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调兵
“知府大人，”张宁向前走了一步，面色沉静，“大人可知，明晚即要举行混元大祭？”
“废话！”宋安不耐烦地摆手，“这么重大的事，本大人当然知晓。”
宋一飞也笑道：“周兄，我和爹正商量此事呢，你有什么高见？”
张宁转头看了宋一飞一眼，道：“知府大人和宋兄恐怕不知，有人要在混元大祭上捣乱！”
宋安和宋一飞的脸色同时变了，“谁？”
“谁有天大的胆子？”
“魔修！”张宁震色道，“最近江州城混入了不少魔修，我猜测他们的目的就是混元大祭，所以前来和大人商议如何对付他们！”
宋安和宋一飞显然有些不信，“周子名，你说的是真是假还不一定，本大人要好好查清楚再做决定。”
“至于混元大祭，本大人自然会派人把守，绝不允许出乱子。”
宋安所说的派人，不过是派几十个衙役或官兵去而已。
以往举行混元大祭，官府也都会适当派人维持秩序，从没出过事。
但这次不同。
宋安根本没意识到江州城将面临一场大劫。
张宁想说出关于梦魇的猜测，但思索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一来，梦魇破除封印的事，他也没有绝对把握。
二来，就算说了，宋安也定不会相信。
莫说宋安，恐怕随便在江州城拉出一个人来，告诉他千年前的梦魇要重现人间，那人也绝不会相信，甚至会把张宁当成疯子。
梦魇已被混元仙彻底封印，过了千年，甚至很多人都把这大魔头给遗忘了。
又怎么会相信此言呢！
故而，考虑再三后，张宁换了个说法。
“知府大人，我姐她……是不是被抓走了？”张宁问道。
宋安和宋一飞面面相觑，神色难看，他们以为张宁是来兴师问罪的。
“咳咳，阿寻的事怪不得我们，实在是那三个歹徒太厉害，不过你放心，本大人已经派人去追查了……”
“我不是来责罪你们的，”张宁冷冷道，“那三人的本事我比你们清楚，就算衙门所有高手加起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周兄，你的意思是……”
“抓走我姐的三人，正是魔修！”张宁继续道，“他们是在挑衅衙门，挑衅知府大人，更是挑衅朝廷！”
果然，宋安的神色明显有些慌张。
那三人的本事他是亲眼见过的，脸上的伤就是拜他们所赐。
“知府大人，他们其实是无法无天的乱党！”张宁咬牙切齿道，“他们要在混元大祭之时聚众谋反，到时候第一个要推翻的，就是江州城的衙门，和知府大人您！”
宋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惊得双腿发抖。
“怎么……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张宁冷笑，“他们能在宋府来去自如，毫无顾忌地杀人，自然是乱党中的乱党！”
“知府大人，您可好好想想，江州城出了乱党是天大的罪过，朝廷会如何？”
任何王朝，叛乱都是第一大罪状。
这下，宋安是真被吓到了，满脸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爹，咱们得先下手为强啊，要不迟早毁在这群叛逆手里！”宋一飞也被唬住，战战兢兢说道。
宋安擦了擦脸上的汗，“子名，你说该怎么办？”
“调兵！”张宁早有对策，吐出二字。
“衙门，宋府，甚至加上守城的士兵也远远不够，不可能是乱党的对手！”张宁振声说来，“只能调兵，用军队来镇压乱党！”
宋安挠了挠头，“江州城附近的确有个军营，但前两天他们去三百里外的容城平定乱事，十天半月恐怕回不来。”
“必须让他们回来！”张宁亢声道，“大人，此事耽搁不得！”
宋安明白其中的严重性，此事直接关系了他的官位和前途，甚至性命。
至于江州城的安危，他倒没有过多考虑。
“好！”宋安咬牙道，“我这就拟一封文人送往容城，让军队速回江州，平定叛逆！”
宋安已然慌了，说完就赶紧去办。
宋一飞也立即去叫人来，前往容城送信。
唬住这对父子，张宁长长松了口气。
他虽是扯谎，但真正的事实比他的谎言更严重。
必须早做打算。
面对东方先生的阴谋，张宁能做的不多。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朝廷。
让朝廷的军队来镇压这群为非作歹的魔修，是个不错的办法。
张宁从不敢小瞧统治阶级。
他所接触到的官员比如宋安都是些酒囊饭袋，但并不意味着朝廷无能。
朝廷是人间最大的“天”，背后的底蕴和实力非同一般。
如果能将军队搬来，对付这群魔修能多不少胜算。
现在张宁最担心的是，明晚举行混元大祭之前，军队能不能及时赶到！
相隔数百里，文书送到一日，兵马赶来一日。
时间紧促啊！
离开衙门，已经是黄昏。
江州城被夕阳映照得红通通一片。
张宁步行回到周府，忽听到一阵怪叫声传来，十分惨烈。
“啊……”
“救命！”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杀猪一般的惨叫令人头皮发麻。
声音来自后院。
张宁走去一看，满地都是鲜红的血迹，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甚至有些呛鼻。
七八个光着膀子的屠夫，手持两尺长的屠宰刀，正宰杀笼子里关着的那些妖。
周家买了差不多有五十只妖，一只比一只肥大，屠宰后，将它们的肉装满一个又一个的大缸，足足有三十缸。
屠宰已经进行了大半，三十多个妖被当场宰杀，剩下十几只妖不停喊叫，挣扎，目光中透着对死亡的恐惧。
它们喊的都是人言人语。
但屠夫不会将它们当人看，畜生就是畜生！
屠夫打开笼子，拖住一只肥头大耳的牛妖，将其摁在巨大的案板上。
牛妖努力挣扎，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口中哞哞大骂。
显然，屠夫早就给这群妖吃了药。
“我老牛要吃了你们！吃了你们！”
牛妖嘶吼着，大骂着。
屠夫果断一刀插进它的脖子，牛妖瞬时没有了声息。
屠夫将刀子一划，熟练地开始剥皮剔骨。
第182章 大祭之日
屠夫的手上功夫很熟练，使着一把屠刀忽上忽下，灵活锋利。
牛妖的皮如此厚实，却被其轻轻松松剥下。
另一个屠夫则蛮壮许多，拿着一把大刀咣当剁下，将牛妖的脖子断为两截。
这颗大牛头可是好东西，在祭祀时要作为最重要的祭品，好好保存。
放进大缸后，那两颗拳头大的牛眼依然睁着，一眨不眨，颇有点死不瞑目的意味。
“不要宰我！不要宰我！”
“我不是畜生啊！”
一只羊妖被拉了出来，口中不断哭嚎。
它似乎吓得腿软，竟是忽然跪倒在地上，向屠夫求饶。
“我不是畜生，我会说人话，我听得懂人话，我真的不是畜生啊……”
屠夫冷笑一声，手持屠刀摁住了羊妖的脖子，“会说话的畜生，也是畜生，你这辈子都变不成人，等下辈子吧！”
噗嗤！
屠夫一刀捅进了羊妖的脖子，了结其性命，而后开始剥皮拆骨。
剩下的妖早已失去了希望，也不再叫喊，不再挣扎，麻木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那又长又宽的巨大案板，就是它们的行刑场。
……
见张宁进来，站在门口的周归元笑了笑，“子名啊，看看这些妖肉如何？”
那些大缸内放着一块块的妖肉，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
屠夫们用盐水浸泡起来，那股味道依然散发不去。
扫了一眼，张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好肉！好肉！”
“哈哈……”
周归元大笑，“今年的混元大祭由我们周家来主祭，自然不能丢了周家的脸面！以妖肉为祭，以前从来没有哪个家族有这么大的手笔啊！”
周归元颇为洋洋得意。
这是他早就计划好了的。
买妖肉花费金银不说，当初为了找买妖肉的门路，他就费了不少功夫。
为的，不过是一个脸面而已。
“子名，你要不要先尝尝妖肉的滋味，”周归元指着案板上的一块新鲜妖肉，说道，“我让厨子做好，给你送到房间去。”
“不用了，”张宁连连摆手，“您还是留着自己享用吧！”
“哈哈……”周归元捋了捋胡须，“按照历年混元大祭的惯例，这些祭品在大祭结束后就分发给全城的百姓进行享用，到时候你想吃也抢不到了。”
张宁是一点没胃口。
他知道这些妖是怎么养起来的，一口一口吃的都是人肉。
让他再去吃这些妖肉，万万做不到。
晚时。
周归元挑选了一块牛妖的大肉，交给厨子做了一道水煮牛肉，分发给府中的人进行品尝。
不一会，灶房便飘出浓浓的香气。
不得不说，经过厨子的妙手后，牛妖肉的确美味无比，闻到味道便令人垂涎三尺。
张宁则没有任何胃口，甚至吃饭都不想吃便早早休息。
说是休息，张宁根本没法入睡。
他盘坐在床上，一边调息，一边修精养神。
不知不觉，调息了一宿后，张宁的魂魄终于不再剧痛。
第二日。
六月初十。
今天格外热闹。
一早就听到外面噼里啪啦地在放鞭炮，全城响个不停，此起彼伏。
因为今日是混元大祭，对于江州城的百姓来说，比过年还重要。
这是一个已经保持了千年的传统，根深蒂固。
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都会在这一天拜祭混元仙，一是纪念混元仙的功德，二是祈求平安，风调雨顺。
混元仙不是神，不是佛，更不是菩萨。
但对江州人来说，他们宁可拜混元仙，也不会去拜那些虚无缥缈的神佛。
也算是一种感恩！
咕咚！
咕咚！
一大早，周府就传出车轮滚滚的动静。
巨大的车子轧在青石板上，发出碾碎一般的声响。
车子有五辆，每辆都装了七八个大缸。
缸里盛的自然是屠宰好的妖肉。
这些都是今天混元大祭的祭品，周归元亲自督查着洗肉，分肉，装车，忙活了小半天。
所有的妖肉都装好后，周归元让人在门前大放鞭炮，噼里啪啦地震天响，以示庆贺。
张宁则离开周府，直往仙人街而去。
今日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在准备混元大祭的祭品，有钱人准备有钱人的祭品，比如上好的肉，罕见的宝物，百年佳酿等等，穷人也准备穷人的祭品，比如馒头，甚至窝窝头，连街上的乞丐都会多讨要一个半个的馒头去参加大祭。
张宁对混元大祭并无兴趣，他有兴趣的是，这场大祭背后的秘密！
串联所有线索后，张宁的直觉是：东方先生以及魔修会在混元大祭上露出搞事情，且与梦魇有关。
但张宁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目前一切都是猜测。
只有一个地方能够证实他的猜测。
这地方就是鬼市。
“希望前辈能有所收获，阻止这群魔修！”
张宁心道。
