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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余默然     风烟儒墨染txt下载     风烟儒墨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三章 恐惧

    他望着鬼驮山庄的废墟,心中渐渐泛起猜疑,随后便动身飞往了屠苏城,打算去萧府一探究竟,屠苏城的城郭刚刚映入眼帘,他便注意到了城南郊野上正在大打出手的四个身影,急忙落在屠苏城西南五里处的土坡上,观望起了四人。

    等卢靖南看清楚情形后,不由得心头一紧,随即取下背后的凌天剑,脱下外披的白衫、撕成三块,将头一裹、脸一蒙、剑一缠,便飞出了树林,祭出飞剑,冲进了战局!

    黄婆极力周旋,耐不住年老体衰,渐渐感到体力不支,动作也迟缓了下来,见张云鹤劈出剑罡斩来,急忙侧步躲闪,祭着两个银轮法宝攻向了张云鹤,被张云鹤的清风剑挥起罡风剑影斩飞开去,挺剑冲到她的眼前,立刻舞起莽纹黑杖挑挡,游身接一招扫堂棍,带起罡风棍影,攻向了张云鹤的下盘,又被张云鹤跃身躲过,回剑下扫面门而来,立刻横杖去挡,却不曾想,力道不足,没能压住清风剑的剑锋,反被张云鹤落地回身、翻剑挑住了莽纹黑杖,紧接着挺剑急刺,结结实实的刺在了她的胸口膻中穴上,伴着三尺剑罡的冲击力,她的身躯被戳的飞退,踉跄数步,倒进了荒丛,她纵是有银丝宝甲防身,也被这一剑戳的胸口直疼,险些喘不上起来。

    张云鹤哪肯给她喘息的机会,紧跟着上步一跃,卷起罡风剑影,劈剑便朝黄婆的会阴处斩了过去,誓要将她的肉身、自胯下会**、到头顶百会穴,从中一剑劈成两半,清风剑的剑锋眼看就要斩下,忽见一柄飞剑从右侧呼啸而来,刺向了张云鹤右腰处的京门穴,张云鹤不由得大惊失色,立刻收住下劈的剑势,用左手剑指顶住剑尖,扭身去做架挡,只听“叮嗡嗡”的一阵剑体颤鸣声响起,张云鹤的身躯便被那柄飞剑顶的飞退,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了身形,寻迹望去,正看到一个身穿灰白色交领长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接回飞剑,落在了黄婆的近处。

    黄婆被人救下,心有余悸,看见一个灰白色的身影飞落近前,虽是被他所救,但也不敢不防,从地上站起身来,召回两个银轮法宝防身,疑惑的看向了来人,困惑之余,不敢相认。

    孟尝风与陈玄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到,分不清来者是敌是友,纷纷收住剑锋,拉开了距离,警惕的看向了卢靖南。

    张云鹤却从刚才那一剑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敌意,警惕的打量一眼卢靖南,问道:“阁下何人?”

    卢靖南却并不回答,只看了一眼近处的黄婆,问道:“事成了吗?”

    黄婆听出是卢靖南的声音,慢慢放松了心中的警惕,回道:“成了!”

    卢靖南心中一喜,说道:“此地不能久留,快走!”

    黄婆闻言,看向了陈玄公,喊道:“老头子,快走!”

    孟尝风心头一紧,已知来者是敌,望向陈玄公,喝道:“想走?没那么容易!”挥起回光剑,卷起罡风剑影,又杀向了陈玄公。

    陈玄公急忙避开剑锋,挥起青虹剑,又与孟尝风展开了游斗。

    黄婆见陈玄公被孟尝风纠缠不放,心中恼怒,祭出两个银轮法宝也攻向了孟尝风。

    孟尝风剑术千变万化,以一敌二,竟也丝毫不惧,游身拆解开陈玄公的一剑杀招,再回剑斩飞两个银轮法宝,又挺剑与陈玄公斗在了一起。

    陈玄公心知孟尝风的难缠,对黄婆说道:“你先走,不要管我!”

    黄婆却不肯放弃陈玄公,回道:“要走一起走!”话落,又忽然回想起了陈玄公先前教给她的后天八卦剑罡要诀,于是,脚踏八卦步,翻起左手掐起了指诀,只见她周身真气又化作罡风,聚起了后天真土罡剑,随着她左手剑指一戳,全都顺着她的指尖刺向了孟尝风,同时祭回银轮法宝,又向孟尝风砸去。

    孟尝风一惊,急忙逼退陈玄公,抽身跳开距离,翻起左手剑指,聚起后天真火罡剑,回击向了黄婆,同时挽起右手回光剑,斩飞了银轮法器。

    两指罡风剑流顷刻间顶在一起,不住的震起罡风四散。

    陈玄公见黄婆竟又不自量力,运起后天真土罡剑,与孟尝风比拼起了道行的深浅,心中不由得一惊,担心她又要吃了大亏,便也脚踏八卦步,翻起左手掐出指诀,聚起周身罡风,凝聚出了后天真土罡剑,刺向了孟尝风,想要替黄婆分担一些压力。

    孟尝风见此,收起了回光剑上的后天真火罡气,祭起回光剑护住周身,翻起右手剑指,也发出后天真火罡剑,回击向了陈玄公。

    他仗着有《太上三绝》八卦朝元心印在体内加持,与黄婆和陈玄公两人对拼法力,竟也面不改色,丝毫不落下风。

    还不等黄婆用银轮法宝前去骚扰,便见孟尝风运起左手剑指猛地一顶,后天真火罡剑便夹杂着先天罡气冲破了黄婆的后天真土罡剑,刺向了黄婆的胸膛。

    黄婆急忙用莽纹黑杖去挡,还是被巨力顶飞,踉跄几步才站稳身形。

    她见孟尝风如此厉害,心思一动,便将目光望向了远处观战的萧兰儿,随后召回了两个银轮法宝,对陈玄公说道:“你先撑着,我去抓了那个姓萧的女贼过来,看他们还敢纠缠!”话落,飞身冲向了远处的萧兰儿。

    张云鹤见黄婆扑向了孟尝风,挥剑便要去阻拦,却被卢靖南斩出古朴的一剑,只觉无边剑气伴着罡风剑影逼到眼前,急忙横剑去挡,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倒飞了出去。

    他感受到卢靖南的一剑之威,不由得心中大惊,站稳身形后,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却听卢靖南说道:“你不需要知道。”

    张云鹤道:“凭阁下的一身道行,必不会是寻常之辈,今日为何要来帮这两个恶贼?”

    卢靖南道:“我既然帮了,自然有不得不帮的道理,我劝你放聪明一点,不要再多管闲事!”

    张云鹤望着眼前的蒙面人,也不再说话了。

    他翻起左手掐出了《太上三绝》的八卦朝元心印,心印落成时,天地间的先天罡气便也透过他头顶百会穴涌入了他的体内,恍似他的周身经脉已经与天地沟通在了一起,随后,他收敛起周身的后天真水罡气,涌入了剑锋,执剑便朝卢靖南攻了过去。

    卢靖南眼中精光一闪,不禁喃喃赞道:“有点意思……”话落,也引剑迎上了张云鹤。

    三个回合后,便听卢靖南说道:“原来是太乙玄光剑术。”随后,一剑又将张云鹤斩飞了出去。

    张云鹤站稳身形,左手运起剑指,释放出周身后天真水罡气,又凝聚出后天真水罡剑,刺向了卢靖南。

    却见卢靖南从容不迫的运起左手剑指,发出后天罡气,回击向了张云鹤,两指罡风剑影顶在一处,只片刻,张云鹤便败下了阵来,被卢靖南的一指罡气打入胸口,身体立时倒飞出去,受了一些内伤。

    张云鹤站起身时,嘴角已有血迹,他虽然在刚才的修为对拼中败了,但也试出了卢靖南的深浅,只是仍然没有看出卢靖南所使用的剑道路数,因此,还不愿放弃。

    他擦掉嘴角的血迹,脸色凝重的看向了卢靖南,说道:“原来阁下已是元神出窍的境界了,在下自愧不如,但责任在身,想要我就此退去,也是没那么容易的,愿向阁下再讨教几招剑法,不知意下如何?”

    卢靖南猜出张云鹤的用意,正要说话,却听到了黄婆的话语,要去抓了萧兰儿,心中大惊,偏头向黄婆看去,见她已经动身,急忙喝阻道:“住手!”

    黄婆应声飞落了下来,不再前进一步,只是抬头望着北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卢靖南的眼神也变了,他怔怔的望着北方的天空,目光中浮现出了满满的恐惧,似乎除了恐惧,他的心里再也生不出其它的情愫。

    张云鹤本要上前,再与卢靖南讨教几招,却见卢靖南的气势,在忽然间就全都变了,目光只是望着北方的天空,似乎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不禁感到疑惑,也向着北方的天空望了过去。

    只见远处的阴云之下,苍凉的屠苏城西北角上空,一道白色的身影、正朝这里急速奔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发难

    萧兰儿本以为孟尝风与张云鹤两人已经是胜券在握,却想不到树林里忽然间又杀出一个蒙面人来,她的心登时就又悬了起来,眼见黄婆随后又朝自己这里飞来,不自觉退了两步,转身就要向屠苏城飞去,但她刚飞起一段距离,便注意到了从西北方急速飞来的那只谛听,见它似乎也是奔着自己这里来的,心中一惊,不自觉落回了地面,紧接着,一阵劲风扑面而来,将萧兰儿身后的东南风都给顶了回去,吹的她长发直往身后飞扬,压得荒丛也抬不起头来,等萧兰儿睁开眼睛时,那只谛听便已经落在了她的身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连萧兰儿也吓了一跳,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谛听也已经压低了磨盘大的脑袋走到了她的跟前,目光在她手中的佛珠上瞅了两眼,便抬头望向了远处旷野上的五个人,随后,绕过萧兰儿,向着远处的五个人走了过去,而远处那五个人都不说话,它似乎还分不出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一时不好发难。

    萧兰儿从那压迫感中回过神来,转身看向了谛听,见它走的很缓慢,不明白它将要做什么。

    它的磨盘大的脑袋压得很低,独角朝天,目光炯炯有神,正直勾勾的望着远处的五个人,一双蒲扇大的犬耳高高耸立,耳廓朝外,脊背上的毛发也全都竖了起来,它的步子健壮而沉稳,像是迈在了每个人的心弦之上,神态威严且警觉,像是做好了一切应变的准备,看上去如猛虎出山,似雄狮近敌,俨然是一副攻击的姿态!再加上它那比牛还要高大的身躯,不怒自威,压迫感扑面而来,让人望而生畏!

    黄婆早已胆寒,不自觉已在向后退步。

    孟尝风也已胆寒,右手剑指猛地一顶,击退了陈玄公,接下回光剑,藏在了身后,同时,收敛住了周身罡气,生怕自己的锋芒会使那只谛听产生什么不好的误解。

    陈玄公站稳身形,见孟尝风忽然收敛住了全部的锋芒,目不转睛的望着北方,神情如临大敌,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偏头向北方望去,眼前一幕,顿时教他背脊发凉。

    孟尝风与张云鹤不知前因后果,更不知那谛听为何而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暗自戒备,做好了逃命的打算。

    但陈玄公心里却十分清楚,那谛听是冲着他与黄婆来的,见黄婆还不逃命,情急之下,飞身冲了过去,拉起黄婆的胳膊,急道一句:“快走!”趁着孟尝风与张云鹤不明所以的时候,便从卢靖南的头顶飞过,向着不远处的树林急急逃命去了。

    陈玄公不开口说话还好,他一开口说话,那只谛听立刻就辨认出了他的声音,眼见猎物要逃,顿时大怒,发出一声虎啸,声传百里,爪下猛地发力,一跃冲起,凌空急奔,便向着黄婆与陈玄公逃去的方向追了过来。

    孟尝风、张云鹤、卢靖南眼见那只谛听迎面扑来,心中大惊,但看它速度奇快无比,绝非自己可比,便知此刻再想着逃跑,已是根本来不及了,都下意识做好了紧急避敌的准备,却见那只谛听从卢靖南的头顶上、如一阵强风般呼啸而过,直径奔着黄婆与陈玄公的方向飞去了,心中顿时感到庆幸。

    卢靖南惦记着黄婆与陈玄公已经到手的宝贝,想要获渔翁之利,转身便要去追,却见孟尝风与张云鹤也追了上来,心中大怒,再也顾不得藏拙,转身便向孟张二人斩出了一道凌云剑意,击退了孟张二人,厉声警告道:“再敢纠缠,就莫怪老夫剑下无情了!”话落,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谛听,却见那谛听已经追上了黄婆与张云鹤,心中顿时紧张。

    陈玄公带着黄婆向南方的树林急飞,心里期望着卢靖南与孟张二人能够先行抵挡一会儿,哪知道、那谛听竟然丝毫不理会卢靖南和孟张二人,直奔着他们追了上来,速度之快,简直难以想象,眼看树林就在眼前,而那谛听却已经扑到了身后,陈玄公的心中顿感绝望,再也没有了任何侥幸的想法,心中一狠,无端生出许多胆气,对黄婆急道一句:“你先走!”随后一把推开了黄婆,转身劈剑,迎着谛听的血盆大口斩了过去。

