死人了!
王虎和张宁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同时苦笑一下。
“谁死了?
王虎反倒淡定下来,反正今天遇到的奇葩事太多了。
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是李三亮!”小李大喘气地答道。
“哦,”王虎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李三亮死了,和这个案件好像没有什么关联!”
提起李三亮,王虎也十分厌恶。
那个恶霸的行径他何尝不清楚,何尝不痛恨,但他只是个小小捕头,拿李三亮根本没办法。
李三亮死了,他差点拍手称快。
张宁倒有些疑虑,他给李三亮吃下的腐心丹才刚刚过了一天,效果不可能这么快!
难道腐心丹提前发作了?
“小李,你去找县令大人,让大人发布通缉令,捉拿犯妇冯珠儿,”王虎说道,“我去李府查李三亮的案子。”
案子既然出了,王虎不能不管。
何况是命案。
“是,捕头。”
小李不敢耽搁,赶紧小跑着去找县令大人。
王虎则赶往李府。
二人兵分两路,忙碌起来。
“小玉女侠,我们也去看看?”张宁笑问。
“好,我很想知道那恶霸是怎么死的,会不会便宜了他!”林小玉回道。
张宁迅速飞跃上马,双腿一夹,“驾!”
他对于李三亮的死也很感兴趣。
张宁本来想用腐心丹折磨李三亮七天,再送其下地狱。
没想到,李三亮这么快就嗝屁了。
如果腐心丹没有发作的话,究竟是谁杀了李三亮?
哒哒!
马蹄声,响彻大街。
路上,张宁在心里默默梳理着案情。
案子起初,是张大尺的娘子冯珠儿失踪,张大尺说,他娘子被李三亮抓走,困在李府未归。
后来,张宁去了一趟李府,并未找到冯珠儿,逼问李三亮才得知真相,原来冯珠儿早就回家了。
从棺材中,张宁发现了两件血衣和凶器,便以为是张大尺杀死了冯珠儿,张大尺对此也供认不讳。
不料过了一夜,案件反转。
张大尺其实在一个月前就死了,杀死张大尺的正是冯珠儿。
杀人后,冯珠儿下落不明。
接下来的重中之重,显然是要抓冯珠儿。
将冯珠儿捉拿归案,一切再无悬念。
张宁的副本任务也能顺利完成。
第37章 李三亮之死
李府。
上下一片混乱。
哭声喊声不断。
中间富贵无比的大阁楼,金碧辉煌,此时却笼罩着一层阴影。
血腥味,四处飘荡。
“大人,就是这间屋子!”
李府的官家火急火燎地将王虎带了进去,捕快们紧跟其后。
张宁也来凑热闹,走在最后。
血腥味很浓,很难闻,但几人都不在意。
和牢房腐尸的味道相比,这简直是“芬芳香气”。
进入屋子。
屋子很宽敞,桌椅和摆设都完好无损,没有什么破坏的痕迹,地面也干干净净,应该没有激烈的打斗。
只有那张金色楠木大床上一片狼藉,满是血迹,浸透了好几层的丝褥。
一具尸体直挺挺躺在床上,惨不忍睹。
“大人,这……这就是我们老爷!”
如果官家不说,根本认不出来了。
李三亮死得比张大尺还要惨,浑身从上到下都被什么东西给戳烂了,一块块血红的烂肉翻起,像是蒜臼子中捣烂的蒜泥,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尤其是胸腹,整个被撕开,里面的五脏六腑和肠子等等都流淌出来,简直是开膛破肚。
更恐怖的是李三亮的脸,被戳了个稀巴烂,鼻子嘴巴耳朵全都七零八落,连牙齿都断裂了好几颗。
眼眶里不停流淌着黑血,两颗眼珠子已经被戳爆了。
被野兽撕咬分吃,也不过如此啊!
太残忍了!
凶手一定极其痛恨李三亮,所以手段才如此恐怖,恨不得将李三亮千刀万剐。
显然,李三亮的死和腐心丹无关。
看到李三亮死得这么惨,张宁和王虎心里暗暗畅快。
林小玉连连大笑。
这个恶霸,终于遭报应了。
当然,王虎不会表现出来,他平静走到床前仔细查看了下尸体,发现尸体上的诸多伤口很奇怪,不是利器所伤,倒像是用棍棒之类的东西,强行戳出来的。
这力气,该有多大啊!
“有没有人看到凶手?”王虎扫了一眼众人,问道。
几个仆人走过来,颤颤巍巍地点头,“大人,我们……我们看到了凶手。”
既然有人看到凶手,那这件命案还是很好破的。
“大人,早晨我们在外面听到动静,就赶紧冲进来,发现有个人影站在老爷床边,正在……正在用手戳老爷的脖子,”几个仆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起来,“是……是个女人!”
“女人?”
“女人能杀了李三亮?”
王虎皱眉。
感觉有点蹊跷。
“你们看清凶手的模样了?”
“没看太清,但很像……很像一个人!”
“谁?”
“张大尺的娘子,冯珠儿!”几个仆人战战兢兢回道,脸上全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们认识冯珠儿?”王虎惊骇道。
“认……认识,老爷曾经把冯珠儿请入府中,我们见过。”
说的挺委婉,请?抢还差不多。
“你们确定是冯珠儿?”王虎脸上渗出大量的冷汗,没想到两件命案有了关联。
杀死李三亮的,居然是冯珠儿。
难道冯珠儿一直没离开县城,回来报复杀人?
这个女人,未免太神通广大!
“大人,我们刚进屋,凶……凶手就跳窗逃走了,我们看她的身形和打扮很像冯珠儿!”几个仆人老老实实道。
“怪了,”王虎摆了摆手,“冯珠儿一介女流如何能杀死李三亮,手段还如此残忍!”
冯珠儿身上已经背负了两条人命。
一个是张大尺,一个是李三亮。
“捕头,应该不是冯珠儿,”张宁一直在听着几人的答话,此时开口道,“李三亮身上的伤口应该是用手掌戳出来的,普通女子根本做不到,如果冯珠儿有这么大力气和能耐,早就将李三亮杀了,何必受其侮辱!”
王虎点头,“有道理,可是……”
张宁明白王虎的疑问,打断道:“不过他们没撒谎,看到的确实是冯珠儿,捕头似乎忘了,张大尺雕刻了一个木像,和冯珠儿简直一模一样!”
“对!”经由张宁提醒,王虎恍然大悟,“对,木像!林姑娘真是聪明啊!”
张大尺横死大牢,木像也消失不见。
很有可能,木像是自己跑出来找李三亮报仇。
被李府的下人看到,便误以为是冯珠儿。
张宁皱了皱眉,道:“看来,木像复活了!”
听起来不可思议。
木像复活杀人,简直是说书人编的鬼怪故事。
却无人质疑。
一个死人都能续命一个月,还有什么不可能?
况且木像不是普通之物,而是安魂木,张宁之前就解释过,安魂木乃是神木,专门镇压人的三魂七魄。
在大牢中,续命了一个月的张大尺横死,肯定是魂魄离体。
他的残魂无法入地府轮回,只有安魂木一个去处。
于是,木像成了张大尺的“躯壳”。
张宁说出自己的猜测后,王虎连连点头,“林姑娘,这次你可帮了我的大忙,多谢!”
“不必客气!”
张宁淡笑。
能破解这个谜团,倒是该感谢林小玉。
因为只有林小玉了解安魂木是怎么回事。
“来人,”王虎叫了两个捕快进来,“快去通知县令大人,尽快调兵封锁县城,搜捕冯珠儿,将其捉拿归案!”
“是!”
两个捕快知道事情紧急,赶紧去办。
冯珠儿是人也好,是借尸还魂的木像也罢,肯定要将其抓住,毕竟牵扯了两条命案。
王虎十分头疼,真的冯珠儿还没抓到,下落不明,又来了个假的冯珠儿。
这案子,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啊!
下令后,王虎带着剩下两个捕快,继续在案发现场搜查线索。
很快,李三亮的屋子就被他们翻了一遍,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捕头,这里有个盒子!”
小李在墙角位置发现了一个暗格,打开后,里面是一个小盒。
“打开看看,说不定和案子有关!”
王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疑点,将那个精致木盒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幅幅的画。
“都是画!”
“好像和案子没关系,都是画的女人。”
“李三亮这家伙,真够变态的!”
王虎一张张看过去,嗤之以鼻。
突然,他停了下来,盯着其中一幅画,面色怪异。
“捕头,怎么了?”
王虎抬起头看向门口的张宁,“林姑娘,你过来看看吧,这画中好像是你!”
第38章 冯珠儿
张宁皱眉。
果然,他拿起画像仔细端详,画中女子细眉圆眼,肤白唇薄,留着一条长长的黑辫子,英气十足,不正是林小玉么,下面还有其姓名。
张宁继续向下翻看,面色渐冷。
李三亮每祸害一个女子,都会画下她们的画像,记上名字,收藏起来。
这里有三十多张画像,意味着至少有三十个良家女子被李三亮祸害,她们大多忍气吞声,根本不敢状告李三亮,就算有几个出头的,也被衙门压下来,不了了之。
这恶贼,死得便宜!
翻到最后一张,脑海中突然传来林小玉的惊叫声。
“啊!是她!”
画像上的女子长着柳叶般的眉,勾弧眼睛透着媚态,五官精致而协调,面颊带着两个梨涡,是个标准的大美人,颇有小家碧玉之感。
这女子,林小玉曾经见过。
在来凉县之前,林小玉从一伙土匪手中救下了四五个女子。
其中有个女子名叫小翠,和画像几乎一模一样。
“是小翠!”
