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重回京师
急行军这次我算是见识到了些许，可能顾及着我的身子还慢了许多，从酆都到京师不过日夜兼程的七八日，我日夜几乎都待在马车里，逢到馆驿便会换马，如此脚程更是快了许多。而我这车厢也是特别设计了的，从避震到隔音，整个车厢就像是个移动的小屋一般。
空青每日给我把脉三回，各类名贵药材不吝用着，内里被特别放了些安神静气的药材，我服了药倒是没觉得什么不适，就是整日昏昏沉沉睡着，不论白日黑夜。车厢布置成了卧榻，整日睡得腰酸背痛，晴雪见我难受总向空青请教解乏之法，为我按压穴位，通筋疏络。这场旅程比去的时候算得上天壤地别，与离京时的孤军奋战，显得倒有点凯旋之师的意味。
晴雪帮我打开窗户，京郊的风景就印在眼帘，那片花树已经依稀冒出了花骨朵，新长的绿叶一片片展现着新春的娇嫩。这一幕幕随着马车的奔走，我恍惚回想起十岁那年走近京师的场景，再次入京，心情自是不一样的，我下意识摸了摸内兜里的和离书，还在，就好。
将近京师城门口，便有着大丞们列队远到京郊来接应，看着睿王爷的神色甚是恭敬。我内心暗暗诧异，不过离开京师半年多，他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地位。我身份尴尬，与睿王爷同行怕会引起流言蜚语，便安安静静躲在车厢内不露面了。
一群人簇拥着睿王爷往京城进了去，王爷身边小厮着急忙慌地来问我，“姑娘，王爷让您先入王府，待王爷忙完后，便会回府找您。”
我听着，不免腹议，我这身份进睿王府是什么意思，“不必麻烦了，我想先回趟平定王府，离京许久还是得与王妃回禀一番，只是能否麻烦这位小哥安排车马在门口等我，待我回禀结束后，还得麻烦将我送去庄子。”
“好呢，姑娘。王爷正叮嘱了我，今日一定都跟在姑娘身边，听从姑娘安排。”小厮答完便帮我将马车帘子放好，嘱咐马车夫往平定王府走去。
林广文听着，骑马走来，“晚春，回平定王府作甚？”
“如今，我名义上，还是少将军夫人，离京也不过是为了寻找公孙苏翊，此间回京必然要去回禀一番。再者，我与少将军的和离书还得与长辈观之，从而正大光明的从王府搬出。”我与广文解释道。
林广文听罢，也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我的想法。
不用多时，我们的车马便抵达了王府，我下了马车，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得很，京师里的繁华依旧，与北境我的所见全然不是一个世界。王府门口的守卫看到我，有些吃惊，但很快便反应过来，恭恭敬敬地朝我行礼，“少夫人！”
我听着这称呼有些别扭，却也不知道如何去说，回头看了看，睿王爷身边的那个小厮还跟着，马车后面还跟着一支护送的兵士，架势也实在威风了些。
广文想随我一起进去，我阻拦下来，王府里面大多为女眷，着实不便。我本意便是速战速决，也不想着多招惹上些是非，于是，喊了天乐陪着我，一起进了。
“小姐，你慢点。”晴雪托着我的手，我长期坐着马车，腿脚确实还用不上什么力气，迈步台阶还是有些吃力。于是，晴雪天乐两人一左一右扶着我，往里面进去。
刚刚到了门厅，王妃身着鹅黄薄袄，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碎金点缀的项链中央有块翠绿的明玉，她的下身是黄白相间的裙子，腰间则挂着白皙的和田玉坠，行走时白玉晃动，发间的步摇随之发出清脆声响。
“晚春，你回来了？”王妃见我，倒是热情，一把抓住了我的双手。
我从她的手里将手不着痕迹地抽出，往后退了一步，款款行礼，“王妃，晚春已从酆都回京，一切安好，问王妃安。”
王妃神色微变，但也没过多反应，端正地受了我的礼，款款坐了主座，吩咐道，“快为少夫人端坐！”