他是不可能进入鬼市的，唯依靠陈九。
如果连陈九都阻止不了，大劫必至！
晌午。
张宁赶到仙人街。
整条街道上已是人山人海，比赶大集还热闹。
从街南到街北，满眼望去都是人，如过江之鲫，鱼龙混杂。
百姓们一早就拿着各种祭品来拜祭混元仙，生怕自己落了后。
他们拥挤到混元仙像附近，将自己精心制作的祭品放在仙像四周的祭鼎之中，然后虔诚跪拜，进行祈求。
这些祭鼎平时是藏着的，只有混元大祭这天才会一一搬出来，放置祭品。
祭鼎四四方方，十分巨大，足足放置了二三十口，如小山般堆在仙像四周。
然而才过去一个时辰，所有祭鼎就都塞满了各式各样的祭品。
看守祭鼎的人便不得不将其清理出去，否则这一天下来就算有几百口祭鼎也不顶用。
“混元大仙人，求您保佑我全家平安健康！”
“仙人，请保佑我娘亲的病快点好！”
“大仙，我们全家都给您磕头了，您要保佑我们发财啊！”
……
种地的农民，做买卖的商人，衙门当差的吏员……此时不论身份，不论贫富，都在虔诚祈求，连叫花子也跪地磕拜，祈求能天天吃饱饭，不再忍饥挨饿。
第183章 梦境鬼市
鬼市。
冥河如血，哗哗流淌。
鬼市与冥河，本位于阴阳交界之处，上通阳，下通阴。
可现在的鬼市俨然大变。
鬼市成了一片独立的空间，被魔修所占据，甚至与梦境汪洋相连。
陈九和陈清风正是靠着冥河，才从梦境逃脱出来。
“书生，我现在是元神之体，行动不便，借的身躯一用。”陈九说道。
修行人的元神，相当于凡人的魂魄，一旦离开肉身有诸多不便，实力也会大大下降。
和鬼魂相似，元神如果离开肉身太久，可能有灰飞烟灭的危险。
只不过厉害的修行人能够保持元神不灭罢了。
“行！”陈清风应道。
登时，陈九的元神化作一道金色火焰，冲入陈清风体内，将其暂时当成自己的躯壳。
当然，陈九并未镇压陈清风的魂魄，毕竟他又不是附身的鬼魂。
“书生，小心向前走，找出路！”陈九的声音，从陈清风体内传来，“我会保护你！”
“是，前辈！”陈清风咬了咬牙，没有多言，立即向前游去。
他现在位于冥河的底部，根本不敢出去，不敢露面。
因为鬼市成了魔修的大本营，东方先生也藏身于此，他如果被发现行踪，怕是九死一生的下场。
还好，有陈九的法术庇佑，陈清风可以在冥河中待上很长时间，不会被憋死。
他的双脚踩着地面，缓缓向前游动。
冥河水已经变成血红色，所以陈九的眼前也是一片血红，很难看清东西。
倒是陈九可以利用法术来观察外面的动静，然后指挥陈清风的行动。
陈九发现，鬼市已经大变样。
本来鬼市是给鬼做买卖的地方，开了不少店铺，可现在这些店铺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冥河两岸，反倒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比如一片稻子地，一条长长的街道，一座小山，甚至还有富丽堂皇的皇宫。
鬼市，像是无数的空间在此地叠加。
一边是清澈无比的湖泊，另一边又变成一片荒漠，再向前走则出现一个热热闹闹的村庄。
冥河的岸边，全都变了样子，古怪至极。
“小心！”
陈九突然提醒道。
他发觉冥河旁，有人在走动。
是两个身穿黑袍的魔修。
陈清风立即停下，藏在河底不敢乱动。
直到那两个魔修走远，陈清风才继续游。
鬼市内的魔修果然不少，陈清风在冥河底游上一会，就察觉到有魔修在岸上经过。
陈九默默数了数，单单他们碰到的魔修就有十几个。
鬼市成了魔修的老巢，藏在这里的魔修，数量肯定不少。
陈清风如同一只鱼，在冥河底拼命地向前游动。
不知道游了多久，或许几个时辰，或许已经过了一天。
陈清风终于游到了冥河的另一端。
陈九的本意，是看看在冥河尽头有没有出口，只有找到出口，他们才能离开鬼市。
但冥河尽头没有出口，只有一道墙。
陈清风寻摸了半天，连一道缝隙都没找到。
“前辈，冥河好像被封死了。”
陈九早有预料，“看来，要逃出鬼市不比逃出梦境容易。”
一时，他也没什么主意。
鬼市进来难，出去也难。
况且东方先生现在就在鬼市之中，若是相斗起来，胜算难料。
东方先生受了伤，陈九也只是一道元神，半斤八两。
但鬼市中的其他魔修个个不弱，人家可不会一对一和你单挑，直接一拥而上，陈九必败无疑。
在水底躲藏了一会，陈九道：“书生，现在附近没人，偷偷露出水面看看。”
“行！”陈清风十分听话，缓缓向上游去。
不一会，就到了冥河的河面。
陈清风露出一个脑袋来，悄悄观察四周。
鬼市依然十分昏暗，弥漫着一层诡异的迷雾。
更诡异的是，冥河两岸分割出一片片的空间，邪门至极。
正如陈九先前所察觉的一样，这些空间有的是农田，有的是街道，有的是宫殿，有的是湖泊，像一个个的小世界。
“前辈，这是……”
陈九的元神也在仔细观察。
刚才在河底，毕竟离得远，他用法术也看不清楚。
此时终于看得明明白白。
在一片片的空间中，竟悬浮着一面面的镜子。
镜子与空间完全融为一体，像是从镜子放射出来的一幅画。
当所有空间以及所有镜子连接在一起，遍布了整个鬼市。
“是梦境！”
陈九骇然。
这些镜子无疑都是东方先生窃取而来的梦境，他见过很多次了。
东方先生竟是将梦境世界给释放出来，融合在鬼市之中。
所以，鬼市才变得如此诡异，像是杂糅了无数世界。
如今的鬼市，已经一半变成梦境。
梦境与现实混合，怪不得如此邪门，能够沟通梦境汪洋。
鬼市本是阴阳两界的出入口，非阴非阳，现在倒成了现实和梦境的出入口。
东方先生这么做，难道是想要将现实世界和梦境汪洋连通？
“有人过来了，躲起来！”
陈九忽然提醒道。
陈清风不敢怠慢，赶紧下潜到冥河之中，躲在水底。
隐隐约约，听到冥河岸边传来人的对话声。
“东方大人，宿体已经准备好了。”
“她的情况如何？”
“回大人，她的身体有点虚，但的确是三阴体质无疑，正是大人要的宿体。”
“很好！”
“大人，混元大祭马上开始，大家都准备好了，只等您下命令。”
“不急，还要等一个重要人物，呵呵！”
……
对话的，是东方先生和一个魔修。
陈清风躲在河底，一动不敢动，更不敢弄出丝毫动静。
如果被东方先生发现，那就麻烦了。
陈九现在也不敢和东方先生动手，因为刚才听东方先生说话时中气十足，恐怕伤势已好得差不多了。
这一点出乎陈九的预料，东方先生被他一剑重伤，居然这么快就好了，定是用了什么疗伤的邪术。
魔修与正道不同，各种邪术异法层出不穷，陈九也不是很了解。
但有一件事很明显，东方先生恢复了实力，这是一个很坏很坏的消息！
第184章 空水主持
随着黄昏降临，仙人街越发热闹。
一列列身穿黄甲的官兵赶来，维持秩序。
他们一手持长枪，一手持盾牌，用粗暴方式将不听话的百姓驱赶出去。
很多人好不容易挤到混元仙像前，还没跪拜祈求就被赶走。
没办法，人太多了。
咚咚！
当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落下，仙人街响起了敲木鱼的声响。
原来是天和寺的和尚来到仙人街，前面的一边走一边敲打手里的木鱼，口中诵念着听不懂的经文。
嗡嗡！
后面的和尚则端着木盘，盘上放着一根根的香。
香有一尺长，小指粗，泛灰青色，显然不是普通的香。
按照惯例，每年的混元大祭都会由天和寺的和尚来设坛祭拜，主持也正是天和寺的枯木大师。
可惜时运悲催，枯木大师在混元大祭前忽然被毒杀，只能由新任的天和寺主持空水和尚，来参加混元大祭。
众和尚中走在最前的，正是一个身披金色袈裟的年轻和尚刚刚二十岁出头。
这和尚，却是空水。
空水的模样仍显稚嫩，可行事却有条不紊，诵经更是一把好手，丝毫不怯。
他带着数十个和尚，从仙人街的南面，一直步行到北面，如行走人间的佛陀，边行边诵经，算是一种祭礼。
街上的老百姓也都懂礼数，纷纷给和尚们让路，不敢造次。
“监察大人，阿弥陀佛！”
见到张宁，空水上前俯身，微微行了一礼，双手合在胸前。
“原来是空水和尚，”张宁莞尔一笑，“没想到你已经当上了天和寺的主持，还来主掌混元大祭，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德高望重的大师！”
“谢监察大人谬赞，”空水脸上如古井不波，倒是入了不悲不喜的境界，“师父他圆寂，去往西天极乐世界，师兄又……唉……师兄又心术不正，小僧只能接管主持之位，希望不辱师父之命。”
空水倒是老道了许多，话语之间颇是无奈，又滴水不漏。
张宁不禁细看了一眼，见这小和尚双眼如烛，十分精悍，绝不是外表看起来的懦弱可欺。
“对了，监察大人，上次您揪出毒害师父的真凶，小僧还没好好感激您呢！”空水诚恳说道。
“不必了，那都是职责所在。”张宁摆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
空水却十分执拗，“小僧不得不谢，不过小僧一无长物，只有天和寺的佛香，赠与大人几柱，请收下。”
说着，空水叫过身后的和尚，拿来三炷香，郑重其事地递给张宁。
张宁没有再拒绝，将区区三炷香收下。
空水今日带了这么多香来，当然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用作舍香。
混元大祭之时，百姓们都会给混元仙像上香，以作祭拜。
按照惯例，这香都是由天和寺供应的，说是接受过众佛的洗礼，更加虔诚。
这不，空水和众和尚在混元大祭开始前就赶紧舍香，将带来的香分发给百姓。
拿到香后，百姓们欢呼雀跃，好不高兴，像是得了什么财宝。
没拿到香的，则是满心遗憾。
甚至很多人争抢，胡闹，若不是有官兵镇压，恐怕会闹出事来。
咣！
咣！
舍香后，一个个盆大的香坛也落在街道两旁。
从仙人街的南口到北口，足足十里，两边都放置了香坛。
每隔十丈放一口香坛，加起来的数量至少有三百个。
这些香坛自然是用来插香祭拜的。
所有坛口都朝向中间的混元仙像，也是这个道理。
香坛刚刚放好，又传来嘎吱嘎吱的车轮声。
一辆装饰豪华的大马车驶入了仙人街，前后左右各有一名护卫跟随，不停驱赶着人群。
“祭品来了！”
“这是哪个家族的，马车好大。”
“是李家！”
“李家是咱江州城最有钱的家族之一啊，看看他们的祭品是什么！”
随着车子驶入，人群渐渐骚动，引起一片片的惊呼。
那车子上装着的竟然是一块块的巨大玉雕。
每块玉雕都是用上好的南海青玉雕琢而成，工艺上成，价值不可估量。
整整一车的玉雕，雕琢的都是吉祥之物，令人大开眼界。
“有钱！有钱人啊！”
李家的马车刚刚驶入，后面又来了一辆金色大车。
这显然又是某个大家族送来的祭品，车上放置的全是极品的丝绸锦缎，随便扯出一块来，都是价值连城的货色。
在其后，又有一辆金车滚滚而来，装的是颗颗珍珠。
……
每次混元大祭都像是大家族的一场盛会，彼此争抢脸面，互相打压。
本来混元大祭是为了祭祀混元仙，可后来渐渐变了味。
这些大家族送来的祭品什么都有，金银珠宝不缺，什么值钱就送什么，简直是斗富。
