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万第五弹：第四十四章 羿！
三天！
唐煊心里咯噔一声，三天之后黄花菜都凉了，他还怎么救人？他突然产生了要是祭祀能提前开始就好了的诡异念头。不过他没敢说出来，害怕说错话，父亲可能会直接把他杀了。
唐煊一边思索该怎么办，一边模仿孩子的样子狼吞虎咽地消灭面包和菜粥。很快面包吃完了，菜粥也喝完了。唐煊没有想到办法，他把碗递了出去。
被邪魔蛊惑的父亲没有说话，他接过碗，放下门板就离开了。脚步声消失不见后，唐煊把门板重新支起来，尝试将身体从这个缺口中钻出去，但只钻出一个头，到肩膀的位置就卡住了。
这样不行。
唐煊略微思索了一下，又把手伸出缺口去摸门栓上的锁。他不知道被邪魔蛊惑的父亲是用什么锁的门，但根据小孩的记忆，这里只是一个原始小村，门锁应该也不是多高级的物件。
他再三努力，终于摸到了栓门的东西。这是一条很粗的麻绳，他尝试从不同方向拉扯，但麻绳始终纹丝不动，看样子系的是死结。他有站起身用力撞门，结果发现门被栓得很紧，没有丝毫被撞开的意思。
他依然没有放弃，借着从缺口射进来的光，他转身观察屋子里事物，看有没有什么能切割麻绳的东西。
这间屋子里全是干草。角落有个坑，是孩子之前解决生理问题的地方，也是屋子里臭味的来源。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几乎是一个空空荡荡的屋子。
唐煊有些无奈，只能坐下节约体力。看样子除非到祭祀那天，否则他没有任何机会离开这里。这位被邪魔蛊惑的父亲对孩子看得很紧。
他抬手用力握拳，看到手臂上有肌肉隆起。这孩子体魄不错，以前应该经常帮忙干活。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放下绞动头发，冷不丁地拔了一根下来。
好久没拔头发了......
不是自己的头发不心疼......
头皮微微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经，让他的思维变得敏锐。他看着地上的阴影喃喃道：“这个孩子的名字叫羿，有印象，可我好像不认识名字只有一个字的人。这种熟悉感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后羿吧？”
他自言自语着，直觉告诉他这个孩子的名字似乎很关键，但她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有这种感觉。提起羿这个字，他唯一能想起来的就是后羿，可后羿是巫，是仙人们那个时代的人物。
后羿后来死在徒弟逢蒙的手里，不可能出现在这个时代。
唐煊又拽下一根头发，他喃喃道：“羿......祭祀......被邪魔蛊惑的父亲......”
三个关键词连到一起促成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某件事几乎呼之欲出。唐煊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眼底满是震惊，他连声惊呼道：“不会吧！不会吧！这个孩子是......”
这三个关键词让他记起了自己刚得到游戏板时玩的第一个游戏——没错，就是促成【极古】诞生的那个游戏。当时他还以为游戏板是被别人丢弃的废弃板子，因此玩得非常随意。
他甚至想过给【极古】取名【老王】，好在被游戏板制止了，不然丢人都要丢到世界外面了。想到这里，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清楚地想到【极古】在成为【极古】之前的凡人名字就叫羿！
“这个孩子是【极古】！”
御姐版唐妙妙把他送到一个叫羿的孩子的身体里，这不可能是巧合，唐煊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惊讶。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穿越到【极古】的身体里，哪怕是在【极古】封神以前。
他目露精光地说道：“所以孩子他爹也不是被邪魔蛊惑，他爹就是邪魔本魔啊！”
他悟了！
难怪孩子他爹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因为孩子他爹本来就不是人。
现在他明白自己来这里是干嘛来了，不是找东西而是完成游戏中的内容，在祭祀上杀死孩子他爹并取而代之，让【极古】诞生！
他不清楚御姐版唐妙妙是怎么知道他跟【极古】的联系的，这件事要回去之后再问她。
他用游戏板操纵【极古】诞生，引发了横跨无数年的一系列连锁反应。今天他进入【极古】的身体实现当时游戏里的事情，某种意义完成了闭环。唐煊感觉这可能是一件对【极古】和他而言都十分重要的事。
等【极古】诞生之后，他就可以借助【极古】的力量回去解救林婉、御姐版唐妙妙、唐千机和麦伦尼瑟。他虽然不知道【极古】作为神祗的力量本质是什么，但他可以肯定这种力量极为强大，不然也不可能支撑【极古】在未来搅风搅雨。而且未来已经确定，那里只有【极古】而没有塔克琉斯。
唐煊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然后背靠着墙回忆当初的游戏内容，回想自己是如何操作最后成功杀掉【极古】他爹让【极古】上位的。
时间悄然流转，很快过去三天。
咔咔咔咔......