林小玉将自己救人的事情和张宁讲述了一遍。
听完,张宁更是惊讶万分,因为他的目光下滑,滑到画像的底部,看到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名字。
名字并不是“小翠”。
而是,冯珠儿!
黑色的毛笔字,粗犷龙飞。
一字一字钉进张宁的眼睛。
“冯……冯珠儿!”张宁此时的心情只能用波涛万丈来形容,脸色变了又变。
林小玉更是被破了心境,连连惊叫,最是惊骇。
她没想到自己早就见过冯珠儿。
那个在陈家村化名为“小翠”的姑娘,就是冯珠儿。
冯珠儿杀死张大尺后畏罪逃走,肯定要隐姓埋名,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生活下去,防止被官兵追捕。
“陈家村,小翠。”
骤然从林小玉口中知道了冯珠儿的下落,张宁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按林小玉所说,她是向着冯珠儿这苦命姐姐的,况且她和冯珠儿一见如故,交谈甚欢,很喜欢这位姐姐。
但冯珠儿的确杀了人!
“林姑娘,怎么了?”王虎见张宁神色不对,问道。
“没什么,”张宁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捕头,这些画像都是受害的姑娘,留着对她们是一种侮辱,还是烧了吧!”
王虎点头,“我正有此意,这些画像也非什么证物,烧掉为好。”
说着,王虎命人拿来火烛,将画像放在火上。
不一会,火焰烧透了画纸。
呼呼!
数十张画像很快化为灰烬。
过去的那些悲惨之事,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捕快们搜查了整个房间四周,没发现其他线索,王虎确认无误后,便派人将方房子封了起来,李三亮的尸体也运去衙门,由仵作再勘验一次。
一众人,离开李府。
路上,张宁心事重重,缄默不语。
他在犹豫,要不要告知冯珠儿的下落。
冯珠儿杀人逃逸是实,可林小玉并不想让张宁说出真相。
或许,让冯珠儿以“小翠”的身份安安稳稳过下半辈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林小玉是江湖人,快意恩仇,杀人沾血习惯了。
并不像普通百姓,对朝廷对王法有敬畏之心。
一向,她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见恶而杀,见善而助!
但张大尺呢,他死得何其冤枉!
……
今日的凉县,有些阴冷。
乌云遮日,料峭风寒,像是要下一场大雨。
街上行人匆匆,比往常更少些。
“让开!”
“衙门办事,速速让行!”
脚步声杂乱而厚重。
一行身穿兵服的官兵挎着威风的官刀,迅速闯过。
县城,不由得热闹起来。
县衙的官兵几乎全都出动了,封锁住南北城门,禁止出入。
同时,大量官兵四处搜查。
城内到处都贴了通缉的告示,悬赏重金捉拿要犯。
被通缉的,正是冯珠儿。
连续出了两件命案都与冯珠儿有关,县令大人发了雷霆大怒,所以将官兵衙役都派了出去,捉拿女犯。
何况,被杀的李三亮乃是他的摇钱树,背地里给他送了不少银子。
摇钱树倒了,县令大人自然愤怒。
更不用说,命案会影响他的政绩。
啪!
啪!
雨点,一滴滴坠落。
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下雨了!
路上的行人加快脚步,赶紧去躲雨。
此时却有一个身穿紫青绫罗裙的女子,不急不缓地走在打湿的路面上,每走一步便发出咔咔的声响。
行人匆匆,根本没人注意这个女子。
她面目怪异,走路摇摇晃晃像是行尸走肉,浑身上下纠缠着一股黑气。
雨越来越大,官府的差兵没法休息,只能冒着雨搜捕要犯。
这是县令大人下的死命令。
“兄弟们,看那个女人!”
“很像我们要抓的女犯啊!”
“快拿画像比比。”
几个官兵看到那个怪异女子,赶紧拿出通缉令比对,上面的画像和那女子十分相似,就是肤色有点怪。
“是她!”
“别让她跑了!”
官兵们赶紧围了上去,拔出刀对准女子。
“冯珠儿,束手就擒吧!”
“你跑不了的!”
“跟我们回衙门认罪!”
女子不理会,趿拉着双脚,一步一步继续向前走,口中发出某种怪异的声音,“娘子,娘子……”
像是某种粗糙弦乐,又像是上了发条。
“抓!”
官兵们可不会放过立功的机会,一齐扑了上去,想要将女犯抓住。
“咔!”
女子的双臂猛地一甩,也不见用出什么厉害手段,几个官兵就纷纷摔了出去,如遭重创,口中连连吐血。
“哇!”
第39章 木像复活
雨点砰砰落下,如断了线的珠子。
整个县城,笼罩着一层雾气。
昏昏暗暗。
女子摇摇晃晃地走着,手脚一动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断裂的木头。
她并没有什么目的,只是麻木地向前走动,口中发出的声音依稀可以辨认,“娘子,娘子……”
行人纷纷避开,不敢靠近这怪女人。
“好像是张家的小娘子!”
“她……她不是死了么?”
“我滴妈,见鬼了!”
认识冯珠儿的人,更是惊恐万状。
吓得四散而逃。
王虎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将百姓们疏散出去。
哒哒!
张宁骑着马从另一边绕了过来,堵住女子的退路。
“是木像!”
“张大尺的那个木像!”
旁人认不出,但张宁和王虎能认出来,这女子果然是张大尺雕琢的木像。
模样和冯珠儿有八九分相似。
它嘎嘎吱吱地向前走动着,口中不断念叨“娘子”,虽姿势和模样怪异,但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是木像。
仔细端详后,才能辨认。
“张大尺,站住!”王虎的胆子毕竟大,拔出刀就迎了上去,想要堵住木像。
木像本有邪魔之气,又吸收了张大尺的魂魄,不知变成什么怪物,战斗力极为彪悍,残杀李三亮后便在县城中四处晃悠,难保不会伤无辜之人。
它似乎听不到王虎的呼喊,继续向前走。
大雨砸在木像身上,发出啪啪的脆响。
“站住!”王虎大吼。
嘎吱!
木像已经走近一丈,两只浑然不动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没有任何神采,反倒有层层黑气。
王虎不得不动手,一刀劈出,攻向木像。
陡然,木像挥起右臂向前砸。
轰!
木像的手臂和王虎的刀撞击在一起,无伤挡住。
王虎的刀乃是锋利无比的官刀,竟然劈不断一块木头,太怪了。
巨力反倒震得王虎手臂生疼,倒退两步。
“好强!”
王虎大惊,这木像已经不是木头了,倒像是钢铁之躯。
“捕头,我们帮你!”
五六个跟来的捕快同时拔刀,像是围猎一般,将木像围在当中。
刀刀劈出,在半空中劈碎了无数的雨点。
水花四溅!
咣!咣!
然而劈在木像身上,却无半点杀伤力。
木像一甩胳膊,如愤怒的巨兽,将几个捕快全砸飞出去。
“木像已经变成怪物了!”
王虎咬了咬牙,目光看向张宁,“林姑娘,可有法子?”
张宁皱着眉摇头,“张大尺的魂魄与木像融合,执念成魔,失了本来心性。”
张大尺的执念,显然是找他的娘子冯珠儿。
故而木像口中一直念叨着“娘子”。
想要制止木像,要么破了张大尺的执念,要么将其销毁,让张大尺魂飞魄散。
咔!
嘎!
木像继续向前,接下王虎的数刀攻击后,左臂猛地一抡,像是千钧重物般将王虎砸飞出去。
王虎是练家子,功夫不弱,接这一招差点重伤,可见木像有多么强悍。
张宁拔出黑白双剑,脚尖连续点着地面,如蜻蜓点水,轻盈地向前奔去。
大雨磅礴,双剑如雷。
破水之声,呼啸连起。
唰唰!
连续两剑斩在木像背后,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
木像的身躯也被打歪了,向地面倒去。
眼看木像倒地,却猛地弹了起来,如同不倒翁一般。
弹起后木像转身,抡起手臂狠狠劈向张宁,凶厉无比,五官也变得狰狞。
木像的手掌,堪比刀剑。
张宁不敢硬撼,立即退身。
嗤啦!
他的衣服被木像的手指划过,留下一尺长的口子。
肌肤上,渗出一道血丝。
还好他躲得及时,只是擦破了皮,若是迟上片刻,被开膛破肚都有可能。
木像似乎被张宁激怒了,转身便向张宁扑去,张牙舞爪,形如一只直立起来的巨大虫子。
张宁身法敏捷,连连闪躲,右手斩出黑剑,白剑则被他御着不停盘飞,正面与木像对斗。
双剑苦战,碰撞声不绝于耳。
叮叮当当!
可惜他的剑斩在木像上最多留下几道痕迹,很难破防,但如果被木像击中一下,他就会重伤。
故而张宁打得十分谨慎小心。
这具肉身毕竟是林小玉的,张宁让其受了伤,可没法交代。
此时,王虎也持刀从背后冲来,偷袭木像,帮张宁缓解压力。
两大高手,一前一后夹击木像,斗得是难解难分。
其他捕快和官兵根本插不上手,只能在一旁观战。
找准时机,张宁全力施展御物之术,卷起路边湿漉漉的砖头,悬浮于空,砸向木像。
砰!
一块接着一块。
砰砰!
如同投石机一般。
谁都不知道这些砖头怎么飞出去的,大家都在盯着木像,也没人细想。
连续砸了七八块砖,木像纹丝不动。
这玩意刀枪难入,砖头自然不算什么。
眼看张宁和王虎两大高手都打不赢木像,反倒落入下风,众人全都着急起来。
这种怪物若发了疯,不知道会杀死多少人!
太可怕了!
张宁渐渐冷静,知道硬拼不是办法,只能智取。
突然,他看到路边有别人落下的粗绳子,顿时有了办法。
张宁施展御物之术将绳子盘起,如蛇一般飞向木像。
嗖嗖!