“王妃！”我唤了一声，提了裙摆便跪了下来。
王妃停下手中的动作，略带疑惑地看着我，但未开口，只是静静等着。
我取出内兜里的和离书，开口道，“王妃，晚春家境落魄，容貌普通，才情更是平庸无奇，嫁入王府本就是错点了鸳鸯谱。我与少将军相处些年，未生情意，更未有子嗣，自知惭愧。”
“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王妃拿起茶盏，白瓷杯盖拂过杯中的片片茶叶，轻轻抿了一口。
“晚春在酆都之时，与少将军长谈，达成和离共识，自愿就此分离，往后嫁娶互不干扰。今日，我来王府，便是想与王妃拜别，未来我便不入王府，还望王妃珍重身体，平安顺遂，福寿绵长！”我双手扶额，拜至厅堂，深拜未起。
王妃手中的茶盏抖动了下，旁边的婢女赶忙将茶盏取走放下。她沉默不语，我也就这么跪拜着，我看不见她的神色，她也看不清我的。
“你，竟然想开了……”王妃沉默好久后，终究开了口。“既然已经和离，我也当不起你的大礼，快些起来，落座吧！”
我听完，也不客气，在晴雪和天乐的搀扶下起了身。
“我本以为，你对翊儿情根深种，即便翊儿对你毫无情意，你也会一直守着少将军夫人这个位置的。看来，倒是我看错你了。”
“晚春确实有过想霸着名号，慢慢磋磨一生，想换取少将军的几分怜惜，可这般情爱实非我的个性。我确实曾一片丹心想着这门婚事，可是那时我以为少将军未经情爱，终究会被我的坚持打动，若是当初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属，我便是削发入寺庙也不会承下这门婚事。”我说这些话时，心情倒是再也没有什么涟漪，只是像讲述个别人的故事一般。“虽然一切并非我意，但或许真是因为我破坏了一段姻缘，也让平定王府受了波折，如今新帝登基，王爷与少将军也功勋卓著，王府势头更胜从前，也正是拨乱反正的好时候了……”
第228章 别王府
我与王妃说了许久，她问了我些北疆见闻，又打听着公孙苏翊的近况，得知少将军一切安好，便也放心了些。至于一丰师傅，他并没有来到京师，只是寄来书信说一切安好，一路会照看铺子行至江南，但如今也不确定到底走到了哪里，想来他是不会再回这片繁华腐朽之地了。
晴雪回了院子里，依照我的吩咐，简单收拾了私服和首饰，便来与我汇合。我让晴雪将包袱打开，几件衣裳、为数不多的首饰在里面。“王妃，这是我院子里的东西，都是当初我嫁进王府里带着的，麻烦您移步看一下。”我浅浅开口，淡淡说道。“至于当初随我入府的嫁妆，还请王妃差人从库房运出，随我出府。”
秋舒冬雪不明其意，跟着晴雪从院子里来到大厅中，看着我这样便红了眼眶。“少夫人……”
“不要再叫我少夫人了，以后若是遇上，可以唤我夏姑娘或者晚春都可以！我与少将军已经和离，今日便要搬出王府了。”我靠近了些，与秋舒冬雪说道。
王妃也起了身，扫了扫我的包袱，“晚春，不必如此。这些年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即便离开王府也无需如此，翊儿私宅里的财物你尽可带走。”
“谢王妃，晚春与少将军也是互相蹉跎，自是谈不上谁负了谁。既是错事，如今拨乱反正也无需再有牵扯。如今，我就此拜别，还望王妃与将军珍重。”说罢，我也不愿逗留，起身便踏步出门，周遭的神情我也不想顾念，径直朝着门口的马车走去。
见我出门，车夫赶紧拿了步梯放好，我提着裙摆两步便进了车厢。晴雪抱着包袱紧随其后，天乐一跃上马，走在前边。王府里的仆役将嫁妆匣柜尽数搬出，搬上随行的马车，我掀起车帘看着眼前的一幕，往日进府的情形似乎还在眼前。
笃笃笃……马儿踏着步伐，不紧不慢地离开了王府，我也将车帘放下，这番情错缘浅算是落下帷幕了。这京师的街依旧是往来的人，虽不及鼎盛时的繁华喧闹，但与这一路的所见所闻相比算是一处安宁之地，从王府出来之后心情是舒畅的，仿佛压在心底的那块石头便从此搬走了。
“晚春，要不要回林府修整？”林广文骑马至马车边，隔着车窗问道。