后来老百姓也习惯了，斗富就斗富吧，反正有热闹看。
只是不知，如果混元仙能活过来，看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天色渐黑。
各大家族的祭品抢足了眼球，纷纷放在混元仙像前，一一摆开。
霎时也是珠光耀眼，宝气夺人。
当然，大家都在翘首以待，今年的主祭者周家，会弄来什么祭品。
按照传统，各大家族轮流成为混元大祭的主祭者。
主祭者当然要出尽风头。
今年正是周家。
这不，大家说着念着，周家的马车已然到了。
“这车上是什么东西？”
“好像都是些畜生！”
“我看到了一只牛头，应该是牛肉吧！”
“我也看到了，有一颗羊头！”
百姓们驻足观看，聚讼纷纭。
其他家族都是一车拉来，周家则是装了足足八辆大车，每辆大车上放着四个大缸，缸里的东西其实大家伙都认识，普通的畜生肉而已。
以畜生为祭，比如牛肉羊肉猪肉等等，是最普通的祭祀方式，老百姓都是用这些来祭祀。
周家居然以此为祭，众人自然觉得奇怪。
很多人都哈哈嘲笑起来，“这也太寒酸了！”
“历往的主祭者，今年是最吝啬的。”
“周归元不是号称江州第一富豪么，怎么拿些牛羊猪来凑数，也不怕丢了脸面！”
“可怜啊可怜！”
……
那些大家族的人，自然嘲笑得最凶。
自从联姻后，周家在江州城的地位越来越高，其他家族都暗暗怀恨在心，此时当然要逞口舌之快。
第185章 拜祭
“这好像……好像不是畜生！”
“畜生的脑袋哪有这么大的！”
终于有人看出了不对劲。
其实车上的这一缸缸肉，粗看都是些牛羊猪虎，细看则不对劲，因为这些畜生的脑袋和身躯实在太大了，普通的畜生不可能养到这么大，简直如同一口大磨盘。
“是有点不对，难道这些畜生都是假的？”
“不是假的，应该是……妖！”
“妖？”
“没错，就是妖！”
“对，只有妖的体型才能长到这么庞大！”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前还在嘲笑周家的那些人，此时全都闭了嘴。
“妖肉！竟然是妖肉！”
“周家也太神通广大了吧，居然弄来妖肉。”
“而且不是一块两块，看这架势，至少杀了几十头妖，厉害！”
“周家把历来的各大家族全压过了啊！”
百姓们纷纷惊叹，好奇地盯着车上的妖肉。
一直跟着车子的周归元，自然是出尽了风头，脸上乐得如开花一般，胡子都翘了起来。
八辆大车，缓慢地在仙人街上前行。
为了让所有百姓都看清，让周家更有面子，周归元特意让车夫赶得很慢，足足过了半个时辰才从走到混元仙像。
“停！”
“卸祭品！”
周归元大手一挥，命令道。
他带来的家丁立即七手八脚地冲上马车，卸下那一口口的大缸。
按照规矩，主祭者的祭品要摆在混元仙像正前方的祭坛上，那里有一大片的空域，正是给周家留的。
装着妖肉的大缸是分沉重，四五个壮汉抬一口都十分吃力，只能七八个人一起抬，哎呦哎呦地费了半天劲，终于将所有妖肉都抬到祭坛。
准备好的各种妖头，也纷纷从大缸中取出，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四周的百姓全目不转睛地盯着妖肉，议论纷纷。
对于老百姓来说，妖肉还是十分新鲜的，有不少人已经讨论着，等混元大祭结束一定要多讨几块妖肉，拿回家给老婆孩子尝尝。
这可是妖肉啊，很多人一辈子都吃不到一回！
堪比黄金一般珍贵！
张宁站在人群中，看都没看那些妖肉一眼。
他现在可没心情关心什么妖肉。
而是死死盯着鬼市的动静。
奇怪的是，看了半天，一个魔修都没有出现，这有点出乎张宁的意料。
难道他猜错了？
看着四周越来越多，乌泱泱的人群，张宁越来越忧虑。
他让宋安去叫的兵马，今晚果然没有赶到，估计是来不及了。
送信人一日去，兵马一日回。
算算日子，最快也要明天正午才能到。
如果混元大祭不出事，那最好不过。
可一旦出了事，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让开！”
“全都让开！”
这时，一群身穿盔甲手持兵刃的官兵，突然闯入了仙人街。
官兵有上百个，肃装而来，粗暴地进行搜查。
“知府大人有令，搜查乱党！”
“知府大人有令，搜查乱党！”
“胆敢捣乱者，杀无赦！”
官兵们不停推挤人群，说是搜查，其实不过是走走过场，根本查不出什么。
百姓们怨声载道，哪知道这位知府大人抽了什么疯，在混元大祭上搜查乱党，这不是胡闹么！
结果显而易见，官兵们搜了半天，半个乱党也没搜出来。
张宁都被气笑了，大骂“蠢猪”。
就算真有乱党，在没露面之前，你再搜又有什么用，反倒打草惊蛇。
这知府大人简直太蠢。
当然，宋安也有精明的地方。
本来，混元大祭如此重要的事务，知府是要亲自到场进行祭拜的，历来的知府大人从不敢缺席。
可是，得知混元大祭可能有乱党作乱，宋安吓得根本不敢露面，只派了手下官员和官兵前来。
他是怕死啊！
万一真有乱党行刺，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这时，天色渐黑，街上的红灯笼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像是连在一起的艳红星辰，十分好看。
噼里啪啦！
鞭炮声在城内不住地响起，热闹无比。
尤其是仙人街附近，各大家族都带来了炮仗和烟花，轮流点放，使得上空变得五彩缤纷，甚是壮观。
十年一次的混元大祭，将江州城的热闹释放到了极点，人人庆贺。
“大祭，开始！”
时辰到了，作为混元大祭的主持者，空水率先跪拜在石像前，口中连连诵念经文，以及准备好的祭词。
天和寺的和尚，也随之跪拜，齐声诵念。
“上香！”
参拜后，空水站起身来，手持三道特制的佛香，一步一步走向混元仙像。
来到仙像下的祭坛，空水颇为熟练地行礼，上香，诵经……
祭拜的步骤还是非常复杂的，毕竟这是流传了千年的传统，没人胆敢疏忽。
每一个步骤都得仔仔细细，全做下来大概要半个时辰。
空水虽是第一次主持混元大祭，却游刃有余，没有出丝毫差错。
恍惚之间，百姓们还以为是枯木大师又站在这里，不由得心生感慨。
正式的祭拜开始。
热闹的仙人街忽然安静下来。
足足数万百姓拥挤在仙人街中，齐齐对着混元仙像跪拜。
这一幕，也算是相当壮观震撼。
整个仙人街成了一条江河，波涛涌动，一层推着一层。
跪拜之后，百姓们点燃了由天和寺分发的佛香，插在准备好的香炉之中，显示自己的虔诚之心。
没有拿到佛香的，就只能用自家普通的香，也算是进行了祭拜。
一番复杂冗长的祭礼之后，接下来便是守夜。
按照混元大祭的惯例，所有百姓都要在混元仙像前守至午夜，祭拜才算正式完成。
嗡嗡嗡！
天和寺的和尚，则开始齐声诵经。
因为大家都在默默祷告，这诵经的声音就显得格外响亮，几乎从街头传到街尾，如真正的佛音，普照世人。
张宁混在人群中，心里越来越不安，他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为了监视鬼市的动静，他此时就蹲在离冥币铺不远的地方，时时刻刻盯着鬼市的入口。
奇怪的是，并没有魔修出现。
第186章 香
“小恶鬼，你也来了！”
正当张宁聚精会神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吓了他一跳。
是林小玉！
“林姑娘！”张宁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你有发现什么？”
林小玉摇摇头，目光黯淡。
她一直守在冥币铺外从未离开，甚至一天一夜都没有吃喝，更没有睡觉。
她没发现鬼市有任何动静，甚至连一个魔修也见不到了。
如今陈九，陈清风以及阿寻都在鬼市之中，生死未卜，张宁和林小玉不得不担心。
若是魔修和东方先生有什么动作，他们还可以想办法应对。
最怕的就是根本不知道对方到底在干什么。
他们又没有办法闯入鬼市，这种状态着实太被动。
“好香啊，什么东西这么香！”
林小玉猛吸了几口气，忽然精神一振。
“是很香，像是一种独特的花香。”
张宁也闻到了。
这香气十分好闻，且闻了之后浑身舒畅，忍不住想多闻几下。
“我从来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林小玉惊叹道，吸得鼻子都耸了起来。
“是那些香！那些点燃的佛香！”
张宁和林小玉寻着香气，找到的却是插在香坛中的那些佛香。
如此好闻的花香之气，竟来自这东西！
奇怪！
普通燃香的味道其实是不好闻的，甚至有些呛人。
但天和寺分发的这些香则散发着令人上瘾的香味，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仙人街上的百姓显然也都闻到这股香气，纷纷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一个个像喝醉了酒，东倒西歪。
整条仙人街，几百个香炉中都插满这种佛香，其香气自然散发得很远。
数万百姓，全都被影响了。
“不好！”
张宁大惊失色，忽然意识到不对。
他的脑袋里晕晕乎乎，竟有迷晕之感，身体也开始发虚，走路摇摇晃晃。
就像喝醉了酒。
张宁急忙捂住口鼻，不再吸气。
“林姑娘，这香味不对，快离开这！”
林小玉已经彻底醉了，脸庞带着两抹绯红，身躯左摇右晃，一屁股便坐倒在地上。
这香显然对身体有迷醉的作用，张宁因为是鬼魂附身，能够抵挡一些，否则现在已经和林小玉一样。
他来不及多想，一把将林小玉抱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奔入旁边的一条小巷。
沿着黑漆漆的巷道，张宁跑到深处，直到再也闻不到那股特殊的香气才停了下来。
“林姑娘，快醒醒！”
“林姑娘！”
张宁又是叫又是掐，林小玉却已经昏睡过去，怎么也弄不醒。
这香好厉害。
连林小玉这种修行人都轻易中了招。
“开始了！终于开始了！”
张宁将林小玉藏到旁边一个安全的角落，赶紧往回跑。
他急得满头大汗，心内如焚。
他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混元大祭果断出了乱子！
且是惊天动地的乱子！
跑回仙人街，张宁偷偷躲在暗处，不敢露头。
他必须看清楚状况，再想对策。
此时，整条仙人街十分安静，一点声响没有，因为所有的百姓都昏睡了过去。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无一例外都在香气的熏陶下昏迷不醒。
不奇怪，这玩意连修行人都顶不住，何况是区区凡人。
连官府的那些官兵，也都栽倒在地，毫无用处。
指望他们对付魔修，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佛香！这佛香是来自天和寺，难道……”