    那谛听怒吼一声,只用右前爪一拍,便挡开了青虹剑,紧接着左前爪即到,对着陈玄公的胸膛挠了下去,只一爪便将陈玄公从空中拍落,砸回了地面,它的身躯在空中来不及止步,又向前方飞出一段距离,落回了地面,调转身来,又凶神恶煞的看向了陈玄公。

    陈玄公只觉得胸口奇痛无比,肋骨断了四根,抬头看时,才发现胸膛上的衣物已经破损,三道巨大的爪痕,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黄婆不肯独自逃跑,见此一幕,便要冲过去查看陈玄公的伤势,却听陈玄公喝阻道:“不要过来!她落回地面,一时不知所从。

    陈玄公来不及多想,又从地上站了起来,警惕的看向了不远处那只虎视眈眈的谛听。

    谛听见他站了起来,将之视为了一种反抗,发出一声低吼,便又气势汹汹的向着陈玄公逼了过去,见陈玄公脚踏八卦步,掐出指诀,卷起周身罡气,化成了后天真土罡剑,全都刺了过来,巨口一张,朝着天空猛吸了一口灵气,伴随着悠长的虎啸,全都喷向了陈玄公。

    只见一道飓风从谛听的口中喷出,卷起烟尘滚滚,夹杂着土石乱飞,顷刻间、便将陈玄公卷了进去。

    等它停下吼声,烟尘再被东南风吹散时,陈玄公已经倒在了地上,他撑着青虹剑从地上爬起来时,还忍不住呕出了一团淤血,想必是受了严重的内伤,眼见谛听压低着脑袋又朝自己走了过来,心中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黄婆眼看今日已是劫数难逃,陈玄公将要性命不保,也无端生出一些胆量,祭出两个银轮法宝便向谛听的脑袋砸了过去。

    却见那谛听停下脚步,调转过头去,一爪拍飞了一个银轮,紧接着再一张口、又咬住了另外一个银轮,随后,便将目光盯上了远处的黄婆,只见它眼中凶光一闪,虎口猛地用力,那连秦淑远的乌麟吟风枪都打不出一个缺口的银轮法宝,竟然被它一口给咬碎了,那银轮中的法宝器灵也同样难逃厄运,被它一口吸进肚子里,吃掉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佛钟

    黄婆只是听闻过这只谛听“伏魔尊者”的威名,却不曾亲眼见识过它的厉害,眼下亲眼所见,不禁心中骇然,祭回剩下的一个银轮,再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只谛听却已不打算放过黄婆,吐掉了口中破碎的银轮,随后向她飞扑了过去。

    黄婆在这危急关头,只得又祭出银轮法宝向谛听迎面砸去,趁着谛听一爪拍飞银轮的间隙,向树林的方向急急飞逃,似乎是想要借用树木去做周旋。

    但见那谛听虽然身材高大,行动却很是灵活,只在地面借力一踏,龙躯一扭,便已转向,紧追黄婆的背影,张口咬了过去。

    黄婆感到背后一阵发麻,转头看到一张血盆大口咬来,心中无比惊悚,急忙转身,架起手中莽纹黑杖去挡,却见那谛听一口咬下,莽纹黑杖竟也如麻花一般、被它咬碎了,紧接着、她的整个胸膛便被谛听的两只前爪蹬住,扑进了树林边缘的荒丛,震起劲风四散。

    黄婆被那只谛听踩在身上,居高临下、虎视眈眈的望着,只觉得头晕目眩,口中直冒鲜血,背部被震的发麻,胸口却疼痛无比,仿佛整个胸膛都已经被那只谛听给踩踏了下来,满腔鲜血不停的往喉头涌动,半条命都已经没了。

    而那只谛听却并不管这些,它踏着黄婆的胸膛,只是再看、再读,看黄婆的心事,读黄婆这一生所犯下的所有罪过。

    它从黄婆惊恐的心念之中,看到了曾经那一张张栩栩如生、却又垂死挣扎的面孔,读到了昔日那一桩桩不为人知、却又鲜血淋漓的事情。

    它勃然大怒,不顾黄婆那一双惊恐的眼神,奋起前爪,对着黄婆的胸膛便是一阵狂挠乱抓,若不是那一件银丝宝甲果真不凡,只怕黄婆的胸膛立时就要化作一堆烂泥了。

    但那一顿狂挠乱抓,力量巨大,也不是黄婆眼下还能扛得住的,她抬起双手断杖,想要去做最后的挣扎,却想不到,那举动更加惹恼了谛听,反被那只谛听一口咬在左肩,将她的一条左臂生生撕扯了下来,疼的黄婆忍不住仰天发出了一声惨叫,再向她的左肩看去时,那件银丝宝甲也没能幸免,已被谛听的牙齿给咬烂了。

    谛听也终于注意到了黄婆身上的那件银丝宝甲,吐掉黄婆的左臂,紧接着一口便又咬在了黄婆的胸膛,扯起那件银丝宝甲便是一阵摆头狂甩,用它那两颗金石可碎的獠牙,直将那件银丝宝甲撕裂出两条长长的口子,也不肯作罢!

    ——

    孟尝风与张云鹤被卢靖南一剑逼退,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便看到了前方发生的一幕,眼见那只号称“伏魔尊者”的谛听,竟然如此刚猛,都已不敢再上前插手去管这件事情。

    卢靖南眼见黄婆已经被那只谛听扑在身下,生死未卜,心中也是无可奈何,回过身去,再看孟张二人时,恍然间、见到屠苏城的西北方、又飞来一个老和尚的身影,速度奇快无比,转眼便落在了萧兰儿的身边,心中登时一紧,再定睛仔细一瞧,不由得大吃一惊,脱口便说道:“糟了!是普洪!”转身便向着陈玄公冲了过去!

    不管陈玄公曾经做过多少的错事,到老来,对跟了他一辈子的黄婆,总归还是有几分良心的,听到黄婆那一声凄厉的惨叫,再也顾不得自己的伤势,鼓起平生最后一口豪气,打算飞过去解救黄婆,但他刚一动身,却又被卢靖南一把拉住后襟、给拽了回去。

    只听卢靖南急切说道:“先别管她了,快走!”话落,提着陈玄公的后襟,便向着南方的树林飞逃而去了,但没飞多远,他便又被陈玄公拖回了地面,对他说道:“要走你自己走,我已辜负过她一次,绝不能再有第二次!”

    卢靖南怒道:“普洪也来了!再不走,就谁都走不了了!”

    陈玄公闻言,向北方望去,果见昭华寺里的四堂首座普洪、辞了萧兰儿,正朝这里飞来,心中顿时彻底的凉透了,心中不得不萌生出放弃黄婆的打算。

    这千钧一发之际,卢靖南早已没了耐性,翻起剑指,从背后偷袭,打在了陈玄公的后颈,陈玄公登时就昏了过去,卢靖南扛起陈玄公,头也不回的冲进了树林。

    孟尝风与张云鹤见此一幕,立刻向着树林追了过去,但那片树林茂密且深邃,已不见了卢靖南的去向。

    ——

    普洪一路向着屠苏城的方向追来,远远就看到了城外郊野上、萧兰儿孤单的背影,于是,便落在了萧兰儿的身边,向着萧兰儿走了过去。

    萧兰儿正心怀忐忑的望着南方,忽听一阵环响传来,偏头去看,见是昭华寺四堂首座普洪大师向着自己走来,心中微微吃惊,迎了上去,行一个合十礼,问候道:“普洪大师。”

    普洪还了一个合十礼,目光看向萧兰儿手中散乱的佛珠,随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它果然是为你而来的。”随后,转身看向了远处的谛听,白眉一皱,说道:“待老衲过去一看。”话落,已朝那只谛听的方向飞了过去。

    萧兰儿的“庇佑佛珠”被毁,实属一个意外,当她看到那串佛珠被毁的时候,心里便已在担忧,有了不好的预感。

    因为那只谛听一旦离开了昭华寺,必会惊动了昭华寺的普恒方丈,而普恒也必会派出与他同辈的高僧跟过来查看,而普字辈的高僧佛法高深,定力也极深,慈悲之心是绝不会因为凡情而有所动摇的。

    她想要抬手去阻止普洪过去,但终究还是放下了,眉宇间的忧愁、不自觉更深了几分。

    等普洪飞到近处,才看清楚黄婆的惨状,眼见那谛听仍不打算放过黄婆,心中顿时感到困惑,随即出言喝阻道:“尊者休得放肆!”话落,翻出右手,祭出了他那件佛门至宝:八叶莲华钟!

    只见一道宝光飞过,落在了黄婆的身上,在顷刻间胀大,化成了一口金灿灿的巨大佛钟,将黄婆罩在了里面。

    那佛钟高有两丈,仿佛是由佛光铸成的一般,通体透明,上面还密密麻麻的浮现出一篇经文,仔细读时,才会发现,那竟是有着八万多字的一整篇《大乘妙法莲华经》。

    谛听似乎知道这件宝贝的厉害,见它飞来,立刻跳了开去,对着普洪吼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着什么不瞒。

第二百二十六章 普洪

    普洪知它听得人心,辨得善恶,乃是扬善除恶的祥瑞之兽,明白它做出如此举动,必是事出有因,于是,提着九环禅杖向黄婆走了过去。他站在佛钟外,仔细看了黄婆两眼,见她已失去左臂,满口都是鲜血,双眼迷离,精神涣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以为死了,急忙收回他那口佛门至宝八叶莲华钟,上前两步,蹲下去查看,又见她气若游丝,还有一口气在,心中松了口气,随即抬起右手,在她左肩处连戳两指,止住了血涌。

    他轻轻一叹,起身看向了谛听,右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话落,左手拄着九环禅杖走到了谛听面前,高抬右掌推到了谛听的面前。

    谛听站在那里,不闪不避,反而迎上两步,将自己大大的脑门贴上了普洪的右掌,随后,与普洪一起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仿佛已是心念相通,普洪与谛听开始了不为人知的心念传音,谛听的声音浑厚低沉、语气老气横秋,而普洪则是面相慈悲、说的不紧不慢。

    谛听:“你为何要护着她!”

    普洪:“我看似是在护她,实则是在护你。”

    谛听:“你既然护了她,何必还要说出这般诳语!”

    普洪:“尊者既已悟得佛法,为何仍旧不能觉悟,还会这般暴戾?”

    谛听:“我方才观她心念,看到累累罪行,共计二十四条人命,历历在目,她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我欲度她下地狱,好教她早日还清孽债,重新做一个好人。”

    普洪:“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或早或晚,皆有定数,便如同这尘世间的纲常法纪、一般无二,你今日若是将她强行打死,来日、必会成为你的劫数,你好不容易悟得佛性,何苦还要再去沾染这无妄的因果,我方才护住她,不教她被你打死,便是在度你免去这个劫数。”

    谛听:“杀她一个,等同于斩去一个恶根,焉知不是一种善行?”

    普洪:“尊者休得胡言,杀念即是魔念,本身就是最大的恶根,无论何时何地,半点也不能沾染!若是沾染上了半点,你这苦苦修来的福报,只怕又要白白葬送了。”

    谛听:“我的先祖曾追随地藏王菩萨许下宏愿,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今,我也愿追随先祖宏愿,继承它的遗志,纵是永堕轮回,受尽百世劫难,只要能除恶扬善,何足道哉?”

    普洪:“尊者志向,感天动地,老衲自愧不如,但今日有老衲在此,断不能再教你伤了她的性命,她纵是恶行累累,罪孽深重,那也自有方丈法旨在等着她,以杀止恶,绝非善行!”

    谛听:“我知道你与方丈,都已参破凡尘,将会了却因果,但众生蒙昧,唯有入世,方能救世,若不除恶务尽,斩断恶根,这世间之恶,永远也不会有尽头的,恶人看不到今世的恶报、便不会知道悔过,善人看不到今世的善报,也终将会被逼成一个恶人,届时,正道势微,魔道猖獗,你再想去度,已是为时晚矣,那是你愿意看到的景象吗?”

