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止战
比起郑贺年内心的不安,卢靖南的内心却显得异常坚定,步步紧逼,出手丝毫不见手软,心念所及,凌云剑意运用至极。
他趁着郑贺年分心之际,身躯一晃,闪身上前,一剑刺出,威力绝大。
郑贺年回神,匆忙横剑抵挡,只感受到无边巨力透过翠微剑砸在身上,身躯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砸在远处的屋檐上,溅起瓦砾横飞,屋檐上随即破出一个大洞,不见了郑贺年的身影。
卢靖南朝着远处屋檐上的大洞、又斩出古朴的一剑,切豆腐般、将整个房屋劈成了两半,片刻,不见有任何动静,立刻又引剑冲了过去,不多时,从房屋中透射出数道惊人的剑气,房屋随后坍塌,激起尘烟滚滚,紧接着,便又看到卢靖南追着郑贺年的身影,如两道流光,从烟尘中飞射而出。
卢靖南的速度显然要更快一些,极速逼近郑贺年,一剑斩下,郑贺年的身影便又被卢靖南从空中拍落了下去,砸向了不远处的修道场。
郑贺年努力调整好身姿,双脚落地,将巨石堆砌的修道场又踏碎出一个大坑。
此刻的他已是发髻凌乱,嘴含血丝,看上去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还未来得及喘息片刻,便又见到卢靖南的身影闪电般的突袭了下来。
他正要举起翠微剑凝聚翠微大阵的力量、与之相抗,却又看到一杆通体雪白、寒气逼人的长枪从天而落,插在了他的眼前,一个白色的身影随后落下,伸手握上那杆白色的长枪,挡住了他的视线,一枪刺出,更是替他顶住了卢靖南全力刺来的一剑。
卢靖南被突如其来的白衣人一枪刺退,愣在当场!
等郑贺年看清楚白衣人时,也渐渐松了口气。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天柱峰七重门首席大弟子刘浅洲!那一杆通体雪白的长枪,也正是刘浅洲的溯雪寒枪!
尽管郑贺年并不喜欢刘浅洲这个人,但此刻对于他的突然出现却感到无比欣喜,因为他的出现正合时宜!同时也意味着、谢晓天终于要来出手相救了!
刘浅洲也并不喜欢郑贺年这个人,偏头回望一眼郑贺年,维持着表面的和气,不动声色道:“郑掌门,让你久等了。”
郑贺年站直身躯,一甩两袖尘土,对着刘浅洲傲然的背影,作揖谢道:“多谢刘兄出手相助。”
刘浅洲听得出这句道谢是发自真心的,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浅笑,转回头盯着卢靖南,淡淡道:“不必谢,奉命行事而已。”
这句话反倒让郑贺年彻底安下心来,因为刘浅洲奉的、一定是谢晓天的命令!
卢靖南也正盯着刘浅洲。
他自然认得刘浅洲,也知道他的身份,更知道他的出现意味着什么,因此,他没有再轻举妄动。
他也已发现,来的人不只是刘浅洲,还有刘浅洲的两位师弟:覃岳明,以及周云净!
——沈轻鸿斩向冯海的刀,被七重门的覃岳明用一杆“天罗亮银枪”逼退,他的师弟鲁志平更是被七重门的周云净用一杆“苍龙涤角枪”横枪正顶着脖子!
“停手吧……”
一道浑厚沧桑的声音响起,虽不显气力,却带着难以言明的尊威、响彻着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七重门门主谢晓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这片天空之中!
远处看热闹的秦淑远回过神来,立即飞上前去,恭恭敬敬的见了一礼,在场的所有人也都警醒了过来。
局面逐渐安静下来,等人们看清楚局势后,都纷纷落在了修道场上,各执刀剑,相互对峙,不自觉间,就分开了阵营。
谢晓天从天空飘下,落在了修道场上,刘浅洲、覃岳明、周云净,也纷纷提枪来到谢晓天的身后,跟随着他一步步走到了修道场的中央,自然而然的,便将双方间隔了开来。
郑贺年上前两步,恭敬作揖道:“谢老前辈,他们……”刚要开口诉苦,却被谢晓天抬手止住,便只好把想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谢晓天稍作思量,问身后的秦淑远道:“远儿,你既受邀来做此事的公证人,说说看,双方已将事情说到哪一步了。”
秦淑远闻言一怔,无奈答道:“回师傅的话,弟子……弟子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打起来了。”
谢晓天闻言,会意的点了点头,已对当下的情况有所了解。
沈轻鸿移步来到卢靖南的身边,与之相视一眼,并未说话,但眼神中的担忧已全被卢靖南看在了眼里。
卢靖南沉思片刻,上前两步,向谢晓天作揖,道:“谢门主,今日之事,乃是我们两派与翠微剑派之间的恩怨,何劳大驾光临?”
谢晓天望一眼卢靖南,并不回礼,沉声静气道:“卢门主有所不知,翠微剑派与我七重门之间,曾缔结下奉天之盟,老夫身为盟主,若是坐视不理,岂非让天下人耻笑?倒是二位,今日兴师动众而来,事先、怎么也不派人到我七重门知会一声,舞刀弄剑的时候,可曾顾及过我七重门的声誉?”
卢靖南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略微思量,语气谦和道:“谢门主,季家庄血案如今已是人尽皆知,若不给门中弟子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公道,怕是说不过去吧。”
谢晓天稍顿,沉声道:“卢门主尽可放心,事情发生在洪川,我七重门绝不会坐视不管,老夫此次、便是来主持这个公道的,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更不能让有心之人蓄意挑拨,扰乱了洪川的局面。”
他二人的对话,虽都是一片祥和景象,但话语中针锋相对的隐晦之意,却不言而喻。
卢靖南已是无言以对,只得道:“既如此,那便劳烦谢门主了。”抱拳一推,转身又走了回去。
面对谢晓天的介入,他的内心纵有不甘,却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郑贺年听出谢晓天的言外之意,内心也渐渐安定了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公道
谢晓天老眉低垂,稍作思量,面向卢靖南,问道:“不知卢门主为何如此笃定、发生在季家庄的血案就一定会是翠微剑派所为。”
不等卢靖南回答,他身后的李龙涛已朗声说道:“谢门主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们有知情人萧姑娘的证言,事情已经查的很清楚了,仙刀门的王甲略,还有贵派的秦淑远,当时都有在场,他们听得也都是一清二楚,你何不亲口问一问秦公子?”
谢晓天向人群中张望,询问道:“不知萧姑娘何在?”
只见人群中面面相觑,许久也不见有人应答。
秦淑远见此,开口回道:“师傅,那位萧姑娘人还未到。”
谢晓天闻言,老眉低垂下来,疑惑片刻,不再多想,道:“不瞒诸位,那位萧姑娘所言,老夫也已知晓,且先不说那位萧姑娘所言是否属实,只听一人之言,便可定杀伐之事,这未免草率了一些吧,民间俗世里的断案问罪,尚且遵循一个章法,可眼下,诸位一不见人,二不问物,上来就要寻个你死我活,可合乎公道二字?”
沈轻鸿借机反问道:“敢问谢门主,那要如何、才能合乎这公道二字。”
谢晓天望向沈轻鸿,不加思索道:“公道、公道,自然是大公无私、公公正正的道理。”
沈轻鸿本就是想要谢晓天当众说出这样的承诺,顺势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在下也愿意听听看,谢门主究竟要如何主持这样的公道。”
谢晓天道:“这位想必就是洪河谷仙刀门的沈门主了。”
沈轻鸿提刀作揖道:“在下正是。”
谢晓天移开目光不再看他,道:“既然那位萧姑娘人还未到,沈门主又何必急于动手,二位不惜闹起一场仙门之争,要的、也恐怕不只是公道二字吧。”
沈轻鸿不卑不亢道:“谢门主此言差矣,若是那位萧姑娘不来便不能动手,那要等到何时才动手,若是那位萧姑娘永远也来不了,那我派的大仇岂非永远也不能得报了,民间俗世里的断案问罪,有民间俗世里的章法,方外之人的恩怨,自然也该有方外之人的快意,若连报仇都需要等着看他人的脸色,那还要手里的刀何用。”
谢晓天道:“方外之人自然该有方外之人的快意,但凡事总要讲个规矩吧,若无规矩,各个都学二位,那我洪川岂非很快就要大乱了,翠微剑派尚有百余人,难道他们真的就各个都有参与、各个都有罪过?老夫今日若是不来,诸位是不是真就打算要将这一干人等、杀的一干二净了。”
这一番言词,说的沈轻鸿一时哑口无言。
秦淑远也在不经意间就回想起了秦王秦慧乔的话。
——有时候,正义的确只是强者的工具。
卢靖南回过神来,道:“谢门主的这一番话,未免有偏袒之嫌,我们纵有不周之处,也全是因义愤使然,既然谢门主是来主持公道的,那在下愿听谢门主的高见!”言罢,冷脸偏过头去,似乎胸中犹有气愤难平。
谢晓天态度缓和,道:“卢门主放心,此事必然会有一个交代,若真是翠微剑派所为,老夫绝不偏袒。”
卢靖南脸色转好,望向谢晓天,赞赏道:“好!”抱拳一推,续道:“那便请谢门主开始吧。”
郑贺年旁听至此,心中却又开始渐渐不安了起来。
谢晓天的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秦淑远的身上,道:“远儿,此事为师是交由你来调查的,便由你来说一说调查的结果吧。”
秦淑远闻言一怔,片刻,回神道:“是,师傅。”略做踟蹰,觉得有必要重申一遍案件经过,便上前两步,讲述了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半月以前,季家庄一个名叫季铁牛的农夫,清晨在去往自家青梅林的途中,发现了当地护林人刘乞儿的尸首,季铁牛随即返回季家庄报给了当地县尉,当地县尉立即带着捕头姚四喜等人赶到了现场,扩大搜寻时,在南方的半里之外,又发现了血案主现场的十六具尸首,并且在主现场发现了护林人刘乞儿巡夜所用的灯笼,经当地仵作初步查验,这十七个人死于相同的剑伤,从刺击的伤口推断,凶手所用的剑,大致宽两寸三分,死亡时间也大致相同,都为前一天夜里的子时三刻。”
“这十七个被害人、除了当地的护林人刘乞儿留下有一盏巡夜用的灯笼以外,有七个灰衣人带着剑,六个黑衣人带着刀,剩下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一个五十多的妇人、以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女子,都是一副富贵人家的衣着打扮,现场除去三辆马车,以及死者携带的备用衣物以外,就只发现了几个空空的木匣子,所有财物、以及死者身上的金银首饰,全部都被洗劫一空,一无所剩。”
“当地官府随后又在两位死者的身上、发现了灵州孝丰镇四海商会分部所印发签署的两张合约凭据,确定了死者身份为灵州天剑门赵智、与洪河谷仙刀门祝灵峰,便立即派人将案情马不停蹄的上报给了秦王府,因涉及到仙门之事,我父王便又立刻派人将案情送到了天柱峰,呈给了我师傅过目,恰逢灵州昭华寺的宗泽法师送来了昭华寺普恒方丈的一封书信,才从宗泽法师口中得知、其余三名死者为灵州屠苏城的客商。”
“我师傅十分重视此事,随即命我配合天剑门的李龙涛和仙刀门的王甲略一同调查此事,我与天剑门的李龙涛和仙刀门的王甲略二人在秦王府汇合后,第一时间便去了季家庄的十里青梅林查验现场,从压在青梅树上的一个马车顶棚上、发现了一个残留的信角,现场搜寻无果后,便去了当地义庄查验尸首,在那名五十多岁男人的后颈发际中,找到了与信角相吻合的一张折纸信,信上写着“冤有头、债有主、早退避、可免死”这十二个草书,借此,初步判定,凶手可能是为了寻仇或者是劫财而杀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案情
“我们三人商议,由他二人带着灵州客商的遗像,去往灵州孝丰镇四海商会分部调查,我回到秦王府继续调查那位灵州萧兰儿的消息,恰好在金玉满楼的楼顶,从翠微剑派冯海的剑下,救下了一位姑娘,当时那位姑娘并不愿意告诉我名字,后来才得知,那位姑娘便是灵州被害人的家属:萧兰儿。”
所有人不禁都向冯海望去一眼。
冯海看上去无动于衷,似乎早就预感到了会有这一刻。
天剑门李龙涛上前两步,接着道:“我二人到了灵州孝丰镇四海商会分部,从那里的一位姓王的主事口中得知,灵州客商登记所用的身份,是佛陀古镇孙四祥,而遗像上的人,他并没有见过。我二人随即去了佛陀古镇,可那位孙四祥却说,他近期并未到过孝丰镇半步,更没有在四海商会发布过任何的招榜任务,给孙四祥看过遗像后,我二人才从他口中得知,死者是他在灵州屠苏城生意上的朋友:萧世仁。——诸位请看,这位就是佛陀古镇里的孙四祥!”话音未落,已从身后抽出一幅画卷抖落开来,向所有人展示了一眼,最后还特意在郑贺年的眼前多停留了片刻。
仙刀门的王甲略上前两步,接着道:“我二人由此断定,这问题一定出在灵州屠苏城,于是,立刻赶了过去,刚到屠苏城,便收到了我师兄沈轻鸿的紧急传信,要我立刻前往季家庄十里青梅林与一位名叫萧兰儿的姑娘相会!”