张宁瞪着眼，悄悄向祭坛上望去。
此时天和寺的和尚也都中了迷香，昏倒在一旁。
只有一个和尚竟站在那混元仙像前，口中嗡嗡嗡地念经。
念经声穿破仙人街，不停回荡，却不是那安宁祥和的佛经，而是令人心寒，后背发凉的魔音。
张宁听了片刻，浑身被冷汗打湿，如同在地狱走了一遭。
念经的正是空水和尚。
“是他！”
整个仙人街，所有人都被这怪异的佛香所影响，只有空水无事。
再明显不过，空水就是罪魁祸首。
他作为天和寺的主持，在燃香之中动点手脚简直不要太容易。
“怎么会是他！”
张宁暗暗咬牙。
枯木大师被毒杀一案，他与空水有过接触，觉得这和尚是个老实人，不料他看走了眼。
空水是个比空山更狠毒，也更狡诈的角色。
“无妄花！”
张宁想起枯木大师所中的剧毒，乃是无妄花。
无妄花之毒，确确实实是空山下入空水所熬制的茶水之中。
所以枯木大师喝下空水送来的茶，才会中毒身亡。
他和陈九一直不知，无妄花之毒究竟是谁给空山的，毕竟此毒世间罕有，绝非一个小和尚能够弄到。
现在真相倒揭开了，无妄花之毒就是空水给空山的！
这家伙简直阴险狡诈到了极点，诱惑空山毒杀自己的师父，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枯木大师死了，空山死了，空水自热而然当上了天和寺的主持。
问题是，空水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他也是东方先生的手下？”张宁猛然捏紧了拳头，觉得大事不妙。
如果空水和东方先生是一伙的，那这场混元大祭从一开始就落入了魔修的掌控。
数万百姓的性命，危在旦夕。
事实证明，张宁的猜测对了。
当所有人都昏迷之后，冥币铺子内忽然传来脚步声，一个接一个的黑袍魔修鱼贯而出。
“成功了！”
“空水果然厉害！”
“不，是这毒厉害，哈哈！”
数十个黑袍魔修来到仙人街，四处检查着昏迷的人群。
张宁急忙趴在地上，以防被发现。
还好，这群魔修并没有细细检查，毕竟这条街上昏睡了数万人，数量太多。
空水停止诵念，转过头来，目光扫过，神态俨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柔和慈悲，反倒是透着一股阴狠歹毒，令人不寒而栗。
“冥灵花，和无妄花都是天下奇毒，只有我才能弄到，用在这些凡人身上，他们应该感到三生有幸！”
原来，这燃香之中，空水早就加了冥灵花之毒。
此毒和无妄花的剧毒杀人不同，冥灵花不能杀人，但闻到其香气便会昏睡过去，很难苏醒。
（今日两更）
第187章 偷袭东方
事实明，空水和尚与这群魔修就是一伙的。
估计，这和尚本来就是魔修，不知用了什么伎俩混入天和寺，成为了枯木大师的弟子。
张宁紧紧咬着牙，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动静。
他心里在暗暗着急，该如何阻止这群魔修。
以他的实力，如果正面战斗，最多对付一两个魔修，可现在出现的已经有数十个。
更不用说鬼市中还有魔修没有露面。
张宁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这不，更麻烦的来了。
张宁正在苦恼，忽听冥币铺子内又有脚步声传来。
此人几乎一眨眼就踏出了几十步，如瞬移一般出了冥币铺。
定睛一看，张宁神色忽变，因为此人正是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大步流星而来，精神奕奕，气势如虎，俨然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张宁有些绝望。
东方先生的出现，让他一点胜算也没有了。
“把宿体带出来！”
东方先生命令道。
随后，一个黑袍魔修从鬼市中抓出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俨然已经昏迷，对于外界发生的一切都不知晓。
东方先生一手将那女子拎起，向祭坛走去。
张宁偷偷睁开眼，看到那女子的形貌，感觉十分熟悉，只是隔得有点远，看不太清楚。
但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这女子应该是被抓走的阿寻。
“东方，她就是三阴之体？”
空水看了阿寻一眼，问道。
东方先生点头，“没错，就是她！”
“三阴之体关系到梦魇大人的复活大计，若是出了差池，你我可都承担不起。”空水阴阳怪气道。
东方先生微微皱眉，“怎么，你信不过我？”
空水咧了咧嘴，“那倒不是，我的意思是一定要小心谨慎！”
说着，空水抓起阿寻，仔细看了看阿寻的面相，手指一弹，竟是打出一道黑色的浊气，冲入阿寻体内。
阿寻的身上，泛起一股黑色的迷雾，不停向外散发，像是灼烧的火堆。
“的确是三阴之体！”空水松了口气。
东方先生冷笑道：“我苦苦寻找了半年才找到这具宿体，若非真正的三阴之体，我怎敢执行计划！”
说着，东方先生手指忽然一点，释放出一道力量，将阿寻囚禁在祭坛上。
张宁听着这二人的对话，得到了不少重要信息。
首先，空水和东方先生都是魔修无疑，而且身份地位差不多，实力应该也不会相差很远。
可以说，只要张宁敢动手，就会面对空水和东方先生这两大强者的攻击，必死无疑。
其次，他们处心积虑果然是为了释放被封印的梦魇。
他们称呼梦魇为“大人”，必定与梦魇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最后，阿寻对于这群魔修的计划极为关键，因为阿寻是三阴之体，而梦魇复活后似乎需要一具三阴之体的肉身。
“阿寻惨了！”
张宁心中暗道。
如果阿寻成为了梦魇的肉身，那她肯定堕入魔道，万劫不复，这比死可怕多了！
“开始吧！”
东方先生扫了一眼仙人街上那些昏睡不醒的人，道：“这次，我们必须成功！”
“放心，没人能阻止我们，呵呵！”
话音落，东方先生盘坐在祭坛上，身上魔气暴涌，当达到极点之后，又迅速向四周蔓延，好似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域。
在域内，灵气被彻底吞噬，只剩下肆虐的魔气，连那尊混元仙像都被笼罩其中。
随着这片域的范围越来越大，魔气越来越强，仙人街上那些昏迷的凡人也都被魔气所感染，一个个脸色发黑，像是中了剧毒。
他们昏睡不醒，自然毫无感觉。
可张宁感觉得清清楚楚。
魔气的入侵，像是无数的针在扎他的身躯与魂魄。
他只能强忍着剧痛，趴在人堆里，一动不动。
同时他也观察到，整个仙人街从南到北，都被东方先生的法术覆盖了，彻底化为魔境。
这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这是张宁最大的疑问。
咚咚！
在东方先生施法的时候，其他魔修都奔了过来，护在东方先生周围，保护东方先生。
这是个好机会！
张宁看得出来，东方先生要维持这个庞大的魔域，肯定是施展了最强法术，无暇顾及其他，若是趁机袭击，说不定可以将东方先生重伤甚至杀死，最次也能阻止这家伙继续施展法术。
张宁来不及细细考虑，说干就干，因为魔域将要成型。
正好，他附近的地面上有两把官兵扔下的兵器，一把刀一把剑。
张宁凝神御物，果断将一刀一剑御起，猛然杀向东方先生。
速度奇快，刀剑破空！
唰唰！
“有人！”
“小心！”
魔修脸色大变。
他们利用冥灵花之毒迷昏了所有人，包括精通法术的修行人，只要进入仙人街，都无法抵挡冥灵花之毒。
然而，依然有人例外。
“保护东方大人！”
登时黑影重重，至少有七八个魔修挡在东方先生身前身后。
张宁一边御刀，一边御剑，将自己的修为也发挥到了极限，不断与这群魔修纠缠，想要突破过去。
刀凌空攻上，剑扫地攻下，忽而在左，忽而在右，游走盘打。
可这些魔修的实力都不弱，张宁耍尽手段，也没突破过去。
“究竟是谁，居然没有中我的毒？”
空水和尚的目光不停向四周扫视。
他想找到攻击之人，但这个人隐藏很深，哪怕动手都没有暴露自己的位置。
“胆敢破坏我们的好事，活腻歪了！”
“滚出来受死！”
空水怒吼一声，想用威胁之言让张宁暴露。
张宁又不傻，肯定不会露出任何破绽。
他聚精会神御着一刀一剑，在半空中飞旋疾驰，好似两个高手在使刀使剑一般，不仅威力惊人，且灵活多变。
终于，空水按耐不住，猛然出手，他身形如兔起鹘落，眨眼便落在刀剑之前，一手一个将刀剑抓住。
这家伙的实力果然很强，真要比的话，也就比陈九和东方先生弱一个层级而已。
但他擅长用毒之术，弥补了一部分修为差距后，亦是一等一的强者。
第188章 天河
咔咔！
只听两声刺耳的脆响，张宁所御的一刀一剑已经被空水直接碾成了粉末。
张宁狠狠一惊。
空水的实力很强，且术法极为刁钻诡诈。
就算修为相同，张宁与其正面战斗都不好应付。
“不好！”
张宁感觉到此地的魔气越来越盛，恐怕东方先生的魔域已经彻底完成。
半空中本来星月明亮，此时已被乌云所遮蔽，漆黑一片。
唯一的光亮，来自城内那些不断摇晃的红灯笼。
在红光的映照下，仙人街像是变成了诡异的魔地，阴深可怕。
张宁也感觉到极为的不舒服，魂魄被不断挤压，连他的修为都受到了一些限制。
在魔气复苏的时代，魔气的出现本来就会吞噬灵气，让修行人如无水之鱼。
只不过，人间的灵气依然占据主导地位，胜过魔气许多。
所以很多修行人都没感觉到魔气复苏带来了什么影响。
现在的仙人街，则是魔气彻底吞噬灵气的魔域。
“东方先生，究竟要干什么？”
张宁满心疑惑。
这家伙将整个仙人街化为魔域，难道要对这些昏睡之人下手？
其目的，又和梦境中的梦魇有什么关系？
难道依靠这些凡人，就能破开梦魇的封印？
这个疑惑，很快就解开了。
当魔域形成后，东方先生猛然睁开双眸，射出两道黑色的长河，瞬间贯穿了整个仙人街。
这两条黑河汇聚在一起，如同活物一般上下游动，甚至有野兽般的嘶吼传来。
忽然，黑河中冒出一个个的黑色怪物，像是钻出地面的毒蛇。
仔细一看，那果然是蛇。
只不过形貌怪异，不是普通之蛇。
见到这些黑蛇，张宁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在梦境的头颅山上见过差不多的蛇，都是又长又粗，浑体漆黑，脑袋长的像是一个酒杯，狰狞吐舌。
黑蛇游出长河后，纷纷落在那些昏睡之人的身上，如同下了一场黑色的暴雨。
数量太多了！
密密麻麻的黑蛇瞬间铺满了整个街道。
放眼望去，已难见他物。
那些昏睡的凡人如果醒过来，看见这铺天盖地的蛇群，肯定又会吓晕过去。
着实恐怖，恶心！
黑蛇落地后，迅速钻入凡人的脑袋之中，消失不见。
其实并不是消失，这些黑蛇本就是用法力凝聚的，它们进入人的魂魄，轻而易举。