    普洪:“六道众生因各自的因缘果报,而在六道之中轮转不休,好人自会有好报、进入上三界轮转,恶人也自会有恶报、进入下三界轮转,纵是我佛慈悲,也只度那有缘之人,若无缘份,强求也是枉然。”

    “这世间不知有多少众生,做了多少善事,好不容易修得几世善果,进入上三界、转世住胎为人,却又不能坚持,还是要永世堕在这轮回之中,不能解脱,着实教人惋惜,但惋惜归惋惜,缘分是缘分,有缘之人、自会被你度化,无缘之人、即使你度化了,也是没用的,若是强加干预,反而要惹出祸事。”

    “众生疾苦,唯有入世,方能救世,此言非虚,但你若要入世、救世,就需先做到出世,要想出世,就需先斩断因果,你连自己都无法做到,又怎能救得了别人?到头来,也只能是误入歧途罢了。”

    谛听:“那丫头今世与我相遇,便是她前世修来的善缘,她本性善良,我欲度她一劫,好教她走上正途,早日脱离苦海,你今日若不让我杀了此人,来日,那丫头必会因此而遭受劫难,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普洪:“尊者有舍己为人之心,乃是好事,可那丫头的事,也自有那丫头的因缘果报,她本心未定,会有此一劫,也是因为她一时不察,失守了本心所致,虽与我等有缘,奈何时机不到。”

    谛听:“她当初失守本心,是因为医者的求知之心,十分强烈,我曾观望过她的心念,遭逢变故,仍能坚守善念,已是难能可贵,若不及时开导,恐会生出变数,我在她的身上、隐隐觉察到了一丝浩劫的征兆。”

    普洪:“既是浩劫,那便更不是我等能够干预的事了,浩劫、绝非始于一人之力,即使干预了、也是无用的,该来的,迟早是会来的。”

    谛听:“你当真是不想让我打死她?”

    普洪:“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谛听:“你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普洪:“依老衲拙见,还是先把她带回昭华寺,交由方丈发落为好,等禀明了方丈,再做决断也不迟。”

    谛听:“也罢,那就依你所言。”

    普洪:“你往日的心境、清澈澄明,而眼下、为何会多出两股来路不明的戾气?

    谛听:“你在借机窥探我的心念?”

    普洪:“你徒增杀念,佛性有染,老衲不得不察。”

    谛听:“……”

    普洪:“这两股戾气来自于两道残魂,一道、像是一只蝠妖残留下来的,另一道、像是此人封存于法宝器灵中的一道神念,必定是你贪嘴,私自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谛听:“不过是一颗妖丹、和一个法宝的器魂而已,还不足以影响到我的心智。”

    普洪:“难怪你最近总是待在法堂里聆听佛经,原来是把北极山里的那只蝠妖给吃了!欸……等到你发觉心智被它影响的时候,就已经迟了,回去之后,我必会禀明方丈,让他为你诵经超度。”

    谛听:“区区小事,何必去打扰方丈。”

    普洪:“你不想让我告诉他也行,但需答应我,先把此人活着带回去,交由方丈发落,等我回去之后,再找机会,亲自为你诵经三日。”

    谛听:“好,我这就带她回去。”

    它随即睁开眼睛,转头向着黄婆走了过去。

    普洪也睁开眼睛,收回了右掌,见谛听张口咬住了黄婆的银丝宝甲,叼着她向着须弥山的方向飞了过去,总算松了口气,右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

    话说,谛听的虎啸,声传百里,惊动了整个屠苏城,城西有不少的百姓都在西北方的天空中看到了谛听显灵的身影,大家嚷嚷着“谛听显灵”的话语,纷纷涌上了城墙去观看实情,一时之间,城墙上响起了一阵议论之声。

    那谛听的一声虎啸,同样惊动了正在城东萧府里养伤的秦淑远,他走出南房客舍查看,却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但当他走出西南跨院那扇拱门,来到前院的时候,又听到了一声谛听的虎啸,这次他听的很清楚,声音是从城南传过来的,他正疑惑间,便看到曹飞走了过来,于是,问曹飞道:“这是什么声音?”

    曹飞从小跟着盗贼养父在灵州城长大,对谛听的声音并不陌生,见秦淑远问起,如实答道:“像是昭华寺里的那只谛听!”

    秦淑远虽然听说过那只谛听的传闻,但却还不曾亲眼见到过,而眼下那只谛听的声音、竟从屠苏城的南方传了过来,且声音中饱含着怒意,不禁让他的心中生出一阵担忧,犹豫之后,还是放心不下,决定亲自过去看看,于是,便忍着身上的伤势,向城南飞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轮宝

    当他落在南门城楼的飞檐上时,正见到裹头蒙面的卢靖南扛起陈玄公隐没进了南方的树林,孟尝风与张云鹤也跟着追进了南方的树林,一个白眉老和尚刚刚离开了萧兰儿,正向着南方以极快的速度飞去,而萧兰儿此刻正一个人孤孤单单的站在屠苏城的西北郊野,便毫不犹豫的向着萧兰儿飞了过去。

    萧兰儿心知普洪早已六根清净,不染凡俗,不但佛法高深、德高望重,且定力之强、仅次于昭华寺的方丈普恒,她自己纵是千言万语、也绝无可能会影响到普洪所做出的任何决定,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普洪向着那只谛听飞去、而听天由命般的等待着。

    她的内心既彷徨,又无奈,正是忧愁无人问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见到一个人影落了下来,偏头望去,果见是秦淑远正向自己走来,总算从那忧愁的心境中缓过神来,低头望了一眼手中散乱的佛珠,又抬眼望向远处的普洪,默默无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秦淑远已经从她的神态中看出了她的忧虑和不安,默默的走到她身边,疑惑的向普洪看了一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萧兰儿远远望见普恒已经使出了他那件佛门至宝八叶莲华钟、逼退了谛听,必定是将黄婆救了下来,脸上的忧虑更深了几分,有了一些迷茫的神色,听到秦淑远问话,也只轻轻的回道:“普洪大师来了。”

    秦淑远闻言一愣,疑惑道:“是昭华寺的四堂首座……普洪?”

    萧兰儿轻轻点头,回道:“嗯。”

    普洪身为昭华寺的四堂首座,被尊为方丈之下的众僧之表率,替普恒监管着昭华寺里的一众僧侣,乃是昭华寺方丈之下、当之无愧的第一得道高僧,在正道之中、也是有着赫赫威名的领袖级人物,放眼天下,亦是凤毛麟角,能与之匹敌的人,可谓是屈指可数。

    秦淑远虽然还不曾有幸亲眼见到过普洪,但却早就已经听闻过他的盛名,眼下得知是普洪亲临,不禁又向普洪望了过去,只见那口佛门至宝八叶莲华钟,金光夺目、着实不凡,后又化作宝光,被普洪收了回去,隐隐觉察出事情有些不对,回想起孟尝风与张云鹤追击的那个人,心中感到疑惑,问道:“先前的那个蒙面人是谁?”

    萧兰儿回想片刻,心中渐渐有所猜疑,回道:“我不知道,但看他的神态,像是卢靖南。”

    秦淑远心中一沉,惊疑道:“卢靖南?”回过神后,忙又追问道:“那两个恶贼呢,死了吗?”

    萧兰儿摇了摇头,没有言语。

    秦淑远心头一紧,终于明白萧兰儿为什么会一脸的忧虑了,他知道,对于萧兰儿来说,只有黄婆和陈玄公都死在这里,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再向普洪望去时,普洪已经走到了谛听的面前,而黄婆生死未知,想了想,担忧的问道:“你不想过去看看吗?”

    萧兰儿想了想,说道:“看与不看,结果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普洪大师佛法高深,定力超群,是绝不会顾念私情的,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可以改变。”

    秦淑远没有言语,犹豫之后,直径向着普洪飞了过去。

    萧兰儿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非但成不了事,还会冲撞了普洪,急忙也跟了上去。

    秦淑远第一次见到那只高大威猛的谛听,不敢靠前,只在三丈之外便飞落了下来。

    萧兰儿也跟着他飞落在了距离谛听三丈之外的位置。

    秦淑远见普洪右掌抵着谛听的脑门,双目闭合,好似睡着了一般,本想上前作揖说话,却被萧兰儿拉住胳膊,拦了下来,对他说道:“不要再往前了。”

    秦淑远不解的看向萧兰儿,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萧兰儿回道:“心念传音。”

    秦淑远微微一愣,已是心领神会,见黄婆正一动不动的躺在远处的地上,样子十分凄惨,犹豫之后,未敢造次,耐心的等待了起来。

    不过片刻,谛听便睁开眼睛,叼着黄婆向须弥山的方向飞去了。

    普洪望着谛听飞去,念过一声“阿弥陀佛”,这才看向了一旁的秦淑远与萧兰儿。

    秦淑远与萧兰儿眼睁睁看着谛听将黄婆带走,心中却也无可奈何,回过神来,结伴向普洪走了过去。

    只听秦淑远作揖拜道:“晚辈洪川天柱峰七重门秦淑远,拜见普洪大师。”

    普洪打量一眼秦淑远,问道:“可是洪川王府的秦二殿下?”

    秦淑远想不到普洪竟然也知道自己,恭敬回道:“晚辈正是。”

    普洪点了点头,随即皱起眉头,问道:“你既是洪川王府的秦二殿下,为何会来到这里,又怎么受伤?”

    秦淑远看了一眼自己白衣上的血迹,正要回话,便听萧兰儿说道:“回禀大师,他是为了护送我才来的,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先前的那两个恶人。”

    普洪以为是谢晓天的安排,说道:“原来如此。”

    秦淑远补充道:“晚辈并无大碍。”

    普洪点了点头,说道:“即是如此,便与这丫头一起,随老衲回昭华寺吧,事情究竟如何,方丈自有分晓。”

    秦淑远看了一眼萧兰儿,见她并不拒绝,回道:“好。”

    普洪转身,正要动身返回昭华寺,忽然察觉眼前有一道宝光闪过,不禁顿下身形,又转身循着宝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个佛门的银轮宝器,心中生疑,上前查看时,只觉得十分眼熟,捡起来,捧在手中再仔细一瞧,竟似回想起了什么,惊疑道:“这不是慈云寺的‘银光琉璃轮宝’么,怎会在这里?”

    “嘶……”

    他似乎猜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向谛听离去的方向望去一眼,接着猜疑道:“难道……那老妇人与慈云寺还有什么渊源?”

    他回过神来,想到慈云寺的“银光琉璃轮宝”本该是一双才对,于是,便在附近搜寻了起来,不过多时,另外一只也果真被他给找到了,只可惜,它早就已经被谛听给一口咬成四个了,里面的法宝器魂也早已经被谛听给吃进肚子里去了。

    普洪望着地上的碎片,愣神良久,才回过神来,摇头叹气,念了两声:“罪过,罪过。”解下身上袈裟,将地上破碎的“银光琉璃轮宝”与另外一只完好无损的,一并包在一起,提在手中,这才又走了回去,带着秦淑远与萧兰儿飞往了昭华寺。

第二百二十八章 佛窟

    万佛古窟,位于昭华寺的后方,由一整座山峰改造而成。那座山峰的表面,原本有着一层厚厚的覆土层,山体表面长满了高大的桦树,但由于昭华寺兴建之初,为了避免劳力伤财,所用到的土木都是就近取材,因此,就在那座山峰上修建了烧窑场、采石场、和伐木场,用以就地烧制砖瓦、开采石材、获取木料,渐渐的,那座山峰就秃了大半。

    昭华寺的第一任方丈玄灯祖师觉得、为了兴建昭华寺,而导致那座山峰面目全非,也是一种罪过,于是,便将那些个窑洞、石窟,全都改造成了佛窟,又历经后世数千年的扩建和修整,那座光秃秃的山峰早已被掏空了,演变成了如今妇孺皆知的名胜古迹。

    石窟之中,大小洞庭、相互连通,诸般佛像、应有尽有,遍地佛龛、供奉着香炉,满壁经文、画着诸佛传经的彩绘。这大小洞庭,无一例外,都联通着位于山体中空位置的那个最大的洞庭:千佛大洞庭!

    千佛大洞庭是一个圆形的佛法会场,其空间之大,足以容纳千人之众,乃是昭化寺除了法堂之外,另一个主要的法会场地,周围石壁上满满的全是佛龛,存放着佛门几乎全部的经文典籍,总称为《万佛古窟·无量大藏经》!

    万佛古窟乃是昭化寺的佛门重地,千佛大洞庭更是重中之重,有普字辈四大高僧常驻于此,镇守佛窟,管理经书。

    昭化寺的法堂是日常的集会之地,平常主要是“宗字辈”僧侣的集会场所,而千佛大洞庭则是昭化寺内部的集会之地,平常主要是“广字辈”僧侣的集会场所,至于寺外之人,若非有德高望重的高僧陪同,是决不能入内的。

    千佛大洞庭之所以得名“千佛”,是因为大洞庭的中心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地洞,名为:千佛洞。

    千佛洞中的空间宛如一座七级的浮屠宝塔,洞口在塔尖,而基座在地底,因此,洞口小而空间大,越往洞底、就越是宽敞,洞壁共分七层,呈环形修建有大小相同的佛窟,佛窟石壁上分部有大大小小的佛龛,供奉着昭化寺历代高僧遗留下来的肉身舍利,大的佛龛中、供奉的是肉身舍利,小的佛龛中、供奉的则是佛骨舍利。

    其中最特别的,莫过于千佛洞的洞底、中央位置、端坐在一个莲花宝座上的那一具、昭化寺第一任方丈玄灯祖师的金身舍利,虽已历经了数千年岁月,但看上去仍旧是栩栩如生,犹如活物!