在一阵劈砍声中，麻绳落地，门被一把推开，清晨柔和的阳光照进漆黑的小屋。
“羿！祭祀要开始了！”
“长老要你换一身衣服参加祭祀！”
来开门的人把话带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看样子是急着去参加祭祀。角落里，唐煊站起身走出门，在阳光下尽情地舒展身体。
祭祀要开始了，他没有过多浪费时间。他按照羿记忆里的方位找到羿的家，从床底下翻出一只包裹，打开后看到一件干净的灰色麻衣。这件麻衣是羿的母亲为他纺织并清洗的，也是羿对母亲最后的思念寄托之物，其他东西都被羿的父亲丢掉了。
“【极古】也真够惨的，小小年纪就套上了主角模板，也不知道长大以后有没有结识几个好朋友？”
唐煊一边感慨一边换上这件灰色麻衣，换好之后他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看，赫然跟游戏里灰衣小人的形象完美重合。
“威利斯坦，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日万第一弹：第四十五章 弑神！
唐煊快步走出屋子，他的记忆里没有举行祭祀的位置，但这难不倒他，他侧耳倾听了一下人声传来的方向，然后朝这个方向奔跑，很快就找到了移动的人群。
为了方便，祭祀在村外举行。
唐煊跟着人群来到祭坛下面，靠近祭坛的位置已经站满了人，像他这样的普通村民只能站在祭祀外围。
就跟游戏里一样，什么级别的教徒就占什么级别的位置，十分严格不能有丝毫逾越。唐煊尝试插一个老头的队，结果被这个老头生气地大声斥责，引来周围许多人的瞩目。为了不惹麻烦，他只能老老实实地退回外围。
他抬头朝不远处望去，那里有一座小山。他的目光缓慢移动到半山腰，那里是羿的母亲被杀害的地方。他莫名地感到一阵悸动，仿佛羿在伤心。
由于记忆缺失，唐煊不知道羿发觉父亲就是杀害母亲的凶手时是怎样的心情，也想象不到羿趴在山洞外听到父亲在洞窟里面放声大笑时心里是何等的恐惧。
这件事一定深深地影响了【极古】，促成了【极古】后来对神祗的厌恶以及祂自身恶趣味的形成。
此时祭祀已经准备完毕，村长正站在台上讲述威利斯坦创造万物的丰功伟绩。此时的唐煊心态已经和以往不同，他十分认真地听村长讲述，他打算记下来以后整理成文字交给古神研究所，权当为考古做贡献。
在村长的故事里，威利斯坦是类似盘古的伟大神祗，虽然没有开天辟地，但进行了身化万物这种损己利人的好事。村长还具体举例，表示世界上所有植物都是威利斯坦的毛发，所有石头都是威利斯坦的骨头，所有动物都是威利斯坦的血肉等等。讲述的时候声情并茂，说得煞有介事的样子。
唐煊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胡扯，不过也不是完全不信。
听起来，威利斯坦的能力似乎跟创造有关。当然身化万物肯定是假的，因为绝大部分神祗出于招揽信徒的需要，都会在描述自己的时候有所夸大，也就是联邦法律中所指的虚假宣传，严重时甚至干脆就是诈骗。比如一个管死亡的神祗宣传信自己得永生，这就是赤果果的诈骗。
这是神的通病，也是祂们身上少有的让人感觉神跟人也没什么区别的地方。要是神也归法律管，一梭子弹打完之后再查，没一个是无辜的。
唐煊脑海里浮现出威利斯坦喜提银手镯乔迁铁窗房的滑稽场景，再脑补一段最近火爆的配乐，不由笑出声来。
笑声引来一片异样的目光。
唐煊若无其事地抿住嘴唇。他心想，随着戮神司-天庭分司的日益壮大，类似的场景有朝一日或许真能实现。
以赵公明为代表的天庭神仙本身就有信仰基础，各个都相当于复苏的古神，如果他们真心站在人类一方为人类谋福祉，人类很快就会拥有跟古神分庭抗礼的能力，到那时候古神就必须遵守人类制定的规则了。
唐煊心想，这么有趣的事情他一定要参与，理由就是要监督并确保有关部门的工作能顺利进行。
以后所有古神招收信徒都必须走合法程序，不得武力胁迫、心灵蛊惑和虚假宣传，同时严禁好勇斗狠和造谣生事，让古神沐浴在法治社会的阳光下，陪伴人类共同成长。
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幅违和的情景......
唐煊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来，不过这次他没笑出声音，所以没人注意到他。他朝身后望了一眼，发觉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其他村民来了，看样子所有人都到齐了，那么祭祀也该开始了。
就是现在了！
唐煊神色自若地走到祭坛边的土路上朝祭坛后面走去，在靠近祭坛的位置，他被一个手持长矛的长相凶恶的男人拦住了。
“羿，你有什么事？”
唐煊冷静道：“我有件事情想和父亲说。”
强烈的熟悉感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他发觉自己现在经历的一切都跟游戏里一样，无论是身上的衣物、面前的人还是他们之间的对话，没有丝毫差别。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凶恶男人缓缓摇头：“有什么事可以等祭祀完成再说。”
唐煊佯怒道：“你敢拦我？”
凶恶男人沉默了，他负责保障祭祀顺利进行不假，但他知道长老十分看重羿，似乎有意培养羿做自己的接班人。
他心想让羿进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不过他毕竟是这次祭祀的守卫，职责在身，没有长老的允许，谁也不能到祭坛后面去。
唐煊跟他对峙着。
他心中默念着一秒、两秒、三秒......