嗖嗖！
片片黑蛇落下，在人身上疯狂钻动。
整个仙人街有数万昏睡之人，全都被黑蛇钻入，无一例外。
连张宁也没逃过。
他明显感觉到有个诡异东西钻入了他的魂魄之中，像是一根棍子，在他的三魂七魄内搅动，忽上忽下，速度极快。
这黑蛇，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张宁不敢乱动，更不敢攻击这条黑蛇，否则定会被东方先生察觉。
他只能忍着。
还好，这条黑蛇并没有什么攻击性，在张宁的魂魄内没找到它要找的东西后便迅速钻了出去，进入旁边另外一人的身躯，继续寻找。
张宁松了口气，心想这些黑蛇究竟在找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他没有的？
或者说，凡人体内有何物，是东方先生所需要的？
不一会，答案解开了。
张宁看到，一条黑蛇从旁边那人的体内冲了出来，蛇口之中竟然咬着一面镜子。
镜子如水，微微波动，薄如纸，双面都是透明的。
这显然不是真的镜子，而是一个形似镜子的虚无奇物。
“梦境！”
张宁神色惊骇，他早该想到的，东方先生最擅长的不就是窃梦么。
江州城的昏睡案，罪魁祸首就是东方先生。
原来，东方先生正是利用这些黑蛇来窃梦。
黑蛇钻入昏睡之人的魂体之中，能够将梦境取出，为其所用。
手段果然厉害！
哗哗……
越来越多的黑蛇从昏睡之人的身躯里钻了出来，口中都咬着一面镜子，这是它们取出的梦境。
得手后，黑蛇如鸟一般飞起，回到了黑河之中。
像是得胜而归的军队。
张宁明白了，怪不得刚才那条黑蛇在他的魂魄中找来找去，却什么也找不到。
因为他根本没有昏睡，自然没有梦境。
没有梦境，黑蛇就无法窃取。
倒是周子名躲过一劫，在张宁的掩护下，周子名的魂魄没有被黑蛇发现，否则肯定也会被窃走梦境。
离开人体的黑蛇，咬着一面面的镜子，飞入那黑河之中。
顷刻，密密麻麻的镜子铺满了长长的黑河。
黑河也不再是黑河，而是变成了一条璀璨无比的星河。
星河中，那一面面的镜子就是万千星辰。
张宁看得惊骇无比，他微微抬起头，睁眼一看，璀璨之河正在他的头顶波荡，像是天河落在仙人街的上空。
镜子在其中浮浮沉沉，如同河中的小舟。
整个仙人街有数万昏睡之人，自然有数万梦境，铺在天河之中简直耀眼。
“东方先生好大的本事！”
张宁心中暗暗惊叹，对于东方先生的目的也猜测到了几分。
很可能，东方先生要利用这些凡人的梦境，来释放被封印的梦魇。
至于如何释放，张宁还不清楚。
眼见天河之中已经承载了数万个镜子，东方先生再次施展法术，一指弹出，天河瞬变。
容纳无数镜子的天河，忽然开了一个缺口。
天河中的镜子如同决堤之水，从缺口奔涌而出，其奔去的方向，赫然是冥币铺。
“鬼市！”
张宁知道，鬼市的出入口就是冥币铺，东方先生难道是想将这些镜子全部引入鬼市？
不对，鬼市和梦境汪洋相通。
东方先生真正的目的不是鬼市，而是梦魇被封印之地。
鬼市只是其中一个桥梁罢了，接通现实与梦境汪洋的桥梁。
哗哗！
天河之中没有水，却发出惊涛骇浪般的声响。
无数的镜子奔流而出，冲向鬼市。
鬼市的出入口，本来有一道屏障，此时也被天河冲开，发出一道刺耳的轰鸣。
这道屏障被冲开，鬼市与现实彻底连接，就像是两个隔开的房间，被打通中间的墙壁，出现一个窟窿。
第189章 修行人
恐怖的天河从鬼市的窟窿上暴涌而入。
天河无水却有湍急波浪，冲刷挤压着空间，发出轰隆隆的动静。
片刻，冥币铺子被恐怖的力量直接掀翻，化为乌有。
连旁边的房屋和阁楼都遭了秧，被无情吞噬。
窃走的万千梦境也随着天河流入鬼市。
这一幕颇为壮观，形如决堤的江河。
梦境便是河中的鱼儿，随着水流而动，密密麻麻，将本来黑暗的河流变得耀眼无比。
在天河和镜子冲入鬼市的时候，也有一道影子趁机从鬼市冲了出来。
这道身影也是不怕死，硬是抵挡着天河的冲击力，从鬼市逆流而出。
他的身上弥漫着一层金光，显然是有法术保护，否则已经被天河冲得粉身碎骨了。
“书生！”
张宁定睛一看，从鬼市中冲出来的人正是陈清风。
除了陈清风之外，陈九的元神也附在他身上，所以其实是两个人。
“前辈出来了！”
张宁顿时大喜。
他阻止不了东方先生和空水，但陈九出来，就多了不少胜算。
不过唯一的问题是，陈九只有一道元神，没有肉身更没有法器，无法施展无极剑阵。
这时候再返回客栈，已然来不及。
“书生，借你的肉身一用！”
陈九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强行占据了陈清风的身躯。
先前他只是附着在陈清风的身上，并不会影响陈清风的魂魄。
现在他不得不压制陈清风的魂魄，进行夺舍。
咚咚！
陈九掌控身躯后，连续点地而起，双手飞出一道道的无形剑气，冲入天河之中。
这几道攻击皆是石沉大海。
因为法术已成，难以阻挡。
看来要破掉天河只能追根溯源，先弄掉东方先生这个施法者。
陈九三步并作两步地奔入仙人街，忽闻到一股怪异的香气，赶紧屏住呼吸。
不用别的，他看到那些昏睡不醒之人，就知道这香有问题。
“哪来的臭书生！”
“杀了他！”
空水和魔修们见陈九出现，都错愕了一会，然后才反应过来。
这家伙是从鬼市逃出来的，难道他一直躲藏在鬼市？
他们居然一直没有发现，怪了！
“杀！”
不管对方是谁，肯定不能放走，直接杀了便是。
一声令下，十几个魔修同时出手，围攻陈九。
陈九占据的是陈清风的肉身，实力下降不少，不过法术依然高超，只见他十指一点，竟是如连环弩箭一般，射出一道道的无形剑气。
魔修群攻，根本奈何不了陈九。
陈九也着急，一边打一边向前冲，身形如风，剑气随身，一招一式都逼近了极限，将其强大的修为彻底展现出来。
“他不是书生，是修行人！”
空水神色一变。
他总觉得，这书生身上的力量似乎从哪里见过，但一时记不起来。
不管了，杀了他再说！
空水纵身一跃，忽然一掌拍下，从上方砸向陈九的脑袋。
这一掌，足足有千斤之力，五指如剑，透出阵阵黑气。
噗通！
陈九躲闪而过，那一掌拍在地面上，青石板登时化为粉末，十丈之内全部受到了影响。
更可怕的是，空水的手掌上还染有剧毒，一但碰到肉体，就会将其融化。
有几个倒霉的昏睡之人被空水一掌波及，当场化为脓水。
“好狠毒！”
陈九一指点出，将空水逼退。
空水也不恋战，迅速避到一旁等待机会。
面对空水的连番攻击，陈九显然有些吃力。
他一边抵挡十几个魔修的围攻，一边提防着空水的偷袭，根本无暇去对付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盘坐在祭坛上，不断维持着天河和梦境，身躯四周甚至出现了一道道黑气柱子。
张宁知道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不能再躲藏下去。
既然陈九已经露面，他也尽力而为。
登时张宁施展御物之术，在地面上随便御出了两把利剑，狠狠杀向东方先生。
剑动人走，人至剑至！
人与剑都好似融合在了一起，在御剑之中形成可怕的杀伤力。
保护东方先生的几个魔修显然没反应过来，他们还在盯着陈九，此时被张宁杀了个措手不及。
两柄剑如同两条蛟龙，狠狠斩向东方先生。
张宁是绝不会留情的，如果能杀掉东方先生，那一切事情都解决了，人间也可避免一场灾劫。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容易。
张宁的两把剑离东方先生只有三寸距离，却停滞在半空中，难以进退。
东方先生身旁的黑气柱子忽然收拢，封印住了张宁的剑。
咔咔！
剑身粉碎，化为粉末。
东方先生果然奸诈，在他施法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自保之策。
张宁没有办法，只得再次御剑。
唰唰！
奇怪的是，他还没有进行御物，旁边的两把剑忽然飞起。
“怎么回事？”
不止是两把剑，四周那些士兵身上的剑也纷纷脱鞘，向前方飞去。
这些剑飞去的方向，正是陈九。
原来，是陈九在御剑。
附近的剑全都飞旋过去，聚集在陈九周身，汇成了一条壮观的剑河。
张宁数了数，一共有八八六十四柄剑。
这些剑逐渐与陈九的神通融合，形成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剑阵，将空水和魔修困在其中。
剑阵大开大合，雷电交加，将陈九毕生的修为展现得淋漓尽致，颇有万剑归宗一般的气派。
可惜，也仅是气派而已。
这些普通剑刃施展出的无极剑阵，比陈九的法器所施展的剑阵，威力差了一半。
没办法，法器不在身旁，陈九只能退而求其次。
“是那个修行人！”
“是他的剑阵！”
空水愤怒而惊恐地叫嚣，他终于认了出来，施法的不是书生，而是那个修行人。
东方先生与陈九交过手，自然更早辨认出来，“陈九！”
“杀了他！”
空水和众魔修都拼了命，在剑阵中上蹿下跳，犹如凶猛困兽。
陈九借用陈清风的身子强行施展无极剑阵，与空水和数十个魔修缠斗，虽不落下风，但也难以奈何他们。
尤其是空水，这和尚手段刁钻，心狠手辣且擅长用毒，手中不一定就抛出什么绝世罕见的毒物，令人防不胜防。
第190章 联手之战
陈九与空水和尚等人缠斗，无暇顾及东方先生，心中越发焦急。
他不惜消耗自己的元神之力施展无极剑阵，随着剑阵的威力越来越强，他的元神则越来越弱。
就像是一个人以自残流血来拼命，当血流干，也没了性命。
更可怕的是，人死可入轮回，修行者的元神寂灭，便万劫不复。
陈九以命苦战，张宁也没闲着，他继续御刀剑不停骚扰东方先生。
砰砰！
刀剑落在东方先生附近，被黑气柱子所吞噬，纷纷破碎。
接二连三的剑刃，又如箭雨一般射来。
张宁也拼了，极限施展御物之术，对东方先生进行轰炸。
东方先生倒坐得住，似乎知道对方根本破不了他的防御，继续施展魔域内的法术。
不多时，仙人街上方的镜子越来越少，直至全部进入鬼市，消失不见。
整个天河自然也跟随着流入鬼市，到达梦境。
仙人街上空顿时暗淡下来，乌云当空遮蔽，魔气愈强。
情况俨然越来越不妙，且不说释放梦魇带来的灾劫，单说被东方先生窃走的数万梦境，如果不将其夺回，那仙人街上的这数万百姓也永不会醒来，永远昏睡，直至死亡。
“哈哈……”
东方先生猛然睁开双眸，大笑两声，看都没看陈九一眼，断然抓起阿寻奔入天河，向鬼市冲去。
这家伙，要进入梦境了。
对于他来说，这时候对付陈九一点不重要，哪怕他和陈九有深仇大恨也得放下，因为只要计划完成，莫说陈九，就算天下所有修行人，他都可以无视。
东方先生飘起，如同一只游鱼，踏入天河后疾驰奔走，身形如风。
眼看东方先生将进入鬼市，忽然有一片诡异空间笼罩下来，将东方先生困住。
“什么！”
东方先生的神色终于变了，他猛然跃起，又猛然落下，不停在天河中翻腾，像是一只蛤蟆。
可不管他如何折腾，刚刚跳出这片空间，又被强行拉扯回来。