    那具金身舍利面容苍老消瘦,如佛像般端坐,双手合抱在腹下,手中还放着一个精美且古老的银质藏经筒,筒中不知隐藏着什么经文。

    千佛洞的洞口处被一座巨大的莲花坐台封盖着,从表面看去,宛如不存在一般。

    此时。千佛大洞庭中。

    昭化寺的普恒方丈正端坐在中央巨大的莲花坐台上讲经,周围一圈,坐满了广字辈的僧众。谛听叼着黄婆的身躯来到千佛大洞庭,直径向着莲台上的普恒走了过去,引起众僧一片惊疑之声。

    普恒停下讲经,向谛听望去,见谛听口中叼着一个老妪,样貌十分凄惨,不由一愣。

    谛听走到莲台下,将黄婆放在地上,一跃跳上莲台,规规矩矩的趴下,将脑袋伏在了普恒的面前。

    普恒将右掌贴上谛听的脑袋,许久过去,才收回了右掌,恍似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回道:“嗯……知道了……”语气听上去很是轻盈,但声音却十分浑厚。

    谛听站起身来,一跃跳下莲台,瞅了黄婆一眼,便又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千佛大洞庭,不知去向。

    普恒朝莲台下的黄婆望了一眼,便又回过头去,讲起了佛经,周围广字辈僧众的议论之声也随之消逝,千佛大洞庭中又恢复了庄严肃穆的氛围。

    黄婆已经醒来,听到有人在讲解佛经,忍着断臂之痛,撑起上身向周围环顾了一眼,当她看到莲花石台上的普恒时,心中就已经猜出了这是什么地方,逃命的想法在顷刻间瓦解,无奈的低下了头去,顿了片刻,便努力的盘腿坐起,开始了静静的疗伤。

    普恒自顾自的讲着佛经,僧众也在专心致志的聆听,似乎所有人都已忘记了黄婆的存在,直到昭华寺的四堂首座普洪大师带着萧兰儿与秦淑远走进了千佛大洞庭,普恒才又停下讲经,遣散了广字辈的僧众,从莲台上走了下来。

    此时,千佛大洞庭中,已只剩下黄婆、秦淑远、萧兰儿、方丈普恒、四堂首座普洪、以及另外四名常驻千佛大洞庭的普字辈高僧:普方、普慧、普龙、普竹,共计九人。

    常驻千佛大洞庭的普方、普慧、普龙、普竹四位高僧,正在将广字辈僧众归还的佛经,重新归类,放入大洞庭石壁上的佛龛之中。

    而方丈普恒与普洪、秦淑远、萧兰儿三人见过礼数之后,就地在蒲团上坐下,开始了谈话,黄婆则又被晾在了一旁。

    ——

    卢靖南扛着陈玄公借助密林的遮掩,一路都在向着西南方急飞,因怕那只谛听收拾完了黄婆之后,会再追赶过来收拾他,因此,丝毫不敢停顿,看他急迫的神态,显然已经使出了逃命时才会有的力气,那速度、竟然比两手空空的孟尝风与张云鹤还要快上三分,一身元神出窍的本事,似乎全都被他用在跑路上面了,直到中午十分,飞跃过洪河天险,离开了灵州境内,才敢回头看上两眼,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那谛听都还没有追上来,想必是已经放过他们了,便落在了洪河南岸的一块大石上,将陈玄公放了下来。

    他从黄婆口中得知、宝贝他们已经得手,只是不知放在谁的身上,眼下见陈玄公还未醒来,便要上去搜身,谁知、刚一上手,便被陈玄公一把抓住了手臂,投来警惕的目光,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卢靖南的脸上,下意识地、泛起了笑容,随后,又想到自己正蒙着面,就算是笑了,陈玄公也看不到,便抬起另一手,拉下了遮面的破布,宽慰道:“是我,不要紧张,他们还没有人追来,我看你伤得很重,想先替你检查一下身上的伤势。”

第二百二十九章 假笑

    陈玄公松开了卢靖南的手臂,从地上爬起,说道:“不劳卢门主费心,我还死不了。”

    卢靖南错失时机,只得作罢。。

    陈玄公回想起自己昏倒的原因,质问道:“你偷袭我?”

    卢靖南解释道:“当时的情况紧急,我也是迫于无奈。”

    陈玄公又问道:“那老婆子呢,她怎么样了?”

    卢靖南摇了摇头,却又宽慰道:“你放心,以我对普洪的了解,他必不会放任那只谛听当着他的面、害了黄夫人性命的。”

    陈玄公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一想到这件事情,全是因为卢靖南当初的一席话而引起的,便气愤难平,说道:“这都是你的错!”

    卢靖南奇怪道:“这话从何说起?”

    陈玄公道:“若不是你当初跑来说的那一席话语,她又岂能起了贪念,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

    卢靖南不以为然,轻哼一声,说道:“你错了,我当初本来是不愿意说的,是你们非要过问的,我那时若是不说,反倒显得卢某人小气了!还有,我早就有言在先,那姓萧的姑娘若是回了灵州,绝不可再对她动手了,你那老婆子当初可是口口声声答应过的,如今,怎么又背弃了诺言、跑来了灵州?”

    陈玄公瞪了一眼卢靖南,回道:“这还不都是因为你当初有话没有明说?那姓萧的姑娘手上带着一串昭华寺的庇佑佛珠,这件事,你为什么不说?”

    卢靖南故作惊疑道:“佛珠?我怎么不知道。”

    陈玄公冷哼一声,说道:“你少在这里装模做样,要是早知道她与昭华寺还有这般渊源,我决不可能让她干出这等蠢事!”

    卢靖南心中还惦记那件宝贝的下落,忍下心中愤怒,陪笑道:“陈老弟先不要生气了,这件事,卢某人确实不知,若是早就知道,也绝不可能再让黄夫人去犯这个险的。”

    陈玄公将信将疑,缓下心境,说道:“事已至此,卢门主可不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观。”

    卢靖南眼皮一跳,随后陪笑道:“那是自然,若不然,卢某人也不会冒险前去相救了。”

    陈玄公回过神来,疑惑道:“卢门主是怎么知道我们有危险的?”

    卢靖南微微一愣,笑道:“不过是碰巧罢了。”

    陈玄公疑心道:“能有这么巧的事?”

    卢靖南心中急思,随即笑着解释道:“因为季家庄血案的缘故,我昨日恰巧又去了一趟孝风镇,处理一些相关事务,今早返回时,路过屠苏城,当真是恰巧撞见了,陈老弟就不要多心了。”

    陈玄公权且相信,想了想,问道:“依卢门主之见,我那老婆子还有的救吗?”

    卢靖南一时犯难,叹了口气,回道:“黄夫人必定是被普洪带去昭华寺了,昭华寺是什么地方,想必陈老弟也十分清楚,想要在那里救出黄夫人……难如登天呐……”

    陈玄公道:“就算是难如登天,咱们……也得想办法去救!”

    “咱们”一词,显得很有深意。

    卢靖南心中一沉,隐隐听出一些威胁的意味。

    陈玄公见卢靖南没有表态,接着说道:“这件事,全是因为卢门主当初的一席话语引起的,卢门主可不能一走了之,抽身事外。”

    卢靖南心中十分恼怒,脸上却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阳奉阴违道:“那是当然,陈老弟尽管放心就是,这件事,多多少少与卢某人也有些瓜葛,卢某人是绝对不会弃黄夫人于不顾的,只是,这相救之策,还需咱们慢慢计议……”

    陈玄公疑心道:“卢门主此话算数?”

    卢靖南信誓旦旦道:“卢某人愿对天起誓!”见陈玄公只是疑惑的望着他,并不阻拦,便也只好心中一狠,接着说道:“我若弃黄夫人于不顾,便叫我有朝一日,死无葬身之地!”

    陈玄公暗暗松了口气,这时才说道:“咱们百年交情,卢门主何必如此。”

    卢靖南心中恨的咬牙切齿,脸上却是笑容满面,说道:“正是因为有百年交情,才当如此,陈老弟不必见外。”

    陈玄公望着洪河涛涛之水,认为卢靖南敢于发下毒誓,比已想好了办法,问道:“卢门主可有良策?”

    卢靖南凝眉沉思,徘徊两步,说道:“黄夫人曾在慈云寺受戒多年,按辈分,也算是当今慈云寺主持苍月师太的师侄,我料想,昭华寺的普恒方丈若是得知这一消息,必会通知慈云寺的苍月师太过去查证黄夫人身份的,不论这件事的结果如何,普恒方丈也必会将黄夫人移交给慈云寺的人带回去处置的,到时候,便是咱们动手的绝好时机了。”

    陈玄公听到这一席话语,眼前豁然开朗,说道:“不错,正如卢兄所言,普恒必会将那老婆子移交给慈云寺带回去处置的,到时候,咱们只需在半道上设伏就行了,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还是卢兄的见解高明,陈某自愧不如。”

    卢靖南心中鄙夷,脸上陪笑,说道:“哪里哪里,并非是卢某人的见解有高明,而是陈老弟关心则乱罢了。”

    陈玄公总算觉得安心了许多。

    卢靖南道:“陈老弟这回可以放心了吧。”

    陈玄公舒展开眉宇,深深呼出一口胸中闷气,恍似连胸膛上那三处露骨的伤势也不再疼了,说道:“到时候,若卢门主肯再出手相救,在下便感激不尽了。”

    卢靖南露出满脸虚伪的笑容,说道:“陈老弟尽管放心就是,昭华寺,老夫万万不敢得罪,但慈云寺就另当别论了,只要不是苍月师太亲临,老夫便可出手!”

    陈玄公看向卢靖南,询问道:“一言为定?”

    卢靖南也直面陈玄公,答复道:“一言为定!”

    陈玄公当即作揖答谢道:“好,那陈某人就先行谢过卢门主了。”

    卢靖南假意一笑,作揖说道:“只要陈老弟不再因为此事,迁怒于我就好。”

    陈玄公回想起先前说过的话语,只觉得心里愧疚,说道:“在下承蒙卢门主的搭救,方才非但不曾答谢,还多有言语冒犯,实在惭愧,还望卢门主大人大量,不要见怪。”

    卢靖南客气笑道:“陈老弟对黄夫人的一切情真意切,卢某人感同身受,十分能够理解,陈老弟无需挂怀。”

    陈玄公更加无地自容,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卢靖南见时机已经成熟,犹豫之后,问道:“哦,对了,卢某人差点忘记了,先前曾听黄夫人说起过,二位的事情已经办成,东西也已经到手了,不知黄夫人的话,是不是真的?”

第二百三十章 翻脸

    陈玄公的心中忽又起了疑心,若说是假,怕卢靖南变脸,若说是真,又怕卢靖南索要,急思片刻,只能点了点头,先承认下来,稳住卢靖南。

    卢靖南暗暗心喜,问道:“这么说来,那萧姑娘的手中果然还有一份?”

    陈玄公回道:“不错,那姓萧的姑娘手上的确还有一份,我已经看过了,不似有假。”

    卢靖南终于安心下来,笑道:“那便好,也不枉陈老弟和黄夫人冒了这么大的险、受了这么多的苦……”转口便又说道:“黄夫人的事,咱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打探打探消息、提前做一做准备,着急也是无用的,只能先忍耐忍耐了,眼下,那件东西、不知可否让卢某先过过眼?”

    陈玄公疑心更重,心下急思,客气说道:“卢兄切莫心急,等救出了我那老婆子,陈某自会双手奉上。”

    卢靖南强忍耐性,谦逊笑道:“那萧姑娘的心思颇为缜密,我只是在担心,她会动什么手脚,她若是真的动过了什么手脚,只怕陈老弟也是难以知道的。”

    陈玄公疑惑道:“卢兄可曾亲眼见过那些东西?”

    卢靖南道:“那倒不曾,不过,卢某对炼丹之术也颇有研究,自以为、天下的丹方无数,但道理都是大同小异的,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

    陈玄公欲将卢靖南拉下水来,怕他见了宝贝不认账,想了想,佯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叹口气道:“实不相瞒,那东西并不在我这里。”

    卢靖南惊疑道:“不在你这里?”

    陈玄公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若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心急的要去救那老婆子了……”

    卢靖南将信将疑,脸上阴晴不定起来。

    陈玄公从他神态中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赶忙宽慰道:“不过,卢兄切莫灰心,东西已被那老婆子藏在了贴身的地方,只要她不开口,没有人会知道的,昭华寺里都是和尚,决计不敢贸然去搜她身的,只要咱们能把她救出来,我必会叫她将东西拿出,先请卢兄拿回去仔细鉴别,我已看过,那东西号称不老仙丹,虽缺失了一味主药,但却已能让人重获青春了,若是得以补全,必可参透上古祖巫的不死之谜!”