绳子落下,死死缠住木像的身躯,从头到脚来了个五花大绑。
因为是御物,所以速度非常之快。
众人都没看清那绳子怎么捆上去的。
像是有个隐形人在暗中操纵。
被绳子捆住后,木像不停挣扎,挪动。
双臂摆来摆去。
可惜它的身躯再坚硬,力气再大,却有一个致命缺点,那就是不够灵活。
张宁正是抓住这个弱点,以柔克刚。
第40章 陈家村
张宁御着绳子的另一端,落在旁边一颗大树的树杈上。
随后发足跳到树杈,猛然抓住绳子蹦了下来,绕着树干捆了一圈。
吱吱!
利用自身重量,张宁将那木像悬吊在半空中。
木像不断挣扎,发出怪响,却如无根之树,无水之泉,根本无法挣脱。
大家都松了口气。
“林姑娘,这木像如何处置?”王虎头疼地问道。
“你们以为呢?”张宁反问。
“要不把它烧了?”一个捕快提议道。
“烧了它,看它如何伤人!”
王虎摇头,“这玩意估计不怕火,防御太强了。”
张宁颔首道:“张大尺的魂魄困在木像中,若是毁了木像,他的残魂也无法下地府轮回,要么魂飞魄散,要么化为厉鬼!”
嘶!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说起来张大尺也是无辜之人,从未做过坏事,一辈子老老实实,若落得这个结局,未免残忍。
“只有一个法子,”张宁沉默了会,似乎终于下了决定,“找到冯珠儿!”
只有冯珠儿来,才能破了张大尺的执念,将其从入魔中解救出来。
“林姑娘,这有点难办啊,”王虎愁得唉声叹气,“那冯珠儿杀人潜逃,至今下落不明,就算全县贴出通缉告示,恐怕也得数月才有结果。”
找不找得到,还另说呢。
以前衙门要抓一个逃犯,经常好几年都找不到任何踪迹。
逃犯隐姓埋名甚至改变相貌,找人如大海捞针,难得很!
王虎在衙门干了一辈子,自然清楚其中之艰。
张宁胸有成竹道:“我知道冯珠儿在哪!”
或者说,林小玉清楚冯珠儿的下落。
刚才在脑海中,他们二人已经商议好。
为了解决这件事,还是要找到冯珠儿才行。
“什么!”
“林姑娘,这可开不得玩笑!”
王虎惊骇,捉拿冯珠儿少说十天半月才有音讯。
没想到人家早有了线索。
这姑娘忒厉害!
“捕头,你们看着木像,我去去便回!”张宁没多作解释,利落地翻身上马,长长的辫子狠狠一甩,还未落下,马儿便狂奔起来。
辫子拖在张宁的背后,像是随风飘荡的黑色旗帜,又像是一条长蛇。
哒哒!
等王虎回过神,张宁已经骑马奔入雨中,消失不见。
……
雨,渐渐停息。
乌云散去,西边露出一片红色。
太阳刚刚露面,便坠下西山。
黄昏了。
马儿在城外的大道上狂奔,蹄子踏在泥泞中,迸溅着七零八落的泥水。
马儿的皮毛本来是白色的,这会已经变成了泥灰色。
一甩尾巴,泥水全都甩到了张宁的身上。
张宁也顾不得干净,把辫子往脖子上一缠,双腿死死夹着马背,身躯前倾,“驾!”
在林小玉的指引下,他很快就找到了数十里外的陈家村。
此时,太阳正好落山。
嘎吱!嘎吱!
村口,张宁看到一辆车轮满是泥泞的马车。
马车停下,走出一个白面书生,模样清秀,面如冠玉。
看到书生的面貌,张宁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位也算是他的老熟人:陈清风。
陈清风,好像就是陈家村的人。
张宁立即上前,问道:“书生,请问村里有个叫小翠的姑娘么,她二十来岁,应该刚来村子没多久!”
陈清风看了张宁一眼,欠身行礼,而后摇头道:“这位姑娘,很抱歉,小生已不住在村中,今日回来是为了探望爹娘,若是新来的村民,小生还真的不知。”
“这样吧姑娘,小生带你去见村长,他肯定知晓。”
陈清风热情地引路。
“多谢哦!”张宁下了马,跟着陈清风进入村子。
路上闲聊时,张宁得知陈清风马上要去省城考试,所以来向爹娘辞行,正巧碰上张宁。
其中故事,张宁自然一清二楚。
“到了!”
陈家村的村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当张宁说出“小翠”的名字时,村长果然知晓,“丫头,你说小翠啊,她的确是一个月前来我们村的,说家里糟了难,爹娘全死了,我们见她可怜就给了她一个院子。”
“村长,能带我去见她么,我是她的故友。”张宁欣喜道。
“行行,丫头跟我来!”
村长很干脆,他看出张宁不像坏人,很乐意帮忙。
不一会,到了村南头。
这里有个不起眼的小院子,围着篱笆墙,里面种着菜圃。
一个婀娜曼妙的女子,身穿农妇的粗衣,正弯腰拿着水瓢,在菜地里舀水。
可能雨下的太大,菜地都淹了。
水不舀出来,菜就会烂掉。
“是她!就是她!”林小玉立即认了出来,“她就是小翠,不对,是冯珠儿!”
张宁点头,迅速走进院子。
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小翠直起腰,抹了抹额头的汗滴。
随后,她看清了张宁的脸,登时惊喜。
“女侠,是你啊!”
小翠认出林小玉的模样,赶忙提着裙子走出菜圃,“快请进!快请进!”
“女侠,上次你救了我,还没来得及感谢你的救命大恩呢,咯咯!”
张宁回以淡笑,他哪有心情寒暄,开门见山道:“冯珠儿,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第41章 抉择
听到张宁喊出自己的名字,冯珠儿浑身一颤,久久无语,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想起往事,她的眼眶不停转着泪珠。
村长和陈清风也没多想,当她们是故友重逢,便悄然退出门去,不再叨扰。
“姑娘,请屋里坐吧!”
好一会,冯珠儿平静下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嗯!”
二人进屋。
屋子里十分简陋狭小,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一个矮几,但都收拾得十分干净。
冯珠儿沏了一壶茶,倒在两个杯子里。
良久,她惘然开口:“姑娘,你是来抓我的?”
张宁不知如何作答,手指在杯沿上碰来碰去,“冯珠儿,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包括你相公的死!”
冯珠儿浑身一颤,崩溃地流出两行清泪,捂着脸啜泣起来,“相公是……是我杀的!”
她没有嘴硬,反倒开口便交待了,令张宁有些意外。
或许,冯珠儿是把恐惧憋在心里太久了。
“冯珠儿,我知道你受了天大委屈,能和我说说么?”张宁递过去一张手帕,没有逼问杀人之事。
冯珠儿擦了擦眼泪,沉默片刻后,终于向张宁吐露心声。
她的命很苦,家中遭难,亲人死绝,自己也差点命丧黄泉。
是张大尺救了她,为了报答恩情她便以身相许,决定一生一世跟着张大尺过日子。
不料一个月前,她被李三亮那恶霸盯上,失了贞洁。
回到家中,冯珠儿又被冤成“娼妇”,街坊四邻狠戳她的脊梁骨,连张大尺这憨子都不信她。
其实张大尺平日对冯珠儿极好,掏心掏肺,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可惜张大尺太老实太笨,听信那些风言风语,加上心中憋火,便把气撒到冯珠儿身上。
那天,他们大吵一架。
冯珠儿气急中说了句,“你冲我一个弱女子撒火有什么用,有本事去找那个恶霸算账!”
“找就找,我……我这就去杀了他!”老实人来脾气更了不得,张大尺摸起自己做木匠活用的匕刀,便两眼喷火地向外冲去。
冯珠儿吓坏,以为张大尺真要拼命,急忙抱住张大尺,“别去!别去了!”
张大尺若是去找李三亮拼命,恐怕刚走到门口,就被李三亮的手下打废了。
一个木匠,和财大势大的李三亮斗?
冯珠儿害怕,急忙夺过张大尺手中的匕刀。
不料,张大尺更来气,“你……你竟还护着那个恶霸,原来人家说的都是真,你就是嫌我穷,想去勾搭有钱的!”
“你……”冯珠儿委屈得直掉眼泪。
“把刀给我,我去杀了那个狗日的!”张大尺正在气头上,连冯珠儿的解释也不听,上来便夺刀。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你会被打死的!”冯珠儿自然不肯。
“哼,谁知你是怕我死,还是怕李三亮死?”
……
“在争执中,相公他不小心摔倒,正好……正好摔在刀尖上,”冯珠儿红着眼,哭泣道,“那把匕刀太锋利了,相公被刺中胸口,当场就……就在我怀里断气!”
张宁默然无语。
他猜得果然没错,冯珠儿不会蓄意杀夫。
“我当时吓坏了,握着刀愣了很久,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亲手杀死了相公,”冯珠儿语气颤抖地讲述着,“我很害怕,我知道没人会相信我,所有人都会说我谋害亲夫,我……我会受凌迟之刑……”
在这个世界,谋杀亲夫是很重的罪。
“天黑以后,我换了衣服逃出县城,”冯珠儿垂着头,呜咽道,“我也不知道该去哪,就这么走着走着来到了陈家村,村民们都对我很好,也不追问我的过去,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显然,冯珠儿是十分内疚的,虽然她无心杀张大尺,却脱不了干系。
有时悲剧就是诸般巧合。
一个个的巧合碰撞在一起,最终酿成惨剧。
张宁不知该如何安慰,道:“珠儿姐,如果我告诉你,张大尺他没死呢?”
冯珠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宁,“不可能,我亲眼看着相公断了气!”