该来了吧？
果不其然，祭坛后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让羿进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凶恶男人一言不发地让开路。
唐煊从他身边走过，默默活动手腕。转过拐角，一眼就瞧见几个身披白袍的老人簇拥着一个身着红衣的中年男人站在一张小木桌的旁边。
唐煊低着头一路小跑来到红衣男人面前。红衣男人没有扭头看他，而是继续对身旁的白袍老人交代事情。
唐煊毫不犹豫地一跃而起，挥动稚嫩但不失坚硬的拳头，狠狠地捣在红衣男人的喉咙上。
咔——
红衣男人发出一声闷哼：“呃——”
他向后倒退一步撞到桌子，眼神难以置信地盯着唐煊。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胆小怯懦的儿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跳起来打断他的喉咙。
这不可能！
白跑老人们呆若木鸡，眼前这一幕带给他们的冲击远远超越了他们这个年纪应该承受的，他们呆呆地看着唐煊，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红衣男人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
这一拳打得太妙了，正卡在他一口气吐完将要吸下一口气的时候。而且刚好把他喉部的骨头打碎了，碎掉的骨头割破了血管。窒息、眩晕、疼痛、肿胀......众多令人痛苦不堪的感觉齐齐涌上大脑，十秒不到他便再也支撑身体，沉沉地倒了下去。
日晚第二弹：第四十六章 【极古】降临！
“啊！你做了什么？！”
“来人呐！”
“长老出事了！”
“长老的儿子把长老杀了！”
“......”
白袍老人们惊恐地跑开了，唯恐唐煊对他们的喉咙也来上一拳。从这里就可以看出，红衣男人也就是威利斯坦在这里培育的信仰是十分畸形的。信徒们只在乎神祗，而不在乎其他任何事物，哪怕是长老被人打死了。
唐煊没有理睬他们，因为负责守卫祭坛的男人就要过来了，那个男人的矛刺得太准，在游戏里杀了他几十次。如果不能赶在他过来之前把事情做完，他就死定了。
时间紧迫，唐煊眼疾手快地拿起桌上的小瓷盘对着桌角用力一敲。
啪！
伴随破裂的声音，瓷盘裂掉一块，露出锋利的断口。
唐煊伏下身子用瓷盘在红衣男人的脖子上割了一道。红衣男子抽搐了一下，随即殷红的血液大股涌出。唐煊用手指蘸红衣男人的血，凭感觉在自己的额头画出一只竖瞳——威利斯坦的标志。
蘸别人的血在自己脑门比划，这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唐煊估计自己画得很歪，但或许是运气或许是注定，他一次就画对了。
在标志正式成形的瞬间，唐煊感觉自己的大脑嗡了一下，心中随之生出一缕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是与某样事物的联系。
他轻轻抬起手，只见一股黑雾从掌心钻出，围绕着他的身体缓慢旋转，仿佛是在嗅他的气味。
凶恶男人听到白袍老人们的尖叫声，立即举着长矛冲过拐角，焦急地跑来希望解救红衣男人，这可是唯一有资格且有知识主持祭祀的人！
然而，他刚一过拐角就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红衣男人，狩猎经验丰富的他一眼就看出红衣男人没救了。流着么多血，野猪也扛不住，何况是人？
所以......长老死了！
他心头一震，长老死了，祭祀谁来主持？没人主持祭祀，神祗怎么降临？神祗会不会以为我们故意戏弄祂而降罪给我们？
他在心中连念两次：完了！完了！
他握紧长矛，愤怒地将目光投向站在红衣男人身边的唐煊，却吃惊地发现唐煊身上竟缭绕着一股充满诡异气息的不详的黑雾。
这黑雾是......