天剑门李龙涛道:“我也同样收到了我师兄卢靖南的紧急传书,便与仙刀门的王甲略一同去了季家庄十里青梅林,在那里,见到了灵州被害人的家属:萧兰儿。与她一同在场的,还有秦王府的二殿下秦淑远!”
谢晓天不禁疑惑的看了一眼秦淑远。
秦淑远当即解释道:“我得知救下的姑娘便是灵州被害人家属萧兰儿后,便立刻派人出去寻找,后收到了季家庄当地官府的传报,说那位萧兰儿出现在了当地义庄认领尸首,便立刻赶了过去,在季家庄十里青梅林的案发现场找到了她,还未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便与天剑门的李龙涛、还有仙刀门的王甲略又相遇在了青梅林。”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不再多言。
郑贺年听到此处,对于今日之事、也恍然明白了过来。
天剑门李龙涛见秦淑远不再多言,接着道:“我们通过死者遗像确认了那位萧姑娘的身份后,向她询问了案情,岂料,她不但知道内情,还知道的十分详细!”说到此处,看向了秦淑远,道:“秦公子,你既是来做公证人的,还请你出面讲述吧,免得有人不服!”
秦淑远无奈,目光望向谢晓天,见谢晓天微微点头、以示应允,这才接过话语,续道:“据那位萧姑娘所言,翠微剑派前任掌门孙小德过世后,留下了一件宝物,将掌门之位传给首席大弟子郑贺年后,却将宝物传给了五弟子冯海,翠微剑派因此发生了内讧……”
翠微剑派百余弟子听到此处,已不能淡定,一阵哗然之后,又渐起窃窃蜚语。
郑贺年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已猜不透谢晓天究竟是何打算。
只听秦淑远继续说道:
“……内讧之后,冯海重伤出逃,而翠微剑派则开始通过生死涧悬赏冯海的下落,冯海带着那件宝物一路逃亡到了灵州,因身受重伤而昏倒在了北极山下,被进山采药的萧家商队发现,救回了萧府,萧兰儿在救治冯海的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冯海身上的宝物,而那件宝物也因此流落到了萧府,不久后,冯海的行踪暴露,被生死涧的花律琅找到,在屠苏城外大战了一场,冯海不敌生死涧的花律琅,败下阵来,随后又被寻到灵州的郑贺年打成重伤,带回了翠微剑派。”
“那位萧兰儿本以为此事到此便可结束,却没想到,她的弟弟萧世仁,弟妹秋芝,以及萧府的丫鬟小梅,串通一气,趁着萧兰儿出远门的间隙,发现并盗走了宝物,连夜逃进了洪川境内,而根据萧兰儿所述,翠微剑派在冯海的身上得不到那件宝物,便追寻着冯海的足迹,派人来到了灵州屠苏城搜寻宝物的线索,恰好遇见萧世仁夫妇带着宝物出逃洪川,于是,便将消息传回了翠微剑派,便也就有了后来的季家庄惨案!”
“等萧兰儿回到萧府,发现他的弟弟萧世仁夫妇出逃洪川之后,便立刻动身追到了洪川,随即,便在季家庄十里青梅林发现了惨案现场,她立即找到生死涧的花律琅,通过花律琅手上的一张阴阳千里符,联系上了冯海,并约冯海在金玉满楼的楼顶相会,对峙案情,却不曾料到,冯海为了掩盖案情真相,会不顾往日的救命之恩,杀她灭口,因此事发生在秦王府附近,被我撞见,随后,便也就有了在下出手相救的事情。萧姑娘所述,便也就到此为止了……”
讲述到此结束。
天剑门与仙刀门的弟子此刻看上去,各个都已是义愤填膺,而翠微剑派的弟子此刻再看上去,却都已是一脸的疑惑和茫然。
卢靖南提醒道:“恐怕不只是这些吧?”
李龙涛闻言,似想起了什么,道一声“对!”看向秦淑远,质问道:“秦公子,贵派首席刘浅洲与翠微剑派郑贺年一同前往秦王府向你要人一事,为何不说?”
秦淑远闻言愣住,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龙涛见此,上前两步道:“既然秦公子不方便说,那便由我来替秦公子说!”面对众人道:“秦公子救下那位萧姑娘之后,七重门的首席大弟子刘浅洲、与翠微剑派的郑贺年,随后一同来到了秦王府向秦公子要人,非但不将那位萧姑娘视作重要证人加以保护,反而要命秦公子将那位萧姑娘移交给翠微剑派的郑贺年处置,在下不禁要问,难道季家庄的血案,七重门也有参与吗?谢门主口口声声说是来主持公道的,只怕私底下早已暗藏了包庇之心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 辩解
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谢晓天,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谢晓天沧桑的容颜上看不透任何的表情,片刻后,问秦淑远道:“远儿,你大师兄向你要人的时候,是如何说的?”
秦淑远谨慎答道:“回师傅,当时那位萧姑娘还不愿意透漏她的姓名,因此,弟子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大师兄来的时候,问弟子是不是救下了一位姑娘,弟子回答是,大师兄问弟子知不知道那位姑娘的身份,弟子回答不知道,大师兄接着便说,是师傅有命,要弟子将那位姑娘交给翠微剑派的郑掌门,弟子便答应了。当时那位萧姑娘正在我的住处浮生楼里养伤,我便带着大师兄和翠微剑派的郑掌门一同去了浮生楼,可是……那位萧姑娘已经先一步不辞而别了……”
谢晓天点了点头,问郑贺年道:“郑掌门,此言、可有差错?”
郑贺年恭敬答道:“并无差错。”
谢晓天又问刘浅洲道:“洲儿,为师当时是如何命你的?”
刘浅洲瞬间便懂了谢晓天的意思,上前两步,答道:“回师傅,师傅当时把我叫去,只说、秦师弟救下了一位姑娘,让我陪同翠微剑派的郑掌门一同过去要人。”
谢晓天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郑贺年道:“郑掌门,此言、可有差错?”
郑贺年满头雾水,却也只能恭敬答道:“并无差错。”
谢晓天对众人道:“实不相瞒,翠微剑派的郑掌门、自从接任掌门之位以来、首次上天柱峰拜会老夫,一来,是为了向老夫表明愿意继续维持奉天之盟的意愿,二来,还向老夫提出了一个请求,据郑掌门所说,他的五师弟与一位姑娘有些个人恩怨,被我的徒儿秦淑远救了去,希望我能看在奉天之盟的份儿上,将那位姑娘交给郑掌门带回去,老夫念及奉天之盟的情分,并未多想,便答应了郑掌门。”说到此处,又望向了郑贺年,问道:“郑掌门,老夫此言,可有差错?”
郑贺年早已是云里雾里,此刻更是有口难言,只能顺应着谢晓天的意愿,满心不甘的答道:“并……并无差错!”
谢晓天满意的点了点头,望向李龙涛,面不改色道:“诸位可都听清楚了?老夫到现在为止,都还不曾亲眼目睹过那位萧姑娘的真容,只凭她一席话,倒是将我七重门也卷进来了,怎么,难道诸位攻下翠微山之后,还想打我天柱峰的注意吗?”
这句话饱含威慑,叫人不寒而粟!
卢靖南作揖道:“我师弟言语不周,在下代他向谢门主赔罪了!既然秦公子已将此案说的明明白白,那便请谢门主给此案一个公断吧!”
谢晓天神情缓和下来,道:“老夫已经说过了,老夫此次前来、是为主持公道的,既然是公道,自然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既然那位萧姑娘之言,大家已经听过了,是不是也该听听翠微剑派的说法?”
他转身望向郑贺年,道:“郑掌门,对于那位萧姑娘的言论,你有何想要说的?”
郑贺年未曾有过这般的准备,但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辩解,他先向谢晓天恭敬作揖、拜了一礼,目光扫过众人,踟蹰片刻,辩解道:
“诸位,实不相瞒,到目前为止,在下也不曾见过那位萧姑娘,至于恩怨二字,就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的确!前些日、我派确实发生过一件不愉快的事!但这实属我派内部之事,诸位本无权过问!可眼下、诸位仅凭一人之言,竟要联手来攻我翠微山,值此危难之际,在下也不得不将事情的原委告知于众了。”
回头望了一眼冯海,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便又回过头去,接着说道:
“我师傅生前、陆续闭关了近二百年,若说没有留过什么东西,各位想必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那便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我师傅生前,的确留下了一样东西,他老人家临终前,将那样东西托付给了我的五师弟冯海暂为保管,随后,便将翠微剑和掌门之位传给了我,我五师弟因此与在下闹了一点脾气,一气之下,拆了师门玉名册,带着我师傅留下的那样东西逃出了师门。”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为顾及师门颜面,此事不宜声张,于是,在下便瞒着门中弟子,请我的三师弟林松,在生死涧《寻人录》发下了悬赏,不久后,便从生死涧得到了我五师弟身在灵州的消息,我便独自一人去往灵州,将我的五师弟强行带了回来,但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和沟通,我的五师弟早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之举、给师兄弟们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因此,他也早已经将我师傅留下的东西交还给了师门,我们师兄弟念及往日之情,现已原谅了他的冲动之举,如今也已是和好如初。”
“至于说,我派为了追回宝物而杀人,纯属无稽之谈!若非是刚才听了秦公子的一席话,在下实在不敢相信,我派的宝物,竟已流落在了那位萧姑娘的手中!”
说到最后,神情和语气都已变得气愤,转身面向谢晓天,恭敬作揖道:“还请谢老前辈为我派做主,早日追回我派流落在外的宝物!”
翠微剑派百余弟子听到此处,已都慢慢安定了下来,神情上的疑惑与心虚全都不见,正义与怒火又重新翻涌了上来。
谢晓天点了点头,巡视一眼众人,道:“看来,事情也不全然都如那位萧姑娘所言。”
卢靖南心有不服,道:“那也未必!”面向郑贺年,质问道:“若真是如此,烦请郑掌门解释一下,贵派的冯海,为何非要去杀人灭口,郑掌门又为何非要去秦王府要人?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如此?”
郑贺年早已紧张的青筋绷起,只是在强装着淡定,此刻面对质问,一时竟也想不出如何辩解,正暗自焦急间,却见冯海从身后走了出来,向谢晓天作揖之后,神色淡然的回道:“是我请师兄这么做的,他对此事并不知情,这是我和那位萧姑娘之间的个人恩怨,与我的师门无关!”
第一百二十二章 羞愧
卢靖南疑惑道:“你是何人?”
冯海道:“在下便是冯海!”
“哦?”卢靖南小有兴趣道:“那便请你当众说个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恩怨,竟要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痛下杀手!”
谢晓天也不禁打量了一眼冯海。
翠微剑派众师兄弟们绝不曾料到,冯海会在如此关键的时刻挺身而出,一时都惊诧万分,不知道冯海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举动,都紧张的看着冯海。
郑贺年心中也有同样的诧异和紧张,轻轻唤道:“五师弟……”
冯海转身面向郑贺年,轻轻换了口气,神态已是十分的释然,眼中也含着几分的疲惫,似已放下了平生往事,厌倦了世间种种,作揖缓缓一拜,轻轻回了一声:“大师兄……”随后直起上身,目光坦然的望着郑贺年,道:
“师傅将掌门之位传给了你,我心有不服,私拆师门玉简,盗取师傅遗物,大逆不道,叛离师门,致使师傅留下的宝物抄本流落在外,触犯了师门戒律,死不足惜!”