“你听我说,当时张大尺被刺中心脏,的确一命呜呼了,可第二天他又醒了过来,都是因为他机缘巧合中得到的一块安魂木……”
整个案件极其复杂,张宁尽量简短讲述了一遍。
听完,冯珠儿已经陷入巨大的震撼和惊骇之中。
这件事太离奇太怪诞了。
她差点以为张宁是胡诌骗她的。
“冯珠儿,现在张大尺的残魂困在木像中,半只脚入了魔道,只有你才能解救他!”张宁温言道。
“当然,我不是来强迫你的,只是让你自己做个选择。”
“你可以选择以‘小翠’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我绝不会向官府告发你,也可以选择救张大尺,那样的话,你可能逃不过律法之罚!”
冯珠儿沉默了,整个身躯都在瑟瑟发抖。
说完后,张宁也不再发一言一语,默默等待着。
这个选择不好做。
换作张宁,他也很难做出抉择。
谁不想活着呢,谁愿意自寻死路呢!
“女侠,我跟你回去!”
冯珠儿并未犹豫太久,片刻就开口道。
此言一出,她的身子突然直了起来,不再发抖,目光中的恐惧和痛苦全都不见了。
像是某种解脱。
“你确定?”张宁再问。
“确定,”冯珠儿站起身,目光坚定,“我害了相公一次,不能再害他第二次!”
……
黄昏过去得很快,转眼天就黑了。
附近的村子亮起点点灯火。
张宁扶着冯珠儿上了马背,自己也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驾!”
马儿驮着二女,四只蹄子踩踏着还没干透的地面,疯狂奔跑起来。
身后的光越来越远。
黑暗越来越近。
马蹄如飞,在泥泞的大路上,向县城奔去。
第42章 判案
夜晚的凉县,灯火通明。
比白日更热闹些。
尤其是中间一条夜市大街,人山人海。
相邻的街道上,却无半个人影。
因为官府派人将其封锁,任何人不得出入。
噔噔!
一匹白马驮着两个女子狂奔而入,连官兵都不敢阻拦。
“回来了,林女侠回来了!”
“马背上好像还有一个女子!”
“是……是冯珠儿!”
“林女侠真的抓到冯珠儿了!”
官兵们一阵狂喜。
王虎也十分激动,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吁!”
马儿停下,张宁将冯珠儿抱下马。
“相公!相公!”冯珠儿向前狂奔,踉踉跄跄来到大树下。
看到兀自吊在树上的木像,冯珠儿忍不住泪流满面,“相公,是我对不起你啊!”
几个官兵想要上来抓住冯珠儿,毕竟她是通缉要犯。
王虎摇了摇头,将官兵挡了下去。
呼!
木像挣扎得更厉害了,手脚嘎吱嘎吱地响,口中发出某种怪异的叫声。
一股股黑色之气,在木像上升腾。
“相公,”冯珠儿泪眼婆娑,“我是冯珠儿,是你的娘子啊,相公你快醒醒,不认识我了吗?”
唤了许久,木像渐渐平静,停止了挣扎。
脸上的狰狞化作死水。
“娘……子!”
木像口中不断呼喊,声音越来越大。
“娘子,你还活着!”
那股邪异黑气以极快的速度挥发着。
“相公,对不起!”冯珠儿浑身颤颤,“都是我的错!”
“娘子,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冤枉你,”木像发出的声音又尖又细,却是张大尺的语气,“你受了天大的委屈,我非但没有好好保护你,还责骂于你,我真是个王八蛋啊!”
这副场景看着古怪,却不失感人。
连王虎的眼角都有些湿润。
“捕头,把张大尺放下来吧,”张宁道,“他没事了。”
王虎点头,命人斩断了绳索。
木像掉落在地。
冯珠儿一下便扑了上去,紧紧抱着那个又冷又硬的木像,吞声饮泣,眼泪全都落在木像上,发出啪啪的响声。
二人相拥,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只是抱头痛哭。
众人都齐齐松了口气,静静围住张大尺和冯珠儿,并未直接抓人,而是等待着。
案子已结,冯珠儿自首,张大尺破魔,所以抓人不急在一时,让小两口好好温存一番吧。
良久,二人分开。
捕快们一拥而上,将木像和冯珠儿一齐锁了,送入大牢。
“林女侠,明天开堂审案,你也来吧。”王虎说道。
张宁也算是一个重要人证。
他点头,“我一定会到!”
这个副本任务,应该马上就要结束了。
他可不能缺席。
半空,乌云散去,月亮依然氤氲。
像是一面黄色的镜子。
杂糅着万家灯火。
或许是因为刚刚下过雨的缘故。
今夜有点凉。
官兵们迅速撤去,这条街道又恢复了通行。
来来往往的人,踩踏在湿漉漉的地面上。
啪!啪!
……
翌日。
天气晴朗。
衙门前人声鼎沸,熙熙攘攘。
来瞧热闹的百姓几乎把衙门给挤塌了。
官兵们只得关上栅门,将所有闲杂人等挡在门外。
没办法,这件命案太轰动了。
起初以为是张大尺杀妻案,不料现在成了冯珠儿杀夫案。
如此奇案,百年难遇,人人奔走相告,自然都来看热闹,大街小巷几乎空了。
公堂内。
两排衙役昂首挺胸地站着,手中持着又粗又长的堂棍。
“明镜高悬”的牌匾下,是一张长几堂桌。
桌上,放着一块发黑的惊堂木,以及四个签筒。
每个签筒上都有字,连起来便是“执法严明”。
“县令大人来了!”
这时,一个身穿官服,方面大耳的胡子男从后堂走了出来,正是凉县的县令。
他看了眼公堂,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坐在椅子上便熟练拍下惊堂木,“带犯妇!”
“带犯妇!”
衙役传令。
片刻,王虎便带着冯珠儿上堂,张宁紧紧跟在后面。
因为害怕,冯珠儿浑身都在哆嗦。
张宁不停小声安慰着,冯珠儿才勉强保持冷静。
“威……武!”
衙役们敲着手中的堂棍,口中齐呼。
或许因为今天人多,口号也喊得格外响亮。
“堂下何人?”县令按部就班地喝问。
“民女冯珠儿,叩……叩见大人!”
冯珠儿战战栗栗,跪倒在地,声音颤抖。
“冯珠儿!”县令看了一眼案卷,冷笑一声,“谋害亲夫,杀人潜逃,你可知罪?”
啪!惊堂木落下!
吓得冯珠儿手脚发抖,额头满是汗滴。
“民女……民女有冤!”
“取证物!”县令喊道。
一个衙役将那两件血衣和匕刀拿了上来,放在堂中,请县令过目。
“两件衣服是你和你相公的,可只有你相公的衣服上有刺口,与凶器洽和,”县令扫了眼,叱喝道:“冯珠儿,你谋害亲夫,物证确凿,还不速速认罪!”
“相公的死,的确……的确和民女有关系,但民女绝非有意谋害,实在是……是……”冯珠儿急得快要哭了,在巨大的压力和恐惧下,更加笨嘴拙舌。
“哼,在本官面前还敢狡辩,先打你二十大板,看你招是不招!”县令在签筒中抽出两支红头签,扔在堂上。
衙役立即冲了上去,摁住冯珠儿。
冯珠儿呜呜大叫。
“慢!”张宁伸手,挡下衙役,“县令大人,怎不听冯珠儿解释就动刑!”
“你是何人?”县令皱眉。
“证人!”张宁朗声道,“这件命案是我发现的,其中缘由我一清二楚!”
王虎也上前禀告,“县令大人,这位是林小玉女侠,本案证人。”
县令摆了摆手,“有话稍后再讲,本大人的刑签已经落下,岂有收回之理!”
“用刑!”
然而他话音刚落,地面上那两支红头签却是骤然飞起,如同被线拉扯着,轻飘飘地回到了签筒之中。
县令眼睛一瞪,傻了!
第43章 副本结束
已经扔出去的竹签,居然自己飞回到签筒中。
这一幕若非亲眼所见,肯定没人相信。
“怪了!”县令大惊,脸上的肥膘不停颤抖,如见鬼一般。
外面的人哄堂大笑。
能看县令的笑话,相当难得。
这自然是张宁捣的鬼。
他利用御物之术,可以轻而易举控制竹签。
“肃静!”
县令猛地一拍惊堂木,赶紧掀篇,省得继续丢面,“犯妇冯珠儿,你老实交待,为何要杀你相公张大尺!”
“大人,我相公的死是个意外!”
冯珠儿终于冷静下来,将一个月前发生的事情如实说出。
听完,众人将信将疑,都在窃窃私语。
有人说冯珠儿是在为自己开罪。
也有人说冯珠儿不像谋害亲夫的毒妇。
“大人,民女所言句句是实,若有一句假话,天打雷劈,”冯珠儿咬着牙,泣道,“民女从未有谋害亲夫之念头,实在是那日争执,相公他不小心摔到刀尖上,才一命呜呼!”
“哼,你分明是胡言乱语,为自己狡辩!”县令冷笑道,“你谋害亲夫,怕受凌迟之刑,故而推脱罪责,编造谎言!”
“大人请明察,民女绝无半句虚言!”冯珠儿瑟瑟发抖道。
听到“凌迟”二字,冯珠儿不得不怕。
“大人,我可以为冯珠儿证明,张大尺的死确是意外,并非谋杀!”张宁上前一步,说道。
“你?”县令继续冷笑,“张大尺被杀之时,你可在场?”
“不在!”张宁皱眉。
“那不就结了,你凭什么作证,笑话!”县令不耐烦道。
张宁没有动气,反倒一笑,“大人,还有一个证人肯定能够作证!”
“谁?”