唐煊缓缓转身，将他额头上用血液绘成的竖瞳图案展示给男人看。他不仅没有丝毫惊慌，表情甚至还十分严肃，他以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道：“神明已经赐福于我，并决定让我主持这场祭祀。你去叫他们把牲畜牵上来。”
身上还沾着血迹的杀害长老的凶手给保护长老的守卫下命令，这一幕无比的违和。但男人盯着唐煊身上的黑雾看了两眼后，竟什么也没说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村子里的所有人都是狂热的信徒，受到所信仰神灵的影响，他们变得无比邪性。对他们而言，只有神明威利斯坦是无可取代的。至于长老？他们才不关心长老的死活，他们只要有人能继续主持祭祀就可以。
在男人看来，唐煊身周黑雾环绕，明显是受到了神的眷顾，而且唐煊主动提出主持祭祀。在这种情况下，他也别无可选，只能让唐煊代替长老来举行祭祀。
然而他永远不会知道，他们信奉的神明其实就是倒在血泊中的长老，而看似受到了神明眷顾的唐煊却是手刃神明的暴徒。
男人离去之后，唐煊心中松了一口气。虽然发生一切都跟游戏中一样，但游戏是游戏，现实是现实，两者不能混为一谈。如果男人刚才不由分说地直接冲上来将他一矛戳死，那他再神通广大也只能乖乖打出GG。
幸好他没有，那么最危险的环节就顺利度过了。接下来只要装模作样地上去念几句词，【极古】就会诞生。
他虽然不知道窃取神力的具体原理，但到了跟【极古】诞生紧密相关的环节，想必【极古】自己的力量也会发挥作用，就不用他再操心了。
唐煊静静地听着祭坛上的动静，当他听到牲畜挣扎的声音时，他知道自己该出场了。他弯腰从红衣男人的腰上拔出刀，此时红衣男人已经彻底没了生息。
在一片静默之中，他大步走上祭坛，黑雾将他衬托得宛如魔鬼。他站在中央振臂高呼道：“威利斯坦的信徒们！”
“今天是最后一场祭祀！”
“伟大神明威利斯坦将从长眠中复苏！”
“而你们！”
“唤醒伟大神明之人！”
“将在神明照拂的土地上获得永生！”
唐煊在这里略微停顿了一下。对于来自后世的他而言，这段说辞委实羞耻含量超标了。他深吸一口气后继续说道：“威利斯坦是祂的名号！迷雾下的竖瞳是祂的象征！让我们完成这场祭祀！召唤伟大神明威利斯坦降临！”
这些台词本来应该由红衣男人来讲，但信徒们看到唐煊身边环绕的黑雾，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质疑，反而更加狂热了。
黑雾是什么？
神迹！
他们亲眼见到了神迹，这是神在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们祂喜欢他们的奉献，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光荣的吗？
信徒们疯狂地呐喊起来：“威利斯坦！！！”
唐煊握着小刀逐一杀死牲畜，最后也割开自己的手掌。他的血液混着牲畜的血液淌入祭坛前方的斜槽，在精巧的纹路间缓慢流动，逐渐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散发着邪恶气息的竖瞳。
天空的云也随着血液的流动而流动。云层越压越低，越压越黑，在竖瞳成型的瞬间，云层正中间出现一道散发猩红光芒的缝隙。
“威利斯坦！”
“威利斯坦！”
“威利斯坦！”
信徒们歇斯底里地放声呐喊。
呼——
平地起风，一股股黑雾从虚无中钻出，欢欣雀跃地围着唐煊旋转，像一条条摇尾巴的小狗。随着斜槽中竖瞳愈发凝实，从虚无中钻出的黑雾也越来越多，很快彻底包裹住了唐煊的身体。
唐煊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随后意识也渐渐变得昏沉，直到彻底了无知觉。
日万第三弹：第四十七章 一点问题
天空的猩红竖瞳兀地睁开，放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猩红光芒。信徒们的呐喊声也在此刻达到最高潮。毫无征兆的，猩红竖瞳一阵扭曲，化作妖异的一月六星。
信徒们的呐喊声突然一滞，他们的眼底露出一抹迷惘。这个图案他们在教义中没有见过，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黑雾里的人影忽然挥了挥手。黑雾围着他旋转了几圈，然后恋恋不舍地重归虚无，露出了他的样貌。依然是同样的五官，但眼底的神采却截然不同了。
祂的目光全然不在祭坛下的信徒身上。
“这个方法果然行得通。”他慵懒地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几个老家伙，玩不起就掀桌子，还好我存档够多，这回非把你们屁股干烂不可......”
信徒们困惑地望着他。
“啊——弱小真好！”他瞥了信徒们一眼，随后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没那么多烦恼，不用担心别人删你档。拜拜了父老乡亲们，我又要出去浪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凭空消失，天空的异象也烟消云散。信徒们顿时惊慌失措，着急地四处寻找，但最终一无所获。
......
......
......