“但大师兄以及诸位师兄弟们,念及往日情分,不予追究,我心甚为感激,无以回报,思前想后,自觉唯有追回流落在外的师门宝物抄本,才能将功赎罪!于是,便在与萧姑娘私下见面的时候,对她萌生了歹念,不料,就在动手的时候,她却被秦王府的秦公子救了去,为怕此事败露,因此,才谎称是个人恩怨,请大师兄出面前去天柱峰帮忙周旋,师弟自知罪加一等,不敢再劳烦大师兄出面替我辩解。”
郑贺年被这一席话语激的无地自容,缓缓低下目光,不敢与冯海对视,其余的师兄弟们更是面面相觑,不自觉便已是暗自羞愧。
在众人渐起的非议声中,冯海缓缓转身看向卢靖南,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卢前辈若是想替萧姑娘出头,找我一人便是。”
“我和你之间的恩怨,早已一笔勾销,用不着谁帮我出头。”
正当此时,从远处轻轻的飘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寻声望去,正见到一身广袖白衣的萧兰儿,左手握着家传宝剑,右手扯着一条胳膊、拖着一个黑衣男子的躯体,从远处的修道场缓步走来。
等萧兰儿走到人群中央,才看清楚她右手拖着的那个黑衣男子、早已是鼻青脸肿,没个人样,黑色衣服破烂不堪、血迹斑斑,消瘦的躯体四肢扭曲、松软无力,惨不忍睹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看上去像是经过了一番严刑拷打,受过一番非人的虐待!
萧兰儿停下脚步,与秦淑远相视一眼,目光落在了他身前的谢晓天身上,道:“这位想必就是天柱峰七重门的门主,谢晓天、谢老前辈,晚辈灵州萧兰儿,有礼了。”微微曲身算作一礼。
谢晓天望着萧兰儿,老眸微微一眯,道:“萧姑娘总算是愿意现身了。”
萧兰儿道:“我本就是个弱女子,见不得大场面,未曾上天柱峰拜会,还望见谅。”
谢晓天只是点了点头。
卢靖南打量过一眼萧兰儿,道:“萧姑娘总算是到了,只可惜没有听到郑掌门刚才的辩解,真是精彩绝伦!”
萧兰儿转身望一眼冯海,向着他身侧的郑贺年走了过去,随手将右手中的男子丢在了前方的地上,道:“郑掌门,此人你可认得?”
郑贺年仔细打量一眼肉泥般瘫软在地的黑衣男子,一时竟不敢确认,直到那名黑衣男子努力的仰起脸看了郑贺年一眼,吃力的喊了一声:“掌……掌门……”他才辨认出,这黑衣男子是他安插在屠苏城里打探消息的一名亲信弟子,一颗心登时就悬了起来。
萧兰儿见此,续道:“看来,他仍然还认得你这个掌门。”
郑贺年已不得否认,只得定住心神,怒斥萧兰儿道:“萧姑娘,此人的确是我翠微剑派弟子,性情素来忠勇!在事情还没有说清楚前,为何要下次毒手!”
这句话表面是在怒斥萧兰儿,实则是在提醒瘫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一切都还没有说清楚,要保持忠勇。
黑衣男子倒也聪慧,立刻就听懂了郑贺年的话外之音,将脸又缓缓埋了回去。
萧兰儿却语气平和的反问道:“此人在我萧府附近守了将近一个月,郑掌门,你不会不知道吧?”
郑贺年眉头一跳,不禁望向了地上的黑衣男子,不清楚他是不是已经对萧兰儿说了什么,心中一时没了底气。
萧兰儿的心境似乎很是平静,续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写一封信,郑掌门,你不想看一看吗?”
她坦然自若的神态看上去十分唬人,郑贺年已不知该如何接话,怔在了当场。
萧兰儿见此,继续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帮你念念好了……”话落,已从衣袖中拿出一封信笺,展开念道:“家丁四人运送三口棺木已返回萧府,今日葬于城东,萧兰儿仍旧未返,萧龙儿日夜有众人拱卫,尚不得时机。”
她念完信再看向郑贺年时,目光已露出几分薄凉之色,道:“还有一只鸽子,郑掌门猜一猜,那只鸽子飞去了哪里?”
郑贺年索性继续沉默不语。
萧兰儿道:“那只鸽子,就在那里。”话落,望向了修道场的西面。
——先前被卢靖南摧毁的那座房屋废墟里,正站着一只刚刚回家的白色鸽子。
郑贺年不用看也知道那只鸽子会落在那里,因为那座废墟原本就是后山喂养信鸽的地方!
萧兰儿见郑贺年始终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追问道:“郑掌门,你为什么不说话,还是已经心虚了?你派人到我萧府日夜不停的监视,到底是为了什么?”
郑贺年被逼无奈,只得嘴硬道:“萧姑娘,此人的确是我们翠微剑派的弟子不假,但你所问得问题,我一概都不清楚!”
萧兰儿似早已预料到了他会死不承认,指着瘫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平声静气道:“郑掌门不清楚,但他可清楚得很!他也已将所有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你想要我慢慢说给你听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认罪
郑贺年不禁又看了一眼瘫躺在地的黑衣男子,努力平下心境后,道:“萧姑娘何必装腔作势的在这里唬人,说实话,我对你之前所问的问题,同样也很好奇,你既然愿意说,那就请你说个明白!”
萧兰儿想不到郑贺年的心理素质能有这样坚强,诈唬不成,继续问道:“他在我萧府附近守了这么久,又是你翠微剑派的人,你身为掌门,会不知道?”
郑贺年一口否认道:“郑某确实不知!”
萧兰儿望一眼地上的黑衣男子,直直的望向郑贺年道:“就是此人受了你的指使,将我弟弟的行踪传报回了翠微剑派,现在,又将主意打到了我的侄子萧龙儿的身上!郑掌门,难道你要斩草除根吗?若不是早有预谋,何必如此?屠苏城位于须弥山脚下,若不是忌惮昭华寺,他是不是早就已经对我的侄子下手了?你就这么怕我吗?”
郑贺年也不再躲避萧兰儿的目光,直视着萧兰儿道:“人都已经被萧姑娘折磨成这副模样了,难道还想借助他的名义、蓄意泼脏吗?”
萧兰儿与郑贺年仇视片刻,缓缓看向了瘫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噌的一声拔出宝剑,指向了他的背心,当众逼问道:“说,你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见地上的黑衣男子纹丝不动,提剑反握,上步蹲身,扎穿了他的一条大腿,疼得他不由自主的一阵抽搐。
卢靖南见此,垂下目光想了片刻,上前说道:“萧姑娘快快收剑,让老夫来劝他几句。”话落,走到了黑衣男子的身边,蹲了下去,伸手捉住他一只手腕开始探查起了黑衣男子的伤势。
萧兰儿想了想,拔剑又站了起来。
卢靖南发现、黑衣男子非但中了十分厉害的蛊毒,而且体内的灵脉与经络也都已被人切断,虽说金丹境的道基还在,但肉身却已成了废人。
他不禁偏头撇了一眼萧兰儿的衣角,惋惜一叹,又看向黑衣男子,劝道:“小子,你若是肯说出指使你的人,老夫担保你会安然无恙,非但如此,还会讲你带回去,竭尽所能给你治伤,虽不能保证你能恢复如初,却可保证你的日后修行绝对不会受到丝毫的影响,如何?”
黑衣男子努力转过头来,看向卢靖南,却一字不发。
卢靖南望着他无神的双眼,续道:“今日,非但有仙刀门的沈门主在场作证,更有天柱峰七重门的谢老门主、来为此事主持公道,你尽可放心,老夫以天剑门的声誉作保,绝不食言。”
黑衣男子闭上双眼,似乎挣扎了片刻,睁开眼睛又看向了卢靖南,吃力的拖动起一条胳膊,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一个方向。卢靖南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却是冯海,非但卢靖南吃了一惊,便连郑贺年以及翠微剑派的其他师兄弟们也同样吃了一惊!而瘫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却释然的笑了,随后便见他目光中露出几分决然的神色,一阵痛苦的痉挛过后,竟已是自毁道基,气绝身亡了!
黑衣男子为什么要在临死之前指认冯海,已经没有人能够知道其中真正的缘由了,弄巧成拙也好,蓄意嫁祸也罢,总之已是死无对证!众人便都将目光重新聚焦在了冯海的身上。
冯海从惊诧中回过神来,渐渐明白了黑衣男子这样做的原因。
——他是翠微剑派的弟子,受到的一定是翠微剑派的指使,若想让翠微剑派与他撇清关系,他便只能将这脏水泼到刚刚已是亲口承认叛离师门罪名的冯海身上!落井下石也好,故意陷害也罢,他的确已经做出了最聪明的选择!
冯海早已是一身脏水,再多几盆脏水对他来说,也都一样,想到此处,冯海也就坦然的接受了这个结果,释然一笑,道:“不错,是我派他去的!”话落,面向谢晓天作揖道:“谢老前辈,此事不必在牵连无辜了,都是晚辈一人所为,与旁人无关。”
萧兰儿闻言,却有不同看法,上前两步,断然否定道:“不!谢门主,凶手绝不可能是他,更不可能只是一个人!”
谢晓天却抬手止住了萧兰儿,道:“萧姑娘稍安勿躁,他既然已经认罪,不妨先来听听他的说法。”望向冯海,问道:“你说,此事是你一人所为,可有依据?”
冯海沉寂片刻,坦然道:“实不相瞒,我携带师门宝物逃到灵州后,因为身无分文无钱治伤而昏倒在了北极山下,被萧姑娘发现并救回了屠苏城的萧府,萧姑娘在给我治伤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我身上携带的师门宝物,趁我昏迷未醒之际,私自抄录下了一份抄本,我的伤势痊愈之后,知道了此事,为了防范于未然,避免师门秘密被外人知晓,从而给师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想去杀了萧姑娘,一了百了,但就在动手的时候,念及起萧姑娘的搭救之恩和多日的殷勤照顾,未能下得了手。回到师门后,此事压在我的心底,一直未敢声张,日思夜想,总觉得十分后悔……”
“……为了报答师兄弟们的宽恕之恩,找回流落在外的师门宝物抄本,将功赎罪,便又起了杀心,于是,便暗暗派人去了屠苏城监视萧府的一举一动,得知萧世仁夫妇连夜出逃来到了洪川境内,便一路尾随,来到了季家庄外的十里青梅林。夜晚的时候,他们一行人在青梅林里休息,我便打算动手。为了避免与仙刀门和天剑门的人发生不必要的冲突,便将事先准备好的一封信扔了过去,上面写着‘冤有头、债有主、早退避、可免死’这一句话,可天剑门与仙刀门的人看过信后,却并不愿意走,无奈之下,我便只好将他们也一起杀了,为了营造图财害命的假象掩人耳目,就将他们携带的所有财务也都一并带走了。”
谢晓天听到此处,不禁感慨道:“原来如此……”
他当然知道冯海是在给翠微剑派顶罪,心中虽然不忍,却也别无他法,为了保全翠微剑派,只能顺着他的话继续说下去,为了让冯海的话更有说服力,追问道:“老夫一直有一个疑问,他们一行人既然已经到了季家庄,为什么不是在季家庄里留宿,而是在季家庄外的十里青梅林?”
冯海不用细想,也能猜出其中缘由,便答道:“谢老前辈有所不知,为了避免行踪暴露,我在屠苏城萧府所用的身份,是季家庄、季文昭。萧世仁夫妇逃到洪川季家庄时,想必是担心会被我撞见,将他们的行踪透漏给萧姑娘,因此,未敢到季家庄里留宿,而是选择了季家庄外的十里青梅林,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决定,反而给了我动手机会。”
这一席话语说的竟也是滴水不漏!
一方面是冯海的认罪自述,一方面有萧兰儿带来的那名黑衣男子的临终指控,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对这一席话语深信不疑!