如走入了一个无尽的通道，进口即出口，无限循环。
这正是张宁所释放的“鬼打墙”。
现在是夜晚，没有限制，张宁可以直接扔出鬼打墙的技能。
这玩意虽然没有任何攻击力，但可以困人，搅乱东方先生的计划。
此时东方先生被困在鬼打墙的空间中，尝试了数次都没有冲出去，他才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术法，更不是障眼法。
“空间之术！”东方先生板着脸，目光迅速扫过四周，“不对，陈九绝不会这种空间之术，是那个暗中御剑的家伙！”
被困住后，东方先生终于警觉了，他的双眼变成火红色，如两只斗大的灯笼，不停向前方扫射。
所过之处，万物皆显。
当那两道红光照在张宁身上时，光芒瞬间停止。
“不好！”
张宁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他一跃而起，拼命向后滚爬。
刚刚离开，他所趴的位置上就被轰出了一个大坑。
“小子，你找死！”
东方先生无比愤怒，他没料到自己计划了这么久，这么完美，连陈九都不能阻止他，可一个不知名的小子却突然成了他的绊脚石。
唰唰！
火红色光芒照耀过来，不停追着张宁。
光芒所过之处，地面被轰出一个个的大洞。
张宁只能左躲右闪，差点中招。
鬼打墙虽然困住了东方先生，却困不住他的法术。
几番轰炸后，张宁就吃不消了。
陈九一边施展无极剑阵，一边注意着东方先生的动静，喊道：“张宁，不要离他太近，你打不过他的！”
说着，陈九御出一道剑，猛然刺出，轰向东方先生。
在与空水和众魔修缠斗之时，他还冒着危险来帮张宁，已经很极限了。
张宁迅速退避，远离东方先生足足有数十丈距离，才没有被东方先生的法术继续追杀。
那柄利剑快如闪电，眨眼就到了东方先生面前。
东方先生的反应亦很快，身形一侧躲了过去。
不料因为身处鬼打墙的空间之中，那柄剑竟然又从东方先生面前冒了出来，再次斩向他的面门。
东方先生又向旁边一闪，身形还没落稳，剑刃再次出现，且速度丝毫未减。
张宁的鬼打墙只许进不许出，竟是和陈九的剑打出了一个不错的配合。
“前辈，继续！”
“小心不要伤了阿寻姐！”
张宁喊道。
陈九也注意到了，当即连续甩出七八柄剑，纷纷刺向东方先生。
同时，陈九继续施展无极剑阵，对付空水和尚等人。
唰唰唰！
七八柄剑同时飞入了鬼打墙的空间之中，扫射东方先生的全身。
有的剑在上，有的剑在下，有的剑攻击脖子，有的剑攻击小腿。
东方先生连续跃起，疯狂闪躲，同时双掌之上凝聚腾腾黑气，猛然向前一挥，将刺向面门的一把剑捏住。
叮叮！
剑发出剑鸣，如顽强的生灵，继续向前冲刺，剑刃上流转着雷电之力。
剑刃穿过后，利用鬼打墙的特殊性，瞬间又从东方先生面前出现，齐刷刷刺了过去。
东方先生勃然大怒，在连续躲过数道剑刃后，果断双掌一拍，将最后两道剑刃抓住，当场碾得粉碎。
这番攻击虽然让东方先生手忙脚乱，却起不了关键作用，更无法击杀东方先生。
倒是陈九因为分心，无极剑阵差点被破，十分危险。
将所有剑刃毁灭后，东方先生似乎终于看破了鬼打墙的破绽，冷笑一声，“区区空间之术就想困住老夫，你还差得远！”
忽而，东方先生手指一点，魔气暴涌而来，从四面八方冲向他的周身。
几乎眨眼，魔气就暴涨到了极限，环绕着东方先生的身躯竟化为一团黑气，连阿寻也被包裹其中。
他们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如火中之冰，融化为黑色的气雾向上飘去。
等到了鬼打墙的边缘，东方先生忽然顿住，只见那团黑气一闪，如风般离开了鬼打墙的空间。
黑气继续向前，带着阿寻奔入鬼市，毫不迟疑。
虽然东方先生很想杀掉张宁这块绊脚石，但他不想继续浪费时间，必须先办正事。
第191章 肉身
“可恶！”
张宁怒骂一声。
眼见东方先生抓着阿寻冲入鬼市，他毫无办法。
其实也不奇怪，鬼打墙虽是一个神技能，可以让他困住很多人，但东方先生这个级别的存在，各种邪异法术层出不穷，鬼打墙对他俨然没有太大效用。
只要东方先生看破其中门道，逃出去并不难。
陈九也有些急了，他想阻止东方先生，可惜力不从心。
倒是因为心慌意乱，被空水找到了剑阵的破绽。
砰砰！
空水果断轰出一拳，在剑阵上冲杀出来，身上包裹着一层诡秘的黑气。
逃出剑阵后，空水不想和陈九苦战，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陈九的对手，便直接飞向鬼市，紧跟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和空水这两个头目，居然都逃脱了。
他们一旦成功释放了梦魇，后果不堪设想。
陈九收起无极剑阵想要追击，不料那些魔修手下一个个不要命，纷纷向陈九杀来。
“掩护大人！”
“大人有令，死也要缠住这修行人！”
“杀！”
他们全是不要命的疯子，为了保证东方先生的计划成功，根本不在乎死亡，全都拿出了不要命的架势，围攻陈九。
陈九的剑气厉害，那他们就用身躯来堵。
陈九想进入鬼市，他们便死死拖住。
“前辈！”
“我来助你！”
张宁御剑扑来，先砸下一个鬼打墙，困住七八个魔修，而后和陈九合力灭杀其他魔修，免得被围攻。
陈九俨然已经急了，连续御剑结成杀阵，出手毫不留情。
噗嗤！
剑从魔修的身上穿过，留下一个个的窟窿。
魔修的身躯早已被魔气腐蚀，所以不会流出一滴血，只有一缕缕的黑色烟雾弥漫出来，像是喷射的黑浆。
没有血肉，就更难杀死。
哪怕被陈九重创，魔修依然不死，继续拼命往前冲。
陈九索性大开杀戒，御剑斩首。
只听咔咔两声，面前几个魔修的脑袋都被剑刃斩下，身躯劈成了两截，那些魔修才终于没了性命，散落在地。
杀！
陈九将所有的剑爆射而出，不停穿过那些魔修的身躯，眨眼间，这些魔修的身体便千疮百孔，喷射出一道道的黑气。
解决了这些，陈九再将被鬼打墙困住的魔修杀死，如同屠宰。
下狠手的陈九，也是真的狠！
张宁基本插不上什么手，只是御剑在一旁帮忙，灭杀了两人。
“走，去鬼市！”
陈九神色急怒，边走边道。
“前辈，你一没有肉身二没有法器，恐不是东方先生和空水的对手，不如先回客栈取回肉身和法器吧！”张宁还比较冷静，劝道。
“来不及了！”陈九摇头，“这一去一回最快也要一炷香时间，恐怕东方先生已经将梦魇释放，你我悔之晚矣啊！”
的确，他们现在不能浪费一丝一毫的时间，情势危急。
但以陈九现在的状态，再加上张宁，也难有什么战斗力。
硬闯鬼市只怕凶多吉少。
陈九自己已然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在他眼里，人间太平和维持正道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但他不想拖累陈清风，便化出元神，离开了陈清风的肉身。
陈九是要以元神之体与东方先生拼命。
哪怕拼着元神寂灭，他在所不惜。
张宁本还在犹豫，此时咬了咬牙，也决定跟随陈九冒一次险。
一来，他虽做不到陈九这般视死如归，为天地正道而生，但也不是胆小怯懦之辈。
二来，他的副本任务明显与梦魇有关，所有秘密才解开了一半，不能功亏一篑。
想着，张宁也跟着陈九冲向鬼市。
“前辈！”
“周大人！”
正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
张宁和陈九回头一看，却是郑莲儿到了仙人街。
不止是郑莲儿，在其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壮汉。
那壮汉身上背着个三四十岁年纪的男子，正是陈九的肉身。
原来，仙人街发生的异变已经惊动整个江州城，传得沸沸扬扬，毕竟混元大祭上的数万人忽然昏迷，引起的动静不小。
现在没人胆敢跨入仙人街半步，都说这条街上出现了妖魔。
连官府都不敢管，派出的官兵都着了妖魔的道。
郑莲儿听到仙人街出了事，急忙花钱雇了一个壮汉背着陈九的肉身赶来。
她本来是害怕自己离开，陈九的肉身没人看管，所以将其背来，不料正帮了大忙，雪中送炭。
陈九见到自己的肉身，激动地大笑两声，瞬时化作一道金色火焰，冲回自己的肉身。
回到肉身后，陈九也来不及多言，迅速飞奔而起，冲向鬼市。
那背着陈九的大汉吓了一大跳，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仙……仙人！”
他以为自己背的是个病人，因为郑莲儿骗他说要带着此人去看病，花一两银子雇他帮忙。
哪想到，这病人忽然苏醒，还飞了起来，吓得他够呛。
“娘子！”
陈清风醒来，一眼就看见了郑莲儿，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相公！”
郑莲儿此时的心情也只能用狂喜来形容。
她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终于又见到自己的相公了，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
还好，陈清风虽历经磨难，最后好歹保住了性命。
这比什么都重要！
张宁轻咳一声，不得不打扰这夫妻二人的团聚，道：“此地危险，你们快点离开，回客栈等我和前辈！”
“是！”
“周大人，你们小心！”
郑莲儿和陈清风紧紧抓着对方的手，准备离开。
他们没有多问，因为就算知道再多，以他们的本事也帮不上忙，留在此地反倒拖了张宁和陈九的后腿。
“对了，林姑娘被迷昏了，我将她藏在那个小巷中，你们将她带着一起离开！”张宁想起林小玉，嘱咐道。
“行！”
“周大人放心，小玉交给我们！”
二人急忙按照张宁的指引，跑向不远处的小巷中，寻找林小玉的身影。
“等等我啊……”那雇佣而来的壮汉吓得腿软脚软，此时也赶紧飞奔过去，远离妖魔之地。
第192章 苦战
鬼市入口。
天河逐渐消失，其中的魔气全部汇聚到鬼市。
数万梦境也进入其中，如成群结队的鱼儿向前游动。
张宁和陈九前后脚追入鬼市，发现整个鬼市已一片狼藉，光芒耀眼。
鬼市并不算大，本是阴阳两界的交界空间，此时被魔气占据，容纳着密密麻麻的镜子，彻底变成现实与梦境的交界。
如果将镜子比作鱼儿，那鬼市就是一片池塘。
池中鱼儿翻滚，铺天盖地。
因为镜子中都是各不相同的梦境，现在的鬼市更像容纳了无数个不同的小世界。
“修行人，你们果然不怕死！”
张宁和陈九刚刚出现，迎面便看到一片黑影冲来。
黑影不是人，而是针。
密密麻麻的黑针射向陈九和张宁，阴狠歹毒。
二人同时飞身而起，张宁利用御物之术将射来的针反弹回去，陈九则打开剑盒，御出一道道的法剑向前斩杀，将针雨轰灭在面前一丈外。
放针之人正是空水，他在针上涂抹着剧毒，一旦被刺中必有性命之忧。
