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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痕过晚薇     青丝白发度晚春txt下载     青丝白发度晚春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章 短暂小别

    自那日离开军营到现在已有七日了,苏翊曾派长青送过信,说军营中的事务已基本了结,今日便是回府的日期。于是,我早早起了床,安排人打扫庭院,向王妃请安后便一直待在王妃屋内一起等苏翊。王妃见我心神不宁,给我的绣品总是绣错针脚,忙阻止了我手里的活,笑话我:“晚春,不过是七日未见,怎么就这么相思难耐了?”

    我红着脸,口中回话倒是没什么好害羞的,“大家都说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嘛,我都七日不见了,那该似好几年了呢!”

    王妃被我直白的话语逗乐了,拉着我的手,笑道,“你呀你,怎么也不害羞来着?”

    我向王妃身边凑得近了,说道,“他是我的夫君,爱他想他本就是一个妻子应该的反映呀,有什么好害羞的。如今我们也算琴瑟和鸣,相处融洽,夫妻恩爱才应该是人人羡慕的呢。”

    王妃点点头,笑着说,“嗯,莫管别人如何说去,我知道,苏翊娶你定是不会后悔的。皇帝可不知道,你其实是我早就相中的。”

    离王妃近了,我看得见她的头上已经有了些微的白发,岁月在她的脸颊也留下了痕迹,那张脸虽然依旧是美丽动人,可眼底的疲态已经显现。一阵风吹来,王妃又忍不住地咳了起来,自上次病后,也是用了不少的药物,进补的汤药并未少用,只是这效果并不是很好。这些日子里,我常常伴在身侧,为王妃逗趣,寻着空隙就在屋内为苏翊缝制了一条腰带,待回府后送与他。

    说起王妃,她是原太傅秦纬之嫡女,在她上头有着三个哥哥,自小便是备受宠爱。王妃闺名秦素素,她是太傅大人老来得女,太傅夫人怀上王妃时已过四十,生养时不免吃了不少苦头,而王妃生下来便也是体弱多病,令人怜惜。上面的三个哥哥已经长大,最小的三哥也比她大了十岁,自小被家人宠在家中,不见风雨。当她还未及笄时,太傅与太傅夫人便相继因病离世,仅剩下三位兄长照料王妃。受太傅功德庇佑,三位哥哥均在朝中任职,直到王妃及笄礼那日,秦府大摆喜宴,邀请了各大世家贵族前来赴宴,当然也是意在为王妃寻得一门好亲事。

    只知道那日王妃一身雪白裙装,纱罗笼罩,纤腰慢步地走进宾客视线,身若扶柳,气若幽兰,一双明眸如一汪春水顾盼流离,肌肤似雪吹弹可破,口若樱桃含朱丹,指若细葱嫩如霜,脚踏银丝缕鞋,步履款款自是迷倒一群青年才俊,而我们王爷也在其中。

    自是一夜迷情,我们冷酷的王爷便开始频频登门,送去拜贴,但始终没能进得了秦府后院。公孙術当年还不是王爷,而是平定王府的二公子,年纪刚刚过了二十,长相英俊,上面有一个大哥,两儿子一直随平定王在外征战,而公孙術之前曾有婚约,可那定好的姑娘却在大婚定期前病逝。而大哥也是曾新娶了夫人要一起搬去南疆,但夫人却在路上病逝,那时离两人大婚过去不过半年。一时间,京城流言四起,说是公孙王府杀戮太重,克妻薄嗣,而京城里适龄的女子纷纷不愿结亲于王府。

    王妃与王爷定情之处可在京城南边的皇家寺院——慈安寺。此寺为京城贵女若钟爱,求得慈安寺堂会日清晨的第一柱香将特别灵验,常常能求仁得仁。于是,那日清晨的慈安寺是最热闹的地方,特别是适龄女子为求一门好亲事便会结伴拜访慈安寺。王妃在嫂嫂的陪同下也去了慈安寺,王爷早早打听了王妃踪迹,便在寺外苦等。这女子爱去的寺庙站着一英俊硬朗的男子必然是饱受注目,可群聚了相聊,一得知男人便是克妻薄嗣的公孙二公子便立马退居三舍了。人群之中不免有些长舌妇,叽叽歪歪地说着王府不是,这时王妃出现了,听着这些流言碎语正义感立马爆棚,冲了出来,义正言辞地将嚼舌根的女人一顿臭骂。估计自此次之后,公孙術便更坚定地下了决心,要一生一世好好守护这个女子。

    从慈安寺到秦府要经过一丛树林,在那里正有着觊觎王妃美貌的侯爷世子。世子要拦下马车,强行要求要与王妃同游,把一副地痞流氓的形象倒是演绎得淋漓尽致。就在王妃感到绝望之时,便正是王爷发挥本事英雄救美的良辰吉时,只见王爷从马上飞跃过来,执剑立于王妃身前。这不学无术的世子和那群奴仆,哪里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王爷的对手,不一会就被打的是屁滚尿流。

    自这次的英雄救美之后,王妃也倾心了,两人心意相通,一来两去,来往书信也就多了。不过这场情意并不被秦家人所认可,可这时候的王妃正是情窦初开、覆水难收,哪里听得了兄长嫂嫂的劝说,无奈之下,王妃被兄长禁闭在了院里,不许两人来往。这自小被宠溺中长大的王妃自然不是一个会坐以待毙的主,又是要削发为尼,又是要悬梁自尽,嫂嫂们被她弄得是焦头烂额。

    无奈之下,哥哥们不得不同意了这桩婚事,王妃喜不胜收地等着嫁作人妇,而殊不知一场又一场的风波正在酝酿。两人如愿喜结了连理后,王妃的哥哥们便相继出了事。初登宝殿的皇帝如何看得了这平定王府与旧势力秦家结为亲家,后来连与老太傅的师徒之情也抛之脑后,先是大哥被派去洪涝灾地,可赈灾的粮食却不翼而飞,大哥因此受了个督察不力的罪名,被连降几级,成了驻守当地的一名县爷,后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了。二哥在京城赴宴,回家途中突遇歹徒,被人谋财害命。三哥看清局势,在大哥二哥相继出事后选择急流勇退,向皇帝辞官归乡,带着秦府妻儿和哥哥们家的家眷回到祖地兖州,远离京城,做起了小买卖。自此兄妹二人就天各一方,难得见面了。

    而平定王府也并没有安稳多时,先是大哥战死沙场,后是老王爷受伤回京。王爷披挂上阵,前往南疆接手军队,而王妃却被以身体欠佳、照料公婆而留在京城,两人也就过上了聚少离多的生活。

第32章 回府团聚

    就在我和王妃两人闲聊之时,小厮一路小跑着来报,“少将军回府了,少将军回府了!”我是从座位上立马站了起来,三两步就跨到门外东张西望,看着苏翊进了院子,径直穿过门口花坛小路,走向我。我朝着他忍不住地笑着,脚步也迎了上去,直到相遇。两人并肩走进屋内,我看着他给王妃请安,看着他落座和王妃闲聊,看着他喝掉茶水一杯又一杯,只要看着他在我眼前,一切就都很好。

    王妃与苏翊说,“你不在的日子,晚春日日都在我房内,伺候我汤药给我打趣聊天。我就说,有个这样的女儿比你这样的儿子好太多了。”王妃话里话外都是在帮衬我,我不禁心怀感激。

    “晚春,你辛苦了。”苏翊望向我,感激之情倒是真切。

    “这些都是我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其实,也是我喜欢跟王妃一起。”我微笑应和着。

    杨嬷嬷此时进来,打断了我们的互相恭维,“夫人,少将军,少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还要麻烦移步用膳呢。”

    王妃点点头,杨嬷嬷便赶紧上前扶着。晚膳甚是丰盛,烹羊宰肥牛,白鲮绘细葱,寒香佐清汤,王妃还命人备上了一壶好酒,每人都倒上了一杯。王妃举着杯对着苏翊,“我们举杯庆祝一下,看着你们两个人好好地,我也就能放心了,”

    苏翊与我也饮尽杯中的酒。王妃又说道,“后日,乃是皇后生辰,宫中派人送来了请帖,到时候晚春你代我去赴宴吧。苏翊,你到时候记得去接一下晚春。”

    苏翊点点头,应了下来。晚餐间,王妃就开始对我进行皇宫人物知识普及,虽然有些事情我早有耳闻,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每年的皇后生辰,后宫皆会举办盛宴,后宫嫔妃不论宫阶齐聚宴会,但凡有诰命品阶的夫人会受邀入宫,另外皇亲国戚中的女子皆会参加晚宴。晚宴中,不论是座位席次、菜肴次序,还是敬酒顺序都是一门深厚学问,我听着这些繁文缛节便是头疼。皇后生于谢家,京城驻师的谢将军正是皇后的哥哥,谢将军早年在北境立下汗马功劳,也为皇后站稳后宫出了不少力。皇后如今已有四十三岁,育有一子一女,便是当今的太子宣祀和长公主长乐,在这皇宫中虽然已是昨日黄花,可地位也是稳固如常。另三位有子嗣便是贤妃、德妃和容妃,贤妃王氏育有一子,大皇子宣晟;德妃吴氏育有一女,二公主娴懿;容妃李氏育有三皇子宣皓。如今最受皇帝宠爱的是璇妃,璇妃年轻,刚满二十四岁,是江阴县主进献的美人,十六岁选秀进宫,十七岁时献舞《胡旋舞》而得皇帝青睐,一夜朝歌,半晌贪欢,自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皇帝亲赐“璇”字为名。从美人到璇嫔,到婉仪,到昭仪,后来直接封为四妃之一,可以说是自开朝以来,皇宫里就没有如此受宠的女子。如此恩宠又哪里能够不遭人眼红,只不过璇妃身后无父母兄弟,只不过是一介县主之干女儿,且伺驾多年又一无所出,众人只暂且收起了陷害的心思,以免遭受皇帝反感,得不偿失。

    后日宴会中的除了后宫妃嫔,还有一些要尤以注意的贵女,长乐公主作为长公主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随着登基诏书而生,自然备受宠爱,如今长公主年芳二十五,竟比璇妃还长上一岁。其驸马为有名的才子马裴峻,当年探花,其因长相俊美便被长公主一眼相中,第二日在朝堂上便直接被赐婚于长公主,封驸马都尉。两人成婚多年无所出而被人指点,以致坊间传闻驸马常常在公主府内独自饮酒至醉。二公主娴懿年仅十五,性子却不似姓名般温婉,洒脱大方,尚未婚配。德妃有意在世家贵族里挑选合适的庶出子作为驸马,希望能让二公主远离京城,在封地安逸生活。除了这二位公主,有一郡主尤其要注意,郡主雅茹是前朝遗孤,皇帝长姐之女,在夺位登基之时为皇帝屡做贡献,与驸马两人双双在当时的宫变中被杀,皇帝赶到平定完宫变时,长姐唯将幼女雅茹托孤于皇帝。自此,雅茹便养于宫中,与长公主长乐同在皇后身边长大,比长公主大了一岁有余,身份地位也是尊贵。雅茹郡主也未婚配,问其原因就是不愿,皇帝皇后也拿她没有办法,故她便一直在宫中长住。

    大皇子宣晟已近三十,娶王氏家族嫡女为皇妃,两人是青梅竹马的情谊,两小无猜,甚是般配。成婚后,两人便搬出皇宫,在皇帝亲赐的府邸生活,大皇子对朝堂权势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对水墨丹青钟意得很,常常带着皇妃醉情山水,一走便是数月,生活得倒像是人间眷侣、诗意适意。太子殿下尚未娶得正妃,但侧妃是如今戍守北境的镇北侯之嫡女,镇北侯原并没有侯爷称号,本来只是谢将军麾下的一名干将刘显,自谢将军回京之后便接过了戍守北境的重任,后其女嫁给太子做侧妃,皇后向皇帝请了个恩旨,封刘显为镇北侯。三皇子宣皓刚满十七,定亲于吏部侍郎张谦和之嫡长女,婚期定于明年春日,这两人的亲事是容妃张罗的,以所谓“女大三,抱金砖”否决了异议,也让张侍郎与三皇子捆绑在了一起,到底是否为了搭上丞相这条线也就不足与外人道也。