“唐煊，你终于醒了！”
焦急的声音传进耳朵。
唐煊睁开眼睛，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林婉俏丽的容颜。他对林婉笑了一下，拧动脊梁想要坐起来，忽然发觉自己正枕在林婉温软的大腿上，于是又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身体。
林婉注意到唐煊的小动作，脸颊上泛起一抹淡淡的红晕，但也没有把唐煊推开。
唐煊嗅着林婉身上的馨香，他包含歉意地轻声说道：“我没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不应该总是让别人为他担心。
他低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林婉面露担忧：“不到两分钟，你现在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为什么要弄晕你？”
她扭头凶巴巴地瞪了银发御姐一眼。
银发御姐仍呆呆地望着天。
唐煊面露喜色，如果只昏迷了不到两分钟，【极古】完全可以在事态恶化前出现并制止。他欣喜地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等回家了我再讲给你听。塔克琉斯这回完蛋了！”
林婉愣住了：“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咯~”
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林婉和唐煊都惊了一下，他们齐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在之前没有人的地方瞧见了一个穿着灰色麻衣的俊朗少年。
唐千机神色复杂地望着他：“你终于来了。”
唐煊迟疑道：“【极古】？”
他虽然使用了【极古】的身体，但没照过镜子，还真不知道【极古】长什么样子，他是通过【极古】身上的衣服判断出来的。
林婉感到十分惊讶：“祂就是【极古】？”
她盯着【极古】上下打量，感觉【极古】跟她的想象差距甚大，看起来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甚至不像个神，就像个普通邻家少年。
【极古】歪了歪头：“对，正是在下。趴在美女大腿上说话的那个，能不能考虑一下光棍的感受？”
林婉不好意思地推了推唐煊的肩膀，唐煊讪讪地坐了起来。他正要开口提问，忽然听到一阵异响。
嗡嗡嗡嗡嗡嗡嗡！
唐煊的裤兜疯狂震动。
林婉眼神怪异地朝那里瞅了瞅。
【极古】隔空一点，游戏板从唐煊裤兜里飞了出来，祂对游戏板笑着问候道：“老朋友，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金色小字缓慢滚动出三个字母：“R......N......M......”
【极古】挑眉道：“咱俩见一面少一面，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让我开心一下？”
金色小字：“什么时候放我走？”
【极古】笑着说道：“等我把那件事完成，我就放你走。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金色小字：“那件事是不可能的！”
【极古】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神情：“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那件事真的不可能，你和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金色小字还想说话，但【极古】屈指一弹，把它丢回了唐煊的兜里。
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嗡嗡嗡！
【极古】面容和善地说道：“小脾气，别理它。”
唐煊感觉自己的大腿都被震麻了，他的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心想这叫小脾气？
他抬头看了看【极古】平淡的表情。
好吧，人和人是不一样的，【极古】曾在心平气和的情况下掀开别人的头盖骨泡岩浆浴，对祂来说这可能真的只是小脾气。
唐煊看不到屏幕，所以不知道金色小字说了什么，但他从【极古】的话语里可以推断出两件事。
第一：金色小字不是自愿在游戏里待着的；第二：眼前这个【极古】不是刚封神的【极古】，至少意识不是。
游戏板越震力度越离谱，唐煊十分努力才能忽视它。
“那个家伙飞得挺高的嘛，还得过会儿才能回来。”【极古】朝高处望了望，随后扭头对唐煊说道：“看得出来，你有很多问题想问我，但我不能跟你聊太多。还记得紫薇星系的遭遇吗，有人在外面盯着呢。如果我跟你聊太多，我们之间的联系就会加深，你一出去就会吃一发地图炮。你这次出来没有把她带在身边，想跑都跑不了。”
唐煊想自己自己在紫薇星系帮【极古】化解祂跟艾利诺尔之间的‘小误会’时，某不知名大佬送来的那一记跨时空的二维化打击，一下子把紫薇星系所在的那片星空捶成了纸，而他是靠唐妙妙的帮助才逃得生天。
唐煊希冀地说道：“不能聊太多的意思是指少聊一些是可以的对吗，那你来把握尺度，我只问一点小问题。”
【极古】微微颔首。
见【极古】点头，唐煊心中一松，毫不犹豫地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抛了出来：“我们的世界为什么这么特殊，你要我参加浮世喵宴会的目的是什么，我的时间线里你在哪，宇宙之前诞生的那些强大的科技文明为什么消失了，我的时间长河为什么会分岔，她到底是不是唐妙妙，如果是为什么后来会变成......”