这家伙的实力或许比不上陈九，但用毒刁钻，天下无双，陈九不敢小觑。
破掉针雨后，陈九甩出一柄剑，刺向空水。
“哈哈……”
空水避退，急速向后逃去。
张宁抓住机会，猛然释放出鬼打墙的空间，想困住空水。
鬼打墙落下，封住空水四周的空间，形成铜墙铁壁。
空水刚刚飞出去却又被强行拉扯回来，连续重复数次，无法逃脱。
趁机，陈九将法剑打了过去，刺入鬼打墙的空间。
这一剑正中空水的胸口，噗嗤一下穿透过去。
剑随空间而回，来回连续穿透了三次，将空水的身躯打出三个窟窿。
砰！
空水的身躯瞬间炸开，化为一团黑烟，消散在半空中。
“不对！”
张宁和陈九面色一变，他们以为击杀了空水，可细一想不对劲。
魔修的身躯虽然被魔气腐蚀，但绝不是这般模样。
果然，不远处传来空水的狂笑声，“两个愚蠢的家伙，我在这，快来杀我！”
原来刚才陈九斩杀的只是空水留下的一道幻影。
这和尚懂得分身幻化之术。
陈九气急，立即狂奔上去，背后的剑盒连续放射出八柄黑剑，形成合攻之势。
张宁则看向另一方。
在鬼市深处，一道黑影站在冥河的水面上，不浮不沉，手中抓着昏迷的阿寻。
这道身影正是东方先生，他显然又在施展法术，五指连续释放出重重黑气，打入冥河。
本来血红的冥河，忽然变得阴暗。
原先被凝聚出来的天河则一贯而下，冲入冥河之中。
登时，两河汇聚，如同两只庞大猛兽的撞击，掀起惊涛骇浪。
只不过不是真正的惊涛骇浪，而是恐怖的魔气波动。
张宁暗道不妙，喊道：“前辈，别管那和尚了，他故意引你上当，现在阻止东方先生要紧！”
陈九反应过来，立时放弃追击空水，转而冲下冥河，将剑尖对准了东方先生。
“哼，姓陈的，上次不小心才败在你手上，这次想伤我没那么容易！”
东方先生忽而一坠，竟是坠入了冥河水下，像是要逃跑。
“休走！”
陈九落脚在水面，毫不迟疑地冲入水下，追击东方先生。
唰唰唰！
紧跟而来的八柄黑剑也随着陈九入水，在前后左右各个方向包围东方先生。
有两柄剑贴着水面，以更快的速度疾驰，一直飞到东方先生身后，进行堵截。
同时陈九大开剑盒，释放出更多的法剑，在水底向前爆射，发出咻咻的响声。
但见水上水下全是黑色的剑影，翻飞如浪，威力恐怖。
剑气荡过之处，冥河都被搅得不得安宁。
巨浪翻天！
东方先生似乎并不想与陈九正面拼命，他一手抓着阿寻，一手施展法术，且战且退，在冥河底依然速度很快。
陈九只得御剑追击。
在这般情况下，陈九很难施展无极剑阵。
因为无极剑阵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东方先生要走，他的剑阵很难追上。
等施展出来，人家早没影了。
二人僵持之时，张宁也飞落而下，他不敢入水，便沿着冥河的岸边向前疾驰。
一边跑，一边观察河中的动静。
在承载镜子的天河与冥河汇聚之后，天河中的镜子也随之流入冥河，随着卷起的波浪向前奔涌。
冥河本来是暗红色的，忽然流入大量的镜子，被照耀得光亮无比，像是掉入了大片大片的红灯笼。
冥河的尽头通往梦境汪洋。
很显然，东方先生是要借冥河，将这些镜子送入汪洋。
“小子，受死！”
空水紧追而来，身影上下飘忽，他盯住张宁，手掌一挥便打出了一记毒掌。
张宁知道这家伙的厉害，急忙向旁边闪去。
一掌轰在地面上，三丈内的石头都被融化了。
可想而知若是被击中，周子名的肉身肯定完蛋。
对付这等强者，张宁不敢藏拙，立即释放出鬼打墙的技能。
可他刚想将鬼打墙扔出去，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一个空水。
不对，是两个空水！
空水利用幻化分身之术，竟是制造出两个分身，分别夹在张宁的左右。
三个空水同时阴笑，同时攻击，同时飞落，同时拍出毒掌。
动作完全一模一样，就像中间摆了几个镜子。
张宁没有天眼，更没有火眼金睛，根本看不出哪个才是真身。
他的鬼打墙技能最多只能困住一个，若是困不住真身，自己就非常危险。
“哈哈……”
空水得意地大笑，准备趁机了结张宁。
忽然，三道黑影从冥河底飞出，在水上划出漂亮的痕迹。
这是三柄法剑！
每一剑正好对准一个空水身躯。
剑刺去，疯狂扑杀，犹如三条飞龙。
原来是陈九出手。
陈九一边追击东方先生，一边提防着空水，见到张宁有危险，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忙。
唰唰！
三剑齐斩，当即有两个空水被剑刺中，化为一团烟雾消失。
第三个空水则躲闪过去，避开陈九的法剑。
俨然，他暴露了！
第193章 阻挡
陈九射来了三柄黑剑，分别刺向三个空水。
其中必有一个真身。
结果就是真身躲过了陈九的法剑，两个幻影则被法剑斩灭。
如此，虽没有伤到空水，却暴露了其真身所在。
张宁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法剑到的同时，他已经识破了空水的真身，毫不犹豫地释放鬼打墙，扔了过去。
瞬时，空水周遭的空间被扭曲，出现一层层的波动。
空水大呼不妙。
他知道张宁有鬼打墙的诡异技能，本想用幻影迷惑张宁，不料被识破。
空水怒骂一声，迅速点空而起，以最快的速度向外冲去。
只见他的身影在鬼打墙内来回穿梭，怎么跑也跑不出去，速度虽然快，但就像一道来回摆动的影子。
折腾了片刻，空水反应过来。
中了这种空间之术，跑是跑不出去的，只能想其他办法。
他双掌合并，忽然释放出重重魔气，在身前结成一个剑形，而后猛然向前劈斩。
砰！
一剑，又一剑！
砰砰！
空间的波动越来越明显，就像水面上的两片水纹，互相撞击在一起。
空水是利用自身的法力，强行撼动周遭的空间，来破坏张宁的鬼打墙之术。
这办法的确是有效的，但想破开需要折腾一番功夫。
他没有东方先生那化形为气的本事，只能如此。
困住空水后，张宁没有再纠缠，赶紧向前奔去。
他能用鬼打墙暂时困住空水，但想杀也杀不了，况且还是阻止东方先生更为重要。
耽误这一会的功夫，陈九和东方先生已经双双冲到了冥河尽头，二人的打斗才是惊天动地，将冥河掀起惊涛骇浪。
后方，数万个镜子如决堤之洪，疯狂在冥河中涌动，片刻也追到了冥河尽头。
镜子因为太多，甚至堆积到了水面之上，像是一艘恐怖巨轮。
东方先生根本无心和陈九打斗，只是拖延而已，他真正的目的是将这些镜子引入梦境汪洋。
陈九显然意识到这一点，一边对付东方先生，一边布下阵法，想拦截那些镜子。
无论如何，必须想办法阻止。
可惜镜子的数量实在太多，如同庞大鱼群，瞬间就冲破陈九的封印，继续滚滚向前。
连续试了几次，陈九都没有拦截成功。
张宁也御出双剑，向冥河中刺去，借机攻击东方先生，以此来分担陈九的压力，让陈九阻拦镜子的前进。
他想用鬼打墙之术来拦截这些镜子，但管不了多大用。
且不说鬼打墙只能同时施展一次，他已用其困住空水，就算强行用出，可鬼打墙的空间实在狭小，和冥河相比差了近十倍。
如果鬼打墙算是一个堤坝的话，用这么一个一丈长的狭小堤坝，拦住数十丈宽的冥河，根本不可能。
何况，东方先生也不是干瞪眼的。
“你们挡不住的，何必螳臂当车！”
东方先生丝毫不担心，甚至更加得意地笑道。
他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自然不怕陈九和张宁来捣乱。
“无极，剑阵！”
面对东方先生的嘲笑，陈九没有什么废话，站在冥河的尽头忽然施展剑阵。
剑盒中的所有法剑纷纷暴涌而出，布置在周身，共八八六十四把，形成了一道壮观剑阵。
剑阵内外，灵气涌动，在此地居然把魔气都给压制了，如一束光芒照进了黑暗地狱，极为厉害。
陈九的无极剑阵乃最强手段，此时全力施展而开，连东方先生都赶紧退避。
东方先生知道无极剑阵的厉害，抓起阿寻便连续闪烁，在冥河水中疾驰。
陈九施展无极剑阵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他倒不是为了对付东方先生，而是想拦截冥河。
此时的冥河已经和天河完全融合，变成了恐怖的暗红色，其中涌动着无数的镜子，如过江之鲫，蜂拥而至。
阵成，镜子大军也已经到了。
轰轰！
镜子随着洪流冲入剑阵，瞬间被阻挡下来。
那八八六十四柄法剑不断在水底搅动，绕成了一个庞大的剑圈，好似形成铁桶一般。但凡进入其中的镜子，都被这铁桶困住，无法前进，不断堆积。
可惜，无极剑阵厉害，是厉害在斩妖除魔，而不是拦截梦境。
更多的镜子绕过无极剑阵的空间，从两庞急流而过，奔向冥河尽头。
陈九能拦住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罢了。
毕竟剑阵有限。
陈九站在剑阵中心，身躯浮浮沉沉，咬牙释放出极限法力，将剑阵向外扩展。
强行扩展了近一倍，依然等同杯水车薪。
剑阵能拦下一千，两千镜子，却有一万两万的镜子冲了过去。
“前辈，我助你！”
张宁也顾不上其他了，在无极剑阵之侧将鬼打墙释放下来，笼罩在冥河之中。
河水湍急，进入鬼打墙的空间后，在其中不断回旋循环，形成了一个漩涡，将附近的镜子吸了进去。
但鬼打墙能困住的镜子，比无极剑阵更不如。
张宁和陈九二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能尽力而为，一人释放鬼打墙，一人施展无极剑阵，像是在洪水中拼命拦截的两只小舟。
“真是两个白痴！”
东方先生不屑地嘲笑道。
“凭你们，也想阻挡老夫，笑话！”
失去了鬼打墙的限制后，空水也狂奔而来，面露杀气，“东方，我们联手杀了这两个家伙，尤其是那小子忒可恶！”
刚才被鬼打墙困住之仇，空水怀恨在心，想报复张宁。
“行了，做正事要紧，”东方先生一甩袖子，“别小看姓陈的修行人，他的无极剑阵，你我联手也难破，走吧！”
东方先生还是很冷静的，虽然他也很想趁机诛杀陈九，但知道陈九的厉害，真要打起来，没个半天功夫休想击败陈九，何况陈九还有一个手段怪异的帮手。
只要他们做完正事，将梦魇成功释放出来，别说一个陈九，就算再来一百个又如何！
梦魇可一瞬秒杀！
天魔的恐怖，绝非区区修行人可比！
哗哗！
在东方先生的操纵下，冥河涌动着庞大的镜子大军来到尽头。
下一刻，疯狂的镜子已经冲出了冥河，一片接一片地消失在鬼市之中。
这些镜子俨然已经进了梦境汪洋。
第194章 喂食梦境
一片片的梦境如决堤洪水，奔入冥河尽头。
张宁和陈九虽竭尽全力，依然没能阻止。
大部分的梦境，都进入了诡异的汪洋世界。
东方先生和空水嘲笑几句，抓着阿寻也冲向冥河尽头，身影同时消失。
冥河中，仅残存了一部分的镜子。
“前辈，梦境都已经离开冥河，我们挡不住了！”
张宁捏着双拳道。
他的鬼打墙以及陈九的无极剑阵，硬是拦截住近万个镜子，但相对于流入梦境汪洋的镜子，不过是十之一二罢了。
陈九咬着牙，拼命释放无极剑阵，不断在冥河中捞取镜子，倒像是一个捕鱼的渔夫。