    王妃让我不必紧张,诰命夫人这类大多是在丞相新宅庆宴上见过,到时候让杨嬷嬷陪着去,有什么不知道不清楚的也会为你指点一二。我乖巧地点点头,想来,这场晚宴应是我出入皇宫见识世面的第一步,未来要站在苏翊身侧,定是要加速成长,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后顾之忧。

    清风素月,皎洁如纱,那是一夜温柔瑕光,我在暗暗期待着未来岁月似梦如常。

第33章 宫廷深院

    晨起微光,我早已习惯了苏翊醒后便陪着起身,服侍穿衣为他梳髻,看他武拳练剑,陪他一同用膳。带他走后,我先去了趟马厩,为闪电添了些粮草,又去了趟厨房,为王妃做了雪梨川贝银耳羹。春意端着汤羹,玉姨陪着我一起去往王妃院内,苏翊回来不过一天,王妃的身体精神感觉好转了许多,也许这一生都来之不易的团聚总会抚慰人心吧。

    王妃今日早早地便起了,坐在院中赏花,我见着赶紧差玉姨去拿披风给王妃披上,莫要再受风寒。这深秋的早晚已有了温差变化,万万不能贪凉。我把雪梨川贝银耳羹端给王妃,看着她喝下,又嘱咐道,“王妃你刚刚好了些,一定要注意,莫在室外吹着凉风了。”

    王妃笑了,“这小小年纪便有些啰嗦,可真是少年老成了。”

    我扶着王妃往房内走去,王妃进了屋便对我说,“晚春,你别在这里啦,我这有丫鬟嬷嬷,我让杨嬷嬷陪着你回屋为今晚准备吧。”

    既如此,我便行礼后随杨嬷嬷回了屋内,衣服是昨日就已经备好的,参加皇后生辰宴既不能穿着太素,亦不能太鲜艳。成亲时,外祖母与舅母就为我备上了各色礼服,从中便选了一身鹅黄的礼服,雪白色绣祥云图样的抹胸,外罩鹅黄色外衣长裙,裙摆摇曳称得人青春靓丽。在杨嬷嬷的指导下,挑选了一套亦是清新的首饰簪钗,挽上一垂云髻。午膳也不敢吃得太多,免得正合身的衣服显得紧绷,稍作休息后,嬷嬷安排了马车在府外候着。玉姨临我出门时,叮嘱我,“少说少做,莫要冲动。”

    我笑着应了,点点头便踏上马车。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不仅仅是王府一辆马车从街上缓缓走过,不少马车从各大府邸都差不多时间出发着。我在宽阔的车厢内被摇摇晃晃地弄得有些想睡,这皇宫的晚宴也不是那么好去的,明明是晚宴,大家未时没过就出发至宫门外等候。在西宫宫门外,各家夫人便开始拿着名帖由宫门太监查验身份,随身物品皆需检查。一位夫人只许带一位嬷嬷或丫鬟,送给皇后的贺礼登记入册,检查后集中运入宫内。随后,便有身着粉色宫装的宫女带着一批批夫人进入宫内,我经过了层层检查后,随着宫女走进宫墙,这里的路是我第一次走过,听闻每年选秀之路也是从这里开始。高深的宫墙在阳光下泛着光,深红色的宫门拦出了两个世界,当初谢恩时是跟着苏翊从正门进入宫内,那时会觉得皇宫威武雄壮,而此时的宫道却感受到荒芜和颓废。这条路是通往后宫之路,平板石上斑驳痕迹便是一个个悲伤的故事。

    一群妇人走过长长的宫道,毕竟一般都是身有诰命的夫人,不随意说话,安安静静地随在宫人身后。我身侧的女子虽年纪不小,但面庞皎洁,身材妖娆,桃红色的礼服裙褂更是让她显得明艳动人,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寻常妇人的紧张神色,倒是有着些许不耐烦。杨嬷嬷低声对我道,“这是东林侯爷的遗孀田诗桦。”东林侯爷乃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排行倒数第二,最小的弟弟便是无常公子了。东林侯数年前英年早逝,年仅三十,未留下子嗣,只有亡妻田氏。东林侯爷与田氏相差十岁,听闻生前对田氏甚是宠爱,十六岁迎进府里,后遣散家中一众女眷,力排众异立氏为正妻,享诰命,得尊称,让她尽享候府富贵。天有不测风云,两人恩爱不过五载,东林侯在府外与好友的聚会中,因醉酒而不小心在市集坠马,当场毙命。我看着田氏如今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心里不免叹息,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这个赠予她荣华富贵的男子?

    田氏可能感受到我的目光,侧目看向我,我赶紧不失礼貌地微笑着,她倒是淡然,微微颌首,“少夫人好!”

    我愣了愣,“侯爷夫人好!”两人轻声打过招呼便又随着人群往前走去。

    因为夫人们都身着华服,脚程慢,走了半刻才到了小花园。考虑夫人们身娇体嫩,宫人安排在公园庭院里休息片刻。趁着机会,各个夫人开始相互认识,闲聊家事,最重要的,那些已经熟稔的夫人自然结成一团,说上几句新人的闲话。当然那个新人就是我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几个女子围成一个小团体在角落里掩嘴而笑,时不时地朝着我的方向说了些什么。我倒没什么所谓,只是静心喝自己手中的那盏香茗,田氏倒是从边上走到我身旁座位坐下,安慰我“莫要计较,不过是一群等着看别人笑话的长舌妇。殊不知,她们之中又有几人过得幸福,不过是在别人身上找痛处以彰显自己过得不错罢了。”

    我听着这话便有些笑了,“没事,多谢侯夫人。情若饮水,冷暖自知,我有幸嫁于我所爱之人,焉有不快乐之意。”

    田氏倒是爽快,拍上了我的肩部,说道,“说的好,你这性子我倒是很喜欢。”

    我拱手而谢,不一会,宫人们便来告知,请大家继续往前移步至安和殿,在那里恭候皇后和宫内女眷的到来。

    来到安和殿门口时,已经有一批夫人们到了,大家个个都锦衣花都,尽显富贵。我没什么熟识的旧友,便一个人单独地站在了一边,看着夕阳已近西山,晚霞初等天际。

    待到最后一批宫外的夫人到了殿前,就听见太监尖锐的声音喊道,“雅茹郡主驾到!”只见一女子着红色衫裙,一张瓜子脸小巧可爱,嘴角边的梨窝更是醉人,若是单看容貌是绝对猜不准郡主年龄的。近三十的郡主一脸的青春少艾,她随着通报便直接进了安和殿的大门,只见红色衣袖消失在门边。

    等郡主进去后片刻,宫人们便一个个引着夫人们进入殿内,分别找到属于自己的位子。此时宫中一众妃嫔公主还未到来,我便打量起这座皇后选做接待女宾的宫殿,还有这一众女眷。雕梁画栋下一格格的膳桌摆放整齐,我所坐得也靠前,比大多命妇高了一个台阶,自然这会正是一眼就能观察到众人的时候。

第34章 晚宴风波

    没过一会,尖锐的太监嗓音开始喊道“皇后娘娘驾到!”,一个身着正红色凤冠霞服的中年女人,在一群雍容华贵的公主嫔妃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我随着众官妇叩拜行礼,“参见皇后,参见娘娘,参见公主!”,一群人皆跪下,待到娘娘公主们落了座,皇后恩准免礼后方才起来坐好。

    我坐在那里,看得出来皇后年轻时一定是个绝尘美人,五官精致,即便是岁月在脸上刻下痕迹,却还是保养得宜,若是在宫外被认为是三十出头也不会被质疑。身侧坐在她两边的一个是长乐长公主,另一个便是雅茹郡主了。长乐公主凤眼丹眸,樱桃小嘴,头上的金步摇挂满耳边,额头上的钏珠一看便知不是俗物,一身华服下的身材丰腴得恰到好处。另一边的是雅茹郡主,她未像长公主一般与皇后甚是亲昵,倒是一脸娴静又冷淡地坐在皇后旁,傲眉深眼,颧骨微高,瓜子脸蛋,头戴的珠钗别致精细,自有一股清冷气质,旁人不敢擅自攀交。

    皇后下方的便是四妃,贤妃年纪稍长,确实开始有了衰败的迹象,一身清雅的青色裙褂倒是显得慈善亲近。德妃与二公主坐在一起,两人长得极为相似,眉眼里相差的是岁月的更迭,德妃着紫色礼服,宽袖细腰,韵味夺人。二公主一身粉色的裙褂,少女感十足,自然是清新靓丽。容妃长相端庄,柳叶眉下一双眼睛似有秋波,鼻梁高挺,唇红齿白,一身翠绿色的裙衫带着金线钩织的花纹。而右下侧的座位,坐的便是最为得宠的璇妃了,在美女如林的后宫,一眼乍看倒不觉得有多美丽夺目,但她整个气质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要多看下去。璇妃一缕缕刘海下的美目流连盼兮,好似一汪潭水清澈又深邃,年轻的面庞肤色红润,巧笑倩兮,浅浅的梨窝处仿佛沉淀着醉人美酒,身材婀娜似无骨,一身枚红色的罗带纱裙,脖颈带着金丝缕串联的珍珠钏,头顶珍珠镶嵌的金丝头冠,圆润的珍珠挂于耳侧,更是衬得娇媚迷人。

    晚宴开始,一下子歌舞升平,在临院的湖中搭了一个台子,年轻舞姬妖娆的身姿摇曳着。而太监正在报送着各家送来的生辰贺礼,皇后听着不厌其烦地给予赏赐,我得了一晶莹剔透的玉镯,众人皆领赏谢恩便很快天幕遮下,月亮便挂上树梢。一众宫女依次从宫殿两侧端着精美菜肴上来,各式菜肴精致可口,点心鲜果也着实诱人。我谨遵教诲,每样都只是浅尝辄止。

    这时,雅茹郡主款款走到人前,说要献曲一首。宫女们把准备好的古琴端到了台上,只见雅茹郡主从人群穿过,走过湖心的廊桥,在琴后落下座。就在此时,长乐公主喊住了,“姐姐,光有琴音没有舞蹈难免遗憾呢,不如看看在座的哪位若是有心,与姐姐合作跳上一曲岂不妙哉?”

    皇后听闻,没有说话,只是笑笑,意味深长。德妃此时开口了,“皇后娘娘,在场的女子们个个都是京城中叫的上名号的才女佳人,一首舞蹈哪还怕没有人献吗?只是所说这舞得最妙的,若有人说不是璇妹妹,那我可不服!”

    “是啊,当初妹妹一曲胡旋舞那可谓是惊为天人,连陛下也拍案叫绝,更是称赞妹妹只应天上有呀?”容妃也应和着。

    顿时,各妃嫔带着些贵妇们开始议论纷纷,恭维不停。我默默看着璇妃如何应对,只看见她慵懒地用手撑着下巴,脸上笑意不断,看着便知已经喝了不少的酒,静静地没有作声应答。璇妃身旁的宫女不免有些着急,频频看向皇后那边,思索了片刻小碎步地走到桌前,跪下回话,“皇后娘娘,我家娘娘不慎贪杯,已有醉意,可能没办法献舞了。”

    长公主手上的酒杯重重地放在了台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一众妃嫔妇人都禁了声,场上气氛一时紧张了起来,容妃打起了圆场,“既然璇妃已经醉了,就莫要强人所难了。郡主琴技高超,如能听得郡主一曲也是人间少有的乐事……”

    长公主却并没有就此罢休,她起身走到璇妃面前跪了下来,“是长乐不懂事,忘记娘娘这舞只能为父皇一人,我们哪里有资格欣赏一番呢?”