    卢靖南回过神来,又露出了虚伪的笑容,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陈老弟所言极是!黄夫人咱们是非救不可的!事不宜迟,需尽快商议出详细的对策才行!依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回大邙山去,重新再找一个山头暂且藏身,我先回去,帮你把青虹剑找回来,再派一些靠得住的弟子,去打探一下消息,只要一有消息,我便去大邙山寻你,到时,咱们再一起商议,你看如何?”

    陈玄公见卢靖南话语说的郑重其事,脸上神情亦可谓是从未有过的真诚,彻底放下了戒备心,露出感激的神情,也郑重其事的作揖道:“卢兄此番情谊,陈某铭记在心了。”

    卢靖南哈哈一笑,信步走到陈玄公身前,抬手按住他的礼数,说道:“咱们一同谋事,自是该祸福与共,何必放在心上。”

    陈玄公将手一推,说道:“纵是如此,也应当一谢。”

    卢靖南见此,也只好作揖回礼,说道:“此地不能久留,陈老弟多多保重,我估摸着、待会可能会有两个人追来,你先行一步,我留下来与他们周旋。”

    陈玄公见话已至此,只能听从卢靖南的安排了,也道一句:“保重!”转身便要离去。

    却见卢靖南右手五指张开,聚起心火、肺金、脾土、肝木、肾水五行之气,构筑成一道五行化生印,猛然踏前一步,重重拍上了陈玄公头顶上的百会穴,紧接着、用握剑的左拳,又重重打在了他后腰脊柱间的命门穴!

    陈玄公绝想不到卢靖南会在此刻对他动手,一时没能防备,受下头顶百会穴的一掌,脑袋一蒙,全身大震,如遭天雷轰顶,只觉得眼冒金星、两耳轰鸣,神念在顷刻间受到重创,元婴也被封印住了,已用不出一丝的真元,紧接着又受下后腰命门穴的一拳,下身一麻,脊柱已断,如遭巨斧腰斩,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觉,身体向后对折着、不由自主的飞了出去,软泥般摔在了远处河床的沙土地里。

    他稍稍醒过神来,眼前已经是一片血光,看什么都是血蒙蒙的颜色,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已是十分危险,翻身看向了卢靖南,正好见到卢靖南拔出了凌天剑,正从一片血色中、向着他一步步的走来,而他已是七窍都在流血!

    他又惊又怒,想要运起真气,却发现自己已经中了卢靖南的五行化生印,他想要站起身来,可是又发现自己的下身已经瘫痪、不听使唤,便只能用两手撑着沙地,拖动着身躯,一面不停的后退,一面质问道:“你……你要干什么!”

    卢靖南冷冷道:“你已经没用了!”

    陈玄公惊疑道:“你……你想杀了我?”

    卢靖南道:“不错,我要杀了你!”

    陈玄公感受到浓浓的杀意,想了想,提醒道:“你不要忘了,你想要的东西,都还在那老婆子的身上,你杀了我,什么也休想得到!”

    卢靖南冷冷一笑,说道:“事情都到眼前这个地步了,你真的以为、我还会为了那些东西,去帮你救那个臭老婆娘?”

    陈玄公惊疑道:“你……你若是杀了我,我那老婆子一定会指认出你的!到时候,你也休想脱得了干系!”

    卢靖南似是毫不在乎,说道:“她的人都已经在昭华寺里了,你还以为她真的能瞒得住么?就算她能瞒得住,那只谛听也早就已经记住我们两个的声音了,它要想来抓我们两个,谁也跑不掉!与其被动被抓,还不如就趁现在、先把你给杀了,然后、我再去昭华寺领罪,也可免得你到时候会胡说八道!”话语说完,挥剑便向陈玄公的头颅斩了过去。

    陈玄公手无寸铁,下身瘫痪,一身修为全被封印,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废人,只能连滚带爬的躲过了卢靖南斩下的一剑。

    卢靖南本可以轻而易举的结果了陈玄公的性命,可是他却没有。他像是一只狸猫正在戏耍着一只毫无反抗能力的老鼠,一剑接着一剑,直到斩掉了陈玄公的两条胳膊,让陈玄公彻底失去了移动的能力,才踩着陈玄公的胸膛,一剑洞穿了陈玄公的咽喉。

    而陈玄公也像是一只英勇就义的狮子,直到最后一刻,也不忘对着它的敌人发出愤怒的咆哮,仍旧在咒骂着卢靖南。

    当鲜血流尽时,亡者依旧死不瞑目,生魂破灭,天魂归于无极,地魂归于地府,而修炼者留下的元婴灵体,也正在迅速瓦解和消亡之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回光

    卢靖南拔出凌天剑,执剑甩去剑上血水,在陈玄公的尸体上蹭了两下,抹干净剑体上的血迹,将剑收回了剑鞘,蹲下身去,从陈玄公身上搜出了那一份染血的孙小德笔录。

    陈玄公眼睁睁的看着卢靖南的举动,却无可奈何,神情既绝望又悲愤,任由生命流逝而无能为力随后,他望向了天空,渐渐接受了自己悲惨的命运。他已不能说话,鲜血向咽喉涌动,只是在不断的发出“咔咔”的呛声。

    卢靖南翻看着手中的纸张,眉宇间尽是惊喜之色,内心久久不能平静,过目之后,又在陈玄公身上摸索了起来,片刻,搜出了一根由黄玉制成的玉简,玉简里面隐隐有着一丝鲜活的魂力,只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赵翎儿。

    他忽然回想起了五日前,曾在鬼驮山山阳一面的墓地里,见到过的那一个妙龄女子,随后,站起身来,看向了陈玄公,说道:“你可不要怪我,要怪、也只能怪你们做事太不小心,闹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他将手中的纸张与玉简收进怀里,接着说道:“你放心,卢某人既已发下毒誓,便一定会替你好生照顾黄夫人的,哈哈哈……”

    笑声过后,卢靖南扯掉头上、脖子上、以及剑上的破布,拿在手中,向着南方就近的村庄飞了过去。

    陈玄公无助的躺在洪河南岸的河床上,渐渐没了动静。

    当鲜血流尽时,亡者依旧死不瞑目,生魂破灭,天魂归于无极,地魂归于地府,而修炼者留下的元婴灵体,也正在迅速瓦解和消亡之中。

    ——

    孟尝风与张云鹤在密林中看不到卢靖南的去向,轻身飞上树顶,向四周观望了起来,不多时,便远远看到西南方有鸟儿惊飞,立刻循着方向追了过去,等追到树林边缘时,才看到远处是一片村庄,那蒙面人扛着陈玄公正在向着西南方急速飞行,背影已是十分渺小,显然已是逃得很远了。

    张云鹤道:“那蒙面人不好对付,若是把他逼急了,怕是不妥。”

    孟尝风道:“咱们已经答应过萧姑娘了,至少要弄清楚他们的去向,眼下如果放弃,有何脸面回去?”话落,继续向着西南方追寻了过去。

    张云鹤叹了口气,也紧跟了上去,但他们的速度显然不及卢靖南之快,没多久,卢靖南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之中。

    当孟尝风与张云鹤循着大邙山的方向、飞跃过洪河天险的时候,很容易就看到了倒在河床沙地中的陈玄公,落下来查看时,陈玄公已经死透了,鲜血染红了一片沙地,死状颇为凄惨,而那蒙面人早已不知所踪!

    孟尝风查看过后,摇头叹息,说道:“看样子,刚死不久。”

    张云鹤匆忙上去搜身,却什么也搜不到。

    孟尝风也搜了一遍,还是什么也搜不到。

    张云鹤叹了口气,疑惑道:“是那蒙面人杀的?”

    孟尝风看向陈玄公的尸体,说道:“他的元婴还未散尽,待我用回光术,将他的残念唤醒!”抬起左手,从身上摸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夹在指尖一震,催动了封存在符纸中的“回光咒”,符纸当即燃起了幽蓝色的火光。他再抬起右手,用两指一夹,剪出一朵幽蓝色的火苗,种进了陈玄公眉心处的天门穴,瞬间点燃了陈玄公还未散尽的元婴,唤醒了那残存的神念。

    陈玄公天门穴处燃起一朵羸弱的幽蓝色火苗,原本死寂的眼眸中、也泛起了幽蓝色的火光,嘴巴忽然一张,猛吸了一口空气,竟然开始有了呼吸,但也仅此而已,看上去仍旧还是死的。

    只听孟尝风问道:“是谁杀了你?”

    陈玄公喉咙漏风,嘴巴微动,发出几声轻吟,却说不成话,直到孟尝风伸出右手,捏合住陈玄公的喉咙,才听他含含糊糊的说道:“卢……南……卢……靖南……”

    孟尝风闻言一惊,疑惑道:“天剑门门主卢靖南?”

    陈玄公的尸体道:“是……是……卢……靖南……”

    孟尝风接着问道:“他为什么要杀你?”

    陈玄公的尸体道:“宝……宝贝……”

    孟尝风闻言又是一惊,问道:“宝贝?宝贝在哪里!”

    陈玄公的尸体道:“卢……靖……”名字还未念完,那仅存的一丝神念却已经破灭,他天门穴上的那一朵幽蓝色火苗也跟着破灭,眼中幽蓝色的火光随之暗淡下去,重新变成了一片灰色的死寂。

    孟尝风叹了口气,收回右手,在陈玄公的衣物上擦了擦,随后站了起来。

    张云鹤也站了起来,说道:“真没想到,那人竟会是天剑门的门主、卢靖南。”

    孟尝风叹息道:“咱们追丢了东西,只怕要对不住那位萧姑娘了。”

    张云鹤道:“眼下,既然已经知道、那件东西落在了卢靖南的手里,回去之后,也可有个交代了。”

    孟尝风摇了摇头,担忧道:“此人已死,咱们就算知道,只怕也是有口无凭了。”

    张云鹤道:“昭华寺的普洪大师既然已经出面来管这件事,那咱们只需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他即可,其他的事、也轮不到我们去管了,还是赶快回去,看一看那边的状况吧。”

    孟尝风道:“咱们就这么回去,也是不妥!”

    张云鹤疑惑道:“有何不妥?”

    孟尝风解释道:“这里四下无人,只有咱们两个,既无一个证人,也无半件证物,他就这么死在了这里,有什么能够证明,他不是我们两个杀的?又有什么能够证明,他身上的东西、不是我们拿去了?”

    张云鹤闻言一怔,说道:“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问心无愧,是咱们杀的,就是咱们杀的,不是咱们杀的,便不是咱们杀的,难道还能有人冤枉我俩不成?”

    孟尝风道:“这件事、既然已经惊动了昭华寺,那便不再是我们两个能够左右的了,到时候,咱们就算是说破了嘴,只怕也是会有人起疑心的。”

    张云鹤思量片刻,说道:“咱们一身正气,又不曾作恶多端,大不了,把那只谛听尊者请出来,帮咱们作证就是了。”

    孟尝风道:“咱们都是在为洪川王府做事,岂能什么秘密都让那只谛听知道了?”

    张云鹤不由得犯了愁,喃喃道:“言之有理。”沉思片刻,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孟尝风道:“依我之见,咱们还是把他也带回去吧,究竟是不是咱们杀的,只要验一验伤就知道了。”

    张云鹤望着陈玄公的尸体,愣神片刻,没好气一笑,说道:“说了这么大半天,原你是想让我背尸?嘿嘿!我可不干!”

    孟尝风尴尬一笑,说道:“咱们当然还是老规矩,石头剪刀布?”

    张云鹤无奈,将手揣进了袖子里,说道:“来!”

    孟尝风也将手揣进衣袖,喊道:“石头、剪刀、布!”

    两人一起亮出手来。

    孟尝风眼见自己的“布”已经赢了张云鹤的“石头”,开怀笑起。

    张云鹤脸上虽然十分不爽,但想了想,还是愿赌服输,扛起陈玄公的尸体,便向东北方飞去了。

    孟尝风望着张云鹤的背影,又笑了几声,随后,也随着张云鹤一起,向着东北方飞了回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黄娟

    当孟张二人回到屠苏城郊野时,郊野上已经空无一人了。

    张云鹤奇怪道:“人呢?”

    孟尝风道:“多半是去昭华寺了。”

    张云鹤道:“那咱们也过去吧。”

    孟尝风道:“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萧府通知二公子。”话落,向屠苏城飞去。

    张云鹤本要跟上去,想到自己身上还扛着一具尸体,只好留了下来。他将陈玄公的尸体放在地上,活动活动筋骨,恍惚间,在不远处的地上,看到了陈玄公遗留下来的宝剑,上前捡起来瞧了两眼,见剑上刻有“青虹”二字,便又捡起了一旁的剑鞘,将剑收了起来,走到陈玄公的尸体旁,叹道:“也算没有白白把你给扛回来,这柄剑,就当是报酬了。”

    孟尝风片刻返回。

    张云鹤问道:“怎么样,公子还好吗?”