日万第四弹：第四十八章 你们猜塔克琉斯后来去哪了？
“打住！打住！”
【极古】出声阻止了唐煊继续问下去，祂头疼地看了唐煊一眼，慨叹道：“亿点小问题......就这些吧，不要再问了，因为即便只是这些问题我也没办法全部回答你。”
唐煊抿了抿嘴唇，心想自己的语速应该再快一些，无奈舌头跟不上思维的速度。他本来不是一个问题多的人，但【极古】给他造成的问题实在太多了，好不容易抓住一次活的，他必须问明白一些。
“我只回答我想回答的哦——”
【极古】像哄小孩一样拖着长音，不过以两人的年纪差距，说祂是哄小孩也没什么不对，毕竟祂比唐煊年长至少几十亿岁。
祂沉思两秒之后答道：“神秘喵一族祖上跟我有渊源，它们要灭族了，但我那时候分不出心思管它们所以才让你参加宴会。你的顾虑我知道，放心吧，它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找时间把第二张宴会的邀请函用了吧。你能拯救它们。”
唐煊听得一愣。
神秘猫要灭族了......它们可是非常强大的种族，难道虚空中要爆发什么巨大的灾难了吗？如果连这么强大的种族都要亡族，其他种族又会如何？我又该怎么拯救它们？
【极古】短暂地停顿了一下给唐煊吸收和消化的时间，然后继续有选择地回答问题：“我最近和可预见的将来都在各个时间节点跳来跳去，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在你时间线里的确切位置，毕竟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在哪，你总不能指望我给你一个能定位我的坐标系吧？”
唐煊有些困惑，忍不住想问【极古】为什么要在时间节点间跳跃，祂跳跃的时间节点又是哪些。但【极古】好似看出了他的疑问，直接堵住了他的嘴：“我不会回答你的其他问题。”
唐煊瘪了瘪嘴：“好吧。”
【极古】笑道：“关于科技文明，你们就是这个世界的初代代科技文明，在你们以前没有科技。那个人工智能的事情我不清楚，我推测是你自己弄的，只不过现在的你还不知道，以后多留心吧。”
唐煊听得又是一愣，心想唐千姿的事情怎么会跟他有关，难道是他在未来让唐千姿穿越到现在吗，可未来的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唐千姿呢？
“最后一个问题——她就是唐妙妙。如果你喜欢她现在这个造型，我跟她讲讲，让她以后用这个样子见你。”【极古】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我为数不多的能为你做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唐煊在听【极古】回答问题的时候眉毛一直皱着，心里默默将【极古】讲的一字一句都记到心底，打算等事情了结以后慢慢琢磨。但【极古】这句话令他破功了，他不动声色地朝旁边的银发御姐瞟了一眼。
此时银发御姐的力量已经完全被封印，身体表面没有淡淡的银色光辉遮挡了。唐煊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大片肌肤，尤其是那双令人咽口水的美腿。她虽然穿着一套战甲，但可能受限于材料的分量，战甲的覆盖面积相当有限......
“咳！”
林婉忽然轻咳一声。她虽然听不太懂两人的对话，但这不妨碍她阻止银发御姐出现在唐煊身边。
唐煊回过神道：“这就不必了。”
他不是好色之徒，对银发御姐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只是单纯欣赏她的美。他不想因此搞坏自己跟林婉的关系，因为他在心底已经把林婉看做他的那个TA了。
“果然拒绝了。”【极古】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样貌不同，但本质上她们都是一个人，选哪个不一样呢？”
唐煊的目光从银发御姐转回林婉脸上，他坚定地摇头道：“不一样。”
他知道【极古】的‘一样’是指御姐版唐妙妙和萝莉版唐妙妙一样，但他的‘不一样’是告诉林婉她和别人不一样。聪慧的林婉一下就听出了这层意思，顿时又羞又喜地把脸侧到另一边。
【极古】无所谓地说道：“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吧。”
这时，一直坐在旁边呆呆地仰望天空的银发御姐把头低了下来，她艰难地说道：“你们——在说我？我还没问——是谁——呼唤我的真名？为什么——知道——我的——真名？知不知道——我的——身世？”
这几个问题问得磕磕绊绊，是她来到竞技场以后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眸子里饱含希冀。听着她的问题，唐煊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个疑问。如果唐妙妙在这个时候就叫唐妙妙，那么是谁给她起的这个名字？
【极古】笑了笑，祂温和地说道：“不要着急，总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但不是现在。”
银发御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时竞技场上空的云团缓慢转动起来，天空再次被遮蔽。这回云团比之前更昏暗，竞技场里就像天黑了一样，能见度只剩可怜的三五米。
【极古】望着天空一脸无语地说道：“那个家伙现在才刚到大气层，隔着这么远搅云也不嫌累，是个老装逼犯了。”
云团丝毫不能阻碍祂的的视线。
唐煊有些诧异，他不知道【极古】是从哪里学来的装逼犯这个词，不过眼下更要紧的是决定战还是逃。
他有些紧张地问道：“你现在应该不是最强的时候，能收拾得了祂吗？要是不行咱们就趁祂没回来赶紧跑路吧！”
【极古】露出一口大白牙：“你要对我有信心！”
强烈的自信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众人顿时感觉心里踏实许多。唐煊缓缓点头，他其实一直对【极古】挺有信心的，只是塔克琉斯太邪门，均衡起来一点道理也不讲，令他心里有些没底。
【极古】忽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祂和善地问道：“你们猜塔克琉斯后来去哪了？”
唐煊怔了一下。
“我把祂嵌在船头。”【极古】自豪地说道，“得益于此，无论遭遇多大的风浪，我的船从没翻过。”
日万第一弹：第四十九章 接你做船
【极古】的话一出口，空气陡然安静了。大家神色各异地看着祂，谁都说不出话来。
听听！
把人家嵌在船头保持平衡，魔鬼本鬼都未必玩得有祂花。
如果说其他古神是人类的灾难，那【极古】就是全体古神的灾难，即便是这个仍停留在祂脑海中而尚未付诸实践的念头，也能轻而易举地令旁人感到毛骨悚然。
这时，在众人头顶旋转的云团剧烈地翻涌起来，塔克琉斯回来了。