    此时,璇妃眼中渐显清明,缓慢地从座位上起了身,走到皇后面前跪了下来,“能为皇后娘娘献舞是臣妾的荣幸,虽然有些微醉,但娘娘大度,若是跳得不好也定不会怪罪。”

    “有劳璇妃了。”皇后娘娘拂了袖子,轻声说道。

    宫女搀着璇妃起了身,带着她往湖中的台子上走去,轻摇漫步,弱柳扶风,在这酒香四溢的宴会上显得身姿格外动人。我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作声,只是看着人群中的一张张事不关己、冷漠的脸,这宫中生存之道远远要比在府宅内的严肃多了,璇妃能够在这些年里独享帝王宠爱,自然也是能够应对这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的。

    随着郡主的琴声响起,璇妃便在台上舞蹈,这随风吹起水中的波纹像是在配合着这样的声音和舞蹈。在夜色和烛火中,众人皆惊叹了起来,这枚红色的裙褂好像是专门为着演出而穿,那裙摆处有些像是珍珠贝类的碎片,莹莹地泛出了光来,水袖长舞,亭台的四处是绸带挂着,璇妃抓着绸带四处飘落,倒是有着一番天外飞仙的错觉。

    啪!啪!啪!一曲罢了,院子里一处率先传来一阵掌声,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明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中年男子正站在后面。众人皆惊,俯下身子,“参见皇上!”顿时这宴席上都是承前启后的拜膜之声。

    此时,璇妃也倚着宫女缓缓走上前来,步伐不稳,便要上前叩跪,皇帝一把扶过佳人入怀中,声音温柔道,“免礼了!昨夜陪朕已然喝醉,今日夜宴竟然还如此贪杯?”

    “酒不醉人人自醉!皇上莫怪臣妾。”这璇妃口吐芬芳,声音中都带着醉人的娇媚。

    皇上轻搂着她的腰,全然不顾她人,“你呀你,真是调皮。这舞我看倒是甚好,就是这醉了酒在湖中跳,甚是危险,以后切莫这样!”

    “臣妾遵旨。”璇妃退后一步,回道。

第35章 总算离宫

    “今日皇后生辰,前朝刚好不忙,朕便来看一看这皇后晚宴。”皇上松开了璇妃,让众人免礼。璇妃随着宫女搀扶回了座位,皇帝也默默坐在了皇后身边。一旁伶俐的宫女们有条不紊地在嬷嬷们的指挥下,换了食桌和餐椅。雅茹郡主被安排坐在了璇妃身边,而长乐公主依旧坐在主台上,靠着皇帝。

    “皇后谢氏,温婉贤淑,勤勉粹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伴朕身侧已有二十八载。今,恰逢生辰,着感其德,特赐东海夜明珠一颗、玉如意一件、锦绣屏风一件、凤钗一套、白狐裘衣一件、织花锦缎六匹、各色果蔬各一匣。”一件件的赏赐被一一呈上,皇后叩谢了皇恩。

    “父皇,今日母后生辰,甚是开心,女儿敬您一杯,祝您和母后琴瑟和鸣、祝您身体康健,祝我大成国昌盛民安!”长乐公主走到前头,向皇帝敬酒。

    “好!好!我们长乐长大了呀,这一晃,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皇帝与皇后拿着酒杯感慨着。众人见此情景,皆纷纷祝道,“祝皇上皇后如鼓琴瑟、花开并蒂,祝我大成永世安康、国富民强!”

    一阵歌舞后,璇妃借由身体不适告退晚宴。随后不久,皇帝便也离场,追随而去。皇后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异样,一脸淡然,长乐公主毕竟年轻,一脸愠意显露人前。这场宴席并没有潦草收场,各式菜肴也是依次奉上,皇后询问着众人,“这宫外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趣事?这市集里有没有什么有趣的玩意?尽可说来,让我乐上一个新鲜。”

    一女子身着紫衫,百褶罗裙,声似翠莺,“皇后娘娘,请恕臣妾失礼。臣妾倒是知晓一事,听来新鲜,也想讲来博娘娘一乐。”杨嬷嬷与我耳边轻声说道,这是户部侍郎的夫人,也是皇后母族家的妹妹。

    “但说无妨!”皇后莞尔,自是恩准。

    女子走了出来,行了礼后便款款道来:“众人皆知,睿王爷乃皇上亲弟,一直醉情红尘,不问政事,被民间称其为大成第一潇洒之人。而在京城里的如意茶楼众所周知,乃是王爷私人之所,其中“清”“致”“薇”三座包厢更是被贵臣富人争相预订,而“薇”字阁本就是王爷所有,从不对外。可如今这“致”字包厢也不能预定了,说是为一位佳人而留。坊间皆在询问探究,到底这位佳人是谁?又跟王爷有什么关系?”

    “这王爷一直未有婚娶,人人皆说王爷风流,不曾听闻他有过什么钟意的女子呢。”“是呀是呀,王爷已有三十,还从未娶妻纳妾,若是真的动了情,定是要成人之美的好。”一下子,众人皆开始议论纷纷,女人聚集之处必定是闲话流言四起之处,即便实在皇宫晚宴,也逃不开这俗套。我静静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真的失掉了开始的拘谨和严肃,一时气氛融洽了起来。只是这“致”字包厢乃是无常公子赠予我的,不知道,这话题会不会逃不开呢?

    “看来,这倒是本宫这个做长嫂的失责了,这十年来,几乎全大成的适龄女子名录都给王爷过目过,从来不曾有过中意的,逼得急了就说自己要出家来着。皇帝对这个弟弟甚是宠爱,至今未曾娶妻生子确实是一桩心事。”皇后端详着众人,手指上的金甲一点点地敲打着桌面。

    “娘娘,我倒是听闻过一些,不知道是真是假呢?”雅茹郡主突然发声,饮了口酒好像有些醉意。

    “哦,说来听听呢?”

    “中秋那日,我曾去过茶楼赏月,当时见过一人走进“致”字包厢,虽然背影模糊,我瞧着像是少将军夫人呢。”郡主一言如石子坠入湖中,激起了层层浪花。

    我感受到众人眼神均向我而来,密密麻麻的,好似要将我看光看透一般。谁人都知道,这流言会如何覆灭一人,可是在流言四起之时,鲜少有人会自觉放弃这个伤人于无形的机会。月影空楼,舞台上早已没了笙箫,我在桌子下面的手紧紧地捏了一把裙摆,皱褶出现,犹如心里的层层纹路。我静下心来,示意嬷嬷为我斟满酒,浅笑着走了出来,“回皇后娘娘,回郡主,中秋当日臣妾确实是去过如意茶楼,当时我与少将军相约同游,便在茶楼等候。”

    “看来,你们新婚燕尔,感情如蜜似糖。如此也不枉费皇上对你们的期许呀!”皇后朝我点了点头。

    “不过,本公主倒是有个疑问,这一般人都预定不了的“致”字包厢,少夫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进去呢?”长乐公主托着腮问我。

    我跪在那,抬起头回话,“公主,这包厢睿王爷确实是说过要赠予我夫妻二人。但这不过是酒后玩笑,我难得出门,并不了解这如意茶楼地掌柜倒是当真了。”

    “酒后之言?这京城人人都知王爷十五岁时便酒量惊人,千杯不醉,更是被人称为酒仙。这酒后的糊涂话,人人都会说,只是若是王爷说的确是万万不会被人信服。”郡主虽是云淡风轻,但那双眼眸紧紧地盯着我,我在中间道上跪着,受万千瞩目。

    “回郡主,醉不醉言臣妾着实不清,但王爷确实是酒后的许诺。那日回门宴后经过茶楼,因看到市集热闹便闲逛了好久,走得累了便进入茶楼包厢休息片刻,不知是不是缘分所致,在窗口赏湖景之时倒是捡了一方帕子,后王爷寻来时已饮了不少酒,说是为感谢我帮他拾得帕子,便把包间赠予我。王爷性情中人,但我确实受之有愧,所以说完便忘了。只是后来中秋之夜,为赏京城盛景又借用了一下包间,才有了郡主所见一幕。”我低下头回话。

    “帕子?什么帕子?”郡主声音有些紧张。

    “回郡主,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当时刚捡到王爷便寻来了,并未能来得及看上一眼。”

    “好了,好了!这确实是王爷的风格,也是一段缘分!”皇后笑言,“少将军夫人莫要紧张,起来回话便可,莫要一直跪着,显得生分。少将军自小也是皇帝和我看着长大的,而你两的婚事又是皇上亲自指定的,今后大可多来宫内,陪陪我们这群老人闲谈打趣呀!”

    “谢皇后,谢各位娘娘,谢公主郡主!”我叩谢后回了自己的座位,手心早就出了满满的汗。

    这场晚宴后来也是了无趣味,逃脱不出家长里短的俗话,待皇后与各位娘娘回宫后,我们一众人妇也陆续退下,待走到宫门时早已过了戌时。就在宫门外,少将军站在雷霆旁边,挺拔身姿一动不动,依旧是一身黑衣,我却在这黑夜里看到了光芒。

第36章 娘亲将至

    青丝白发卿长在,细水长流君不离。结发便愿相见欢,相守只想莫相思。在离宫回府的路上,我在马车车厢里掀开窗帘,静静地看着苏翊地背影,在这深秋之时却感觉到温暖异常。我回头望向身后地森森皇宫,这朱红色的宫门一道又一道,锁着一个个空困的灵魂,吞噬着一个个年轻的生命。我心想,“再见了,皇宫!”

    一夜睡得是昏昏沉沉,宫中年轻女子的面庞在梦中闪烁不息,她们的笑脸变成了一只只又长又细的手,生拉硬拽着我的胳膊、腿脚和身体。“啊!”我惊得从床榻上坐起,一身冷汗将身上的轻衣已经浸湿。睁开眼,便见着王妃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玉姨、春意和夏歆皆在床头站着,见我坐起,玉姨立马上前,“少夫人,没事吧?”

    我接过春意递来的帕子,自己为自己擦了把脸上的汗,挣扎着便要起身,“王妃,您怎么来了,晚春今日起晚了,还未去给您请安。”

    王妃从椅子上起身,由杨嬷嬷扶着,走到我面前,“不急,听闻昨日晚宴受了惊,便来看看你。”

    “是晚春没用,也是晚春在外惹出了是非,这些都是我该承受的。”

    “不必放在心上,类似事情总归是避无可避的,没有这个话题必然是有别的话题。”王妃拉着我的手,安抚道。“这宫里也怪为娘的我没什么用处,身体太差,其实作为新婚妇哪有一个人进宫应对的道理。”

    “王妃莫要这么说,只是细思极恐,这宫外的一举一动皆是有人记着,有人时刻盯着。我从未想过,这以为无关旁人的举动竟然也会成为别人想陷王府于不义的定时炸弹。”我眼眶里忍不住含上了泪水,鼻子开始泛红。

    ……

    午膳后,王妃回了自己院子休息,我因昨夜睡得太久便在府里散步。从院子走到花园,穿过府内的假山池塘,听着风声,闻着由远至近的桂花香,心情一点点舒畅了起来。从花园走向门口,正遇着一小厮拿着信件往里面走去,我喊住了他。

    “少夫人,这里正好是您的信件。”小厮来至我的面前回话,这小厮面生得很,似乎一直在门厅处值班守卫,进出府里之时倒是没怎么在意小厮的样貌。

    玉姨帮我接过信件,小厮便要退下。“你叫什么名字?”我叫住小厮,询问道。

    小厮站定后,回话,“小人严小四,排行老四的四。”