第一百二十四章 质疑
谢晓天偏头望向身侧的秦淑远,低声求证道:“远儿,是这样的吗?”
秦淑远低声回道:“是这样的,冯海在萧府所用的身份,的确是季家庄、季文昭。”
谢晓天点了点头,总算完全了解了事情的全貌,抬起目光又看向冯海,追问道:“后来呢,流落在外的那一份师门宝物的抄本,你找回来了吗?”
冯海为了萧兰儿日后的安全着想,答道:“那份师门宝物的抄本,已经在死者的身上找到、并销毁了。”
稍顿,续道:“因为事情发生在季家庄,我料想,萧姑娘第一个怀疑的人、一定会是我,她到达洪川以后,也一定会先来找我的,所以,我很担心,担心萧姑娘打听到我的真实身份后,会连累到我的师门,因此,我决心抢先一步杀她灭口,谁曾想,萧姑娘竟通过生死涧的花律琅率先找到了我,并约我在洪川城金玉满楼的楼顶相会,对峙案情,我见到她之后,趁他不备的时候,就刺了她一剑……”
“那一剑本该是刺进她的心脏的,却被她反应及时,用左手中的剑向右挡偏了一寸,也就在这时,秦王府的秦公子赶到,并救走了她。”
“我知道秦公子当时已经奉了七重门谢老前辈的师命,正在调查季家庄的案子,为了自保,便立即回到师门,谎称与萧姑娘有个人恩怨,求我的大师兄去天柱峰为我求情,请谢老前辈出面向秦公子要人,再往后的事,便如大家所见了……”
他言至于此,转身面向卢靖南,道:“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好说的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所为,卢门主,沈门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萧兰儿听完冯海的讲述,回过神来,断然否定道:“不……事情绝不是这样的,卢门主!沈门主!事情发生的前一个月,我曾亲眼见到翠微剑派的郑贺年,一剑刺穿了冯海的中丹田膻中穴要害,他就算没能死成,也绝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凶手一定另有其人!”话落,望向翠微剑派郑贺年,续道:“翠微剑派掌门郑贺年,与此事也绝对脱不了干系!他的师兄弟们,每个人都有嫌疑,唯独冯海、与此事绝无关系!”
此刻,郑贺年与翠微剑派的一众师兄弟们,正对冯海的行为感到无地自容,面对萧兰儿的质疑,全都低垂着目光,鸦雀无声。
谢晓天沉思片刻,道:“萧姑娘,你的心情老夫能够理解,但凡事都要讲求证据,膻中穴、气之所藏,虽为三大要害之一,但若是调理得当,想要痊愈,一个月也绰绰有余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何况,在你带来的那名黑衣男子的临终指认下,冯海已经认罪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他也供认的十分清楚、完整,在老夫看来,此事已经是真相大白,可以有个结论了。”
卢靖南沉思片刻,望向谢晓天道:“谢门主,在下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在下以为,这位萧姑娘没有任何理由、会去为一个两次都想要杀了自己的男人开脱辩解,她的语气之所以如此肯定,其中必然是另有隐情。”
谢晓天老眸微微一眯,疑惑道:“那依卢门主之见,还当如何?”
卢靖南道:“正如谢门主所言,凡事都该讲求一个证据,虽然翠微剑派的冯海被人指认,已经亲口认罪,但证据依旧还是需要看的,刚才听贵派的秦公子讲述,凶手曾在现场留下过一封信,既然如此,那便请这位翠微剑派的冯海,再来写一张同样内容的信好了,真相如何,一验便知!”
在场的所有人不禁都窃窃私语起来,暗自称赞这个办法十分公正,而郑贺年的心却又悬了起来,因为那一张信出自于老三林松之手,冯海连是谁写的都不知道,更别说让他现场临摹仿写了,只要他一落笔,必然会露出破绽。
正在此时,却听到谢晓天称赞道:“卢门主这个办法倒是极为公道的,只是不知、卢门主此行,可有携带笔墨纸砚?”
卢靖南一笑否之,指了指左臂上所绑的、带孝用的白色布带,道:“谢门主说笑了,在下此行又不是为了科举赶考,怎么会带那些东西。”
谢晓天也赔笑道:“呵呵……老夫此行,只为主持公道,自然也是没有携带的,既然如此,那便只好请翠微剑派的郑掌门尽一尽地主之谊了,郑掌门,你意下如何?”
郑贺年闻此一言,心中暗喜,当即回道:“谢门主客气了。”转身望着林松说道:“三师弟,去取笔墨纸砚。”
林松闻声应道:“是。”走出人群、飞身离去,片刻即返,用一个托盘端着笔墨纸砚,送到了郑贺年的面前。
郑贺年示意林松将笔墨纸砚端给冯海。
林松无奈,只得亲自将笔墨纸砚给冯海送了过去,因为心中有愧,不敢直面冯海,只是低着头走路,等冯海从他手中接过托盘后,他才退后一步,向冯海作揖拜了一礼,又低着头默默返回。
郑贺年为什么特意指派了老三林松去送?
别人或许不会多想,但冯海却已经读懂了郑贺年想要传达的意思,于是,提笔便模仿着林松的笔迹,在纸上写下了十二个草书:冤有头,债有主,早退避,可免死!
谢晓天看着冯海写完,示意秦淑远过去取看。
秦淑远取走冯海写下的笔迹,转身呈给谢晓天观看,而后又从身上取出他在萧世仁后颈发髻下找到的那张折纸信,放在一起做对比,两相对比过后,谢晓天又命秦淑远将两封信送给了卢靖南传看,卢靖南再送给沈轻鸿观看,最后,由沈轻鸿送给了萧兰儿观看。
萧兰儿从沈轻鸿的手中接过纸张,两相对比之后,发现笔迹竟有九成相似,一时无法接受,但以她的聪明才智,很快就发现了端倪,不禁望了一眼林松,想了片刻,收回了目光,道:“这两封笔迹虽然极为相似,却也不难看出有模仿的痕迹。”
谢晓天却反驳道:“萧姑娘此言差矣,任何一个人写同一句话两遍,都会有所不同,存在细微的差别是很正常的事情,何必吹毛求疵?”
萧兰儿一时无言以对,不禁望向了冯海,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如此,但冯海却看也不看她一眼。
沈轻鸿见此,开口声援道:“萧姑娘之言、也不无可能,他们师兄弟之间相处百年,早已熟悉了彼此的字迹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先前听秦公子所言,根据当地仵作推断,凶手所用的剑、大约款两寸三分,何不再查验一下兵器?”
郑贺年闻言,想了片刻,开口道:“不必验了,除了我手中的翠微剑宽两寸两分以外,其余师弟们的剑,均是东华铸剑谷公孙简老前辈亲自锻造而成,宽两寸三分,这世间宽两寸三分的剑也绝不至于此,若是凭此断定凶手的话,那要受此事牵连的人,可就更多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成全
郑贺年的话语确实有些说服力,在场之人一时都安静了下来。
李龙涛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在卢靖南的耳畔低语了几句。
卢靖南不禁望向了秦淑远,问道:“秦公子,自从你来,便一直见你背着一个包裹,可是要出远门?”
秦淑远正愁该不该主动提出此事,便听到了卢靖南的问话,思量片刻后,决定顺势而为,拿出身上最后一件证物。
他望一眼谢晓天,规规矩矩的说道:“师傅,弟子身上还有一件证物。”
谢晓天不由得老眉一皱,疑惑道:“是什么证物?”
秦淑远如实答道:“是一件死者的衣物,上面有凶手遗留下来的血指印,弟子猜测,可能是凶手擦拭血剑或者翻动衣物时留下来的。”
谢晓天道:“拿来我看。”
秦淑远随即打开包裹,露出了里面的一件白色亵衣。
郑贺年见此,不动声色的回头望了一眼众师弟们,见到老十王德善目光躲闪,神情已开始变得不自然,便已心中有数,他纵然已经感到不安,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谢晓天提起白色亵衣展开来看,见到白色亵衣上面,除去印有五枚血色的指印以外,还堆叠着一抹浓重的血迹,一眼看去,的确像是凶手擦拭血剑时遗留下来的痕迹。那五枚血色指印中,有三枚指印涂抹的十分严重,早已无法辨认,但其余两枚却都是清晰可辨,足可作为铁证!
谢晓天不禁暗想,若真的查出这两枚指印并非冯海所留,不但冯海顶罪之事要前功尽弃,整个事件恐怕都难再有一个让人信服的结论了,于是,便将白色亵衣搭在手上,两指轻轻搓动,不动声色的碾淡了那两枚原本清晰可辨的指印,淡定自若的望向卢靖南,惋惜叹道:“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这件白衣上所遗留的指印,有的混浊难辨,有的并不清晰,恐怕不足以为证。”
李龙涛不禁感到疑惑,反驳道:“谢门主可看仔细了,上面有两枚指印清晰可辨,足可视为铁证!”
“哦?”谢晓天疑惑道:“可老夫看的十分清楚,这件白衣上面共有五枚指印,其中三枚因为涂抹痕迹过于严重,已是无法分辨,其余两枚、则显得浅浅淡淡,模糊不清,岂可视为证据?”
李龙涛更加觉得疑惑,正要继续辩解,却被卢靖南抬手阻止。
只听卢靖南道:“谢门主,你手上的东西,不知可否让在下看上一眼?”
谢晓天坦然道:“这本就是一件公证之物,大家自然都可以传看。”话落,将手上的白色亵衣交给了秦淑远,并示意他传给卢靖南过目。
秦淑远接过白色亵衣,顺带展开看了一眼,果然见到那两枚原本清晰可辨的指印,此刻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无法辨认。
他虽然猜得出是谢晓天刻意所为,却丝毫不敢表露于外,只能强装淡定,规规矩矩的又将那件白色亵衣送到了卢靖南的眼前。
卢靖南接过白色亵衣、同李龙涛一起看过之后,面面相觑,都是倍感困惑,回过神后,便又经过李龙涛的手、将那件白色亵衣传给了沈轻鸿和王甲略过目。
沈轻鸿与王甲略看过之后,相视一眼,都觉得十分惋惜,又经王甲略的手,传给了萧兰儿过目。
萧兰儿接下那件白色亵衣,一眼认出,这是她弟妹秋芝的衣物,不由得悲从中来,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李龙涛质疑道:“谢门主,这件证物只怕已经被人动过了手脚,上面的指印,不只是我亲眼所见,仙刀门的王甲略、还有贵派的秦公子,也都是亲眼所见,我上次见到它的时候,上面的确有两枚指印是清晰可辨的,足以视为铁证,你若不信,可问一问你身边的秦公子。”
谢晓天望向秦淑远,问道:“远儿,事实可是如此?”
秦淑远犹豫片刻,无奈道:“回师傅,正如天剑门李龙涛所言,这件证物前几日的确还好好的,可是现在……弟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王甲略闻此一言,不禁责备秦淑远道:“秦公子,如此重要的证物,放在你手上,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莫非……你是故意的?”
萧兰儿内心也升起疑惑,望向了秦淑远。
秦淑远望一眼萧兰儿,再看一眼谢晓天,一时百口难辩,只得说了一句“我……我实在是冤枉。”忍下了憋屈,不在多言。
谢晓天替他辩解道:“诸位,这件衣物长时间放在包裹中,又经过先前一番战乱,难免要经受一番摩擦,受损也在情理之中。更何况,意料之外的事,总是难以避免的。”话落,望向卢靖南,询问道:“卢门主,你认为呢?”
卢靖南心中早已断定此事是谢晓天所为,却因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只能暗自吃下这一颗黄莲、有苦难言,听到谢晓天的问话,只好无奈答道:“谢门主言之有理。”他话虽如此,但说话时的语气、却仍旧带着几分不服气。
谢晓天却并不在意他的感受,追问道:“既然如此,卢门主对此事、可还有什么疑处吗?”