张宁不答,而是看向旁边的王虎,“捕头,带证人吧!”
嘎!
嘎!
随着奇怪动静,一个人影出现,挪移到大堂之中。
此人穿着紫青绫罗裙,晃晃悠悠,姿态怪异。
定睛一看,模样竟和冯珠儿有八分相似。
所有人都看傻了,这公堂上怎出现了两个冯珠儿。
县令当场惊呼,手中拿着惊堂木却拍不下去了,“你……你是何人,难道是冯珠儿的姐妹,怎如此相像!”
“大人,草民乃是张大尺。”张大尺无法叩首,只得站着回话。
“啥?”
“张……张大尺?”
县令更惊。
公堂内外,一片惊呼。
被杀的张大尺,居然到公堂做证人,可算是千古奇闻了。
张宁帮张大尺解释道:“张大尺是借尸还魂,利用木像之身还阳,所以木像雕琢的虽是冯珠儿,魂魄却为张大尺。”
“这……无稽之谈!”
县令咋舌。
太荒谬了!
“县令大人似乎忘了,验尸的结果是张大尺在一个月前被杀死,可数日前,张大尺仍来衙门告状,难道不觉得奇怪?”张宁横眉问道,咄咄逼人,眼神如刀子,“大人若是忘了,外面的每个百姓都能证明!”
县令当场哑口无言。
他是亲眼见过张大尺数次的,因为张大尺经常来衙门告状,他很是厌烦。
百姓们自然也清楚此事,每天都见张大尺在衙门喊冤。
更不用说张大尺的那些街坊邻居,都以为张大尺还活着。
所以,张大尺借尸还魂之事,根本无需证明,大家眼见为实。
“张大尺的尸身已坏,如今魂魄就在木像之中,当堂作证,没人比他更合适了,难道大人比死者更清楚案情?”张宁字字珠玑,驳得县令无话可说。
啪!
县令黑着脸,猛拍惊堂木,道:“张大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大人,我娘子她的确是冤枉的,”张大尺急切道,“那日我与娘子起了争执,我一时冲动想拿刀去杀了李三亮,娘子百般阻止,推攘时我不小心摔倒,正磕在那把匕刀之上,一命呜呼,实在与娘子她无关啊!”
县令皱眉缩胡,“如此,你是自己磕死的?”
“是!”张大尺点头。
这就难办了,县令挠挠头。
他从来没审过这么怪的案子。
本来么,杀人偿命最简单。
可被杀之人,却为杀人者开脱,十分罕见。
抓耳挠腮一会,县令找来师爷,小声询问几句,终于有了主意。
“犯妇冯珠儿,”县令拍案,“你虽没有谋杀亲夫,但张大尺死在你面前,你也有罪责,绝非无辜,况且在张大尺死后,你逃逸是实!”
“故而,本大人判你入监十年!”
县令砸下惊堂木,宣判道。
此案若是不判冯珠儿,于法理不合,若是判重了,也缺少罪名。
县令倒是不糊涂,判了个不轻不重。
“民女多谢大人!”冯珠儿泪眼婆娑,跪地磕头。
于她来说,监刑肯定比凌迟好多了。
更重要的是,洗清了她身上的一切罪名和冤屈。
她并非勾引男人的荡妇,也非谋害亲夫的毒蝎。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喝彩。
大家对这个案子的结果,还是很满意的。
“大人,”这时,王虎上前几步,“还有一件命案,也请大人判决。”
“对,还有李三亮的案子,”县令扶了扶官帽,“王虎,杀李三亮的是什么人?”
“是张大尺!”王虎苦笑道。
“谁?”县令又懵了。
“大人,是草民杀了李三亮那恶霸!”张大尺来不及为冯珠儿高兴,便赶紧认罪。
“你……”县令的右手抓着惊堂木,感觉无比沉重。
他心里已经是骂天骂地了。
奶奶的,今天怎么回事。
两个案子一个比一个恶心。
张大尺杀了李三亮,对所作所为供认不讳,按说直接判了死罪即可。
关键是,张大尺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如何判?
总不能将木像拉去砍头吧!
判死人是阎王爷的事,不是他县令大人的事!
县令心里苦啊。
正在为难之际,张大尺主动开口道:“大人,草民罪孽深重,特请与娘子同罚,坐监十年,请大人成全!”
“这……”县令犹豫不决。
“大人,就请成全他们吧,”张宁拱手道,神色正肃,“此判一来可维持朝廷法纪,二来让这对患难夫妻相濡以沫,三来也能传为一段佳话,说不定百年后仍会有人歌颂大人的判决呢!”
这段话让县令开悟,他眼睛一亮,拍下惊堂木,“好,那就如此!”
“来人,把二犯押入大牢!”
几个衙役上前,将张大尺和冯珠儿押送下去,送入县衙大牢。
“退堂!”
县令洋洋得意,自己判了一件百年难遇的奇案,说不定真能名流千古呢!
事情的解决还算圆满。
张宁松口气,感觉比打了一架还累,额头见汗。
他走出衙门,迎来一片片掌声。
啪啪!
百姓们纷纷为张宁叫好夸赞。
“小丫头可真厉害,连县令大人都吃了瘪。”
“浅见,县令大人看似吃瘪,其实高兴得很,这丫头够厉害!”
“丫头长得还好看,是否婚配啊?”
“我家娃和你年岁差不多,要不给你们撮合下吧!”
不一会,现场就变成相亲大会。
张宁微微一笑,“好啊,我正好要找个如意郎君呢,请各位大叔大婶多费费心。”
“丫头,你喜欢什么条件的啊?”一个妇女热情地问道。
“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张宁装模作样道,“首先,一定要喜欢吃甜豆腐脑,其次……”
张宁巴拉巴拉的时候,林小玉已经炸了,“闭嘴,讨厌的小恶鬼,快给姑奶奶闭嘴,我才不要找如意郎君……”
“闭嘴啊!”林小玉怒吼道。
旁边的人全吓傻了,不知道这姑娘犯什么病。
林小玉惊诧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了身体,不知何时那小恶鬼已经离开。
林小玉环顾四周,没看到半个鬼影,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那小恶鬼,真的就这么走了?”
林小玉咬咬牙,旋即嗔怒,自言自语,“哼,走了好,若是再被姑奶奶遇上,非让他尝尝厉害不可!”
“可是,我连他的模样都没见过呢,他真的是一只鬼么?”
“算了,干嘛要想他,小恶鬼肯定长得奇丑无比,谁让他喜欢吃咸豆腐脑呢,肯定很丑!”
……
凉县大牢。
林小玉特意来探看张大尺和冯珠儿。
夫妻二人关在同一间牢房中,律法上是不允许的,但张宁让王虎帮了个忙,许他们夫妻团聚,也非难事。
“多谢女侠!”
“女侠的大恩大德,我们夫妻二人永不会忘记!”
张大尺和冯珠儿感激涕零,连连叩拜。
他们知道若非林小玉帮忙,他们的下场肯定很惨,尤其冯珠儿,铁定会被凌迟处死。
“二位请起!”
林小玉站在牢外,面带笑意,心里也感觉甜甜的。
说起来这件事她没帮上什么大忙,都是那个小恶鬼的功劳。
最后的名头,倒是被她占了去。
辞别张大尺和冯珠儿后,林小玉走出牢房,迎面看到一人:王虎。
“林女侠,这就要走么?”
林小玉莞尔一笑,“嗯,江湖之人当行万里!”
“羡慕你这丫头啊,”王虎换了个称呼,从年龄来看,林小玉在他眼里的确是个小丫头,“有本事闯天闯地,快意得很!”
“嗯……大概吧,我只是喜欢,”林小玉眨了眨眼,“王捕头,要不要一同上路?”
王虎连连摆手,“算了,老胳膊老腿的折腾不起!”
“哈哈!”
林小玉一跃而起,飞落在马背上。
阳光下,她的背后负着一黑一白的双剑,犹如闪闪发亮的两条蛟龙。
又黑又长的辫子倏然甩了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漂亮的弧线。
“林女侠,保重!”
“保重!”
江湖儿女,无需多言。
话音落,林小玉已经骑着白马,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此时谁都看不到,马儿飞驰而过的街道上,出现了一个鬼影。
鬼影正是张宁。
他望着林小玉离去的背影,脸上带着微笑。
“小丫头跑得真快啊!”
完成副本任务,他自然脱离了林小玉的身体。
不知为何,心中有些怅然。
他有一种预感,将来肯定还会和林小玉碰面。
希望到时候林小玉不会认出他这“小恶鬼”,否则免不了和他拼命啊!
“恭喜完成副本任务。”
“获得奖励:100点系统点数。”
“开始回收辅助道具。”
“无辅助道具。”
系统开始结算。
张宁在这个副本中没有用到任何辅助道具,倒是省了50点数。
现在拥有的系统点数,达到150点。
“开始进行点数转换。”
“转换100系统点数为修炼点数。”
“转换成功。”
“目前修炼点数:200点。”
“剩余系统点数:50点。”
这次的收获不错。
张宁一下转换了100点数。
实力翻倍。
砰!
张宁试着施展御物能力,这时,街上一块差不多有七八斤重的石墩子,竟是悬浮而起!
砰!
石墩子如陀螺般旋转,而后猛然砸地,四分五裂。
“对了,看看有没有轮盘。”
张宁再次打开系统,仔细检查。
果然出现了一个金色轮盘。
“是否开启轮盘?”
“是。”
“正在开启。”
“开启成功。”
这次完成任务后又有轮盘奖励,不知道能随机出什么。
“使用轮盘。”
“正在随机。”
张宁期待无比,喜欢抽奖是人类的本性。
这次,不知道有没有好东西。
上次是鬼打墙的技能,难道又会是什么技能?