    我点了点头,示意玉姨给了点赏钱,便让严小四退了下去。玉姨陪着我回到屋内,我接过玉姨手中的信件,看到信封上熟悉的笔迹,急忙拆了信件看了起来。

    “晚春亲启:昨日,京城快马三千里,你爹爹京官调令已送至府衙,城中各式官员富商均至夏府投递拜贴。纷至沓来的宾客,竟多比往年合计,自然不乏真情者,可想着托关系寻升迁机遇的亦大有人在。但,这鱼龙混杂,辨别真情与否却是难事,娘亲着实疲于应对。遂,于今日,便以府内无人为由已经将各家拜贴退回,现在娘亲我也已收拾完整正要启程,心中不免感慨。前些时日,你外祖父遣人告知,京城中夏府已基本收拾妥当,尽待入住。距上次回门见面,已有三月有余,娘亲在家难免寝食难安,不知晚春姻缘是否能够美满幸福?听闻你爹闲暇时絮叨,说是南疆有所乱象,平定王被派去解决边境纷争,不免担心少将军是否也要出征。年轻夫妇最不应该的便是分离,而最不能考验的亦是人心。日日思君不见君,只愿君心似我心。人间多的是负心郎君,哪里有多少痴情儿郎。此话娘亲并不该如此与你述说,只是为娘的常年不伴随左右,晚春自十岁后便少得爹娘疼爱,背井离乡自是受了苦楚。此类话我着实不该在信中絮叨,不过这次信笺送到之时与我等到达京城之时为相差不了几日,届时,必然要登上王府高门,拜会王妃,与晚春好好的促膝长谈。愿好,娘亲亲笔。”

    信中内容,我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完,心中甚是喜悦,当即便换了衣裳戴了帷帽与玉姨出门去了。马车带着我们到了夏家府外,我站在门口看着高高挂起的牌匾“夏府”,心中许许多多的思绪在蔓延。我抬脚往里面走去,门口有一小厮给开了门问道,“请问是哪家的夫人?家主不在宅内,未搬来长住,还请夫人见谅,改日再来与家主一聚吧。”

    我听着,上下打量起这个小厮,看着还小,大约摸十四五岁,长相清秀,说话也是灵巧。玉姨拿着王府信物,“此乃平定王府少夫人,亦是这夏府小姐。”

    “少夫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勿怪罪!”小厮听了玉姨的话,立马点头哈腰地来赔罪。

    “不必多礼,你是原来林府的还是新来的?”我询问着。

    “回少夫人,我是新来的,叫阿虎。当初买下这个宅子时,便新买了奴才来看守院子。”阿虎老老实实地一边回话,一边引着我们进了宅子。

    走进大门,一座古色古香的庭院便在眼前,两旁的花坛里是新种的花卉树木,虽然枝叶稀疏,但能看出有精心照料而生机勃勃。进门后是会客的前厅,屏风后头是供人休憩的卧榻和书桌。前厅旁设有门房,是府中小厮的住所。再往北边走去,便是主院,书房与卧室分别在一个厅内的两边,木制屏风上绣着春意盎然的水墨山景画,而整体风格简单,没有多少奢华的装饰。出了主院,在右侧有个不大不小的小院,看得出来,那里应该是留着给我的房间,摆放着各色玩意和针绣物品。梳妆台上的铜镜锃光瓦亮,梳子等小件已经摆放好了。小花园里种了不少种的花草,一看便知是依着娘亲的爱好来的,就连东西厢房中各色物品均已摆放完毕,好像就等着人来入住似的。

    我走在这里,虽然娘亲爹爹还没有住进来,却隐隐生出了家的感觉。想着过不了几日,娘亲便会带着熟悉而陌生的家仆入住,心生无限欢喜。

第37章 市集偶遇

    逛完夏府,给了阿虎些许的赏金,嘱托他看好宅院,不日娘亲一众便会来到京城入住。

    出了门,我便不想再去乘坐马车,携着玉姨便在这街市上悠悠闲闲地走着。沉香阁是京城里最大的胭脂香粉铺子,百年沿袭老字号,老板贺兰涧擅调香,春夏秋冬各季盛时便会推出一款新品,每每出新便会令城中各大小姐夫人争相采买,届时新粉香气息似乎飘遍满城,就连宫中贵人听闻后也会花上重金让宫女太监私下购买。往日里的胭脂水粉皆是舅母统一采买后分得,若是论是否正式逛过沉香阁,思来想去其实是没有过的。今日正逢沉香阁出新,店铺门里门外都是挤满的人,我倒是也想进去看上一眼。

    门外亦停着一马车,这马车看似普华无实,但细细看来木质厚重,材料尊贵,绝非寻常人家所能用的。我站在门口,没有能够进的了店家大门,着实有些无奈。一陌生丫鬟走到我面前,向我请安道,“少夫人,请恕奴婢唐突,我家夫人见您在门外徘徊,想请您赏光去车厢内休息。”

    我闻言便向车厢处瞧去,那夫人探出头来,原来是东陵侯夫人田氏。在宫中,我对这田氏深有好感,便点了点头,应约了下来。走进车厢,田氏身着深蓝色常服,对我莞尔一笑,“少夫人,没料到你我还真是有缘,今日在这街市上也能相遇。你也是来这沉香阁寻他家新出的香粉的吗?”

    “晚春见过侯爷夫人,晚春素来知晓这沉香阁是京城中争相追捧之处,今日闲逛至此恰巧碰到沉香阁新品出柜之日,倒也是缘分,想着进去一探究竟可终是有缘无分呢。”我规规矩矩地回道,这侯爷夫人虽为寡妇,但若是论起身份地位倒是长我许多。

    “沉香阁十日前就开始出了通告,说今日便要出新品,号码牌在通告当日就被领完了,少夫人此次可算是白跑一趟了呢。”田氏倒是没有架子,竟拉过我的手,凑近了跟我攀谈起来,“少夫人虽与这沉香阁无缘,但与我确是有缘,在宫中碰面,你这脾气性子倒是合我胃口,不像那些人眼高于顶,自觉尊贵,便瞧不上任何人,都不过是欺软怕硬的主。你这丫头,应对刁难,进退有度,让我印象颇深呢。”

    “上次一见,晚春便也觉得夫人风姿卓越,从没想过还能再见上夫人一面,与夫人同坐一车厢,如此近谈一番。”

    “少夫人过奖了。我一年轻寡妇,京城里的贵妇们唯恐避之不及,说我乃是克夫孤寡之命,若换作旁人,哪里还敢上我这马车呀?倒是少夫人与人不同,还能与我相谈甚欢,倒是个妙人!”田氏斜靠着车厢,抚着垂在鬓旁的发梢,掩嘴笑了。

    “凡尘俗世多烦扰,流言蜚语易伤人,晚春不才,家世低微,自然无法与京城贵人相提并论。夫人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均为贵人们所不喜呢。”我听着田氏的话语,不禁感慨上来,自然也放松了。

    “晚春,此名挺好。”田氏盯着我的脸庞,陷入了沉思。“见着少夫人,我好像见到了从前的自己。”

    我看着田氏紧锁着眉头,像是在回忆着过去,田氏脸庞依旧娇艳如少女,只是眼眸里不自觉地就会蓄上点点泪光。我想,这身风光之下定是有一个凄楚动人故事。秦氏良久没有说话,我掀开帘子看着门外依旧拥挤的人潮,各家的丫鬟穿红柳绿地排队抢着沉香阁的胭脂香粉,店里的小二吆喝着牌号,这种市集之气也是让我很是欢喜。这时,只见一丫鬟走向马车,手里拎着沉香阁的香粉,我想这定是众人争抢着购买的新品。

    丫鬟上了马车,将手中的香粉给了谭氏。这一套打开是六个小盒,每个都是不一样的香粉造型,甚是精美,闻着香味主色调是如今正盛开的桂花,可细细闻着却又带着不一样的香味,有些瓜果的馨香,带着甜味令人愉悦,最后散去之时却又有了薄荷的清新,确实是件佳品。田氏摆弄着这新买的香粉,低着头说道,“往常,东临侯爷在世之时,每次沉香阁出新品,他便会亲自过来采买,经他之手挑选出来的一套妆品,自然是精致万分。如今,侯爷已经走了三年,而我还不曾习惯,次次回回走到这里都会伤感万分。这些年,沉香阁的新品我回回都买,可是再也凑不齐一套最合适的了……”

    “侯爷与夫人伉俪情深,情意绵长,不免让人羡慕不已!”我确实对东林侯爷与田氏之间的感情钦羡。车厢内,田氏自是伤感,我又觉着这时下车又有些尴尬,自然有些为难。我斜眼瞧着沉香阁的人也渐渐散去,不少没买着的奴婢正在那里着急,估摸着回头可能要挨着主人的责骂了。

    “上次宫中听少夫人讲述,让人感觉与少将军之间也是情意浓浓,新婚燕尔必定是难舍难分。我还在坊间听闻这严肃冷酷的少将军,却带着少夫人在军营约会、草场遛马,也让人艳羡。京中不少姑娘怕是更要眼红少夫人得如此佳偶,心碎不已呢。”田氏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她的眼神看着我,好像能够把我看穿,我回想着她的话,脸上不免红了起来。“少将军待我甚好,自幼年起,我便爱慕少将军,如今得偿所愿也是人生快事!”

    “少夫人觉得好便好!这香粉,少夫人拿着吧,对我这个孤寡之人也是没什么用处。”田氏盖上香粉的盒子,便要递给我。

    我忙忙退到车厢的门旁,推辞道,“夫人好意晚春心领了,但这个我是万万不能收。”说完我便要告辞下车。可田氏喊住我,“少夫人……”

    我转过头去,静静地等着后话。可是良久,田氏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没说,最后她静静叹了口气,“少夫人珍重!”

    我点点头,下了车。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田氏这意味深长地眼神,还有那要说未说的话语,到底都是些什么含义。

第38章 擂台争斗

    距离收到娘亲家书,眨眼间已过了五日,掐算着脚程,想来也就在这两日便要到了。苏翊今日下朝甚早,午膳还没用便回了府里,待与王妃用过晚膳之后便去了马厩。

    待我收拾完毕,伺候王妃散完步,便急急忙忙去马厩寻苏翊,只见他正在喂着雷霆,神情温和,好似一副岁月静好地模样。雷霆一身黑色毛发在正午的阳光下闪着光,悠闲地吃着食槽里的粮草,看到我的时候就一眼便瞟完了,真真是一副高傲的模样。而闪电一身棕色的毛发,就在对面的马厩,面前的干草已经让它失去了兴趣,不停地在马厩里跺着步子,直直地盯着我显得十分焦躁。算下来从军营回来后,闪电便一直就在马厩呆着,定是闷坏了,我看到后不免愧疚伸手摸了摸它的脖颈。

    苏翊见我,便走到我面前,“今日休沐,下午与林广文约了去练武场,你要不要一起?”

    收到苏翊的邀约,不免欢愉,我迫不及待地应道,“好啊好啊!”

    “练武场离得有些远,我们可以骑马过去,只是闪电性子有些桀骜难训,你是不是要换一匹再去?”

    “可是,闪电回来后,便一直都被关在马厩里,肯定很不开心。”这马不知道是不是听得出来我是在为它争取,便把头更深地向我们凑了过来,像个邀宠的小孩。见状,我伸手又多去摸了摸它的头,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苏翊。

    苏翊看了我一眼,一手摸着我地额头把我推得远了些,“那好吧,不过在京城闹市你就别单独骑马了。”

    我听着一下子又跳回到他的面前,“可以,谢谢你!”