卢靖南与沈轻鸿相视一眼,一时之间,都已想不出翻案的合适理由,沉寂片刻后,决定给自己留一个体面的台阶,便说道:“此地是洪川,自然是谢门主最大,既是如此,那一切也自然都是谢门主说得算了。”
谢晓天听出嘲讽之意,却一笑置之,并不动怒,巡视一眼众人后,朗声说道:
“依老夫之见,此事追查到现在,早已是十分清楚了,先有萧姑娘亲自捉拿的翠微剑派弟子临终指认,后有冯海的个人供述,一切迹象无不表明,翠微剑派冯海即是季家庄血案的凶手,既然真相已经大白于天下,望在场的诸位都能引以为戒!老夫希望此事能够就此了结,若日后有谁再想因为此事、到我洪川无端生事,就莫怪老夫不讲情面了!”
他话语落地,望向了冯海,道:“冯海,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冯海道:“事到如今,晚辈无话可说。”
谢晓天虽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站出来替师门顶罪,但却也由衷的敬佩他是一条汉子,私下惋惜过后,说道:“既然如此,便请你还天剑门和仙刀门一个公道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偿命
“慢着!”萧兰儿开口阻止道。
谢晓天并未提及萧兰儿的名字,这是一种轻视,也是一种告诫,萧兰儿对此心领神会。但萧兰儿可以接受自己受到轻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正义与真相也一同受到轻视!
她直面谢晓天,问道:“谢前辈,你可曾去过季家庄十里青梅林?可曾亲眼目睹过青梅林的惨状?他们尸横遍野,血流满地,若非是受到了围攻,绝不会是那样的场面!萧兰儿不服,我萧兰儿不服!”
谢晓天沉下心境,平声静气道:“萧姑娘,老夫虽没有去过季家庄十里青梅林,但现场的情形、秦王宫送来的公文案底上都有十分详细的描述,那些公文老夫也都已看过。而且,据老夫所知,翠微剑派的冯海早已是元婴境界的大修士,在实力如此悬殊之下,造成那样的情形也在情理之中。萧姑娘的心情老夫能够理解,但却不可感情用事。”
萧兰儿被扣上感情用事的帽子,却无力反驳。
她明白谢晓天之所以这样做,是在压制事端,防止事端的进一步扩大,她也清楚谢晓天早有包庇翠微剑派之心、想要尽快的了结这件事情。她对此无能为力,因为她已经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原本的真相。
她垂下目光想了片刻,又看向了卢靖南与沈轻鸿,询问道:“卢前辈,沈前辈,你们也愿意相信这个结果吗?”
卢靖南与沈轻鸿相视一眼,都觉得事情已经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了,沉寂片刻,便听沈轻鸿问道:“萧姑娘,你还有什么可信的证据吗?”
萧兰儿缓缓垂下目光,许久,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沈轻鸿惋惜一叹,道:“那我也只能相信这个结果了。”
萧兰儿又看向了卢靖南。
卢靖南沉思过后,对萧兰儿道:“萧姑娘,老夫虽然同样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但在有人指认的情况下,翠微剑派的冯海已经清清楚楚的供认了事件的全部经过,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了他,老夫也不得不信呐。他就算不是全部的凶手,但至少也该是其中之一!”
萧兰儿顿觉心灰意冷,感觉到事情已是无法挽回。
因为她心里十分明白,卢靖南与沈轻鸿之所以会兴师动众而来,不只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翠微剑派的秘密,而眼下七重门谢晓天已经介入,他们再想从翠微剑派得到那个秘密已是不可能的事了,与其惹怒谢晓天,倒不如见好就收,给彼此留一个体面的台阶下更为明智。
想到此处,萧兰儿又将目光望向了冯海。
早在洪川城金玉满楼的楼顶,萧兰儿就预料到了冯海会站出来顶罪,所以,与李龙涛、王甲略、秦淑远、在十里青梅林分别后,她只身返回了屠苏城,暗中观察并抓到了潜伏在萧府附近的翠微剑派弟子。
她原本想利用这名翠微剑派弟子的供述指认出郑贺年,打破冯海顶罪的想法,却不曾想,这名翠微剑派弟子竟会是个硬骨头,什么方法都已用过,他还是没有开口,无奈之下,她只好带着那名翠微剑派弟子,来到翠微剑派与郑贺年当面对峙。
她本以为郑贺年会因为顶不住压力而露出破绽,却想不到郑贺年的心理素质出奇的好,她非但没有达成目的,反而弄巧成拙,让那名翠微剑派弟子亲耳听到了冯海承认叛离师门的一席话语,致使那名翠微剑派弟子指认向了冯海。
这一切都超出了萧兰儿的意料之外,让她感到措手不及。
萧兰儿望着冯海生死看淡的神情,目光中充满了不解,轻轻问道:“你真的打算要去为他们顶罪?”
冯海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望着萧兰儿反问道:“萧姑娘,你非但救了我,还待我不薄,而我却两次都想要杀了你,你就不恨我吗?”
萧兰儿沉默不语,回想起整件事情的真相,不由得眼眶湿润。
冯海见她不答,续道:“我早就已经对你说过了,杀他们的人是我,你要想报仇,找我一个人就行了,事情是因我而起的,也应该由我来结束,何必再连累到更多的人。”
萧兰儿的内心五味杂陈,轻轻问道:“值得吗?为了他们……值得吗?”
冯海垂下目光,静默片刻,又看向了萧兰儿,反问道:“你呢,值得吗?”
萧兰儿微微一怔,没有回答,但她内心的答案,却是值得!
她总算相信了冯海的话:师门对他而言,就如同她的萧府!
萧兰儿的眼角滑落一滴无声的眼泪,目光逐渐变得冷漠,忽然,她的右手握住了左手中的剑,只听噌的一声剑鸣,三寸剑光随即展露,但却被冯海紧紧握住了手腕,无论她再如何用力,她的剑也没能拔出剑鞘!
两人僵持了片刻,萧兰儿终于收回了剑,冯海也缓缓放开了她的手腕。
她就算拔剑又如何?能杀得了她的敌人、报得了仇?还是能救得了冯海?
都不能。
但事却已如离弦之箭!
她渐渐又生恨!
因为她觉得,是她将冯海逼上了死路,可她此刻竟已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对冯海轻轻说道:“对不起……”
冯海也只是轻轻的回道:“这是我的选择,你没有错……”话落,朝着修道场的中央走了过去。
冯海站在修道场的中央,面向郑贺年,片刻,拱手作揖道:“师门创立未过三代,师傅便不幸早亡,现在,又轮到我了,望诸位师兄弟们日后能以师门基业为重,同仇敌忾,以我为戒。”话落,躬身一拜。
郑贺年听出话外之音,羞愧难当,拱手一拜,算是还礼。
冯海起身望着郑贺年,续道:“掌门师兄,青梅林所劫财务,都被我藏进了师门府库,还请师兄派人前去搜寻,替我物归原主。”
郑贺年回过神来,转身对老二张伯望以及老三林松佯装说道:“二师弟、三师弟,速去师门府库盘查。”
老二张伯望与老三林松回过神来,立刻走出人群,向着西南方的师门府库飞了过去。
冯海转身望向卢靖南与沈轻鸿,道:“卢门主,沈门主,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一人做事一人当,青梅林所劫财物,我已请师兄前去搜寻、并代我偿还,十七条人命,本该我死上十七回来还,但请恕冯某无能,今生今世只此一命,愿以此元婴之体,加肉身之躯,来给这十七人偿命,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卢靖南冷哼一声,道:“一死了之,未免便宜了些!”
冯海道:“二位想怎样?”
卢靖南道:“你杀了我七位门人,也至少应该先让我门中弟子刺上七剑,然后再死,这样才算公平!”
天剑门与仙刀门的弟子纷纷称赞,而翠微剑派的弟子确已是窃窃私语、多有嘲讽,更有甚至、暗道活该。
冯海早已声名狼藉,早不在意身后之名,苦笑一声,道:“那便请卢门主起个头吧。”
“好!”卢靖南大赞一声,拔出太极道剑便朝冯海的腹部刺出一剑,道:“这一剑,是我徒儿赵智的!”话落,拔剑走人。
紧接着,沈轻鸿大步走上,朝冯海的肋下刺出一刀,道:“这一刀,是我徒儿祝灵峰的!”话落,亦是拔刀走人。
“这一剑,是我好友丁友朋的!”
“这一刀,是我师弟胡二明的!”
“这一剑,是我兄弟徐志林的!”
……
等天剑门与仙刀门刺完最后的一刀一剑,冯海的身上已是有十三道伤口了,虽是浑身染血,但却依旧直挺挺的站着。
他见没有人再上来,缓缓偏过头去,望向了萧兰儿,淡淡一笑,道:“萧姑娘,我只怕是承受不住你那三剑了,先欠着吧,来世再还……”话落,缓缓抬起右掌,掌心逐渐凝聚起体内的全部真元,轻轻一笑,道:“我冯海,去也!”随后,一掌重重拍上了自己头上的天门穴!
元婴破灭,识海溃散。
冯海的身体直挺挺的向后倒下,成为了一具尸体。
第一百二十七章 愤怒
人死魂落,再赴轮回!
这是冯海自己做出的选择。
自从他在灵州被郑贺年一剑毁去了中丹田膻中穴后,虽然靠着四圣护心丸活了下来,但他肉身的创伤因未能得到及时的精心医治,而造成了无法修复的损伤。
肉身的损伤也注定了他这一生的修行都只能停留在元婴境界了,因此,对冯海而言,早入轮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活下去,也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冯海的死,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心中都留下了一道深深地烙印!
有惋惜与遗憾,有悲伤与痛苦,有大快人心,也有愧疚与反思。
感到惋惜与遗憾的、是七重门。
觉得大快人心的、是天剑门与仙刀门。
正在羞愧与反思的、是郑贺年与他的师兄弟们。
就只有萧兰儿一个人、在悲伤、在痛苦!
她将所有的悲伤与痛苦全都压在心里,面无表情的走到冯海的尸体旁,缓缓蹲了下去,伸出右手两指探了探冯海脖颈上的脉搏,随后,轻颤着收回了右手。
慢慢的,她的脸上才流露出悲伤的表情。
当她再次抬起右手的时候,她的手上已多了一缕乌黑的头发,怔怔的看过两眼,便将那一缕乌黑的头发放在了冯海的胸前,随后,站了起来。
没有人能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就如同风、永远也吹不散世间的烟云;雨、永远也洗不净人间的尘土。
烟云变幻,看到的都是虚妄的表象,而尘土下掩埋的,尽是沧桑的真相。
回想当初,那个漫天云霞的傍晚。
萧兰儿正在她后院住处的一片梅花林中舞剑。
冯海为了打听玉虚宫位置不请自来,一声不响的站在远处驻足观看。
萧兰儿内心生出几分不满,舞剑之后,祭出飞剑刺向了冯海,本意在于告诫,却斩掉了冯海左耳根下的一缕发丝,冯海离去后,那一缕发丝便被萧兰儿随意捡起,一直留存到了现在。
冯海在金玉满楼的决然一剑,将萧兰儿心中所有的恩怨也都一并斩尽!现在,她也终于能够将它物归原主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人若离世,也该健全。
萧兰儿对冯海并没有什么感情,若说有,那也该尽都是歉意。
因为抄录冯海身上的东西而感到歉意,为了一个好人的死,而感到歉意。
除此之外,她就只剩下了恨意。
因为家仇而心生恨意。
因为眼前那些自私冷漠的恶人而心生恨意。
当萧兰儿恨意正浓的时候,也尚有一个人正在一旁默默的在意着她。
或许在她的心里,正藏有这个人的名字。
——秦淑远。
秦淑远正在凝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担忧,眼波下尽是怜惜。
这件事情总算已经有了一个结果,真相或许注定要被时间埋藏的很久,可秦淑远依旧心怀冲动、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去守住她内心最后的那一束光!
——四周的嘈杂之声还在继续着。
天剑门与仙刀门的弟子正在谈论着属于正义者的胜利,而翠微剑派的弟子却在议论着让他们陷入险境的师门败类!
那些字眼是多么的刺耳啊,甚至盖过了萧兰儿心中的仇恨。
她宁可接受真相被尘封于土,也无法接受牺牲者的善良永世蒙羞!
她终于愤怒!她终于拔剑!她终于不顾一切的刺向了郑贺年!