片刻,轮盘停止转动。
“恭喜获得奖励:100点系统点数。”
“请再接再厉。”
张宁又想哭又想笑。
哭得是,没有任何新技能。
笑得是,100点数不少,正是他需要的。
等同于白白做了一个副本的奖励啊!
双倍点数,赚大了!
“开始进行点数转换。”
“转换100系统点数为修炼点数。”
“转换成功。”
“目前修炼点数:300点。”
“剩余系统点数:50点。”
张宁迫不及待地进行转换。
现在的修炼点已经达到300,进步可喜。
御十几斤的重物,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御刀剑之类的轻物,威力也能翻倍。
不知不觉,夜至。
张宁在热闹的夜市上飘飘荡荡,心情愉悦。
夜市上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可惜都不属于张宁。
人间的夜市对于鬼来说,如镜花水月。
只有去鬼市,鬼才能买卖东西,或者进行特殊交易。
当然,凉县这种小地方是不存在鬼市的。
张宁来到阳间没多久,也从未见过鬼市,以后或许有机会。
“酒咧,上好的甘酒,快来尝尝咧!”
附近有个酒馆,小二不停在门口吆喝,吸引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进馆品尝。
张宁嗅了嗅,能闻到浓烈的酒气。
“好香!”
他的馋虫被勾了上来。
活着的时候张宁很喜欢喝酒,人生无酒不欢。
可惜变成鬼后哪有什么酒喝,只能闻一闻酒气罢了。
张宁走到酒馆门口,坐在旁边一张木凳上,闭目嗅酒,怡然自得。
没人能够看见他。
酒馆很热闹,里面一桌桌坐满,客人们便坐在门口,大口大口饮酒。
酒令声,大笑声,痛饮声,汇成一片,当是人间一景。
几个酒鬼喝得酩酊大醉,互相搀扶着走出酒馆,口中笑嘻嘻地骂天骂地,骂神骂鬼。
一个悍妇冲进酒馆,只听一阵打闹声,揪出一个酒兴正酣的大汉。
大汉被捏着耳朵,连连求饶,“娘子,我再也不喝酒了,饶了我吧!”
引得众人一片哄笑。
三个乞丐蹲在门口,翘首以待。
等桌上的客人走了,他们赶紧上前将碗里的残酒喝掉,如饮甘露。
小二打骂几句,却也拿这群叫花子没办法。
……
张宁闻着酒气,赏着众生百态,倒有一种洒脱超然的滋味。
或者说,一种孤寂感。
人间热闹,终非鬼魂之地啊。
“或许,我该找个女鬼聊聊鬼生了。”张宁自嘲笑道。
直到深夜。
夜市的热闹散去。
酒馆只剩下几个烂醉如泥的人,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狂风卷起,吹动旗帜猎猎作响。
街上空无一人。
张宁起身,也准备离开。
这时,他感觉到一股奇特的能量在附近荡开。
“咦?”
这是鬼魂的气息!
除了张宁之外,附近竟然出现了其他的鬼!
片刻后狂风骤然停止,一股阴冷笼罩下来。
迷迷蒙蒙的夜色中,模模糊糊出现几个影子。
影子像是从地下突然钻出来的,藏在迷雾之中,越来越清晰。
张宁不禁倒吸一口气。
出现的的确是鬼,但不是普通的鬼!
左边的那个鬼,身上穿着阴间的差服,脑袋非人,而是一颗牛头。
右边的鬼同样穿差服,脖子上顶着一颗马的脑袋。
赫然是“牛头马面”,阴间鬼差!
张宁去过地府,自然见过鬼差,所以一眼认出。
在牛头马面中间,还有一只鬼。
这只鬼穿着缟素白衣,肥头大耳,身上戴着又大又重的枷锁,却是恶霸“李三亮”。
李三亮死后,鬼魂下入阴间,自然归牛头马面所管。
不知为何,牛头马面要将其带回阳间。
“啊……”
李三亮突然惨叫起来,凄厉至极。
原来,他的两只脚,被穿上硕大的铁鞋子。
这种鞋子专为鬼魂打造,称为“钉鞋”,不仅十分沉重,且里面满是又长又细的钉子。只要穿上钉鞋走路,那些钉子便会狠狠刺入鬼魂的脚底,痛不欲生。
李三亮走了两步便惨叫连连,哭声凄厉。
牛头马面冷酷无情,抓着李三亮继续向前走,甚至用打魂鞭抽打,丝毫不顾李三亮的痛哭求饶。
张宁上前,好奇地问道:“牛头马面兄,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牛头马面扫了张宁一眼,“阳间的鬼?”
“是鬼修。”
“怪不得不怕我们。”
牛头马面是鬼的克星,专抓鬼魂,但有一种鬼例外。
那就是鬼修。
鬼修已经拥有一定修为,跳脱阴阳之外,连阎王爷都不好管。
虽然按道理来说,鬼修有违天道,需打入地府轮回。
但鬼修的数量极为稀少,加上修为厉害,抓捕起来难免兴师动众,所以地府便一直对鬼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若是在阳间犯下滔天大罪的鬼修,地府定会派鬼差追捕。
张宁这种人畜无害的,就随便了。
况且张宁算作阎王爷的“钦差”,是阎王爷派他来阳间的。
“这李三亮生前作恶多端,阎王爷判他在阳间穿钉鞋游街,”牛头解释道,“我们是在执行阎王爷的命令。”
“原来如此,”张宁笑了笑,“恶有恶报,阎王爷判得好!”
李三亮横行霸道,不知害了多少无辜之人。
在阳间没人惩罚这家伙,让他轻易死了。
到了阴间,自食恶果也是活该。
“哎呦!”
“救命,疼死我了!”
“我知错了,呜呜!”
李三亮每走一步,钉子便刺入一分,直让他痛不欲生,如摧心剖肝。
想停下,牛头马面拿着鞭子狠狠抽打李三亮的后背,“快走!”
李三亮惨叫得更厉害了,不得不忍着剧痛向前走。
鬼魂游街,凡人自然是看不到的。
否则百姓们早就放炮仗庆祝了。
在凉县,每个百姓都恨这家伙恨得要死。
……
张宁闲来无事便一路跟着,看这李三亮如何受罚。
牛头马面接连用鞭子抽打,逼迫李三亮穿着钉鞋,绕凉县的街道走了一圈才罢休。
到最后,李三亮已经喊不出来哭不出来了,疼得差点魂飞魄散。
这还没完,阎王爷给的惩罚是游街三夜。
果然,第二天晚上,牛头马面又押着李三亮出现了。
李三亮哭爹喊娘,哭天抢地也不管用,牛头马面执法绝不留情,立即给李三亮穿上钉鞋,用鞭子抽打驱赶。
李三亮现在的下场,简直比畜生还低贱。
当是自作自受,难逃天罚!
等过了第三天晚上,惩罚结束,脱下钉鞋,李三亮几乎油尽灯枯,只剩最后一道残魂。
“牛头马面兄,这李三亮还有转世投胎的机会么?”张宁问道。
马面回:“按说是没有了,以他的恶行应打入地狱永不超生,不过阎王爷慈悲,已经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么说,他能轮回转世?”
马面点头,“就算转世,也要先做十世的猪狗畜生!”
这个惩罚,也算合理。
阎王爷还是挺公正的。
到第四天夜晚,牛头马面又押着一只鬼出现。
这只鬼已不是李三亮,却是另一个熟面孔:县令大人。
原来,县令大人阳寿已尽,被牛头马面勾走魂魄,因生前怙恶不悛,为虎作伥,也被罚穿着钉鞋在阳间游街。
县令大人已无半点威风,穿上钉鞋后,疼得惨叫痛嚎,好不凄惨。
张宁大悦,心中痛快地吐着“活该”二字。
此事后,张宁又在凉县待了一天,练习御物。
以他现在的修为,御十几斤的重物不成问题,若是御轻物,威力也比先前更强,速度更快。
比如一柄轻剑,在张宁的御使下不说摧金断玉,杀人是毫无问题。
“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学会御术!”
张宁心道,满怀期待。
鬼修的境界一点不复杂,先是御物,再者御术,最强是御道。
当然,并非御道一定比御物更强,而是并驱共进。
比如张宁现在是御物一境,等达到一定点数,可突破御术一境,然后是御道一境,御物二境。
御物二境,肯定比御道一境更厉害。
同理,再高还有御物三境,御术三境以及御道三境。
那已经不是张宁可以想象的修为。
他现在最期待的,就是御术。
御物只是控制刀剑兵器,而御术能控制风火雷电,那才是登堂入室的鬼修之法。
想想看,随手搓出一个大火球,一掌劈出雷电滚滚,亦或御风而行,逍遥自在,这般令人羡煞的大手段是人人想要的。
“开始吧!”
朝阳下,屋檐上。
霞光满天。
张宁笑了笑,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开启下一个副本。
第44章 路边茶
天地朦胧,细雨绵绵。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了许久,幸而不大。
路面上只是微湿。
咕咚咚!
一辆马车从北向南而行,车轮碾过的地面留下两道泥迹。
车辕上坐着个年轻的赶车人,面如傅粉,白白净净讨人喜欢。
他身上穿着宽松的书生衫,头上戴着挡雨的斗笠,赶起马车来又快又急。
“发现附身目标。”
“请开始附身。”
系统将张宁带到了此地,开启第五个副本。
张宁轻车熟路,迅速飘了过去,这才发现赶车的书生是老熟人。
“陈清风,有缘!”