    苏翊看着我的笑脸,什么都没有说,眼眸里我能清晰地看见我自己的模样。那一刻,感觉世界安静,云淡风轻,就剩下我和苏翊两人对视着,好像有着绵长的情谊正在酝酿和蔓延。恍惚了片刻,苏翊陪着我回屋,两人都换上轻便的服装,一身大红色的骑马服我穿着,手腕和脚踝处的袖口都被黑色绸带束地紧紧的,一袭红色裙子将我衬托得利落明媚。苏翊换的一身正是与我这身特别的相配,黑色主色调的骑马装,袖口和腰带却是红色,难得在他日常的装束里看得见的红色。

    小厮将闪电雷霆都已牵好到了府门之外,苏翊带着我同骑雷霆,另有小厮骑着马牵着闪电。在人流较多的地方,我们走得缓慢,倒也是引得众多人们的注目,这京城坊间必定又开始流传我与少将军恩爱有加了吧。此次闪电倒是乖巧,即便被小厮牵着也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按部就班的跟好在雷霆后面。远离繁忙市区后,苏翊便放我下来,与我各骑一匹,去往练武场的路甚是宽敞,估摸着是为了方便来往世子贵族纵马驰骋。这次要去的练武场位于西郊,可供王公贵族子嗣使用,往常若是又什么重大节庆、子弟的比武演练都会安排在那里。练武场分大小好几个擂台,贵族子嗣们常常遇到素有积怨的便会邀了上台,正大光明地打上一架,若有无伤大雅的损伤家中长辈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去寻人麻烦。

    各自骑马驰骋之后,片刻功夫便到了练武场。今日前来练武比武的人不算少,不少小的擂台上已经有了人在。擂台旁边也设了看台包厢,每个座位都整齐摆放了茶水,还有小厮忙前忙后为看客们送上小食点心。我们刚到,便有小厮迎上前来为我们牵马,服务倒是周到。远远看到广文哥正站在一个擂台上磨拳擦掌,与他面对面站着的男子一身膘肉,身材魁梧。

    我看着擂台上好像有些不一样的氛围,确实是有那么一些火花,好像一战即发。我拉着苏翊快步跑到擂台下面,看着广文站在擂台上一身肃穆,我赶紧扒在了边上问道,“广文哥,怎么了?”

    “没事,晚春,你到一旁找个位置坐下吧。”广文哥看着我,安抚道。

    “哦,这就是你那个妹妹呀,看着姿色还算可以……”膘肉男话还没有说完,广文哥便一个飞拳过去,惊得他赶紧收起了要说的话,专心迎战。我焦急地问苏翊,“这是怎么回事?”

    苏翊倒是一脸淡定,好像并不为广文哥担忧,反而拉着我到了一旁地看台就坐。“不要担心,定是两人起了什么冲突,相约到擂台上一较高下。”

    只见膘肉男左右让着,广文哥气势非常,一直进攻猛烈。只是可惜对手虽然狼狈倒也是堪堪避过,擂台上正陷入了你追我赶地焦灼局面。广文哥一个高抬腿,轻跃而起,在膘肉男被逼至角落之时将他踢到擂台边缘,然后更是化掌为刀,向他脖颈处劈去。膘肉男倒并不是一个蛮力用武之人,较为庞大的身躯灵活地往一旁闪去,而广文哥一掌落空正要转头却被膘肉男逮个正着,硬生生地推了一把。广文哥未有防备,不觉往后退了几步,我看着表哥的脸色有些愠怒,步伐更为迅速,掌风更为有力,出拳也是让人看得不清了。在这番全力以赴之下,膘肉男终是不敌,从擂台上摔了出去,广文哥得胜!

    广文打完这场,便从擂台上下来,径直地朝我走来。身后那落败的膘肉男还在叫嚣,“一个落魄族士,仗不了祖辈庇佑,如今只能依靠卖女来维持家族荣耀,如此境地有何脸面活跃于在京城士族中。”

    “你!!”广林哥转过身,十分愤怒。

    我忙起身,拉住表哥,让他莫要冲动。“我大成立邦,自来是倚靠重用贤才、崇文尚武,寒门能通过考取功名入朝为官,亦能通过战场建功而丰荫后人。而世家贵族亦要通过选拔,方能入朝建功立业。这位公子不知道考中几甲,又参加过哪些战役?”

    膘肉男未曾料到我会插足,一时之间被我问得哑口无言。我见状又接着问,“我家表哥能文会武,自幼苦于学习、勤于练功,考中廷试甲等,又随少将军去过战场得皇帝陛下嘉奖,如此男儿若是不能立于京城,我倒想问问公子,你到底是凭借着什么过人本事在这里立足,若真是厉害,倒也让我家表哥好好向公子讨教一番,顺便传颂一下公子得丰功伟绩,让世人瞻仰!”

第39章 赛马夺旗

    膘肉男气势有些低落,再看见苏翊正站在我身后,拱了下手便扬长而去了。广文哥还是有些气愤,奋力地朝着旁边的柱子捶了一拳,我递给他一张手帕,便往看台位置坐去“广文哥,休息一下吧!”

    苏翊告诉我,刚刚的膘肉男甄庆海,是当今礼部尚书甄熙之独子,长相粗犷似其母。父亲甄熙倒是长相清秀,只是出生寒门考取功名后也一直碌碌无为,后不知如何结识了严家小姐,两人成婚。这严家是当今皇上之母系,严家小姐是皇上舅舅家的女儿,因长相粗犷婚假一直都是个难事,而甄熙也是借着严家关系势力最后坐上了这礼部尚书之位。而他这独子虽无功名,也在宫内外围巡使谋得职位。

    “哥哥为何与他结下梁子,相约比武了呢?”我看广文表哥已经冷静下来,便细细问来。

    “今日与少将军相约在此,想叙叙旧,也讨教一番近日练武的困惑之处。结果在这里却遇见这厮,一见我,这厮便出言不逊,向我挑衅,更是辱我林氏。”广文表哥气愤填膺,一身藏青的骑装也是英姿飒爽,“可惜的便是,我刚刚出手应该再狠一些,让他好好领略拳头的滋味。”

    “广文兄,大可不必为这种人大动干戈,如今同朝为官,抬头不见低头见,他母亲并非通情达理之人,若是闹起来也是徒增烦恼。”苏翊开口劝着。

    “是呀,哥哥不必介怀,这嘴长在别人的身上,说什么不说什么都由他们,自己快活才是好的。”我为表哥倒上一杯茶,跟着劝道。

    “我知道,如今祖父体弱,以前的门生早已离心,爹爹性情豁达不愿陷入朝廷纷争,我本无意与他们相争个高下。可他万万不该说晚春你……”表哥并未说完就忍住了,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我看着,大概也能猜到恶毒的话到底有哪些,并不以为意。

    “莫气了,今日还想看看你们两人比武呢。”我自端起一杯茶水向他们伸去,要碰个杯。

    广文表哥听了,将茶杯与我碰了一下,“今日的比武就算了,刚刚打完一场留在这擂台边上,甚是无趣。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那就赛马吧!”苏翊也与我碰了一下杯子,“晚春如今也会骑马了,还自己选了一匹与她性格相似的马儿。”

    “真的?晚春,你会骑马了?”广文一脸的不信。

    我骄傲地指了闪电所在的位置,“看,那就是我的马,多好看啊!”

    广文顺着我的方向看去,笑着道:“嗯,确实,是匹好马!”

    于是,我们三人便齐聚马厩,牵好自己的马匹往练武场南边的草场走去。苏翊让小厮先行去草场安排,待我们到时,在草场中点之处放置了一面彩旗,而终点则放了一根插旗杆。与他们二人赛马,我并无胜算,只是与他们一起驰骋草场倒是痛快!苏翊与广文哥在前面闲聊,我看着苏翊的背影,暗暗对自己说,晚春定要向这世间证明,我夏晚春嫁于你公孙苏翊绝不是攀附权势,也不是为家族牟利,更不会寻求庇护,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站在他的身侧,为他守护王府,照料王妃,教养子女,更是在困惑之时、危难之际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讲好规则,谁先抢到彩旗,将旗子插入杆上者便为胜出。我们各自骑上马匹,勒紧缰绳,在一旁小厮的哨声中便开始驰骋而去。草场顿时尘土飞扬,只见三匹马飞奔而去,冲向彩旗。不一会儿,我便被落在他们两人的后面,苏翊与广文哥互不相让,一黑一青,我就看着他们伸出手都要去取彩旗,我立刻快马加鞭,让闪电跑得更快一些。苏翊一马当先抢到彩旗便要往终点走去,正在这紧张时刻,只见广文哥骑马靠近苏翊,一个箭步从马上站起,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抢过彩旗。而脚下的马儿收了刺激,更是迅速地朝着终点飞驰而去。

    看到这场景,我忍不住惊呼,为广文哥鼓起掌来,“广文哥,好棒!”可我此时刚过了中点,全然忘了我也在马上,缰绳因为鼓掌便放下了,顿时重心不稳,向一边倒去。“啊!”我惊呼起来,两腿只顾上用力夹紧闪电。

    广文哥听见我一声惊呼立马停了下来,此时的彩旗便被苏翊抢走,广文哥顾不得彩旗朝我飞奔而来,一手托着我将我拉上了他的马上。闪电感觉没了人,便渐渐减下速来,转过头走到我面前。苏翊带着手中的彩旗过来,询问我,“晚春,你没事吧?”

    广文哥扶着我下了马,我被惊吓了一下,一张脸红扑扑的。苏翊过来,我朝他笑了笑,尴尬地解释道,没事,就是一时得意忘记自己在马上了。我又转过头来,跟广文表哥说道,“你瞧,彩旗在少将军手里,哥哥你就算输咯~”

    广文哥无奈地耸耸肩,轻轻地把我推向苏翊,“你不会是耍诈吧,夫妻两人合力骗赢。真是感情深厚呢……”他看向我的眼神让我有些愧疚,可话说到这还是要把面子撑下去的。这个闪电还是骑得太少,一开跑就有点兴奋,完全不理会主人技术太差。不过闪电像是知道自己又犯了错,乖乖地低着头站在我的身边,蹭着我的衣袖。

    苏翊拍了拍广文哥的肩头,“莫当真!”

    “我们回去吧,输了的人请客凝芳阁的糕点。”我拉着苏翊的手,笑着看着广文哥。

    “好!”广文哥爽快地答应了,我便转身要上马,两人都向我伸出了手要扶我,我看了一眼,迅速抓住苏翊的臂膀用力一跃骑上了闪电。

    我们一路慢行,三人有说有笑,广文哥讲着我在林府时被他捉弄的笑话,苏翊那张冰块脸竟然也被说动了,露出笑颜。我的故事有这么好笑吗?我不免瞪了瞪广文哥。到了凝芳阁,我与苏翊在门外等着,广文哥自告奋勇进去购买,只见他拎着一摞的点心递给苏翊,对我说,“云片糕、栗子粉糕、桂花米糕,还有透花糍子。”我听着点心名字口水都要出来了,奔波了半日,确实有些饿了。

    我们三人就在凝芳阁门口告辞,广文哥正要上马,又迟疑着下来,对苏翊说,“虽然晚春非我嫡亲妹妹,但她却是我重要的亲人,虽然缺点颇多,但嫁于你公孙王府对她而言,你我皆知并非最佳良配,我只愿日后你能真心待她,护她周全。”话毕,广文哥便头也不回地上了马。

    我听着他的话,心里咯噔了好一会。我望向苏翊,苏翊正看着广文哥的背影,没有说话。“我们回家吧!”我拉着苏翊的袖子,喊道。

    “好,走吧”

第40章 突传噩耗

    这几日下起了连绵阴雨,今日自起床后,我的眼皮就跳个不停,心中不由自主地忐忑不安。按照家书,娘亲前日就该入了京城,可如今却迟迟没有消息。我站在院内的廊道上,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被雨淋得花儿片片掉落,不免伤感。回到屋内,拿着针线绣起荷包又不小心戳到了手指,顿时血珠冒出。

    刚过晌午,春意告知我少将军回府了,正在前厅,让我过去。玉姨为我撑起伞,随我去往前厅。从院中走到前厅,这每一步我走的既难熬又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我见到苏翊之时,只见他踱着步子在前厅徘徊。“少夫人”,一旁小厮看到我便喊道。苏翊听着转过来看着我,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愧疚,有些怜悯。我停在院子里,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别过去,别过去!别听,别听!”