秦淑远回过神来,也毫不犹豫的冲了出去,想要拦下她的剑,却发现这个距离根本已是来不及了。
郑贺年正在心里盘算着事后要如何才能扣下萧兰儿,却见萧兰儿已忍不住的想要过来送死,目光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狠色!翠微剑出鞘的一瞬间,向上挑点,点开萧兰儿刺来的剑后,随即平剑挺进,刺向了萧兰儿胸口的膻中穴。
萧兰儿用左手中的剑鞘鞘口顶住翠微剑的剑身,右转侧身,紧急躲避,翠微剑随即贴着她的胸脯划过,点出一道翠微剑意射向了远处的沈轻鸿,被沈轻鸿从容不迫的拔刀顶住。
“翠微剑意”与“疾风刀意”在刀尖剧烈碰撞,绽放出一朵空间震裂之花,随后愈合,消失不见,只剩下沈轻鸿手上的那一把直刀的刀尖依旧在颤动。
翠微剑派的师兄弟们见此一幕,都已看出、这是翠微剑意的第六重剑意:六脉和合!
郑贺年与卢靖南在翠微大阵中的一战,竟逼得他领悟到了翠微剑意的第六重剑意。
郑贺年一刺不中,立刻翻转剑体,横剑削割萧兰儿的胸脯,被萧兰儿仰面下腰躲过,顺势一个后空翻,起身拉开距离,一剑挺进,又向郑贺年迎面刺去。
郑贺年杀意乍起,迎着萧兰儿正面刺来的一剑,也正面刺出了全力的一剑!
就双方目前的修为实力来说,若萧兰儿的剑与翠微剑正面相碰,萧兰儿必是非死即伤的局面,所以,郑贺年的这一剑绝不会带着半分的怜悯!
远处的沈轻鸿从容不迫的将直刀收回了刀鞘。就在萧兰儿的剑即将遇上翠微剑的时候,秦淑远也终于从侧后方追上了萧兰儿。他一把揽住萧兰儿的腰肢,转身后撤,将她抛在了身后,随后挺起乌麟吟风枪向前刺出,与郑贺年的翠微剑顶在了一起!
“翠微剑意”锐不可当的震刺,迎面撞上“乌麟枪意”唯我独尊的霸气,空间为之震裂!三菱枪尖与剑尖之间,随即绽放出了一朵时空碎裂之花!
乌麟吟风枪的枪身不停震颤,麟片剧烈抖动,哗哗的麟片响声不绝于耳,震的秦淑远握枪的手腕也是一阵酸麻!
片刻后,两人一起收力,各退一步,收回了兵器。
郑贺年看上去相安无事,而秦淑远的手心却因震荡摩擦而破了一点皮,已经流出血来。
秦淑远并不在意那点皮外伤,回头望向萧兰儿,目光中满是担忧,而萧兰儿却正仇视着郑贺年,她见秦淑远回头看来,便将目光移向了秦淑远,与他直视,目光中的仇视总算淡去几分,转而多了几分悲凉的倔强,秦淑远对萧兰儿轻轻摇了摇头,而萧兰儿眼中的倔强却更深了几分。
卢靖南想了想,劝慰道:“萧姑娘,来日方长……”
萧兰儿渐渐冷静下来,才缓缓垂下了目光,眼中的仇恨渐渐敛去,悲伤的神色却是越来越重。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反咬
翠微剑派的老二张伯望与老三林松已从翠微剑派的师门府库回返。
老二张伯望向郑贺年见过礼数后,回到了师兄弟的行列,老三林松则将一个黑色包裹递在了郑贺年的眼前。
郑贺年看一眼黑色包裹,示意林松给萧兰儿送去。
林松看一眼萧兰儿手中的长剑,满心提防的走到了萧兰儿近处,道:“萧姑娘,本派的府库我已经盘查过了,就只找到了这一个包裹,现在,将它物归原主。”
萧兰儿抬起冰冷的目光看向林松,缓缓举平了手中的长剑。
林松从萧兰儿的目光中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无所谓的移开了目光,抬起一只手将黑色包裹小心的送了出去,轻轻挂在萧兰儿的剑尖,随后走回了师兄弟们的行列。
萧兰儿挑回剑尖,取下包裹,悲伤片刻后,打开包裹冷漠的看了一眼,见到一堆金银首饰和厚厚的银票堆叠在一起,随后合上包裹系在了背后,将剑收回剑鞘,转身便打算离开。
郑贺年制止道:“萧姑娘留步!”
萧兰儿闻声顿住脚步。
郑贺年道:“萧姑娘还不能走!”面向谢晓天作揖道:“谢老前辈,此事,我五师弟已给了大家一个交代,但还有一事,萧姑娘是不是也该给我派一个交代?”
众人闻声又都安静了下来。
谢晓天疑惑道:“还有一事?”
郑贺年解释道:“这位萧姑娘趁我五师弟重伤昏睡之际,偷偷抄录了我派的师门宝物,此事,是不是也该请萧姑娘给我派一个交代!”
萧兰儿怔怔回头,又看向了郑贺年,目光中除去仇恨,更多了几分憎恶。
秦淑远心生疑惑,问道:“郑掌门,据冯海生前所言,流落在萧府的那一份抄本不是已经被冯海找回并销毁了吗?”
郑贺年望一眼秦淑远,道:“秦公子,你可能是记错了,我五师弟说的,是从死者身上找到的那一份抄本,你怎知,那一份抄本就是萧姑娘当初所抄录的那一份抄本?你又怎知,萧姑娘当初到底抄录过几份抄本?更不必说,这么长时间已是过去,她都还告诉过谁,给谁看过,又曾借给谁抄录过,这些都还一概不知,事关本派大业,不得不问个清楚!”
秦淑远被问的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再为萧兰儿辩解。
萧兰儿忽而苦笑了一声,脸色又逐渐变得冰冷,道:“郑掌门,你这是打算要反咬一口了?别以为有冯海出来顶罪,其他人就可以安心的做一个缩头乌龟了,这个仇,我萧兰儿迟早会报的!”
话落,望向了谢晓天,神情略显悲愤,道:“谢门主,不告而拿视为偷,我抄了冯海身上的东西,的确是我不对,但那个时候,我只知他叫季文昭,洪川季家庄人士,是一个居无定所、四处游方的人,并不知道他是翠微剑派的人,由此可见,这是我与季文昭两人之间的恩怨,与翠微剑派无关!更何况,当初的季文昭念及萧府的往日之恩,早已当着我的面、亲口对我说过,我和他之间已经两清了,谁也不欠谁的!既然如此,我何错之有?”
郑贺年辩解道:“萧姑娘,这与你知不知道我师弟的身份无关,凡事都要讲求一个事实,而这个事实就是,你趁我五师弟昏睡之际,偷偷抄录了我派流落在外的师门宝物!更何况,我五师弟当时是待罪之身,他无权处置我派的师门宝物,更无权代替我派原谅你的偷窃行径。”
萧兰儿仇视了郑贺年许久,恨到极处,反而平静了下来,道:“我就只抄了一份,被我弟弟萧世仁偷出来的那一份就是!信不信由你!至于我还告诉过谁,我想也不重要了,因为过了今天,不用我说,全天下的所有人也都会知道的!”话落,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郑贺年自然知道她在笑什么,也知道翠微剑派从今往后都免不了会有一些麻烦了,想了片刻,忽然问道:“听我的五师弟说,萧姑娘有过目不忘的才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萧兰儿脸色阴沉下来,回道:“你胡说!”
郑贺年却不在管她,面向谢晓天道:“谢老前辈,她无论如何都已看过我派的师门宝物,就算没有留下其他的抄本,也难保她心里没有记下上面的全部内容。”
谢晓天眼珠子一转,不禁望向了卢靖南与沈轻鸿,果见二人面面相觑,已在蠢蠢欲动。
不等谢晓天表态,卢靖南已开口说道:“郑掌门此言差矣!萧姑娘救下冯海本是无心之举,发现他身上的东西也是无心之举,抄录之时虽是有心,却仍旧还不知道翠微剑派为何物,虽然后来的事实表明,东西的确是你翠微剑派的,但你用后来发生的事实,去狡辩从前发生之事,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吧?”
沈轻鸿也道:“更何况,冯海虽然是待罪之身,但却对萧姑娘隐瞒了身份,你既然要追究后来发生的事实,也应该先去追究冯海隐瞒身份之责才对,反将问题追究于萧姑娘一身,这岂不是强词夺理吗?”
郑贺年一时无言反驳,顿了片刻,道:“可谁能保证她就真的没有留下其他的抄本,谁能保证她没有背下上面的内容,谁又能保证她日后不会对别人说起?”
卢靖南与沈轻鸿相视一眼,对此都是无法担保,于是,便都看向了萧兰儿。
萧兰儿愤恨的望着郑贺年,道:“你想怎样?”
郑贺年想了想,道:“我也并非是在为难你,只要萧姑娘你肯当众写下一封保证书,承诺日后绝不泄露我派的师门宝物,我便不再追究!”
这句话虽然让人十分不爽,但听起来却是宽宏大量,颇有气度。
众人一时都不再说话,等着要看萧兰儿的态度。
萧兰儿静默了片刻,忍恨道:“好,我写!”话落,向不远处走去。
不远处的地上放有一个托盘,托盘上是冯海曾用过的笔墨纸砚。
她走到托盘旁,蹲下身姿,伸出右手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了两行精致的簪花小字,随后丢下笔,端起托盘,起身扔给了郑贺年。
郑贺年抬起右手稳稳接下飞来的托盘,看了看宣纸上的字迹,轻易就能分辨出、这一手漂亮的簪花小字绝非是萧世仁身上的那一份拓本上的墨迹可比!
一瞬之间,他便已能断定,萧兰儿当初抄录的那一份拓本,还在萧兰儿的手中!
但纵然如此,他也已经不能明说了,因为,他如果说了,就推翻了冯海先前的认罪证词,等于不打自招了。
可他岂能甘心?于是,又将托盘扔还给了萧兰儿,道:“萧姑娘,你还需再写一句话。”
萧兰儿接回飞来的托盘,对峙着郑贺年,虽不明白他是何居心,却已不愿意再和他多说一句话。
郑贺年解释道:“只是承诺没有用,你还需承担失信后的代价,如果日后你将我师门宝物传给了任何一个人,就必须接受我翠微剑派的一切责罚!”
这分明就是一个吃人的陷阱!
萧兰儿也已是忍无可忍,道:“我如果不写呢?”
郑贺年道:“那萧姑娘便不能走!”
萧兰儿面对这般的咄咄逼人,随即松开右手,摔掉了手中的托盘!
这,就是她的回答!
第一百二十九章 担保
郑贺年望着跌落的托盘,脸色十分阴沉。
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卢靖南轻哼一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道:“郑掌门好大的威风,不知是沾了谢门主的光,还是欺负萧姑娘修行的时间没有你久?你让萧姑娘写下这封保证书,只怕是为了日后好杀人吧?”
郑贺年忍怒道:“卢门主,这是我派与萧姑娘之间的事,与你何干?”
“哦?”卢靖南大为惊奇,诧异道:“你翠微剑派在洪川杀人,有谢门主出面给你撑腰!萧姑娘在灵州救人,就不允许我灵州人士出面说几句公道话吗?”
沈轻鸿闻言,不由得一笑,赞道:“卢兄所言极是!在洪川发生的事,归天柱峰管,那在灵州发生的事,自然也该归须弥山管!”
卢靖南对此十分认同,一抚花白胡须,望向萧兰儿道:“萧姑娘,发生在洪川的事,咱们得看谢门主的面子,但发生在灵州的事,自会有昭华寺普恒方丈为你做主,若是有谁不服,大可请他去灵州须弥山昭华寺走一趟!到时候,当着普恒方丈的面、再将事情说个清楚也不迟!”
郑贺年被二人话语怼的哑口无言,望向谢晓天求助道:“谢老前辈,他们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是他们兴师动众来我翠微山闹事再前,现在事情已经查明,我五师弟也已经给了他们一个交代,为何就不能让萧姑娘给我派一个保证?”
谢晓天凝眉思量片刻,对萧兰儿道:“萧姑娘,此事毕竟关系着翠微剑派的机密,不如这样可好,老夫愿意出面、就此事做一个担保人,为你们双方担保,萧姑娘需向老夫保证,日后绝不会将翠微剑派的师门宝物泄露出去,而翠微剑派则需向老夫保证,日后绝不会再因翠微剑派的师门宝物,去为难萧府,若是有哪一方违反了约定,就必须接受被我七重门废去毕生修为的惩罚,如何?”