    孟尝风摇了摇头,说道:“公子已经不再萧府,想必是跟着萧姑娘一起、去了昭华寺。”

    张云鹤道:“那还等什么,咱们也去!”话落,直径向着须弥山飞了过去。

    孟尝风目瞪口呆,看向地上的陈玄公,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扛起陈玄公,向着须弥山的方向追了过去。

    ——

    万佛古窟,千佛大洞庭。

    萧兰儿坐在蒲团之上,将在洪川经历过的事,如实讲来,因顾念秦淑远的感受,只是平白直叙,说的不偏不倚。

    再加上秦淑远在旁补充,各方言论,宛如情景再现。两人一直从翠微山上的争辩,说到梨山镇上救人,再到六合门解印,说到黄婆与陈玄公劫道抢宝。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普恒听两人讲完,沉思许久,说道:“此事,老衲知道了。洪川翠微山之事,由天柱峰七重门出面主持,老衲不便多言,还是先来说一说眼下的事吧。”

    他转头看向黄婆,抬手向一旁的黄色蒲团示意道:“这位黄老夫人,你也请到这边来坐坐吧。”

    黄婆神情怔了怔,随后,忍着伤痛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普恒近处的一个蒲团上。

    普恒问道:“这位黄老夫人,如何称呼?”

    黄婆对面普恒,气焰全无,神情颓然道:“区区在下,诨名,姓黄名婆。”

    普恒问道:“敢问俗名?”

    黄婆犹豫片刻,说谎道:“姓黄名梅。”

    普恒疑惑道:“黄梅?”摇了摇头,说道:“只怕,也并非是你的真名。”

    黄婆不言。

    普洪接话道:“师兄,你且先来看看这个。”打开身前的袈裟,露出了里面的银轮法宝,推上前去。

    普恒仔细一瞧,竟也认了出来,说道:“这是慈云寺的银光琉璃轮宝。”

    普洪道:“不错,这正是慈云寺的银光琉璃轮宝,是我在那边捡回来的,只可惜,已被那谛听尊者咬坏了一个。”

    普恒闻言,颇觉惋惜。

    秦淑远道:“两位大师,这双银轮,正是她的法宝。”

    黄婆无言以对,默不作声。

    普恒看向黄婆,又问道:“黄老夫人,我已经知道、你曾在慈云寺欠下过两条人命,你究竟是谁,只需请慈云寺里的苍月师太过来、一问便知,眼下、你难道还不愿意说实话么?”

    黄婆感到无奈,片刻,只得说道:“普恒大师、不必劳烦了,鄙人俗名……黄娟儿。”

    思堂首座普洪默念了两声,稍作沉思,问道:“你与慈云寺是何渊源,为何会有慈云寺的银光琉璃轮宝?”

    黄婆顿了顿,说道:“我昔日、曾在慈云寺苍如师太的座下修行,法号……慧仪。”

    四堂首座普洪凝思片刻,问道:“可是上一代灵州王周允的爱妾,后又被送去慈云寺里受戒的那个黄娟儿?”

    黄婆虽不愿意回忆往事,但还是虚心回道:“是。”

    普恒道:“可我却听闻,慈云寺里的那位黄夫人,早已身患恶疾,红颜早逝了。”

    黄婆犹豫片刻,无奈回道:“是我六根不净,夜里与人私逃了……”

    普恒闻言,不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已定佛心,说道:“原来如此。”接着问道:“与你一起私逃的人,可是那个叫做陈玄公的人?”

    黄婆心知,如果普恒请来了慈云寺的主持苍月师太、或者她的恩师苍如师太,一切都是瞒不住的,因此,颓然的点了点头,回道:“是。”

    普恒面色肃然,端坐在那里,宛如一尊佛像,接着问道:“那陈玄公又是何人?”

    黄婆沉默片刻,苦心说道:“普恒大师乃当世活佛,早已超脱俗世、不落凡尘,何必还要过问这凡俗之事。”

    普恒沉心,说道:“非也……昭华寺受灵州王室所托,总领灵州方外事宜,素来以‘见性’‘救世’为己任,上求佛道、下化众生,责任在身,不可不问。”

    黄婆无奈,只得说道:“他俗名叫做陈武亮,诨名玄公,本是一个浪荡江湖的道门散人,因与我情意相投,便带着我来了灵州,游说我嫁给了先王周允,做了妾室……”

    四堂首座普洪疑惑道:“陈武亮……可是先王周允身边的那个青虹道人?”

    黄婆点头道:“是。”片刻,续道:“我做了先王周允的妾室后,因对他念念不忘,便以学道为名,把他请到了王府里,做了先王身边的宾客。”

    普恒沉寂片刻,喃喃念道:“罪过、罪过。”回过神来,接着问道:“老衲从谛听那里得知,你曾在慈云寺犯下两条人命,可有此事?”

    黄婆无奈的点头,说道:“确有此事,不过,那实属无心之过。”

    普恒问道:“此话怎样?”

    黄婆道:“我在慈云寺里的那些年,时常对我的师傅苍如师太说起过,我六根不净,与佛无缘,祈求她让我还俗,可苍如师傅却对我说,这是灵州王室的规矩,先王死后,妾室一律都要削发为尼,与青灯古佛为伴,不得还俗,我没有办法,只好让陈武亮想办法带我离开,在一次幽会时,被我的师姐们逮到了,争斗之时,不幸失手,杀了两个……”

    四堂首座普洪稍作平静,疑惑道:“此事,怎么不曾听慈云寺说起过。”

    黄婆不言。

    普恒叹了口气,说道:“只怕是为了顾及王府的颜面。”

    四堂首座普洪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普恒想了想,接着说道“这件事,自会有慈云寺的苍如师太前来过问,老衲先不定论,还是先来说说眼下的事吧。刚才听这丫头所言,又有秦公子在旁作证,说你与那陈武亮,皆是受了天剑门门主卢靖南的指使,可有此事?”

    黄婆猜出陈玄公不在这里,必是已经被卢靖南救走,因此,不愿意出卖他,权衡片刻,摇了摇头,说道:“这件事,都是因我的贪念所起,并没有人指使,还请普恒大师明鉴。”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主谋

    普恒道:“如此说来,你已自认是这件事情的主谋了?”

    黄婆犹豫片刻,回道:“是……我是主谋。”

    普恒思量片刻,说道:“可刚才听这位秦公子所说,你与他争斗之时,曾在言语中多次透漏过,事发前,你曾与卢靖南见过面,关于这丫头的事情,你也都是从他的口中获悉,此事,你又作何答辩?”

    黄婆无可否认,回道:“我无话可说。”

    普恒问道:“你与他见面之事,可否讲来?”

    黄婆想了想,说道:“五日前的黎明,他忽然来到大邙山鬼驮峰、找我叙旧,闲话间,说起了翠微山上的事,我听他话语间,提到了翠微剑派的一件宝贝,一时好奇,就追问了他,他碍于情面,就将事情告诉了我,我听过之后,久久不能忘怀,于是,就起了贪念,做下了这件事……”

    普恒疑惑道:“他话语之间,难道就不曾怂恿过你?”

    黄婆回想当时情景,说道:“不曾怂恿过。”

    普恒感到奇怪。

    秦淑远思量道:“五日前的黎明?也就是说,卢靖南是离开了梨山镇之后,便过去找了你?”

    黄婆道:“他只说、是在返回灵州的途中,忽然想起了我们,所以、就特意过来探望。”

    秦淑远不禁失笑,说道:“他和沈轻鸿刚在梨山镇上用甜言蜜语灌醉了萧姑娘,想要对萧姑娘不利,不料,却被我和我的三师兄撞破了他们的好事,岂会有那份访友的闲心?依我看,他只怕是故意要去找你们的!你都已经被他给利用了,难道还要在这里帮他说话?”

    黄婆顾念陈玄公的安危,以及卢靖南临危相救的情谊,说道:“事到如今,我已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所说的话,句句属实,绝无包庇之意。这件事,全是因我的一时贪念所起,陈武亮也是受了我的怂恿,与此事并无多大的干系,他曾多次劝阻过我,我却不肯听劝,他顾念我的安危、才参与了进来。好在、萧姑娘并无大碍,还望普恒大师能够慈悲为怀,放过陈武亮,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我甘领责罚。”

    秦淑远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萧兰儿,见她低垂着脑袋,不好开口说话,便替她说道:“普恒大师万万不可相信她说的话,他那个老头子,必定也是明知故犯!养了两条毒蛇,不知曾经害过多少人的性命,今日若是放过了,日后不知又会害了多少好人,更何况,萧姑娘的那些东西、已经落在他的手上了,若不追回来,只怕翠微剑派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候,萧姑娘可就有麻烦了。”

    黄婆看向秦淑远,说道:“秦公子,我知道你心疼这个姑娘,可她手上的东西,来路只怕也不干净!”

    秦淑远道:“萧姑娘的东西,究竟干不干净,自有翠微剑派的冯海说了算,冯海都不曾说过什么,你又凭什么来说?”

    黄婆道:“翠微剑派的冯海、已经被这姑娘给逼死了,他只怕是有口难言了。”

    秦淑远道:“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东西真的不干净,那也不是你们前来抢夺的理由!”

    黄婆不服气道:“她能去偷别人的,我为什么不能去抢她的?难道在秦公子的眼里,就只许这丫头去偷,不许我这个老婆子去抢吗?”

    秦淑远心中忽然恼气,但碍于普恒的面,也不敢造次,说道:“萧姑娘只不过是抄了冯海的东西而已,又不曾拿了他的,况且,事后,冯海也已经亲口原谅过萧姑娘了,你一个事外人、又何必在这里多嘴?哼!像你这样的恶贼,要是换做在天柱峰上,我早就该一枪捅死你了!”

    萧兰儿只是低头不语,既不为自己辩解,也不曾生气,神情看上去有些愧疚、也有些为难。她知道这件事普恒自会有一个公正的判断,无需秦淑远去为她争辩什么,但秦淑远话语却都是在维护着她,她心下很是感激,但当着普恒的面,也不好去做出一些提醒他的举动,因此,只能低垂着头,沉默不语。

    四堂首座普洪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打断了两人的话语。

    黄婆回过神来,想了想,转回话题,说道:“普恒大师,我已领罪,我是主谋,我愿意去找陈武亮,让他将那些东西悉数奉还给萧姑娘,今后也绝不敢再犯了,还望普恒大师能够慈悲为怀,从轻发落,放过陈武亮这一次吧。”

    普恒沉下心来,问道:“将陈武亮救走的那个蒙面人,你可愿意说么?”

    黄婆犹豫不答。

    普恒道:“你若是不愿意说,那老衲也只能再派那只谛听尊者出去找人了,到时候的结果,恐怕就难以预料了。”

    黄婆险些死在那只谛听的口中,心中余悸未消,垂下头去,神情绝望道:“我愿意说。那个蒙面人……正是卢靖南。”

    四堂首座普洪闻言,喃喃说道:“果然如此。”

    普恒的白眉微微一皱,随后舒展开来,接着问道:“那卢靖南既然不曾怂恿过你去做这件事,他又为何还要前来救你。”

    黄婆想了想,面露难色道:“我不知道……”

    普恒面色肃然,问道:“你不愿意说么?”

    黄婆犹豫片刻,说道:“想必是……怕我们出事之后、会牵累到他吧……”

    普恒将信将疑,静默片刻,看向了远处正打理经书的四位普字辈高僧,唤道:“普竹师弟!”

    普竹闻言,走上前来,合十拜道:“在!”

    普恒吩咐道:“劳你去一趟慈云寺,将苍如师太请到这里来,就说,她有一个法号叫做慧仪的弟子,犯了过错,眼下正在这里,烦请她亲自过来相认。”

    普竹合十拜道:“是。”放下手中经书,转身走出了千佛大洞庭。

    黄婆心中纵是有一万个羞愧、不敢去面对她昔日的恩师,却也是无可奈何,只能任凭普恒接下来的安排了。

    普恒却不曾有半点动容,说道:“你罪孽深重,本该将你关入封魔洞中,受戒悔过,但顾念到你是苍如师太的弟子,便等到苍如师太到来,由她决断吧。”

第二百三十四章 悲愤

    黄婆宁可回慈云寺,也绝不想去封魔洞中受戒,心中只得祈求她的恩师苍如师太到来之后,能够将她带回慈云寺、另行责罚。

    这时,昭华寺的宗泽和尚走进了千佛大洞庭,向普恒作合十礼道:“启禀方丈,寺内来了两位道人,说是要来寻找洪川王府的秦公子。”

    普恒闻言,看向了秦淑远。

    秦淑远知道孟张二人都在追赶那个蒙面人,得知那个蒙面人是卢靖南后,心中正是担心,听到宗泽和尚的传报,总算安心了许多,对普恒说道:“方丈大师,那两位道人想必是晚辈的张伯和孟伯。”

    普恒见秦淑远已是承认,对宗泽和尚说道:“请他们过来吧。”

    宗泽和尚踟蹰道:“他们还带来了一位死者。”

    众人闻言都是一怔,随后,又都感到疑惑。

    只有黄婆听了这句话后,脸上渐渐露出了不安的神情。

    普恒想了想,问道:“人在何处?”