    苏翊见我停在那里,脱下披风便往我这里走来,他把披风披在我的身上裹着我到了前厅椅子上坐下。“晚春,你……”

    王妃此时也过来了,脚步匆匆显得脸色有些苍白,我看到王妃便知一定是出什么大事了。

    “晚春,今日有人发现京城外郊一次悬崖,有马车坠落的痕迹。”我听着苏翊的话,手指忍不住用力抓紧了椅子把手,骨骼突出。“后经人去崖下勘察,罹难之人为岳母一行,无人生还。”

    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自觉心痛不已,整个脑海里都在响着四个字,“无人生还!无人生还!”这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我的世界里炸开,突然之间,我眼前一片漆黑,晕倒在地。“少夫人”“晚春”好多声音在喊我,我努力要睁开眼睛,可是却深感无力。

    就这样,我坠入在一片昏暗之中,娘亲的一颦一笑在脑海中回荡,一会儿回到了江南烟雨中的故里老宅,虽然爹爹不疼不爱,但娘亲永远温柔如常,我在竹林藏来藏去,把裙褂刺破了,娘亲和张嬷嬷笑着说我真不像女孩子模样,恒叔自然是那木愣的模样,跟着后面对我啰嗦,小姐别这样,小姐别那样。一会儿,我又回到了林府大宅,小院里的秋千被高高荡起,外祖父和外祖母在门外喊着我上学,而娘亲却关着门让我在院子里疯玩,后来场景转换,我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凤冠霞帔整整齐齐,门外迎亲的锣鼓响彻京城,而娘亲却抱着我让我别嫁,泪水沾湿了衣裳,而我却推开娘亲,义无反顾地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泪水将枕巾浸湿了一遍又一遍,待我醒来已到半夜,苏翊坐在床畔已经沉沉睡去。我又渴又饿但却不想动一下子,眼睛早已红肿了一片,盯着床顶的纱幔,娘亲的笑脸又出现在眼前,而泪水又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我抬起手,去擦拭泪水,苏翊也随之醒来。“晚春,你醒了。”苏翊站起身来扶着我坐起身来。

    “我想喝水。”我看着苏翊的眼神空洞而迷茫。

    苏翊拿来水,我一口一口的往下咽。“玉姨呢?”

    “玉姨听闻消息,伤心不已,我已安排秋舒前去照料了。你莫要担心!”

    “苏翊,我有点闷,能把那边的窗户开过来。”我指着面前的那扇窗户。

    苏翊听从了我的要求,把窗户打开,我透着窗台看到外面的连绵阴雨已经停了,月亮早早的挂在半空,星宿密布的天空甚是皎洁。娘亲曾说过,亲人们走后便会化成一颗星星,挂在天幕。星星在闪,便是亲人告诉你,他们还在你的身边。

    “苏翊,我娘亲他们回了京城了吗?”我轻声问着。

    苏翊拿着一件外衣为我罩上,我裹紧外衣便径直走下床去。

    “他们已被送到京城夏府了,我已安排人通知林府,如今你舅父和林广文正在那里张罗。”

    我听到,便赶紧穿起衣衫,鞋袜,就要出门。苏翊拉住我,“晚春,你冷静一点。”

    我转过身来,“苏翊,我很冷静,你放心。娘亲遭遇如此不幸,若我这个唯一的女儿却不在身边送她最后一程,会让我终身遗憾的。即便是在家中,我依旧会难过,会伤痛,会不安,若是如此倒不如你就让我呆在娘亲身边,让我再跟她说说话,尽尽最后的孝道。”

    我盯紧着苏翊,一双眼眸清明,苏翊犹豫了一下便转而牵住我的手,“那我和你一起去。”

    “嗯!”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京城的街道此时已与白日里的繁忙迥然不同,如今夜幕下的大街小巷几乎空无一人,平定王府的马车在路上驰骋,马鞭抽出的声响不知道惊扰了几户人家。不一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我透过窗,看着前些日子才来看过的夏府,原先挂着迎接家眷的大红灯笼已经拿下,换上了白色灯笼和白色幕帘。

    阿虎穿着家奴的白色孝服,依旧在大门口处站着,看着我下了马车赶紧小跑着上前来,“少夫人,你来了。”稚嫩的脸庞、稚嫩的声音却在此时透着沉稳,我看着阿虎,眼泪又止不住地要淌下来。阿虎见着却焦急起来,“少夫人,莫哭,一定要保重好身体!节哀!”

    我摇了摇手,示意他无事,便迈过门槛走了进去。这一方宅邸,我在娘亲来之前都已经想过,这儿可以干嘛?那里可以干嘛?娘亲来了,要与她在院子里共饮酒赏月,要与她一起在花坛种下时令鲜花,在房间里,要与她一起绣出一幅绝伦的山水屏风,还要跟她在厨房里学做江南小食让苏翊尝尝……

    可是如今,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是泡影。我看着院子里四处白色曼帐,还有白色灯笼,空旷的庭院还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广文表哥从里面走了出来,见着我便加快了脚步,外祖父和外祖母因年岁大了,身体孱弱而又悲痛万分,如今已回了林府,正请了大夫瞧着。

第41章 最后一程

    我再往里面走去,前堂里放着一副棺椁,黄纸飘零,默哀一片。我跌跌跄跄地走到前面,舅舅站在旁边看到我,“晚春,你一定要坚强。”

    我没有理舅舅,径直走到棺椁旁边,娘亲已经清洗完毕,面颊上却仍然残留着树枝石头的划痕,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梳成服帖的发髻,金钗满头,金钏绕髻。细长柳眉,红唇翘鼻,娘亲一如我记忆中那般美丽,只是这双眼紧闭,双手冰冷,一身银色的干净裙褂将她衬得更为苍白。

    此时站在这里的我,想哭却又哭不出来,苏翊扶着我的肩,渐渐把我拉开,我现在与娘亲一步之遥的距离,却真的是天人两隔。

    隔壁的厢房还放着三个棺椁,恒叔、张嬷嬷还有一马车夫。广文表哥告诉我,娘亲一行四人两架马车,全部掉落悬崖,据衙府现场查看,行李物品并无丢失,而在崖边的车辙痕迹显示是第一辆马车失蹄滑倒,第二辆行李马车来不及停下,撞在了一起遂掉入崖下。

    我为恒叔,张嬷嬷他们烧了纸钱,拜过后便在表哥的搀扶下离开了。我在后院换上孝服后,询问表哥哥有没有派信给爹爹?

    广文表哥告知我已经快马急报送去了,不过这路途遥远,一来一去,我知道爹爹即使再快,也根本就赶不上看娘亲最后一面。我的娘亲爱了爹爹一辈子,为他操劳了一辈子,最后也没有这个她最爱的爱人为她送行。

    我静静地跪在娘亲的棺椁前,为她日夜烧纸、祈诵经书。来往吊唁的人一遍又一遍地跟我说着“保重”“节哀”,而我也不停地行礼表达感谢。外祖父和外祖母在前两日的白日都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灵堂,他们悲痛万分,即便在人的搀扶下也没有办法久站,外祖父一双眼深深地洼进眼窝,我看见黑眼圈有些重,旧疾开始复发,不论站着还是坐着都会咳嗽不止。外祖母回回过来都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舅母和二舅母都会左右搀着,原先较为硬朗的身体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头发就在这两夜的功夫一下子全都变白了。我实在无心照顾他们两人的情绪,因为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只能见着舅舅之时,关照让外祖父母不要再来灵堂了。可即便如此,舅舅告知我两位老人在府里已经卧病在床了。

    王妃也来过,抓着棺椁容色憔悴,她亦叫我节哀,还说要陪我住在夏府,却让我一一拒绝了。王妃告知我,南疆战事大局已定,南蛮王族派了使臣进入我大成,将会到达京城,与皇帝商量两国百年之盟约。我想为王妃高兴,可如今的心情连一句回复的话也说不出。

    来吊唁的还有无常公子,丞相夫人,和东林侯夫人田氏。无常公子一如往常的独特,见我虚弱,派人送了许多的补品至王府,少将军每日便遣人熬制送来夏府。丞相夫人随王丞相一同拜会,丞相夫人是个妙人,她陪着我为娘亲烧纸进香,未说什么节哀的话,倒是让我此事过后可与她多联系,表示愿交我这样的朋友。田氏来看我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遣人送来了当日沉香阁出的新品香粉,派人差话,“听闻夏夫人年轻时也爱这沉香阁的胭脂水粉,这盒新品赠予令堂,也算是让夏夫人一解其念吧。”

    倒是苏翊白日里甚少过来,小厮来与我招呼说是政事繁忙,有时半夜来看我,我还在灵堂默默伤感,宽慰上我几句,劝完我回厢房休息后便回了王府。他不知,每每我都是躺在床上假寐,待他离去我便会再起身。玉姨在我来的第二日清晨便来陪我,她会长时间地呆在旁边厢房,为恒叔、张嬷嬷他们烧去纸钱。

    十月十五下元节,那日是娘亲的出殡之日。娘亲的棺椁放在夏府整整六日,而爹爹,便如料想的一样,没有能够赶回京城。天还没有亮,我在灵堂里望着娘亲熟睡的容颜,还有太多的话还没有说,还有太多的事没有做,我在娘亲钉棺之时,突然情绪崩溃,将一个个人从娘亲的棺椁旁推开。苏翊拉住了我,阻止了我的胡闹,我像被万剑刺穿一般如一块破布瘫软在地。我知道,娘亲走了,真的走了,这京城里始终没有我的家。

    一路上,送葬的人排起了长队,领头的吹吹打打,我就紧紧跟在棺椁旁边。天刚微亮,街道上人还不多,我们一行白色占据着街道,甚是显眼。不过,显眼的不光光是我们,我还遇着一个姑娘,身着少有的正红色裙褂,远远望去像是嫁衣一般,可细细看来这女子确实精巧,各色摆件首饰都非俗物。她就站在城门口的一边,像是等着我们一般,我路过时仔细端详过她的脸,灵气逼人,清秀靓丽,确实是个美人坯子。

    我们蜿蜒走过路径,来到早已选好的灵地,一众男子开始挖坑,放棺椁,我不敢上前,我怕我迈出的向前的一步便会让我苦苦支撑的坚强全部土崩瓦解,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我握住玉姨的手,有些颤抖,眼泪开始如断了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地往下掉,那一片黄土飞扬,我看着娘亲棺椁一点点地被掩埋。娘亲,别走,真的别走!