卢靖南想了想,平声静气的打趣道:“谢门主,你们七重门与翠微剑派之间,不是缔结有奉天之盟嘛,你这个担保人、不免让人有些不放心呐。”他又望向萧兰儿,道:“萧姑娘,老夫还是那句话,发生在洪川的事,咱们必须得给谢门主一个面子,但发生在灵州的事,自有昭华寺普恒方丈为你做主,你若是不答应,谁也奈何不得!此次返回灵州,正是顺路,老夫愿意与你同行,谁若是敢阻拦,需得先问一问老夫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萧兰儿犹豫了。
若谢晓天当众担保的、只是萧兰儿一人,那萧兰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回绝,可谢晓天担保的、却是整个萧府!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不能不在乎整个萧府的命运,毕竟她还有一个侄子萧龙儿,那已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萧兰儿权衡过后,终究还是妥协了,对谢晓天道:“谢门主,我答应了!”
谢晓天总算松了口气,又看向了郑贺年,询问道:“郑掌门,萧姑娘已经答应承诺老夫刚才的话了,你意下如何?”
郑贺年纠结过后,无奈道:“晚辈……也答应了!”
谢晓天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双方既然都已经答应了,那老夫便在此宣布,担保即刻生效!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视作一个见证!”
话落,看向了卢靖南,道:“卢门主,沈门主,事情已了,若有雅兴,到我天柱峰饮茶如何?”
这哪里是邀人饮茶,分明是在下逐客令!
卢靖南自然听得出来,于是,作揖推辞道:“谢门主客气了,天柱峰的茶、我倒是还未有幸饮过,奈何,此时雁回峰山门正是空虚,不得不尽快返回了。”
谢晓天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
沈轻鸿也听得明白,作揖推辞道:“谢门主有所不知,在下只喜饮酒,不喜饮茶,怕是要辜负谢门主的好意了。”
谢晓天佯装惋惜道:“哦……那真是可惜……可惜……”
萧兰儿见不得这种虚伪的场面,背着包裹转身离去,但没走多远,便被卢靖南叫住了。
卢靖南身形一晃,拖着灰白色的残影出现在了萧兰儿的身边,道:“萧姑娘有何打算?”
萧兰儿道:“离家多日,是时候回去看看了。”
卢靖南点了点头,道:“这次返回灵州,正好顺路,不如与老夫和沈门主一并同行,路上有个照应,也可免去许多麻烦。”
萧兰儿道:“多谢卢门主的好意,我独来独往已是习惯,人多反倒不自在。”
卢靖南一抚花白胡须,沉思片刻,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我的徒儿赵智带着六位新晋入门的弟子,接下了师门任务……哦……也就是四海商会的招榜任务,护送你的家人去往洪川南境的玉川镇,如今,他们已遭遇不幸,而你的家人当初压在四海商会的那一笔报酬,却因你家人的死,迟迟未能交付,所以,老夫想请萧姑娘与我同行,顺道去一趟孝丰镇四海商会分部,将这件事情说个清楚。”
萧兰儿明白过来,生出仁道情怀,连忙取下了背后的包裹,正要打开包裹,取出银票,却被卢靖南抬手按住了。
只听卢靖南解释道:“萧姑娘的好意老夫心领了,这本就是一桩公平的买卖,事先谈好的价格,不存在强买强卖,一切都是出于自愿的。四海商会的那笔报酬虽然不多,却是他们应得的,取出之后,老夫自会如数交给他们的亲人。老夫在意的也并不是这些报酬,老夫在意的是天剑门在四海商会的声誉。因此,这件事情必须要和四海商会说个清楚,要让他们知道,我们天剑门的人为了完成任务,坚守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的任务并没有失败,他们只是在完成任务以前、就死了……”
萧兰儿的内心有所触动。
她不但听明白了,而且听得十分敬佩和感动,所以,她又将包裹系在了身上,对卢靖南说道:“好,我与你们同行!”
第一百三十章 岳明
天剑门和仙刀门带着伤员,与萧兰儿同行,已经离开了翠微山。
郑贺年纵有百般不愿,也都已是枉然,他望一眼冯海的尸体,无奈的走到了谢晓天面前,作揖拜谢道:“今日、多谢谢老前辈出手相助。”
谢晓天道:“不必客气。”
他巡视一眼志气受挫的翠微剑派弟子,微微舒一口气,望向郑贺年,询问道:“郑掌门,老夫出面为那位萧姑娘做担保,你心中可有不满?”
郑贺年答道:“有谢门主出面担保,晚辈并无不满。”
谢晓天不以为然,想了想,又问道:“你认为,究竟是留下她的好,还是放走她的好。”
郑贺年答道:“自然是放走她的好。”
谢晓天眼波一亮,问道:“说说看?”
郑贺年静默片刻,答道:“卢靖南与沈轻鸿、不会放过她的。”
谢晓天老眸微微一眯,又淡淡一笑,称赞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随后,一拂白衣,背负双手转过了身去,道:“回天柱峰!”话落,一跃而起,化作一道流光,向着翠微剑派的南山正门飞去,覃岳明与周云净二人紧随其后。
刘浅洲正要跟上,却见秦淑远似在踟蹰,疑惑的望他一眼,催促道:“师弟,跟师傅回去。”话落,也化作一道流光,向着翠微剑派的南山正门追了过去。
秦淑远注意到萧兰儿是和卢靖南、沈轻鸿一起离开的,心中本就很是担心,此刻又听了谢晓天与郑贺年的对话,内心更加的不安了起来,被刘浅洲的一声催促从忧虑中唤醒后,也只得无奈的向着翠微剑派的南山正门先追了过去。
郑贺年见各方都已离去,总算放松了下来,望一眼满目狼藉的后山,再看一眼气势颓然的门中弟子,内心一抹屈辱感油然而生。
老三林松走上前来,惋惜一叹,轻轻报道:“除了五师弟以外,死了七个弟子……”
郑贺年回神,神情萎靡的轻轻应了一声:“嗯……“随后转身看向了冯海的尸体。
他对冯海的自我牺牲感到十分意外,同时也十分感激,因为冯海不但抗下了所有的罪名,同时也打消了陈桥生、李静心等人曾经的疑虑。不但挽救了翠微剑派此时的危难,还间接的帮助他重新凝聚起了师兄弟们之间的向心力。
他现在唯一的污点,就只剩下当初在青梅林时、所做出的那一个决定了……
陈桥生、李静心等师兄弟们此时都已围在了冯海的尸体旁,其他的门中弟子也正陆续将牺牲弟子的尸体抬在一起。
郑贺年想了片刻,带着林松也走了过去。
陈桥生抬起目光、漠漠的看了一眼郑贺年,随后又垂下目光看向了冯海的尸体,喃喃道:“他本来不用死的。”
语气虽然不重,但却不难听出他心中的不满。
郑贺年对此也并不反驳,巡看一眼师弟们,静默片刻后,轻轻回道:“是我的错……”
陈桥生又看了一眼郑贺年,终于发觉他身上还有可取之处,不在言语。
老九赵寅看了一眼郑贺年,心中也生出自责,轻轻说道:“不,是我的错……”
师兄弟们不由得都看了一眼赵寅,也都不再说话。
——赵寅认为,如果不是他当时不小心剐蹭掉了脸上的面罩,一切便都会按照老十二王东当初的计划正常进行,今日的冲突也就不会发生,冯海也就不必将功赎罪的死。只有郑贺年一个人心里清楚,在师门二字面前,他的确如孙小德预料的那样、比不上冯海!但值得他庆幸的是,他依旧还是翠微剑派的掌门!
郑贺年为了表达对冯海的感激,减轻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凝聚人心,便重新打起精神,挺起了胸膛,朗声说道:“翠微剑派的所有弟子都听着!冯海是为了翠微剑派而死的!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不许再私下议论此事,更不许有人再污蔑他的名声!”
师兄弟们对此都不反驳。
……
谢晓天带着覃岳明、周云净落在了翠微剑派的南门广场,正要走出翠微剑派南门,却发现少了刘浅洲和秦淑远,正疑惑间,便见到刘浅洲已经追赶了上来,问道:“你小师弟呢?”
还不等刘浅洲回答,秦淑远也已经追赶了上来,向谢晓天作揖道:“师傅。”
谢晓天点了点头,道:“此事已了,随我回天柱峰。”话落,转身迈出了翠微剑派的南门。
秦淑远跟上前去,又唤道:“师傅……”
谢晓天顿住脚步,疑惑的望向秦淑远。
秦淑远道:“师傅,我还未和我娘道别,我想先回去和我娘道个别,顺便还想在秦王府多住几日。”
谢晓天微微一怔,思忖片刻,道:“也好,回去代为师向你娘问好。”
秦淑远作揖道:“谢师傅。”
谢晓天点头应过一声,催促道:“去吧。”
秦淑远又向谢晓天默默作揖拜了一礼,向着南方的秦王府飞去了。
谢晓天望着秦淑远飞远,稍作思量,对覃岳明道:“岳明,你也跟过去,看看你师弟是不是真的回秦王宫了。”
覃岳明的性子大大咧咧,跟踪师弟的事情他更是从未做过,闻言不禁一愣,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道:“师傅,我不太明白……师弟他不回秦王府,还能去哪……我看不必了吧……”
不等谢晓天发怒,刘浅洲已用溯雪寒枪拍了一下覃岳明的后腰,敦促道:“师傅让你去,你就去!记住,不要让师弟发现。”
谢晓天不动声色的看了覃岳明一眼,知他性格如此,也并不责备。
覃岳明回过神,对谢晓天作揖拜道:“是,师傅。”话落,向秦淑远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谢晓天思虑片刻,问刘浅洲道:“浅洲,你好像已经明白了为师的用意?”
刘浅洲道:“略懂一二。”
谢晓天道:“说说看。”
刘浅洲想了想,道:“正如翠微剑派郑贺年前些日在奉天大殿中所言,卢靖南与沈轻鸿如此急迫的进攻翠微山,报仇心切只怕是假,贪图翠微剑派的师门宝物才是真,他们此行未能达成目的,必然会将心思放在那位萧姑娘的身上,师傅是在担心,秦师弟会去营救那位萧姑娘,他若真的去了,无论是对上卢靖南还是沈轻鸿,都毫无胜算。”
谢晓天点了点头,道:“我观察他先前与那位萧姑娘之间的举止,好似有爱美之心呐……”话落,轻轻叹了口气,随即一拂白衣,背负双手向前迈出一步,乘风而起,向着西南方的天柱峰飞去。
刘浅洲与周云净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一丝担忧的神色,随即一跃而起,扶摇直上,追随着谢晓天向西南方的天柱峰飞了过去。
天柱峰,奉天大殿。
谢晓天的肉身本体正五心朝上,端坐在高堂之上的巨大原木坐榻之上。
奉天台。
谢晓天的元神也正独自望着西方的群峰叠嶂,默默沉思,直到黄昏,他的元神才慢慢淡去,化作一缕青烟飞进了奉天大殿。
奉天大殿正堂左右分别有三个偏室,其中一个是书房。
谢晓天的肉身本体睁开眼睛,又稍作沉思,叹了口气,起身走进了左侧的书房,片刻,再走出来的时候,手已经多了一封书信。
他来到奉天大殿门口,元神胀大出体,化为天空巨大虚影,叫了一声:“云净!”
声若洪钟,传遍了天柱峰周围的百余大山。
不多时,周云净背着一杆苍龙涤角枪,飞落奉天台,神情淡漠,拜道:“师傅。”
谢晓天元神归体,将书信递出,说道:“你去一趟须弥山,将这封回信交给昭华寺的普恒方丈。”
周云净道一声:“是。”接下书信,扶摇而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饮酒
当晚阳沉落西天的一线云层,绚丽的晚霞也渲染上了一抹浓重的黑色底蕴,羽绒般的昏黄色卷云逐渐被黑色底蕴所侵染,天色便也就越发显得昏沉了起来。
在这样深沉而又辽阔的天色中,天剑门与仙刀门的一行人、也正如一群鸿雁在极速北飞!