可怜的塔克琉斯一定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什么，不然也不会赶得这么急。众人纷纷抬头望向天空，这次他们不再紧张，心里只有怜悯。
十几秒后，云团中心丝滑地分开一个圆形的空洞，金灿灿的阳光穿过空洞形成一根斜向下的金色光柱，塔克琉斯的身影在光柱中缓缓浮现。
“你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强者，但你依然不是我的对手。”塔克琉斯昂着下巴淡漠地说道，“神也好，人也罢，在我眼中皆是蝼蚁而已。”
祂能感受到御姐版唐妙妙的力量已经彻底被封锁，自觉稳操胜券，心情无比自在，居然开始讲起骚话来了。
这样傲慢的神放船头乘风破浪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唐煊等人没有接话茬，而是默默等待【极古】行动。他们想看塔克琉斯落魄的样子，等到那时候再问问祂哪来的自信目空一切。
【极古】用审视货品的目光打量塔克琉斯，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我很满意’的神态，就差张嘴对塔克琉斯评头论足了。
唐千机注意到【极古】的表情，暗自吞了吞口水，并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几步脱离了【极古】的视野。
自己人也怕被误伤啊！
虽然不清楚【极古】究竟在想什么，但对塔克琉斯来说必然是场灾难。
塔克琉斯缓缓低头，想看御姐版唐妙妙屈服的样子，但却意外发现了【极古】的存在。祂的声音里稍稍多出一丝惊诧，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进入我的竞技场的，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气息？”
唐煊、林婉、唐千机、麦伦尼瑟、将军、傻子半神和御姐版唐妙妙，祂只能感受到这七个人的存在，而完全感受不到【极古】这个第八人。这令祂有些意外，因为记忆里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极古】笑眯眯地说道：“在下不才，是位摆渡人，此次专程为接你做船而来，还请多多配合。”
唐煊听得眼皮一跳。
坐船做船——您就是语言带师吧！
塔克琉斯盯着【极古】的脸仔细看了两眼，虽然祂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少年，但祂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畏惧，仿佛在哪里跟这个少年有过一段极不愉快的经历。
奇怪，我为什么会感到害怕？
塔克琉斯有些迟疑，祂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仅仅看到一个人的脸就感到害怕，而且完全感应不到这个人的气息，就仿佛这个人压根不存在一样。
祂有些不安。
祂迟疑道：“我不坐船。”
【极古】摇了摇头：“不，你要做船。”
唐煊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俩神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塔克琉斯还天真地以为【极古】是邀请祂坐船呢。坐船是假，做船是真，【极古】的心太黑了。
塔克琉斯盯着【极古】的脸看了又看，熟悉感越来越强，他忽然恍惚了一下，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涌上心头，就仿佛这段对话已经发生过无数次，现在又是一次重演。
祂感到强烈的不安，这股不安让祂颈间的汗毛倒竖，似乎在提醒祂某件极其糟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可是......
我是无敌的塔克琉斯啊！
塔克琉斯心中生出一股勇气，祂决定把精神和身体的双重警示都抛之脑后，大声地表达自己的强大，让【极古】对祂顶礼膜拜，以此抵消祂的恐惧。
然而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我今天心情不错，你走吧，我可以当你没来过。”
在念头转化成语言这极短暂的时间里，祂的勇气飞速消退，原本十分硬气的念头出口时却变成了软弱的话语。
【极古】对塔克琉斯笑了，祂用真诚的语气说道：“做船以后好好表现，还有重见天日的机会。我虽然是船长，但我从不剥削我的船，做船的都知道。”
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好吧，我偶尔也对我的船不好，但大家都能理解我，最后都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这两段话，塔克琉斯一句都听不懂。祂丝毫没察觉到这两句话背后众多古神的血与泪。
祂皱眉道：“你不走？”
【极古】笑眯眯地说道：“船头还没到手，我怎么能走呢？少了你我的小船可就不完整了，你对我非常重要！”
这又是一句让塔克琉斯听不懂的话。
船头还没到手就去找船头啊！
找我干嘛？
不过祂这回听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极古】不仅不走，而且还承认是专程来找祂麻烦的。
祂感到十分生气，因为祂觉得自己已经给足【极古】面子了，可【极古】却不识抬举。既然如此，祂也只能动手了。
先下手为强！
“均衡！”
塔克琉斯感觉【极古】是个很诡异的家伙，所以抢了先手机会。一张与御姐版唐妙妙曾经冲破的一模一样的枷锁出现在【极古】头顶。
唐煊注意到几次显形的枷锁形态各不相同，而【极古】跟御姐版唐妙妙撞了同款，看来这种枷锁就是塔克琉斯最强力的均衡印记了。
御姐版唐妙妙是靠深不可测的力量底蕴强行撑爆了均衡印记，【极古】这个时期的神力应该不多，祂会用什么手段将其破除呢？
【极古】看着自己头顶的枷锁，不仅怡然无惧，甚至还竖起大拇指诚恳地称赞道：“均衡一切，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这个能力都是万金油！我能坚持到今天，你功不可没，等到我成事了，一定狠狠地奖励你！”
日万第二弹：第五十章 麦伦尼瑟的救赎与牺牲
塔克琉斯听得一头雾水，祂完全不懂【极古】到底在讲什么，不过祂看到枷锁已经牢牢地锁上了，心情顿时放松下来。祂心想原来刚刚的危机感只是错觉，这个家伙没什么了不起的。
祂淡漠地说道：“胡言乱语，既然你放弃了宝贵的机会，那就跟他们一样留在这里，为竞技场的地基再添一具骸骨吧。”
【极古】笑了笑：“做人不能自卑，但也不能太自信。”
话音落地，赤红色的锁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斑驳，眨眼间竟然染上了锈迹，仿佛受到了岁月的侵蚀。
均衡印记生锈了......