    一番流程走完,其他送葬的人早已散去。苏翊看着瘫软地跪在地上的我,思索了片刻,便下了决心,一把将我抱上了马车。我将头埋进他的衣领,深深呼吸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贪恋着这丝温度。

    “苏翊,近日我还是想在夏府住上几日。”我抬起头,小心翼翼问着苏翊。

    苏翊默默地看着我,摸了摸我的头发,点了点头,“你想住就住吧,把春意她们也带去,再带点补品过去,保重身体,我有空的时候便去找你。”

    我连忙答应了,头枕在苏翊的肩上,在摇晃的马车里寻找着一处温暖的港湾。

第42章 事有端倪

    自从坟前回来,我已经昏昏沉沉睡了两日,府里的陈设已经拆除,里院的一处厢房已经安排成为娘亲牌位陈放的地方。我依旧着了一身白裙,看着这个陌生的院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玉姨整个人也瘦了一大圈,府里无人主事,只有我,玉姨,春意她们六人,外加一个阿虎小厮,整个院子里都透着难得的清净。

    我前往摆放着娘亲所带家当的房间,一个个的箱子已经摆放整齐,听闻广文表哥带着人把崖下的物品都一一收好。我摒退左右,一个人呆在屋内,围绕着这些箱子看了起来。在缝隙里,一个深蓝色布条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艰难的把它拿出,是一块巴掌大小的衣角,这布料绝非来自京城或江南,而扯裂处有半边的花纹,看着像是金色的太阳图腾。我心里感觉到这布条出现的甚是蹊跷,便默默藏在了袖子里。

    广文表哥把二舅娘与锦云送过来看我,我看着锦云乖巧地抱住了我什么都没有说,不觉又要流下眼泪。锦云看着我哭,慌忙拿着袖子就要给我擦拭,“姐姐莫哭,是锦云抱疼你了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姐姐不哭了,姐姐看见锦云就很高兴。”

    “嗯,锦云见着姐姐也高兴。”

    有了锦云在旁边叽叽喳喳的,我的心情确实愉悦不少,二舅娘看着我欲言又止。我看了出来,便吩咐秋舒带着锦云下去吃点心。

    “舅娘有什么话想与晚春说呀?”我直接开了口。

    “晚春,这……”二舅娘支支吾吾,迟疑得很。

    “想说就说呢,这样踟蹰不定可不太像你的性格呢。”

    “晚春,自从你娘遇难至今已差不多有十日,你一直住在夏府,未曾回过王府,少将军呢,又公事繁忙,你们两如此状态可不能长久地下去,夫妻还是要多呆在一起才能亲密无间。”二舅娘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着。

    我点点头,我明白二舅娘的深意,只是如今的心境我确实是不能与苏翊强颜欢笑,也做不来讨好邀爱,如今的我满身疲意,更是懒于装扮,我怕苏翊见着我的模样心生厌倦。“我待爹爹到了京城便回王府,这个家里只有娘亲一人,我怕她刚到京城却变得孤苦伶仃。”

    二舅娘沉默了,锦云倒是乖巧,手里拿着点心一蹦一跳地朝我走来。我笑着接了过来,这稚嫩的小脸确实让我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

    “晚春,你外祖父母也在家一病不起,卧倒在床了好几日,若是有空回去看看他们。”二舅娘对我关照道,“不论如何,他们依旧是你最亲的人,对你的关爱也不会输过别家。如今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他们一直宠爱的女儿。你外祖父如今咳嗽不止,昨天半夜里曾咳出血来,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是药石罔效、旧疴难愈。”

    “外祖父他……”我知道七年前的沉疾就没有能够去的完全,这些年都是通过保养维持,外人看着还算硬朗,也能撑起这林家门楣,不让外人看清。如今,突受打击,那病疾缠眠的身体如何承受得起?“那外祖母呢?”

    “娘也倒下了,与你外祖父分房而治,如今谁也不敢将外祖父的病情告知于她。”

    “好的,我知道了。待会我随你回趟林府,去看望看望他们。”我扶着二舅娘的手,应了下来。我招呼玉姨留在夏府帮忙拾掇,便带着春意与二舅娘出门。广文哥一直站在门外,外面的风有些大,哥哥的披风被吹起角度,他看到我走出府门便迎了上去,“晚春。”

    “哥哥,我们回去看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吧。”我一身素衣,身形消瘦,发髻未别任何珠钗。

    广文哥拉住我,从胸口拿出一个玉兰花的簪子插进我发髻里,“这样好些。”

    我愣住,抬手摸了摸簪子,“这是……”

    “这是我买给你未来嫂子的,花了我不少钱,就先送你了。这样气色好些,别让他们再担心你。”广文哥安慰道。

    “是呢,晚春姐姐,这样好看。”锦云也在旁边附和着。

    我点了点头,跟在锦云后面一起上了马车。马车一路没有停歇,直接往着林府走去,我看到京城还是一如既往地热闹,不知道爹爹如今走到了哪里,又是什么样的心情。娘亲与他相伴二十载,当初是因为爱情而结合,是不是会伤心欲绝呢?这个世间情人,在相爱时都要相约白头,可时光无常,又真的会有几人能青丝白首不分离呢?

    进了林府,我熟悉的地方,不需要人引领,我便自己去往了外祖父的房间,外祖父一反我以往看到的强悍霸道,苍老的就像是耄耋老者,双眼紧闭着,就如当年我初入林府时见到的那样,不,比那样还老上了几分。

    “外祖父”我走到床前,轻声呼唤躺在床上的外祖父。

    只见外祖父缓慢地睁开眼,眸子里我能清楚地看得见灰暗的色彩,“音黛……”

    我听着外祖父唤着娘亲的名字,鼻头又酸了起来,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外祖父抓住我的手,继续跟我说道,“音黛,你还是在恨我吗?你恨我将晚春嫁入公孙王府,让她去过当年你所不愿的生活吗?我知道,你恨我,这二十年,你离我那么远,若不是我病入膏肓你都绝不会回来看我。可是林府荣耀,你爹我已经扛不动了,你哥哥他不爱奉承应酬,不谙权势之道,广文他年轻气盛,空有一腔本事却无法施展,我将晚春嫁进王府走的也是一着险棋呀!”外祖父说着,眼泪也流了出来,“怪我!怪我!”

    “音黛,那日你给我送信,说已到京城外,但雨天路滑定是要耽搁几日,如今雨已经停了,你也入得京城,这样你的女儿你要好好照看,你爹我可能时日无多了,你定要嘱托她以大局为重,以林家为重啊。”

    我楞在那里,不是被外祖父拿我婚姻交换利益而呆滞,而是娘亲说了要等雨停才会入京,那为何会雨天赶路导致坠崖?我像是掉进了一湖冰水,身旁全是黑暗无光,手脚冰凉。外祖父说着话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一旁的侍女赶紧上前,我默默从床边退下,看着外祖父因咳嗽而蜷缩的身体,还有那帕子上有了殷红一片。

第43章 再遇爹爹

    后来,我又去看望了外祖母,她的身体并无大碍,就是伤心过度,如今常常陷入悲痛,睡得昏昏沉沉。我实在不忍叫醒她,睡着也好,就无须面对人生变故,无需知道世道艰难。外祖母于我并无太多纠葛,在我的印象之中,她就是一个在外祖父旁边亦步亦趋的女子,从来都不曾反驳过外祖父,即便后宅当家也缺少了些主母强悍之势,幸得院里关系简单,外祖父没有纳下三妻四妾,否则估计一生也是诸多磨难。

    在舅舅、舅母的盛情邀约下,我答应留在林府用个晚膳。晚膳菜肴丰盛、汤羹补品不断,舅母不停地为我添了许多,可我是真的吃不下多少。待到晚宴结束,苏翊随着小厮进来寻我,原来舅舅早已喊了少将军前来接我。舅母笑着领我去见苏翊,“少将军,晚春刚历经亲人离世,悲痛万分,最需要家人陪伴,夫君呵护,还望少将军多多体贴,多加照料。”

    “苏翊定会照顾好晚春的,还请舅舅、舅母放心。”苏翊一边答话,一边走到我身旁,一手揽住我的肩头,在这寒风四起的初冬,我确实有些冷了,真的希望能靠紧这温暖的胸膛。

    苏翊带着我出了林府,陪我入了王府的马车。“苏翊,我……”

    话还没有说完,苏翊却拦下了对我说道,“我们去夏府吧,你爹爹今日傍晚已经到了,如今正在府里等你。”

    闻言,我心中一动,便不再多言。我看着苏翊,依旧是一身黑衣劲装,剑眉明眸。往来街市挂上红红的灯笼,若是平时,我必是要吵闹着让苏翊陪我一游夜色,可如今的花红酒绿确是格外的刺眼。沉香阁、凝芳阁、春风酒肆……这些地方我都计划了要与娘亲一起同游,往日在江南,偶有机会,在爹爹陪伴着会一起出趟街市,那时我便想着要抛下爹爹,就与娘亲两人,一个大美人带着我这个小美人,走在闹市必定会惹得行人注意,吸引旁人目光。

    马车摇摇晃晃在夏府门口停了下来,左右不过是半日的功夫,门口的小厮多了两个,看着有些熟悉又陌生。小厮见到我和苏翊,相视一眼便打起了招呼,“少将军!少夫人!”想来也是嘲讽,明明算是我自己的家宅,却被招呼得像是客人。

    苏翊带我入了内,我远远便看到一个男子一身青衣,书生打扮,白发渐长,憔悴的脸上胡渣肆意冒出,能看出来那确实是这一路奔波下的疲惫神色。玉姨见我回来,跟我说,爹爹自听了消息后便带了两小厮快马加鞭地赶回,这一路未有停歇,不日不夜。如今刚刚到了府里,却不敢进屋内看望娘亲的牌位,只是站在前堂未曾说话,现下算来,已有了一个时辰。

    “爹爹。”我上前喊了一声。

    爹爹见我,眼中不见惊喜,没有久别重逢的快乐,反而带着冰冷。我停下了脚步,呆呆地看着他,爹爹一言不发,径直着往屋内走去。苏翊站在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突逢大变,你爹难以接受,也实属常事,你给他一些时间,让他缓缓。”

    我看了苏翊一眼,点了点头。跟着爹爹进了屋内,可爹爹却表现得不想见我,无奈之下,我吩咐玉姨留在夏府陪着爹爹,便随苏翊回了王府。

    春意四人也随我们回来了,我安排她们都各自休息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准备梳头。苏翊站在我的身后,拿走我手中的梳子,为我梳起了发丝。我摘下发髻里的玉兰花簪子,这簪子十分清秀,玉兰花碧翠似滴,不知道哥哥看中的女子是何模样。

    夜深了,我在床上辗转都不得入眠,很多的疑问在我心中不停地反复。箱子角落刮下的衣角,娘亲家书明明说了不会雨天赶路……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该问谁才能清楚。苏翊就在我的身旁睡着,好像睡得香甜,我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能不能与苏翊分享。我一边想着一边往苏翊身边靠得近些,希望通过缩减距离寻找温暖,苏翊感受到我的靠近,侧了身子把我搂进怀里,我流了些泪渐渐睡了过去。

    一早,身旁的苏翊便起了床,我听着动响也醒了过来。苏翊在院子里练剑,我穿上了件外衣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苏翊见到我便停了下来,“你进去吧,外面风大,你莫要着了凉。”

    我看着他,微微咧开嘴角,“无事,我不冷!”

    苏翊叹了口气,吩咐在一旁随伺的夏歆,“你去给少夫人拿件厚披风。”

    夏歆应了,进了屋选了一件粉红色带花的夹袄披风,为我披上。我拉住夏歆,让她跟我一起坐下。这时的夏歆却表现出少有的窘迫,推拒着说不。我微微笑,也不为难她,只是对她说了句,“这些日子你随我在夏府辛苦了,谢谢你。”

    夏歆内心还是个单纯的姑娘,听着我这么明目张胆地道谢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这是奴婢的本分,少夫人客气了!”