卢靖南回望一眼身后弟子背上驮着的伤员,再看一眼夜幕来临时的大地江山,转头对身旁的沈轻鸿与萧兰儿大声说道:“沈老弟,萧姑娘,受伤的弟子需要修养,眼看夜色将至,不如先去前方的梨山镇上修整一夜,明早在继续赶路,如何?”
沈轻鸿不假思索的回道:“好!”
萧兰儿望一眼伤员,也觉得修养一夜是有必要的,便回道:“好!”
卢靖南随即领着众人飞向了洪川山脉西侧的梨山镇。
——洪川山脉西侧突出的一片山林中,因生长着满山遍野的雪梨树,而被当地人俗称为梨山,当地的部分农户将雪梨的种植、从梨山向西一直延展到了山脚下的一方平野,与这片雪梨相邻的北面,便是梨山镇的位置,西侧紧挨着一条宽阔的南北官道。
梨山镇上常有来往的客商借宿,镇上客栈的房间原本是充足的,但今日因为天剑门与仙刀门的到来,已是客满为患,以至于天剑门与仙刀门半数以上的弟子、不得不四处寻访,借居于民宿。
卢靖南、鲁志平、李龙涛,还有沈轻鸿、王甲略,与萧兰儿一起住进了一家“悦来客栈”。
夜晚的时候,卢靖南敲响了萧兰儿的房门,等萧兰儿打开房门,客气说道:“萧姑娘,多亏了你的线索,我天剑门才能出了季家庄的这一口恶气,为此,我与沈门主特意已备下薄酒,还请萧姑娘务必赏光。”
萧兰儿心中恶气仍在,也并不接受如今的这个结果,回绝道:“卢门主有所不知,我本是不会喝酒的,时下也有些累了,只想休息。”
卢靖南道:“不饮酒也无妨,萧姑娘只需以茶代酒即可。”
萧兰儿想了想,不好再驳了卢靖南的面子,无奈道:“好吧。”话落,走出房间,带上房门,跟着卢靖南走进了沈轻鸿的房间。
沈轻鸿房间里的一张圆桌上、正摆着丰盛的菜肴和美酒,圆桌旁除了沈轻鸿以外,还坐着鲁志平、李龙涛,以及王甲略。
众人见卢靖南带着萧兰儿走进了房间,纷纷起身作揖,热情招待。
萧兰儿想不到会有这么多人在场,微微吃惊后,也作揖回礼,在卢靖南的引领下一同坐上了席位。
沈轻鸿随即举杯,道:“诸位,此番翠微山之行,能够一雪季家庄之耻,全赖萧姑娘不畏强敌,出面指证,为此,我提议,这第一杯酒,大家一同举杯、敬萧姑娘如何?”
众人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向萧兰儿敬去,附和道:“对,这第一杯酒,理应敬萧姑娘!”
只有卢靖南与萧兰儿未能及时起身举杯。
萧兰儿见这场面,无奈起身道:“诸位前辈的好意我心领了,来之前已与卢前辈言明,我本是不会喝酒的,只以茶代酒如何?”
卢靖南也起身,佯装为难道:“诸位,来之前,老夫已许诺萧姑娘只需以茶代酒即可,切莫强求啊。”
王甲略道:“卢前辈此言差矣,只怕是萧姑娘在与你谦虚呢,今日在翠微山,萧姑娘当众所展现出来的英雄气概,那可是丝毫不弱于任何一个男儿啊!”
鲁志平望向众人,附和道:“此言不虚,依在下看来,也就是萧姑娘生了一具女儿家的躯体,若是换一具男儿之身,再有个百十年,在下也该自愧不如啊!如此英雄之气,岂能少了酒量?”
李龙涛也附和道:“正是。”看向萧兰儿道:“这第一杯酒,有如此多的前辈相敬,萧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该推辞的。”
萧兰儿望一眼众人,内心十分不愿,稍顿片刻,问道:“诸位前辈,你们当真认为此事就可以这样了结了吗?”
李龙涛等人面面相觑,缓缓放低了酒杯。
沈轻鸿想了想,道:“萧姑娘,实不相瞒,老夫对这样的结果同样也是心存不满,只是无奈于七重门已经介入了此事,想要靠手里的刀解决这件事已是不可能的了,眼下的局面,已算是咱们能够争取到的最好的结果了,不但门中弟子得以扬眉吐气,等这件事传播开去,亦足可扬威于外了,再闹下去……怕只会是适得其反了……”
卢靖南沉思过后,也开口说道:“沈门主所言不错,识时务者为俊杰。”看向萧兰儿道:“萧姑娘,老夫先前便曾对你说过,来日方长,切莫冲动行事,眼下,咱们缺乏能够证明事实的依据,便只能权且忍耐一时,若萧姑娘日后找到了新的证据,老夫可对天盟誓,定会卷土重来,绝不善罢甘休!”
萧兰儿不禁望向卢靖南,眼中又泛起一丝希望,询问道:“卢门主此话当真?”
卢靖南道:“师门血仇,岂能儿戏!不但是我,我想沈门主也与老夫有着一样的想法吧?”
沈轻鸿提起胸中一口正气,附和道:“不错,若是以后有了新的证据,在下也愿意同卢兄一起,再上翠微山讨个说法!”话落,轻轻叹一口气,续道:“只是眼下,咱们不得不暂且忍耐一时啊……”
萧兰儿望着眼前的酒杯,想了片刻,深深换一口气,道:“好,今日这酒,我萧兰儿陪诸位前辈喝了!”话落,拾起桌上酒杯仰头倒进了嘴里,忍着酒气一口吞了下去,看那模样,还如喝水一般。
众人不禁纷纷称赞一声“好!”
鲁志平更是夸赞道:“萧姑娘果然女中豪杰,如此年轻,便已不输男儿气概,未来甚是可期啊!”话落,与众人一起举杯,也是一饮而尽,随后再满一杯,敬向萧兰儿道:“我这第二杯,该敬萧姑娘的这一身英雄气概,先干为敬!”话落,举杯饮尽。
萧兰儿此刻只觉得心怀坦荡,英气勃发,举起酒杯望向鲁志平,道:“晚辈有幸结识诸位前辈,方是人生之幸事,这第二杯酒,需我敬诸位前辈才对!晚辈先干为敬!”话落,仰头饮尽杯中酒!
众人顿时开怀,举杯同饮!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迷醉
如此推杯换盏,不经多时,萧兰儿便已是面红耳赤,眼冒金花,又被几人劝下一杯酒后,第二杯还未举起,便是一头倒在了席面上。
沈轻鸿等人相视一眼,都放下了酒杯。
卢靖南轻声唤道:“萧姑娘,萧姑娘?”
萧兰儿动了一下,轻轻应道:“嗯……”
卢靖南想了想,温声和气的问道:“萧姑娘,你家中还有何人?”
萧兰儿道:“还有一个侄儿……”
卢靖南与沈轻鸿相视一眼,继续问道:“除了你的侄儿,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萧兰儿道:“还有……曹飞……”
卢靖南顿时感到疑惑,温声和气的问道:“曹飞是你何人?”
萧兰儿缓了几口酒气,道:“是……是我的仆从……”
卢靖南恍然,片刻又问道:“萧姑娘……你可曾将抄录过来的东西给他看过吗。”
萧兰儿想要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脑袋沉的要命,只得又趴了下去,缓了缓,道:“他不识字的……”
卢靖南直起上身,望着萧兰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又贴过身去,轻声询问道:“你只身在外,就不怕他们再偷了你的东西?”
萧兰儿不再说话,终于撑起脑袋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人,随后又趴在了席面上,打了个酒嗝,拧着眉头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卢靖南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哦……没什么。”端起酒杯,举向萧兰儿道:“来,老夫再敬你一杯。”
萧兰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不……不行了……我已经……醉了……”话落,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又两腿一软,滑倒在了地上。
卢靖南与沈轻鸿相视一眼,似乎失去了耐性,从桌上拿起酒壶,起身来带萧兰儿的身边,蹲下身躯道:“不,萧姑娘还没有醉。”举起酒壶兀自喝下一口酒,又看向了萧兰儿,口是心非道:“像萧姑娘这样年轻而又不乏英雄气概的女子,实在是世间少有,更何况,你我修习的都是剑道,老夫自认为、在剑道上有资格做你的师傅,因此,才问了问你的家人,实不相瞒,老夫有意收你为徒,带你回雁回峰修习剑道,你看如何?”
萧兰儿感受到地上的一阵凉意,喘了两口气,摇了摇头,道:“不……我不需要师傅……我……我该回去了……”说话间,已在努力的撑起身体,却发现身体早已不受使唤。
卢靖南终于失去了耐性,左手捏起萧兰儿的下巴,把右手中酒壶凑到她的嘴边,将酒水灌进了她的口中。
萧兰儿在强迫中咽下几口酒水,终于奋力的抬起胳膊挡开了酒壶,迷离的望了一眼卢靖南,随后垂下头去,努力的甩了甩沉重的脑袋,缓下几口气,说道:“我……我该回去了……我要回去……”跌跌撞撞的向着门口爬去。
沈轻鸿一个闪身来到门前,关上了房门。
萧兰儿靠在门框下,终于凭借仅存的那一点意识,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卢靖南起身走到萧兰儿身边,道:“萧姑娘,老夫也不想再与你拐弯抹角的说话了,只要你肯交出翠微剑派的东西,老夫就让你毫发无损的回到萧府,如何?”
萧兰儿脑袋发懵,一个劲儿的再往下垂,一言不发,也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在无动于衷。
卢靖南续道:“你若不同意,那老夫就不能保证你日后还能不能见到太阳了,毕竟,在地牢里可是很黑的,那种日子现在提前想想,也是十分可怜的……”说话间,已蹲下身躯,问道:“你认为呢?”
萧兰儿晃了晃脑袋,迷离的睁开眼睛撇了卢靖南一眼,说道:“我答应过七重门,不会说……不会说的……”,
卢靖南低下头瞅了一眼萧兰儿迷醉的表情,没想到萧兰儿醉到这种神态,依旧还保持着一丝理智,觉得不可思议,抬起头想了想,道:“老夫先前已经说过了,你与冯海之间的事发生在灵州,谢晓天也已经没有理由阻止你离开了,当时你若不答应,谁也奈何不得你,老夫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既然如此,那可就不能再怪老夫了……”话落,右手张开,五个指尖发出五行之力,勾住成一道五行封印,印上了萧兰儿的腹部,将她腹部一颗金丹完全孤立在了那道五行封印之中。
萧兰儿抬起一只手想要扒拉开门,却被卢靖南随后一掌劈在后脑,打昏了过去。
卢靖南起身看向沈轻鸿,道:“沈老弟,她手上有一串昭华寺所赐的佛珠,我不能冒险带她回灵州雁回峰,就只能拜托沈老弟,将她带去洪河谷了。”
沈轻鸿道:“卢兄尽管放心,将她交给我便是。”
卢靖南问道:“沈老弟有办法让她开口?”
沈轻鸿看向萧兰儿,淡淡一笑,道:“想让一个女人开口,办法还是有很多的。”
卢靖南认同般的点了点头,道:“那咱们便按先前所言,在此分别吧。”
沈轻鸿点头赞同,望向王甲略道:“师弟,我要带着这位萧姑娘先行一步了,门中弟子就交给你了。”
王甲略作揖道:“师兄放心,明早我自会带着门中弟子回去的。”
沈轻鸿抬手打开房门,门外随即传进来一阵嘈杂之声,向门外望去一眼,便见到楼下的大堂内、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谈天论地的食客,随即抱起萧兰儿,向卢靖南等人告别道:“诸位,告辞了。”话落,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沿着二楼的过廊寻到楼梯走到一楼,朝着客栈的正门外大步走去。
卢靖南迈出房门,望着沈轻鸿走出客栈的正门,才放下心来,回身看向李龙涛与鲁志平,叮嘱道:“二位师弟,我也要先行一步、去往灵州孝丰镇四海商会处理一些事情,门中弟子就拜托给你们了。”
李龙涛与鲁志平一同作揖,唯听李龙涛说道:“师兄放心去吧,我保证一个都不会少。”
卢靖南点了点头,随即转身沿着过廊寻到楼梯,也走下二楼,向着客栈正门外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