    宗泽和尚道:“因怕惊扰香客,已将他们引到了后院,此刻正在禅堂门外等候。”

    万佛古窟乃是昭华寺的重地,千佛大洞庭更是圣地,不宜将死者带到这里,因此,普恒对众人说道:“诸位,请随老衲前去看看吧。”

    众人纷纷起身。

    普恒见黄婆伤势很重,连站立尚且不稳,更别说御气腾空,想了想,对萧兰儿说道:“丫头,劳你带上她吧。”

    萧兰儿看了一眼黄婆,无奈道:“好。”

    普恒感到欣慰,向千佛大洞庭外走去。

    萧兰儿走向黄婆,搀扶着她,与秦淑远一起,也跟着走出了千佛大洞庭。

    万佛古窟外,是用石砖铺就的广场,平坦、整洁,地势边缘修有石栏,多有僧众在此演练佛门棍术,用以强健体魄,因为有些僧侣的力量收发还不自如,时常破坏脚下的石砖,所以,秉持谁破坏谁修理的规矩,此刻也正有僧侣搬来石砖,拿着铲刀在进行修理。

    眼下的时辰本该已是黄昏,因为夏日昼长夜短的缘故,天空依旧还很明朗。

    普恒带着众人飞往昭华寺后院禅堂。

    禅堂、本该是僧众们集体坐禅的地方,外人不得入内,但由于有“万佛古窟”的存在,僧众们更愿意去那里集体坐禅,因此,普恒接受众意,不再强求僧众们在此坐禅,为避免荒置,将“禅堂”改为了另外一个“知客堂”,用做方丈平时暂歇和会客的场所。

    当孟张二人带着陈玄公的尸体来到昭华寺的大门外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接引香客的小和尚问明缘由,立刻向寺内通报,宗泽和尚得知消息,便将孟张二人引到了后门,从后门而入,来到了禅堂。

    宗泽和尚前去向普恒通报,孟尝风将陈玄公的尸体放在地上,与张云鹤一起静静等待,不多时,便见普恒带着众人落在了不远处,迎面走来,于是,也迎了过去。

    孟尝风作揖拜道:“在下洪川孟尝风,这位是我的好友、洪川的清风道人张云鹤,有幸、见过普恒方丈!”

    还不等普恒回话,便见黄婆脸色已是大变,跌跌撞撞的奔向了陈玄公的尸体,惊疑道:“老……老头子?”等确认过两眼,果见是陈玄公的尸体,顿时悲愤交加,欲哭无泪,张大了嘴巴,许久,才嚎啕出声来!

    普恒惋惜摇头,向孟张二人合十回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秦淑远与萧兰儿见到陈玄公已死,也不免感到意外。

    孟尝风叹了口气,看向秦淑远,关心道:“公子,你有伤在身,岂可乱跑。”

    秦淑远回道:“我不要紧。”

    孟尝风见他逞强,也无可奈何。

    四堂首座普洪见黄婆这般悲情,疑惑问道:“此人可是陈玄公?”

    张云鹤回道:“正是。”转身看向了黄婆。

    却见黄婆冷静下来,收敛住了悲情,转头朝他看来,当见到他手中那把青虹剑时,目光中的悲戚全部化成了冰冷的恨意。

    张云鹤见此,心平气和道:“你不必这样看着我,我们两个虽然有意要去杀他,可却晚了一步,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指着孟尝风道:“这位便是洪川城的回光道人、孟尝风,他曾用‘回光术’唤醒过此人的残念,从此人的口中得知,杀死他的人,乃是天剑门的门主、卢靖南,他身上的东西,也已经被卢靖南拿去了,至于这柄剑、是我从屠苏城的郊野捡回来的。”

    秦淑远与萧兰儿闻言,顿时感到不安。

    黄婆却是将信将疑,神情疑惑不定。

    孟尝风接着说道:“你若不信,可亲自查验他的伤势,他的致命伤在咽喉,我们赶到时,他的前胸还有一个脚印,像是在失去反抗能力的情况下,被人踩着胸膛,一剑刺穿了咽喉,另外还有两处伤势,一处是在头顶上的百会穴,另外一处、则是在后腰处的命门穴,像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偷袭,先是一掌打碎了他的头骨,又一拳、打断了他的脊柱!”

    黄婆惊疑不定,回头看向陈玄公的尸体,匆忙检查了起来,果见陈玄公的头盖骨已经碎裂,脊柱也已经被人打断,后腰处的命门穴上,还留下有一个紫黑色的拳印,渐渐相信了孟张二人的话语,也相信了卢靖南就是凶手,回过神后,难言心中悲愤,恶狠狠的念了一声:“卢靖南!”老泪簌簌,咬牙切齿起来。

    她这一辈子,对陈玄公是有喜、有悲、有乐、有苦、有恨、有爱,这千般滋味糅合在一起,化成了她一生的写照,而在这一生写照之中,尽都有陈玄公的影子,他纵是有着千般不是,作恶多端,那也是与她共度了一生的男人,此刻,她的男人因为她的一时贪念、和一意孤行,被人利用,惨遭唾弃,死于非命,她的心中如何能不自责?又如何能不生恨?

    而眼下,她就算是已经幡然醒悟,那也已是太迟了。

    普恒看着黄婆这般痴迷难悟,不禁摇头叹气,道了一声:“痴儿……”领着众人走上前去,顿了顿,对黄婆说道:“黄夫人,节哀顺变。”

    黄婆缓住悲伤的情绪,抬头迎着日光看了一眼普恒,随后低下头去。

    普恒想了想,问道:“对于此人的死因,你可有什么想要辩驳?”

    黄婆静默片刻,无奈的摇了摇头。

    普恒又想了想,问道:“即是如此,那你先前所说的那些、有关卢靖南的说辞,可还作数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请罪

    黄婆陷入沉寂,不做应答。

    作数、与不作数,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已经向普恒领罪,自认为主谋,难道眼下再去反悔?反悔的话又岂能还有说服力?更何况、她说的那些话,也都只是事实,并不存在虚假,难道还要再去编谎话、构陷卢靖南?

    不,那样太便宜他了,她今后、只想看着卢靖南去死,才能解恨!

    她想到此处,心中的悲愤便全都消散了,变得空空如也,心境平静下来,神情也变得漠然了。她接受了这个事实。天地之间,她虽然已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但她的余生却也已有了目标,纵是要与仇恨为伴,那也不会再觉得孤单了。

    普恒蹲下身去,亲自查看过陈玄公的死因,起身摇头叹息,见黄婆不作回应,又说道:“既然、你并不否认先前的言论,那便是还作数了?”

    黄婆依旧无言,也不作回应。

    秦淑远看在一旁,急在心中,虽然希望黄婆能够站出来揭露几句卢靖南的恶行,但却不知内情,恐惹挑唆之嫌,无法开口。

    萧兰儿正在关心那份“不老仙丹”丹方的下落,心中也是着急,但有普恒在此、为她做主,她也只能继续耐心等待。

    普恒叹了口气,想了想,问道“那你还有什么话、想要为自己辩解么。”

    黄婆终于又摇了摇头,说道:“普恒大师不必再问了……我领罪……”

    普恒见她如此,也无可奈何,遵从她的意愿,没有再向她问话,思量过后,对宗泽和尚吩咐道:“宗泽?去‘金刚洞庭’,将你普能太师叔请到这儿来。”

    宗泽和尚作合十礼道:“是。”向万佛古窟去了。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道急迫的声音,呼唤道:“方丈大师!方丈大师!”

    众人循声望去,正见到宗明小和尚领着卢靖南走了过来。

    卢靖南神色匆匆,无奈于宗明小和尚腿短,脚步不快,他“哎呀”一声短叹,索性抱起宗明小和尚,两步并作一步,向普恒急步走去!待他走到近前,将宗泽小和尚放在地上,起身作揖,脸色凝重道:“天剑门门主卢靖南见过方丈大师!还有普洪大师!哦,原来萧姑娘也在,那真是太好了!方丈大师,我有十分要紧的事,要向你禀明!”

    众人见此一幕,顿时感到差异,不清楚卢靖南唱的究竟是哪一出戏,只有方丈普恒和四堂首座普洪的定力深厚,不曾乱了心境,向卢靖南合十回了一礼。

    普恒迎上两步,问道:“卢门主,何事这样慌张?”

    卢靖南见普恒已在问话,暗暗松了口气,从身上取出那一份染血的纸张,微微愣神,交给了身旁的宗明小和尚,示意宗明小和尚给方丈送去,随后,露出满脸自责的神情,郑重其事的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此行,是特意过来向方丈大师请罪的!”

    秦淑远与萧兰儿见到那一叠纸张时,不禁又都提起了心来,听到卢靖南请罪的话语,才明白、卢靖南这是要学曾经的赵国廉颇、负荆请罪来了!

    连黄婆都感到惊疑,等着要看那陈玄公究竟是要作何表演。

    宗明小和尚也才六七岁,还看不懂眼下的情形,接下了卢靖南递过来的纸张,走到普恒面前,交给了普恒。

    普恒拿起那一份染血的纸张,犹豫之后,还是翻看了起来,目光中逐渐泛起几分惊疑,面上却不曾有太大的动容,等看过之后,想了想,问卢靖南道:“卢门主,你这是作何?”

    卢靖南自责一叹,满脸正色的说道:“方丈大师有所不知,洪川季家庄血案中的死者,有七位是我的门人,幸得有萧姑娘出面指证,才能在翠微山上昭雪,五日前,我在返回灵州的途中,因为心情实在是郁闷难当,便想找人倾诉一番,忽然回想起,我在洪川大邙山间、还有两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于是,便去寻访,不曾想,还真被我给找到了!闲话间,我向他们二人倾诉苦恼,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竟把翠微剑派宝物之事、给说了出去,经不住他们再三追问,碍于故友的情面,我只好将这件宝物的详情、全都告诉了他们,还曾再三叮嘱他们,宝物一事、非同小可,万万不能再透漏给旁人!却不曾想到……”

    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却不曾想到,他们二人竟然萌生出了夺宝的贼心,将主意打在了萧姑娘的身上,跑来灵州,对萧姑娘动了手!在下一来,是不忍看着故友铸下大错,二来,是怕他们二人牵连了自己,因此,便撕破了外衫,做了个蒙面人,想要出来劝阻,恰逢贵寺的谛听尊者与普洪大师先后赶到,在下实在是不想被人认出,因此,匆忙间,只得先救走了一个。”

    “我与他谈话间,得知他们二人抢来的东西、正放在他的身上,便极力劝说他、快快将那些东西还回来,怎奈他死活不肯,还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要我不要多管闲事,在下知道此事必定是瞒不过方丈的,因此,无奈之下,只好大义灭亲,将他给杀了,眼下,特来将此物归还给萧姑娘,还请方丈大师多多赎罪!”

    非但方丈普恒与四堂首座普洪听完这一席话语后,惊疑不定,便连秦淑远与萧兰儿也差点就信以为真了,更别说孟尝风与张云鹤两人。

    只有黄婆听完了这一席话语,又生出一阵咬牙切齿的恨意,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转身看向卢靖南,说道:“你胡说!”

    卢靖南看向黄婆,说道:“黄夫人,我哪里是在胡说?”

    黄婆道:“分明是你贪图那些东西,自己不敢动手,才跑过来将那些事情告诉我们的!”

    卢靖南冷下脸色,说道:“黄夫人,普恒大师德高望重,当着他的面,没有证据的事,你可不能乱说。”

    “你……”

    黄婆有苦难言,恨了片刻,悲愤的说道:“我们昨夜的行踪,绝不曾告诉过任何人,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日来了灵州,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有危险的?”

    卢靖南早有准备,对普恒说道:“方丈大师,不瞒你说,这位黄夫人,正是先王周允的爱妾,后来又被送去慈云寺受戒的那个黄娟儿,他这个老头子,也正是昔日先王周允身边的那个青虹道人、陈武亮。他们二人背地里私通多年,被慈云寺撞破之后,恼羞成怒,杀害过两位无辜的比丘尼。”

    “我知道他们都并非善类,将事情告诉他们之后,感到十分后悔,因怕他们会背着我、来到灵州,对萧姑娘不利,从而牵连到我,因此,就派了名弟子前去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昨日收到弟子传报,说他们烧了山庄,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我便立刻赶了过去,但等我赶到那里查看时,他们的山庄早就已经烧没了,他们二人也早就已经走的没影了,我担心萧姑娘的安危,便立刻向屠苏城赶了过来,却想不到,正好在屠苏城外撞见了此事,欸……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因为我的一时口无遮拦所引起的,卢某人还未曾向萧姑娘赔罪,还望萧姑娘见谅。”

第二百三十六章 奸滑

    普恒与普洪佛心澄净,自然都已经看出卢靖南的来意,只是卢靖南的说辞与先前黄婆的表述十分吻合,他们都是事外之人,秉持圆觉公正之佛心、不得动摇,相视一眼,都不知如何再去说道。

    黄婆心中悲愤更深几分,说道:“原来……原来你还暗中派了人来监视我们!你……早就已经想好了要过河拆桥了!是不是?”