    苏翊继续他的练武,没有理会我们这边,我看着他英姿飒爽,不由得想起那日在送葬路上巧遇的红衣美人。不知道那女子是哪户人家,看着着实陌生,好像在京城贵人参加的宴会中还未曾见过。可是瞧着她的气势着装,却完全不会是像哪家小门小户的小姐,或许是我孤陋寡闻了。

    苏翊练完后,我们都换了衣裳。毕竟是在平定王府,我确实不再适宜穿着白衣,就寻了一件淡青色的裙装,头上简单装扮后便一起去向王妃请安。多日未见,王妃见着我是十分开心,我看得出来,王妃努力地调节氛围,不让提起我娘亲之事。在席间,我知道了,不日,王爷就要回到京城了,而以后还回不回南疆,就要看这次的和谈进行的顺利与否了。

    可,和谈顺利与否对于平定王府都是一份考验,若是南疆无碍,皇帝可能就不会再忌惮太多了,往后的命运如何都是未知之数。

第44章 是我的错

    待送走苏翊,我与王妃说了一声,便又去往夏府看望爹爹。爹爹一人在府里,不知道有没有好好用膳休息?玉姨一直陪在爹爹身边,帮我照料夏府,很多事情需要打点。我从私房钱中取了一些交给玉姨,让她去人市上再去买些丫鬟小厮。

    爹爹昨夜自我离去后便一直待在娘亲的牌位前,不吃不喝呆到现在。我在门外看着爹爹的背影,哪里还有当年娘亲所说的意气奋发、俊俏潇洒呀?分明只是一个丧失挚爱的糟老头子。我一直觉得爹爹对娘亲没有多少爱意,可如今看来好像并非如此,这样的痛楚绝不是能够强装得来。

    “爹。”我在门口轻声唤他。

    可是爹爹却没有任何反应,我走进去要把他从椅子上拖起,但他看了我一眼,用力一甩,我便摔在了地上。我看着他站在我的面前,对着我咆哮,“是你,是你害了音黛!都是你的错!”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是我不认识的一个人,他站在我的面前,双眼通红,一只手正指着我。春意听着响声,便赶紧冲了进来,看着我倒在地上,便把我扶了起来。我站在厅的中间,浑身颤抖,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父亲为何这么说我,只能任由眼泪就这么从眼眶中滑落。

    爹爹歇斯底里的样子吓坏了我,也吓着了春意,春意带着我赶紧退出了房间。我不太明白,为什么爹爹说是我,是我害了娘亲?一时间,我觉着自己处在一个又一个的谜团之中,不知道找谁才能解开。

    “少夫人,少夫人!”我听着春意的呼唤渐渐从恍惚中醒来。“少夫人,切莫伤心,夏大人定是受不了夏夫人离去的打击,伤心过度才会说下这些话的。少夫人一定不要放在心上。”春意宽慰着我。

    我看了看春意,掏出绣帕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再次靠近跪在娘亲牌位前的爹爹。“爹爹!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爹爹像是没有听见我的声音一般,一动不动,“爹爹,我们去吃点东西吧?”我又说了一遍。

    他依旧没有动一下,我便随着他一起跪下,既然他什么也不愿意理,那我便趁这个机会,把埋在心里近十七年的话都说出来。

    “爹爹,自我出生以来,你几乎没有对我露过笑颜,娘亲曾说你心里对我,其实与正常父女亲情别无二样,可是如今看来,是娘亲错了。你为我取名晚春,只不过是照着我出生的季节随意娶来,而如果我是个男子,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记得五岁那年,我因弄坏了你书房中的毛笔便被关在房间饿了一日,还有七岁时偷着出了趟府门,便被你拿着小鞭,在前堂跪着处罚。后来你也不大愿意管我,而我也不愿意接近你,因为你看到我的表情,要不然厌恶,要不然叹气,要不然就是视而不见。我一个人在京城的七年,是不是你最为快乐适意的时光?”

    我也不去看爹爹的表情,只是就这么自顾自的说下去,“你知道吗?我独自在林府的六年,是多么想你,想娘亲,想回家,我熬过了一年又一年,可是终究你未来看我一眼,也不曾写过一封家书问我过得好与不好。他们说当年我的爹爹文采飞扬、笔墨如画,可我却不敢跟他们说,爹爹的字我根本就不认得,爹爹的画我亦没见过。”

    爹爹听了似乎有了些反应,起了身往外面走。可是我却不罢休,站起来便跟在他后面,继续说,“我不知道别人眼中我们之间关系如何,可我自小到大从未感受到什么父爱,也没有享受过什么宠爱。最后一次见娘亲的时候还是回门,娘亲还在跟我说,爹爹对我有爱却没有表现出来,可是如今看来,娘亲所说不过是搪塞之词,为你辩驳而已。她是不愿我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不一样未来在京城相见时,父女好似陌生人。”

    爹爹径直走进屋内,把我关在了门外,我敲打着他的门,“爹爹,你出来,你出来,你告诉我,我到底错在哪里?我错在哪里?我到底错在哪里?”拍打着门的手有些生疼,而我的眼泪却流不出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就一直瘫坐在门口,眼神迷茫,垂着脑袋,可能压抑太久的情绪得到了释放,如此歇斯底里的人与平常的我截然不同。春意见着我的样子,吓坏了,四处又没能寻得到玉姨,便派了夏歆去找少将军。

    待到苏翊来了,他一个箭步便走到我的面前,“晚春,晚春。”

    他呼唤着我,我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一般,缓缓转过头来看他。“少将军,你来了。”我扯出了一丝的欢颜。

    “嗯,我们走吧。”苏翊一把将我抱起,“岳父大人,今日晚春我先将她领回,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苏翊抱着我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我透过他的肩头,看着那扇门始终没有开。

    我随苏翊骑着雷霆,穿过闹市,“苏翊,我想喝酒。”

    苏翊停下马来,看着我,问道,“喝酒?你想喝哪家的酒?”

    我思索了片刻,映入脑海的却是那次在如意茶馆,无常给我的那壶白桃酿。“我能去如意茶馆,买白桃酿吗?”

    苏翊虽然没有说话,却拉着马缰,径直往如意茶楼走去。到了茶楼门口,苏翊扶着我下了马一起进去。我走到柜台前,问“掌柜的,你们还有白桃酿吗?”

    掌柜听着这话,打量了我们一下,就认出来了,“少将军,少夫人好!白桃酿吗?我要去问一下,马上就来。”

    苏翊点点头,拉着我在一旁等着。没过一会,掌柜小跑步的走来,“少将军,少夫人,你们要去雅座吗?”

    “不了,我想买了带走。”我赶紧拒绝了掌柜,上次在皇后生辰宴上被逼问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掌柜也是个机灵的,立马点点头,安排小二准备。一会的功夫,一个食盒、一坛酒便来了,我看着已经准备好的,不太好拒绝,便问掌柜,“多少钱?”

    “少夫人,我家主人说了,不能以金钱来计。”掌柜推辞着,没说出金额。

    我抱着酒坛,苏翊拎着食盒,便要离开。我看见苏翊在柜台上依旧留了一小锭金子。

第45章 南蛮入京

    白桃酿,带着甜味,我口中苦涩的味道需要一些调剂。如意茶楼还给我配了些小菜,搭上白桃酿,甚是贴心。明明是个茶楼,怎么卖起了酒,倒也是任性。

    举酒邀明月,对饮成三人。如今月亮还没挂起,与我对饮的是苏翊,白日纵酒,佳人相伴,也是妙哉!午膳没有正经吃了,倒是直接饮上了酒,春意识得眼力,拉着夏歆出门去了。我们就在自己屋里将小菜端上桌,面对面坐着,倒也不算尴尬。

    苏翊初次尝过这白桃酿,也赞不绝口,口味清新,回味甘甜,只是易贪杯。我眯着眼,问苏翊,“少将军见多识广,有没有听说过曼珠沙华的故事?曼珠沙华又称彼岸花,佛经记载: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相传此花是忘川唯一的花,就长在忘川河边,大片大片开着的彼岸花指引亡者进入轮回,你说娘亲走到那里,会看到那片花海,然后就要忘却今生所爱了吗?”

    “若是能忘记,也是好的。”苏翊饮了酒,不紧不慢地说着。

    “忘记?苏翊,你若是选择忘记,你要忘记谁?”我托着腮,直勾勾地看着他。

    苏翊的脸上一丝情绪飘过,我还没有能捕捉明白,他避开了我探究的目光。“你呢?”

    “我,我还没有想过…………我不想忘记任何人。”

    苏翊看着我不说话,我又与他说了,“苏翊,你见过我跳舞吗?对,我在军营跳过,今天我再给你跳一个吧?”

    也不待苏翊说话,我就开始了,一身素衣,长袖飘舞,在醉意朦胧中我脚下轻浮,这世间长恨绵绵,有情自比无情苦,随波逐流在这浮华绘世里,苏翊,你可知道,如今在我的世界里,唯一还能依赖的人,便是你。只是,那时的我还不太明白,这个世界没有谁可以做你的依靠。

    苏翊静静地看着我,我转得晕了,一个失足便跌进他的怀里。“你会爱上我吗?”

    苏翊看着我,“你是我娘子,我定会护你周全。”

    “护我周全?我要的可能并不是周全?”我笑着对苏翊说。

    苏翊并没有接话,只是将我扶在椅子上,继续喝着白桃酿。“你醉了!”

    “对,是我醉了。”我笑了,这下午的阳光挺好,透过了窗台他,射到了梳妆台上的铜镜中。我看到这束光,有点刺眼,感觉眼睛疲惫,都要睁不开眼了。

    待我醒来又是日落黄昏,苏翊不在府中,王妃遣人请我一起用晚膳,我才知道,王爷回来了。与王爷一起的,是南蛮的使者,而今晚宫中设宴,王爷与少将军均要出席,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府。

    “南蛮?不知道都长什么模样?若是合谈成功,王爷与少将军以后就不用远走南疆了吧?”我这么问王妃,可王妃的脸上没有多少喜悦的表情。

    王妃把我拉进内屋,对我说,“晚春,平定王府立足于大成国,靠的就是祖祖辈辈的累累战绩,大成国历来最大的强敌便是南蛮和北胡,而如今北胡势力渐消,南蛮若是与我大成握手言和,你可知这于我平定王府又是什么呢?”

    王妃走到茶几边拿起一茶杯,继续说,“那会让皇帝觉得,如今的江山平稳已经不需要我平定王府了。作为帝王,如何能够放心坐拥重兵的平定王府?而他又会如何消除自己的疑惑?”

    王妃说到最后,竟凑到我的耳边,对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平定王府消失。你说呢?”

    我听到王妃的话,不禁冷汗淋漓,虽然早已知道平定王府的处境,可从来也没有想过杀身之祸离自己这么近。“王妃。”

    “晚春,你怕吗?”王妃离我很近,仔细端详着我的表情。

    “我不怕,如今,我是平定王府的少夫人,是公孙苏翊的结发妻子,若面前真的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着平定王府,陪着苏翊走下去。”我的眼里有着火光,坚定地看着王妃。

    夜幕降临,我在距离府门最近的前堂坐着,想等苏翊回来。冬雪今日陪着我,拿了一条厚厚的披风为我披着,但因为门一直开着,我自然觉得腿有些冷。随着冬天的深入,气温开始下降,这夜晚要比白日要冷的多。

    手里的茶水,冬雪帮我添了一杯又一杯。这时大门“吱咯”一声被小厮打开了,我立马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迎面走来的只有王爷一人。王爷见了我,便往我这边走来,我快步走了出去。“晚春见过王爷。”

    “嗯。你在这里等苏翊?”王爷一边把手里的马鞭递给小厮,一边问我。

    “是的,我准备等苏翊一起回屋。”我恭恭敬敬地回王爷话。

    “我刚回来便去了皇宫,听闻夏夫人遇难,但我没能来得及回来吊唁,还希望你要节哀顺变。”王爷今日并不像往日里表现的那样冷酷,听来倒是有些温柔。

    “谢王爷记挂,逝者已逝,我会好好的生活下去,只有这样才能不辜负娘亲的期望。”

    “等这几天闲暇的时候,我还是要履行承诺,带上好酒与夏大人共饮。”

    “谢王爷!爹爹因为娘亲的逝世深受打击,自昨日到了京城基本就不理人了。若是王爷前去看望,想来更容易帮爹爹走出阴霾。晚春在这里替爹爹谢谢王爷了?”

    “不用,我与夏大人本就是旧交,这些都是应该的。”王爷扶着我要蹲下行礼的身子,继续说,“苏翊与我一同出宫,但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

    “好的,谢王爷。”我看着王爷说完便要回院子了,又行礼,“恭送王爷!”

    屋外的风随着走廊的温度吹得更甚,我站在风里,突然觉得世界很安静,而那叮铃不止的风声就像娘亲对我的叮咛,在我身旁,在我耳边,钻进我的脑海。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大门打开,苏翊走了进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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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丝白发度晚春介绍:
凡尘如梦,星转斗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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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命运如此,我终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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