这次出门,陈清风是为了去省城考试,搏一个功名。
眼看离乡试还有两个月,陈清风早早出发,一是怕路上耽误时间,二是到了省城还有很多要事做,比如寻找高人救郑莲儿。
张宁对这书生还是比较了解的,此时鬼魂飘荡而下,渐渐落在陈清风的身上。
“开始附身。”
“附身成功。”
“副本任务:逃出无头村。”
“任务奖励:100点系统点数。”
“任务失败惩罚:扣除大量修为。”
“可兑换辅助道具次数:1次。”
系统给出的任务很简洁,毫无指示。
无头村?
什么是无头村?
张宁云里雾里,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陈清风要遇上大麻烦了。
“吁!”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马儿的蹄子不断踏地,躁动不安。
张宁下车一看,前路被一颗颗歪倒的树挡住,无法通行。
这些树横七竖八地倒在路上,堵得严严实实。
两边是茂密的树林,根本穿不过去。
“奇怪,怎么倒了这么多树!”
密密麻麻的树干几乎看不到尽头,至少封了一里的路。
怪得是,这些树明显不是被风刮倒,而是故意锯断。
什么人闲得要锯断这些树,挡住通畅的大路呢?
“相公,怎么了?”
马车中,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是郑莲儿。
郑莲儿掀开帘子。
“路被堵住了!”张宁道,他回头一看,郑莲儿竟然已经不是一张人皮,而是活生生的人。
再一看,不对劲,郑莲儿的身形怪异,面目有塌有鼓,四肢毫无筋骨之感,明显非正常人。
像是映在水里而变形的倒影。
原来,为了行走方便,陈清风不能带着一张人皮赶路,便做了一个精致的稻草人,将郑莲儿的人皮套上去,再穿好衣服。
不算天衣无缝,但一般人肯定瞧不出来破绽,只觉得郑莲儿有些古怪而已,像是天生畸形。
“相公,刚才我看到有条岔道,应该也可以过去。”郑莲儿向后指了指。
张宁点头,“只好走小路了。”
他立即驱赶着马车掉头。
不远处果然看到一个分叉口,便赶着马车进入小道,咕隆隆地向前赶路。
行了段距离后,雨突然停了。
啪啪哒哒的雨点好似全都消失了。
“雨怎么停得这么急!”
张宁奇怪,仔细一看,地面上干燥无比,根本没有下雨。
向后看,走过的路上依然是大雨磅礴。
雨点啪啪打在远处的地面上。
这条路一干一湿,好似被无形的屏障隔开了,一边下雨一边晴朗。
倒也不算怪,这是隔带雨,张宁在地球上也遇到过。
继续前行,太阳越来越大,炙烤天地,燥热无比。
“喂,喝茶喽,上好的茶水!”
“一文钱一碗喽,不好喝不要钱!”
路边传来洪亮的吆喝。
原来是有个茶摊。
张宁正感觉口渴,便停下马车,想去讨点茶水喝。
“相公,我在马车憋得慌,也下去走走!”郑莲儿道。
“好!”张宁急忙扶着郑莲儿下了马车。
郑莲儿走路一瘸一拐的,姿态怪异。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她的身体里全是稻草,支撑身体很不易,所以她不能喝茶,只是下来走走而已,若是她体内的稻草沾了水,那还挺麻烦。
“两位客官,快请坐!”老板见客来,眉开眼笑地迎着。
茶摊老板是个中年汉,胡子拉碴,方脸大耳。
身形倒是颇为精瘦。
张宁和郑莲儿坐下,“老板,一碗清茶!”
“好咧!”茶摊老板向屋子里吼了声,“做一碗清茶!”
茅屋里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应该是有人在沏茶。
张宁想看一眼,发现门关得严严实实,窗户也全部封闭,什么都见不到。
有点怪异。
“老板,你这儿的生意不怎么样啊,冷冷清清的。”张宁不动声色道。
茶摊老板叹口气,“生意是难做啊!”
“另外一条大道被树堵住了,按说过路的都得从这走,”张宁淡笑,“怎么生意反倒不好?”
茶摊老板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细语道:“年轻人,一看你们就是远道而来,最近闹鬼闹得凶,很多人都不敢从这儿走,我劝你们也快点赶路,天黑前一定要离开这里!”
茶摊老板讲述时,面色惊恐,煞有介事,不像是糊弄人。
张宁嗤笑,他本身就是鬼,还怕什么闹鬼。
只要不是厉鬼,普通的鬼魂甚至还没有人类可怕,弱得很。
如张宁这样的鬼修,更是万中无一。
这时,屋内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砸了下墙。
“茶好了,稍等!”茶摊老板听到屋子的动静,赶紧推门进去。
然后迅速把门关上。
端茶的功夫,郑老板也将门关得严严实实,缝隙不漏,像是怕人看见什么。
难道荒郊野外的小摊,配茶水也有秘方?
“相公,这里怪怪的。”郑莲儿道。
“是怪,”张宁点头,“看来附近真的闹鬼,有意思。”
郑莲儿疑惑地看着张宁,觉得相公不一样了。
以前的陈清风是出了名的胆小如鼠。
现在的陈清风平平稳稳,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魄。
或许是因为僵尸一案,磨砺了相公的心性吧!
不多时,郑老板端来一碗清茶放在桌上,“客官请用,上好的清茶,嘿嘿!”
茶水很清,微微透着黄色。
盛茶的碗是白瓷的,上面印着青花。
很普通。
“多谢!”张宁看了眼,并未动茶,“请问老板,这里闹的是什么鬼,我想听听。”
他很好奇。
茶摊老板咳了一声,满面惊恐之色,“客官小声点,这地方举头三尺有鬼怪啊!”
第45章 李小青
茶摊老板神神秘秘地讲述了闹鬼之事。
原来附近有个叫“无头村”的地方,古怪至极,经常从村里走出没有脑袋的人。
一般人没了脑袋,肯定活不成。
这些人不知中了什么邪,没脑袋依然活蹦乱跳的,很是吓人。
此地路过的行人,有不少都被无头人攻击过,尤其到了晚上,无头人会成群结队的出现,任何人碰上它们都死路一条。
“不瞒客官,我见过好几次无头人,”茶摊老板惊恐地瞪着眼睛,压低声音说道,“他们很恐怖!真的很恐怖,客官一定要小心!”
“多谢老板提醒。”张宁淡笑。
他听来听去,这不像闹鬼,倒像是有妖魔作乱。
魔气复苏的时代,世上妖魔实在太多了。
相比之下,张宁这样的鬼魂都算和蔼可亲。
张宁端着茶碗,不停吹气。
里面的茶水已经凉得差不多了,张宁始终未下口。
似乎并不觉得渴。
嘎吱!
嘎吱!
正这时,路上又驶来两辆马车,前后紧跟,显然是一块的。
到了茶棚前,两辆马车同时停下。
赶车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皱纹,肤色发黑,鼻孔奇大,嘴巴裂开,甚至还失了一只耳朵,头顶秃了半个,简直奇丑无比。
“小青,有个茶摊。”丑老头对着马车毕恭毕敬。
“渴死本小姐了,我要下去喝茶!”
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掀开车帘,满脸急切。
张宁偷偷看了眼,这女子长相不错,细眉圆眼,尖鼻薄唇,脸颊如玉,涂抹着一层恰到好处的胭脂。
身上的装饰都价值不凡,有宝玉有珍珠,还有金银首饰。
肯定是富贵人家的小姐。
那丑老头急忙在马车下迎接,他跪倒在地,弓起腰背,竟是当起了台阶。
女子熟练地踏在老头背上,走下马车,迫不及待向茶摊冲来。
后面那辆马车也下来七八个大汉,腰间挎着兵器,显然是这位大小姐的保镖。
“客官好!”
茶摊老板屁颠屁颠迎了上去。
女子斜了他一眼,“上茶,快点!”
“好咧!”茶摊老板知道来了大生意,这一行人怎么也能卖出十几碗茶,赶紧向茅屋里的人招呼。
女子看了看桌凳,眉头一皱。
丑老头慌忙抓起袖子,拼命擦了起来,将桌凳擦得锃光瓦亮。
不料女子仍很嫌弃,“这么脏让本小姐怎么坐啊,脏死啦!”
“是是!”丑老头赶紧跑到马车上,拿下一块丝绸织的布和一个毛毡子。
丝布铺在桌子上,毛毡子铺在凳子上。
女子勉强满意,坐了过去。
“就这样吧,真是腌臜之地。”
“小青,出门在外就是这样,将就下。”丑老头唯唯诺诺道。
“哼,非要去探什么远亲,讨厌死了!”女子生着闷气,那丑老头便不停地哄,十分溺爱。
张宁在旁看着,觉得甚有意思。
“相公,看什么呢?”郑莲儿笑道。
张宁转过头,压低声音,“同样是富家大小姐,却有天壤之别,有人是娇生惯养,品行低劣,有人是才貌双全,知书达理!”
郑莲儿满心欢喜,“相公,你这是变着法夸我呢,咯咯!”
张宁微笑,他附身了陈清风,有了陈清风的记忆和学识,居然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也罢。
另一边,那女子不停抱怨,丑老头便讨好奉承。
从他们的对话中,张宁听到不少信息。
女子名叫李小青,的确是一位富家大小姐,此次出行乃是为了探远亲,那丑老头乃是李小青的父亲李铁,张宁还以为他是仆人呢。
如此唯诺,可见这位父亲对女儿有多么溺爱。
他们本来是从大道走的,显然遇到和张宁一样的境况,只得转走小路。
“客官,你们的茶水!”
茶摊老板忙前忙后,不断从屋里端出新鲜的茶水。
那群保镖也坐了一桌,一人一碗茶水喝了起来。
哧溜之声,不绝于耳。
李小青拿着手帕,轻轻擦拭了一遍碗边,十分讲究。
伺候好李小青后,李铁捧着一碗茶水,也坐了下来。
不料他刚坐下,李小青突然发怒,“老东西你不要坐这啊,你长得这么丑,我看着你这张脸怎么喝得下!”