“我们尽力而为，能救多少是多少！”
“好！”
张宁一边维持鬼打墙，一边跳入冥河之中，用御物之术将河中的镜子纷纷捞起，虽是杯水车薪，但正如陈九所说，能救一个是一个。
哗哗……
镜子掀起的巨浪很快就冲了过去，冥河渐渐安静下来。
东方先生离开后，术法也渐渐失效。
此时的冥河只剩下两个人影，以及两堆璀璨镜子。
一堆在陈九的无极剑阵之中，一堆在鬼打墙的空间中。
就像设在江河中的两张大网，在涛涛鱼群中网住了一二收获。
如果被窃走的镜子有十万个，那张宁和陈九拼命救下的镜子，也有一万多了。
这一万镜子，就是一万条性命！
可惜大部分的镜子仍然进入了梦境汪洋，不将这些镜子夺回，依然无法阻止东方先生释放梦魇。
“张宁，梦境汪洋十分危险，你还是留下看管这些镜子吧！”陈九收起无极剑阵，口中说道。
张宁轻轻一笑，“前辈小看我了，我若胆怯，肯定早与书生他们一同离开，何必进这鬼市！”
陈九顿时语塞，道：“也罢，若是我不能阻止东方先生，你到时候莫要管我，自己赶紧逃走！”
“前辈放心，我不会乱来，更不会冲动行事。”张宁点头。
“走！”
陈九也不废话，有张宁这个帮手在，的确能帮上他不小的忙。
当即，二人一前一后跳入冥河之中，沿着冥河之水，返回梦境汪洋。
这是张宁第二次进入这个诡秘世界。
第一次是做梦来到此地，第二次则是他的真身。
二人冲入冥河水后，眼前忽然变黑，然后猛然变亮，经过一重诡异的迷雾后，赫然进入了梦境汪洋。
冥河水轰然落下，形成一道瀑布。
二人的身躯也急速下坠，片刻便落在水面之上。
不远处，就是那座头颅山。
呼呼……
头颅山上响起一声声的嘶吼，从巨大的头颅之中传来，像是狂风。
附近的水面不停荡起惊涛骇浪，似乎有什么巨物在水中翻滚。
二人早已确认，这头颅山下镇压的正是梦魇的肉身。
因为他们亲眼见过梦魇的蛟蛇之体，就封印在头颅山下。
和传说中，几乎一模一样。
混元仙的头颅，本是蛟蛇的梦魇，以及诡秘的梦境汪洋！
“他们在那！”
二人同时抬头望去。
远处，东方先生和空水抓着昏迷的阿寻，已经登上了头颅山。
伴随而去的还有漫天的镜子。
镜子离开冥河，进入梦境世界后陡然加速，像是一颗颗的流星飞到头颅山上。
每一面镜子都在剧烈颤抖，被什么力量引动着，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吸引它们的，正是头颅山。
头颅山像是有磁性的磁铁，吸扯着所有镜子。
使得铺天盖地的镜子全落在头颅山上，形成了极为壮观的一幕，如密密麻麻的鸟群。
对于东方先生和空水来说，这一幕值得惊叹，值得庆贺。
可对于张宁与陈九，甚至江州百姓来说，这一幕则是噩梦！
真正的噩梦！
“这两个魔修，难道是想给梦魇喂食梦境？”陈九皱着眉头思忖，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大变，拿着剑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喂食梦境？”张宁一呆。
陈九狠狠咬了下牙，“梦魇以梦境为食，一切修为法力都依靠梦境，自从千年前被混元仙镇压后，梦魇的法力就已经所剩无几，可如果让它吞噬足够多的梦境，它的修为恢复后恐是一场灾厄！”
“难道，封印封不住他了？”
陈九点头，“封印的力量有限，经过千年衰弱大半，若是梦魇恢复修为，突破封印不是难事！”
原来，东方先生窃走这么多的梦境，就是为了让梦魇吞食。
换句话说，梦境就是梦魇所需要的灵丹妙药。
“前辈，不对啊，这片汪洋就是梦境的大本营，江州城数十万百姓每天做的梦都会出现在汪洋上，”张宁向远处一指，那里弥漫着一大片的迷雾，全都是梦境，“东方先生为何舍近求远？以他的本事，操纵这些梦境应该不难吧！”
陈九摇了摇头，“你别忘了，这是一个虚幻的封印世界，而头颅山是被混元仙强行打入这个世界的真实之物，那些迷雾梦境根本无法进入头颅山！”
张宁恍然大悟，他倒是忘了，之前他救陈清风的时候，想操纵自己的梦境登上头颅山，结果失败了。
头颅山和梦境看似在同一个世界，同一片汪洋，其实是水火不容。
东方先生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打破这个规则。
于是，他便另想办法，在现实世界将众人的梦境窃出，弄成一面面真实存在的镜子，由此来将梦境送入头颅山，完成计划。
不得不说，这盘棋实在太大。
二人也是此时才明白过来。
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梦魇破开封印，迅速向头颅山飞去。
大劫将临，他们只能尽力而为，希望能够阻止梦魇重生。
当然，他们心里其实都清楚，希望很渺茫。
梦魇重生几乎已是不可阻挡之势，除非千年前的混元仙能够复活。
可惜，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奇迹！
半空。
无数的镜子铺展在头颅山上，光芒万丈如群星坠落。
“梦魇大人，您要的好东西，我都带来了！”
“梦魇大人，今日便是您破封之日，吾等恭迎梦魇大人！”
东方先生的声音如同洪钟，瞬间传遍了整个头颅山。
轰轰！
头颅山震动地更加厉害，整个汪洋都好似被掀了起来，波涛万丈。
附近，早已是翻天覆地。
第195章 巨口
东方先生飞身而起，落在无数镜子上方，手指一点便放出一道黑色气雾。
刹那，所有的镜子都好似活了一般，疯狂向头颅山冲去。
“吼……”
头颅山中发出一声恐怖的嚎叫，像是在回应。
显然，梦魇已经急不可耐。
他要进食！
他要吞噬梦境！
轰隆隆……
头颅山忽而抬起，一丈，两丈，十丈……
和上次张宁所看到的一样，这座头颅山被一根巨大柱子撑了起来，越来越高，如同一个起身的巨人。
这根黑柱子其实就是梦魇的肉身，一条乌黑蛟蛇。
蛟蛇的庞大身躯不断支撑着头颅山，向上抬高了数十丈。
不过其速度越来越慢，到了近百丈，头颅山彻底停了下来，轰隆隆地颤动着。
“吼！”
蛟蛇不甘地嘶吼，充斥着怒气和不甘。
它被封印了千年，怨愤到了极点，今日若能破封，这股怒气肯定要发泄出来。
“梦魇大人莫急，我为您带来了足够多的梦境！”
东方先生笑道，“当然，还有一具完美的肉身！”
说着，东方先生将阿寻拎了起来，“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三阴之体，专门为梦魇大人您准备的！”
轰隆隆……
头颅山中传来了更大的动静，魔气滚滚而来。
东方先生连呼“大人”，对梦魇毕恭毕敬。
他是魔修，而梦魇则称得上魔修的老祖宗了，态度自然恭敬。
这时，陈九和张宁一前一后赶来。
看到被东方先生抓住的阿寻，张宁感觉更加不妙，问道：“前辈，他们为何要抓阿寻？”
“梦魇的肉身被混元仙的头颅镇压着，很难逃脱，哪怕吞噬足够多的梦境，它依然被封印所克制，”陈九思索片刻，解释道，“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放弃肉身，元神逃脱，虽会修为大损，但总比继续被封印下去好。”
“原来如此！”张宁明白了。
就像壁虎，遇到危险能断尾逃生。
梦魇被封印千年，宁可舍弃自己的肉身，也要让元神恢复自由。
“我也是刚刚才明白，”陈九叹了口气，“没想到阿寻姑娘居然是三阴之体，梦魇所需要的最佳肉身就是三阴之体啊！”
这一点，也出乎了张宁的意料。
当初东方先生借官府的力量查乱党，张宁就感觉不对劲，觉得必有蹊跷。
没想到东方先生要找的居然是三阴之体。
偏偏阿寻的命就是这么倒霉。
“这两个家伙，阴魂不散！”
见到陈九和张宁追进来，东方先生和空水露出凶狠之态，目有杀气。
“可惜他们阻止不了我们，白白费功夫，哈哈……”
空水大笑两声，猛然一记毒掌轰出，在身前轰出一个巨大的黑色掌印，如巨石一般砸落下来。
张宁落在头颅山附近的一块岩石上，不停向前翻滚，躲开毒掌的轰击。
陈九更是简单暴力，将法剑斩出，破掉空水的毒掌，而后立即飞剑连发，反击攻杀！
唰唰！
数道利剑贴着空水的身躯飞驰而过，而后又迅速折返，不断进行砍杀。
陈九一旦出手，毫不留情。
每一剑都饱含杀气。
他平时是很少动杀气的，但面对这两个大魔头，他没有任何迟疑，必须灭杀。
张宁也御出身上携带的两把剑，斩向东方先生。
东方先生颇为不屑，连躲都不躲，手指一点便凝固了张宁的剑。
“雕虫小技！”
东方先生手指一弹，竟是将两把剑打了回来，反刺向张宁的身躯。
幸而张宁机智，在攻出双剑后便立即释放鬼打墙技能，笼罩住东方先生。
那两把剑飞了一丈远便消失无影，却是从东方先生的身后冲了出来。
因为被鬼打墙影响，两把剑不停在这片空间内来回刺击，反倒差点伤了东方先生自己。
“混账！”
东方先生恼怒，身形化作一团黑雾，直接从鬼打墙中飘了出去，这手化形为气的邪异手段，正克制空间之术。
张宁喊道：“前辈，小心！”
东方先生逃出鬼打墙后，并没有攻击张宁，而是忽然一指指向陈九。
陈九又岂是泛泛之辈，连头都没回，剑盒中的法剑便纷纷飞出，布置在身后形成一道剑气屏障，将东方先生的偷袭挡了下来。
咔！
咔！
在四人进行乱斗之时，头颅山上那闭起的嘴巴忽然张开，像是山峰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这嘴巴一张，真正有气吞如虎的气势。
顷刻间，镜子纷纷被头颅上的巨口吞了进去。
一大片一大片的镜子暴涌而入，像是吞饮洪水。
这显然不是头颅山在吞食镜子，而是梦魇！
“不好！”
“不妙！”
张宁和陈九同时惊骇，神色大变。
东方先生和空水则是激动万分，喜不自胜。
在那张巨口吞食万千镜子之时，东方先生也同时施展法术，用层层黑气包裹住阿寻，而后猛地向前一扔，将其抛向巨口。
阿寻如同一道黑色流星，以极快的速度坠落头颅山，正好被那张巨口吸了进去，消失在头颅山中。
张宁和陈九都还没反应过来，阿寻的身躯已经被巨口所吞噬，速度实在太快了。
这时候张宁也来不及思考什么危险不危险，他猛然向前一跃，抓住了山壁上的岩石，向上攀爬。
还好，这头颅山的山壁并不光滑，上面落满了一块块突起的岩石以及藤蔓，就像是胡须密密麻麻地铺开。
张宁抓着藤蔓，踩着岩石，如同猴子一般急速向上攀爬。
他决定进入这头颅的巨口，看看千年前的梦魇和封印究竟是什么名堂，若是有机会阻止梦魇复生，救出阿寻，那最好不过。
陈九显然知道了张宁的意图，立即施展出无极剑阵，一边对付东方先生和空水，一边保护张宁。
他以一敌二却不落下风，可谓将剑阵的力量释放到了极限。
空水离张宁最近，他想要追杀张宁，却被陈九的法剑所困，自顾不暇。
否则，现在张宁在岩壁上攀爬，若是挨上空水一掌，躲又不好躲，挡也没法挡，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