我未加思索，回道，“罢了，今日暂不去了，先去农庄安顿下来，明日我再去林府拜见舅父舅母。表哥今日回去还烦你跟他们说上一声，别记挂忧心！”
“也好！”林广文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
“晚春姐姐，以后我们便就住在庄上了吗？”天乐此时已随我一起入的马车，林广文说完后她便问我。
我看着她，心上不免皮了些，便开口逗逗她，“对啊，只是庄子上清贫苦寒，怕是要苦了天乐了。不如，待会让广文表哥替我再将你送回王府，毕竟王府里有你的住处，照料起来也更为方便……”
“姐姐，莫要拿我取笑了。我并非那个意思……”天乐急的小脸通红，嘴巴也嘟了起来，与往日飒爽的感觉便是全然不同，身边的晴雪看懂我逗趣的意思，正捂着嘴偷笑。
我斜靠上榻，闭眼装寐，怕看着她那番模样忍不住笑意。天乐见我如此，便更是急了，推搡着晴雪往我身边坐得更近了些。
“小姐跟你说笑的……”晴雪拉住天乐乱动的手，说道，“这庄子上虽不比京师城里繁华热闹，可住着却有着不一样的舒适，我们可以采摘蔬果，烹美食煮果酒，待到夏日蝉鸣蛙叫，我们还能去池塘玩水戏耍。”
晴雪说着，让天乐更为兴奋了，“真的吗？如此有趣？”
当初置下庄子留作退路，到没想过能有多惬意过活，如今用着正是合适，我们三人里只有晴雪在那边地方生活过，听她这般说来，就连我也不免心动。我从江南的一方宅院到京师的一方宅院，被困了方寸之地近二十载，也仅仅能在北上之旅中寻得些新鲜气息，只是受累于战乱，哪里来的惬意感受。如今离开当初让我心念惊艳的繁华京师，去往郊区乡野，倒是平添了不少期待。
“小姐们不知，当初住在乡下虽然日日劳苦，但偶有清闲之时，我也会到田间捉鱼摸虾，秋冬的时候填不饱肚子便挖了地瓜偷摸烤了吃。那时候缺衣少食，躲着烤了火吃个地瓜就是我最快乐的事了。”晴雪回忆起童年，我和天乐听着不免心疼。
“晴雪乖，跟着我们，以后定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天乐童年长于南方边境，跟着军队驻扎生活，虽自由散漫地养着，但长年受累于战争，常在山林间穿梭，倒也是没体会过多少童年趣味。
听着天乐的话，我和晴雪都笑了。晴雪恼着问，“笑什么，我说的难不成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真切切的。”我开口道，“这乡野宅子自当惬意自在，但我们初来乍到，怕是有很多地方要收拾归纳呢。届时，我们好好看看都差了些啥，明天再来街上采买起来。”
她们俩连连点头，我们在车厢里开始对未来设想起来……叽叽喳喳，叽叽喳喳，三个女人的车厢瞬间又热闹起来，不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林广文走在前面，听着声音不自觉慢了下来，凑到了车厢旁，嘴角不自觉也上扬了，目光柔和了许多，那从北方回来的戾气随着笑声渐渐消散，生人勿进的气息减退不少。
车夫对去乡下宅子的路十分熟悉，穿过热闹街市，走进乡间道路，摇摇晃晃地在天黑前到了宅子前面。“咯吱”一声，大门打开，在车厢里的我便知晓了，到地方了。
还没等晴雪反应，我便冲到了车门，掀起帘子重新看我置下的院子。虽然不比从前住过的地方，但也是规规矩矩的一方房屋，院子随着大门的打开一览无余，没有华丽的庭阁花园、人工假山，更多的是天然去雕饰的农家院子，用碎石铺出一条较为宽阔的道路，一直通向会客的主堂。河塘隐隐约约能看见，篱笆斜插交错，一条小路通向池边，也放了大石块做了台阶。
“呼……”我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清新微甜，应该就是自由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