    卢靖南惊疑道:“黄夫人,我也是担心你们二位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才派了人过去盯着,本想着,出了事,好及时劝阻,等到萧姑娘安全返回家中,大家相安无事后,再将他叫回去,怎么在你的眼里,就成了过河拆桥的举动了?难道卢某人、堂堂一门之主,还分不清孰轻孰重吗?”

    “你……”

    黄婆恼羞成怒,不甘心就这样被他调戏弄,想了想,说道:“卢靖南!咱们当初曾约法三章!你可还记得吗!”

    岂料,卢靖南非但不否认,还一口肯定道:“卢某人当然记得!”随后,抢先说道:“诸位有所不知!那日,在下念及故友情分,一时不慎,将翠微剑派的宝物之事,说给了他们,他们一再向我打听萧姑娘的去向,我经不住他们追问,便将萧姑娘盗取秦公子玉符,秦公子追到梨山镇上,将萧姑娘抓回洪川王府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因担心他们会对萧姑娘不利,还曾与他们两人约法三章!第一,我告诉他们的事,绝不可再告诉别人!第二,绝不可有贪欲之心,对萧姑娘不利!第三,若有一日背弃诺言,所有的事都与卢某人无关!诸位若是不信,可以亲口再问一问黄夫人!”

    黄婆气急攻心,动了伤势,呕了口血,等缓过劲儿来,老泪簌簌的否认道:“你……你满口胡言……”看向普恒,两腿一软,跌跪在了地上,说道:“普恒大师……你不要听他胡说……我们当日约法三章、不是这样说的……”

    纵是普恒早已“阅遍人间千百岁,六根尽断空门中”,也不免扼腕叹息,动了慈悲之心,对黄婆说道:“黄夫人既不认同此话,也可慢慢讲来。”

    黄婆缓了缓心境,说道:“那日,他见我起了贪念,问我是否想要那件东西,我说,送上门的买卖,为何不要,他便说,既然如此,那他便只能再嘱托我几句了,要我答应他三点要求,第一,此事与他无关,第二,萧姑娘是昭华寺的檀越,为了妥善起见,只许我在洪川行事,不许我来灵州动手,第三,事成之后,也要让他见识见识那件东西。我当时并无防人之心,不以为然,就答应他了。想不到他会在今日满口胡言,还请普恒大师明断是非。”

    普恒心中自然是更加相信黄婆话语的,但黄婆的这番话语,也尽都是卢靖南想要置身事外的说辞,并无明确想要参与的意愿,使得普恒与普洪也很是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去做定论。

    秦淑远与萧兰儿听了黄婆的话语,深信不疑,也总算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全貌,连孟尝风与张云鹤两人、也不禁在心中感叹起了卢靖南的老奸巨猾。

    卢靖南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辩解道:“黄夫人,枉我还把你当作故友看待,却想不到,你今日竟会编出这样的谎话来构陷我,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何故如此?难道就因为我大义灭亲,杀了你的老头子吗?可你不要忘了,陈武亮此人作恶多端,杀人如麻,还曾欺骗你嫁给了先王周允做了妾室,害得你风华正茂之年,又以沉鱼落雁之姿、深陷在慈云寺中,违心做了多年的尼姑,你苦心多年,而他在外面可是夜夜笙歌、逍遥得很呐!你跟了他这样的人,一生受挫,却连个名份都没有,我实在是替你感到不值。想来,这件事,你多半也是受了他的挑唆和怂恿,才跟着他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眼下,又何苦还要再为了他、执迷不悟?普恒大师乃当世活佛,功德无量,法度千秋!又岂会因为你的老泪而有所折服?欸……我卢某人今日为江湖除害,把他给杀了,纵是日后背下一个弑友的骂名,那也算值了!”话语中,竟然大有舍己为民的慷慨!

    黄婆忍下眼泪,满目憎恶的看着卢靖南,万般的苦水,也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咽。

    卢靖南却毫不在乎,缓了口气,对普恒作揖道:“普恒大师,在下斗胆请愿,还请看在她是从犯的份上,能够从轻发落。”

    普恒方丈与四堂首座普洪慧眼识人,并不糊涂,心中尤如明镜,早已看穿了卢靖南的险恶用心,但却苦于身无旁证,追责无名,凝眉沉思间,只得暂且保持沉默,不做论断。

    秦淑远早已经看不下去,说道:“卢门主好一个大义灭亲,难怪他要死不瞑目了,他要是还能说话,恐怕你这个大义灭亲,就要变成杀人灭口了。”

    卢靖南疑惑道:“秦公子何出此言?”

    秦淑远道:“你从背后偷袭,先是打碎了他的头骨,又打断了他的脊柱,他手无寸铁,此刻已经是毫无还手之力,你若想要取走他身上的东西、前来归还,简直轻而易举,何必还要斩去他的双臂,把他给杀了?依晚辈看来,这不但是多此一举,更是心狠手辣,只有杀人灭口的时候,才会做出这种事情。”

    卢靖南道:“秦公子此言差矣,当时的情况紧急,容不得老夫不那样去做,不过、这也不能怪你,毕竟、当时的情况,你也不曾亲眼所见。”

    秦淑远感到疑惑,说道:“那便请卢门主讲解一下吧。”

    卢靖南无奈,心中急思片刻,苦心说道:“也罢,那老夫说给你听就是了。当时,我救人心切,将陈武亮打昏之后,带到洪河南岸才停了下来,将他叫醒之后,闲谈之间,得知他们抢来的东西,正放在他的身上,便苦口婆心的劝说他,快快回去,向普恒方丈当面认错,并将那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奉还给萧姑娘,怎奈何、老夫嘴皮子都快磨破,他仍是执意不肯。”

    “我知道,此事既然已经惊动了普洪大师,那老夫也是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了,无奈之下,只好动手去抢,但陈武亮却拿出了这些东西来威胁我,说我如若再抢,他便要用真火将这些东西全部都烧掉,我无奈之下,又只好向他妥协,先用好听的话语稳住了他,趁他不备,从背后偷袭了他,眼看他恼羞成怒,立刻就要放出真火烧了那些东西,这才不得已,斩去了他的双臂。”

    “他对我不停的破口大骂,我一时恼怒不已,又见他反正已是生不如死,活着也是痛苦,干脆一狠心,也就把他给杀了!事情便是如此,秦公子如若不肯相信,那老夫也没有办法!”

第二百三十七章 赔罪

    黄婆听出几分端倪,说道:“卢靖南!你少在这里搬弄是非!”看一眼普恒,又看一眼普洪,说道:“普恒大师,普洪大师,我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却也能猜得出,一定是他想要贪图那些东西,陈武亮不愿意给,才会被他杀的!”又颤颤巍巍的站起,看向卢靖南,说道:“他陈武亮就算是个作恶多端的魔头,那也与你卢靖南无冤无仇、毫无瓜葛!你……你又凭什么要杀了他!”

    卢靖南道:“黄夫人,你怎能这般污蔑我?我若是真的想要贪图那些东西,早就带着这些东西逃之夭夭了,何苦还要回来归还?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卢某人再蠢,又岂能蠢到这种地步?”

    他叹了口气,满脸懊恼的说道:“我卢某人真是悔不当初、一时不察、将翠微山上的事情说给了你们,才使得你们做出了这样的傻事,平白惹来这一身的麻烦,若不再将那些东西替萧姑娘追回来,何以自证清白?只怕真到了那时,我卢某人脸上纵是有一千张嘴、那也是说不清了!”

    黄婆眼见卢靖南如此善于狡辩,心中顿时升起一阵凉意,知道自己此刻无论再说些什么都已经晚了,露出满脸悔恨的神情,垂下目光,失落的摇了摇头,不再打算说话了。

    此时,宗泽和尚领了普恒方丈的法旨,已到万佛古窟的金刚洞庭、请来了罗汉堂的堂主:普能!

    普能在普字辈中、还要排在普竹之后,是尚存于世的几位普字辈高僧里、年纪最小的,但尽管如此,岁数上也比卢靖南大多了。

    他穿着黄色僧衣,外披袈裟,方块大脸上、留着花白的浓眉长须,目光如炬,气色十分饱满,身材魁梧,远远望去,好似一个金刚罗汉!手持一串念珠,打量一眼此间的情景,默默走向了众人,见众人都在向自己默默见礼,也合十向众人回了一礼,随后,看向普恒,询问道:“方丈师兄,唤我何事?”

    普恒暗暗一叹,回道:“没事了。”

    普能感到诧异,但也不问。

    卢靖南见到普能到来,心中却是一惊,作揖说道:“这位想必是罗汉堂堂主普能长老,在下天剑门门主卢靖南,失礼了。”

    普能合十回了一礼,没有作声。

    只听卢靖南接着说道:“不敢劳烦普能长老亲自动手,在下已经前来请罪了。”

    罗汉堂堂主普能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看向了普恒,见普恒在向自己抬手示意,便按耐住了心中疑惑,走到边上,等待起来。

    普恒看了一眼卢靖南,问众人道:“诸位,对于此事,谁心中还有疑问,尽可讲来,老衲洗耳恭听。”

    张云鹤与孟尝风相视一眼,站出来接话道:“既然方丈大师问起,那在下也不好继续再充当一个看客了,在下心中确实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一问卢门主,不知卢门主可否愿意赐教?”

    卢靖南不好推辞,说道:“请问。”

    张云鹤指着陈玄公的尸体,说道:“卢门主将此人救走时,我二人一直都在你们的身后苦苦追赶,怎奈何、我二人修行不济,道行尚浅,比不上卢门主的风驰电掣,被远远甩开、跟丢了踪迹,等我们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而卢门主也已经不知所踪,按道理来说,卢门主既然想要将这些东西原封不动的归还回来,理应比我们先到一步才是,怎么反而落在了我们的身后?这段时间内、卢门主究竟做过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难免不会让人误会,卢门主是不是已经提前抄好了一份,藏在什么地方了……”

    卢靖南惊疑道:“阁下这是何意?”

    张云鹤道:“在下姑且一问,还望卢门主不要介意。”

    原来,卢靖南当时得到不老仙丹的丹方后,急于抄录一份,便向南方就近的村庄飞了过去,本想着、抄录过那些东西之后,再带着陈玄公的尸体前来昭华寺请罪,但等到他再回去的时候,陈玄公的尸体却已经不见了。他寻找不见,猜出是出了意外,便立刻向昭华寺飞了过来,远远看到陈玄公的尸体果然已经被人带到了这里,心中感到急迫,于是,隔着老远就开始呼喊起了“方丈大师”。

    卢靖南听了张云鹤的质疑,也不敢不做解释,心中急思,说道:“原来是二位将他给带回来的,难怪……实不相瞒,昭华寺乃是佛门净地,香客络绎不绝,在下也是怕惊扰了香客,破坏了佛门的清净,因此,就没有把他带回来。”

    他看向普恒,继续说道:“不瞒方丈大师,在下从他手中追回这件东西后,也曾忍不住过目、仔细看过,心中更曾有过一番艰难的挣扎,倘若在下只是一个无牵无挂的游方散人,必定已经带着这件东西私逃了,可卢某人身为天剑门的门主,岂能抛弃一众门人于不顾?想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要将这些东西带回来、物归原主,这犹豫不决之间,难免耽搁了一些时间,还请方丈大师明鉴,也请萧姑娘谅解。”

    萧兰儿当初惹下麻烦,今日又要劳烦这么多人出面,来为自己主持公道,心中本就过意不去,许久都不曾作声,此刻,看着卢靖南如此卑鄙,终于是打算开口说两句话了。

    她心平气和的望着卢靖南,说道:“卢前辈,我知道你和沈轻鸿都很想要这些东西,为此,不惜在洪川梨山镇上骗我喝酒、把我灌醉,向我套话。眼下,你既然也已经亲眼看过了,又岂会有不抄的道理?”

    卢靖南见萧兰儿已经亲自开口说话,叹了口气,也心平气和的说道:“卢某人经过一番艰难抉择,选择前来归还这些东西,就已经想到了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老夫对此也将是百口难辨……但纵然如此,老夫也还是来了,只因此事、的确是因为老夫一时不慎,祸从口出,不得不前来弥补这个过错,更何况、老夫在北陀山雁回峰上,还有一众门人、不得不顾。”

    “至于、洪川梨山镇上的事,老夫也是听了门中弟子的谗言,酒后失德,一时糊涂,才对萧姑娘有了一些不理智的举动,事后,每每回想起来,都是十分后悔,一直都想找机会、向萧姑娘解释,今日、正好当着方丈大师的面,卢某人向萧姑娘赔罪了,请萧姑娘受卢某人一拜,恳请萧姑娘不计前嫌,原谅卢某人的酒后过失。”

    他的话语讲完,放下了身为长者、前辈、和一门之主的身段,对着萧兰儿便是作揖躬身一拜,将在场之人都给整糊涂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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