“我……我坐旁边,坐旁边!”李铁慌慌张张起身,赶紧坐到了旁边一桌,丝毫没有脾气。
“哼!”李小青不悦地翻了个白眼,神色很是厌恶。
这对父女,可真奇葩!
女儿像公主,父亲像奴才。
李小青喝了口茶,发现张宁一直盯着她,顿时如同刺猬般炸刺,“喂,你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张宁心道,好个刁蛮女子。
“穷书生模样倒长得不错,”李小青端详张宁的脸,嘴角一翘,“喂,叫什么名字?”
张宁不理。
李小青吃瘪,十分不悦,唤了几声后,张宁仍然不理,便将目光投在郑莲儿身上,不由得噗嗤一笑,“喂,那女人是你娘子么,长得好怪好丑哦!”
郑莲儿糟了池鱼之秧,顿时有点懵。
“莲儿,不必理她,”张宁开口道,“她是在夸你呢!”
“夸我?”郑莲儿更懵。
“狗知狗之美丑,人知人之美丑,狗不能辨人相貌,人亦不可辨狗之相,”张宁侃侃而谈,“若是一条狗觉得你美若天仙,那你定是人如狗相,奇丑无比,如果这条狗骂你丑,那你就是貌美如花,值得庆贺啊!”
“咯咯……”郑莲儿莞尔而笑。
李小青听了,回想片刻觉得不对,登时脸庞涨红,拍桌而起,怒喝道:“混蛋,你敢骂我是狗!”
“来人,把他的脑袋给我砍了!”
李小青的心肠也是够毒蝎,一言不合就要别人的小命。
呼啦一下那七八个保镖全站了起来,拔出手中兵器,对准张宁。
“上,快上啊!”李小青跺脚道。
保镖们唯命是从,挥刀便冲着张宁砍了过来。
唰!
张宁还未出手,郑莲儿已经动了,她拖着软而蛇的身躯上前,指甲一划,便挡下了几道攻击。
咔嚓!
倒是旁边的桌子,被劈得四分五裂。
郑莲儿被僵尸变成人皮后,就拥有了不俗的战斗力,对付几个壮汉不成问题,若是以前的郑莲儿,肯定手无缚鸡之力。
第46章 无头村
“杀了这混蛋,居然敢骂本小姐!”李小青不停叫嚷。
“小青,算了吧,咱出门在外,别得罪人啊!”李铁劝道,可李小青浑然不听,继续喊打喊杀。
片刻,张宁就和郑莲儿就被包围。
郑莲儿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加上身体脆弱,自顾不暇时很难照顾张宁的周全。
有个大汉绕开郑莲儿,倏然从背后偷袭张宁,一刀便砍了下去。
眼看张宁要一命呜呼,突然一个板凳凌空飞起,狠狠砸去。
惨叫一声,大汉便被砸中面门,倒在地上,鼻子呼呼冒血。
谁都不知板凳是怎么飞起来的。
见鬼了!
的确见鬼了,因为张宁就是鬼!
“几位客官,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小店折腾不起啊!”茶摊老板可苦了,不停在旁边劝架。
“打,继续给我打!”李小青怒道。
顿时,桌子板凳乱飞。
砸响声轰轰然。
陈清风本是柔弱书生,可能连女人都打不过,但张宁附了他的身,有御物之技,战斗力飙升。
郑莲儿更不必多说。
他们对付七八个壮汉,丝毫不落下风。
只是他们根本没下杀手,尤其是郑莲儿,她真想杀人很容易,因为她的指甲比刀剑还厉害,血肉之躯无法抵挡。
“几位客官,别打了啊,别再打了!”茶摊老板急得又蹦又跳,眼看铺子都要被拆了,差点气晕过去。
这真是无妄之灾!
砰!
一个大汉想要攻击张宁,却被迎面一张桌子砸中,整个人连连倒退,正好一肘砸在劝架的茶摊老板脑袋上。
“哎呦!”
茶摊老板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我的头!我的头!”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那茶摊老板挨了一记重击,脑袋都被打歪了,耷拉在肩膀上,像是一根折断的树枝。
茶摊老板捧着自己的脑袋,扶正到脖子上,口中“哎呦哎呦”地叫唤着。
顿时,四周鸦雀无声。
所有人全部停手。
李小青不再喊叫。
张宁和郑莲儿也同时住手。
众人的眼睛,全在死死盯着茶摊老板。
这家伙掉了脑袋,竟然还能说话!
更恐怖的是,他还把脑袋给安回去了!
“别打了,几位客官消消气,消消气啊!”装好脑袋后,茶摊老板念叨着站起来,这才发现不对劲。
众人全都惊恐地看着他,如同见鬼。
“哎呀,不好!”
“快跑!快跑!”
茶摊老板拍了拍脑门,拔腿就跑。
等众人反应过来,茶摊老板已经逃入密林中,消失不见。
“鬼!见鬼了!”李小青吓得嘴唇发白,“老东西,有鬼啊!”
“是……是啊!”李铁也吓得不轻。
大白天的居然见鬼,什么破地方啊!
张宁却清楚,那并不是鬼,而是妖邪。
看来,他们已经进了“无头村”的地界。
茶摊老板虽然跑了,茅屋中,却依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众人竖起耳朵听着,越听越瘆得慌。
“屋子里有……有东西!”
“会不会还有……鬼?”
几个大汉都吓得后退。
张宁远比其他人胆大,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嘎吱!
张宁推开了门。
眼前一幕,连他都有点受不住。
屋子里有十几个人,身上穿着不同的衣物。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唯一的共同,就是他们全都没脑袋。
是无头人!
他们有的坐着,有的站着,有的蹲着,姿态怪异,都在忙忙碌碌“做茶”。
旁边桌上放着一个个的青花碗。
无头人歪着脖子,像是茶壶般,将自己体内的血倒入碗中,“哗啦啦……”
倒出一碗,又是一碗。
血腥气互相混合,难闻无比。
原来,茶水都是这么做出来的。
众人回头一看,桌子上的几碗茶水,已经变成了粘稠的血红色。
“呕!”
“哇!”
李小青等人,全都哇哇大吐。
他们刚才喝的居然是人血。
李小青更是差点把五脏六腑吐出来,她从小娇生惯养,哪忍得了这个!
张宁盯着自己的那碗茶水,神色古井不波,他刚才一口都没喝,显然是看出了点端倪。
“快走!快离开这!”
“上车!”
“不能再往前走了!”
李小青一行人全都怕了,哪还顾得上和张宁打架,全都奔回马车,赶紧掉头回去。
此地如此邪异,哪怕是绕再远的路,他们也不敢往前。
简直是要命的地方!
张宁站在路边,并未动身。
“相公,我们不走么?”郑莲儿问。
张宁轻轻皱眉,“没用的,我们已经进了妖邪之地!”
果然,两辆马车走了没一会,居然又嘎吱嘎吱地回来了。
他们显然不是自己回来的。
看到茶摊和张宁二人,李小青惊得不停叫唤,“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是往回跑的,怎么又回来了!”
“是鬼打墙,一定是鬼打墙!”
“老东西,我们怎么办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李小青不停哭嚎,声音刺耳极了。
“没事,没事,爹一定带你出去!”李铁脸色煞白,显然也很害怕。
凡人碰到这种怪东西,不怕才怪。
一行人全近乎崩溃。
他们以为是鬼打墙,其实和鬼打墙无关。
张宁会“鬼打墙”的技能,自然知道鬼打墙在白天无用。
无头村的怪异,应该是一种特殊领域。
这种领域和鬼打墙的作用相似,就是让进入空间的人无法离开。
看来这次,张宁碰上对手了!
“莲儿,上车!”张宁扶着郑莲儿缓缓上了马车,准备赶路。
“相公,你有法子?”郑莲儿坐在车中,有些担忧。
郑莲儿倒不是担忧自己,毕竟她已经死了。
她担忧的是陈清风出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向前走就是!”
说着,张宁淡定地抽了下马鞭。
车轮滚动,向前奔去。
“跟……跟上他们!”
李小青这群人倒是机智,见张宁出发,他们也赶紧畏畏缩缩地跟在后面。
如果前面真有危险,也是让张宁首当其冲。
三辆马车,滚滚而行。
在温暖的阳光下,他们却觉得越来越冷。
行了不远,看到一个村子。
村口立着个巨大的青石碑,刻着三个字:无头村!
仔细看可以发现,刻字很清晰,石碑崭新,肯定是刚立上不久。
村子外,是一大片肥沃的农田,刚刚收割了小麦,农夫们都在耕地,号子声不绝于耳。
拉犁的不是牛,而是人。
犁上套了两根绳子,两个大汉像是牛一般使劲拉动。
犁刀豁起黑色的泥土。
后面的农夫不停抽着鞭子,把人当畜生一样使。
“相公,你看他们好奇怪!”郑莲儿从车窗向外看,惊讶道。
张宁也注意到了。
拉犁的两人体形都十分高大健硕,可他们的脑袋却怪异至极,一个幼小如婴童,一个苍老如古稀。
难道是天生的畸形人?
不像!
这种脑袋和身体的畸形,倒像刻意制造出来的。
再向前走,张宁又发现了更多的畸形人。
他们拼力在地里干活,累得气喘吁吁。
他们的身体正常,脑袋正常,可拼接在一起就极为的不正常,像是七拼八凑。
自古种树的都有嫁接之法,比如苹果树和海棠树嫁接,但从没听说人也能嫁接?
甚至有个肌肉壮汉,长了个可爱小女孩的脑袋,看得张宁头皮发麻,不由得想起在地球上看过的一部动漫里的“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