这怎么可能？它的本质是神力！
塔克琉斯恍惚地看着这一幕。忽然，一道道似曾相识的光影在祂脑海中闪现，每一幕都是均衡印记腐朽断裂的情景。
光影疯狂闪烁，塔克琉斯感到头疼欲裂，祂收敛翅膀将自己裹成蛋状，痛苦地看着【极古】呢喃道：“你......你是......”
看着塔克琉斯痛苦的神情，【极古】惋惜地说道：“既不能超脱时空的界限，又不能忽视界限的存在，很多人的不幸都因此而生。好了，跟我走吧，我会帮你平复的。”
塔克琉斯捂着脑袋咆哮道：“你到底是谁！”
祂不知道自己脑海中闪烁的那些光影到底是什么，祂虽然能清晰地看到光影里的内容，但思维的齿轮却像卡住了一样转动不了，导致祂完全无法理解这些光影，祂此时的感觉就像一只即将被吹爆的气球。
“我说过了，我是摆渡人。”
【极古】挥手洒出一片灿烂的星辉，这些星辉融进塔克琉斯的身体。随着星辉的不断融入，塔克琉斯的思绪渐渐畅通，祂虽然还是理解不了光影中的内容，但却能不再在意它们。与此同时，祂的目光渐渐变得迷惘，最终神情呆滞地抬起，仿佛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
【极古】伸手拍碎了已经腐朽成青绿色的均衡印记，祂望着呆立在天空上的塔克琉斯小声嘀咕道：“唉，又得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番，真麻烦。”
唐煊抿了抿嘴唇。
不可一世的塔克琉斯就这样简单地被制服了，他看到【极古】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是塔克琉斯自己出了问题，而且似乎与时空界限这个词有关。
他不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但从这个词能让塔克琉斯痛苦不堪来看，背后一定是个惊人的秘密。他没有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极古】必然不会回答。
唐煊思索着，【极古】自称摆渡人，祂是哪里的摆渡人？忽然，他注意到【极古】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Emm
他决定暂时停止思考这个问题。
【极古】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众人头顶的均衡印记纷纷腐朽成灰，唐煊等人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
【极古】一脸轻松地说道：“我帮你们把塔克琉斯解决了，现在要去做别的事情，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唐煊吐槽道：“什么叫你帮我们解决了塔克琉斯，要是没有你，我们压根不会见到塔克琉斯！”
【极古】摇了摇头，他望向麦伦尼瑟道：“至少他会见到塔克琉斯，而且还会死得很惨。嘿，天才！你是不是有话要说？我看你已经憋很久了。”
麦伦尼瑟抿了抿嘴唇，他是众人当中对塔克琉斯如此轻易被制服感到最惊讶的，因为他此前对【极古】毫无概念，也不清楚【极古】对古神们做的种种令人发指的事。
他恭敬地说道：“感谢阁下拯救我们。”
“不必谢我，谢你自己吧。”【极古】漫不经心地说道，“某种意义上来说，没有你就没有我，你琢磨出的东西造就了我。”
麦伦尼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琢磨出了什么东西造就了眼前这位强大的神祗，他寻思着自己好像也就琢磨出了一份教族人如何封神的方法。
难道【极古】也是虹之灵？
不应该啊......
且不说所有族人都为他献祭而陨落，就算【极古】是虹之灵，这么短的时间内祂也没机会封神啊！
“我不是虹之灵。其实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让你说话只是为了让你说话。”【极古】爱莫能助地摊开双手，“我做不到，我没有让死者返生的能力。”
麦伦尼瑟微微一怔，随后眼神变得坚定，他点头道：“即便如此，我依然要感谢您。”
【极古】笑了笑说：“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麦伦尼瑟扭头望向唐煊。
唐煊有些困惑地问道：“怎么了？”
“麻烦你对我许愿，复活所有为我而死的虹之灵。”麦伦尼瑟伤感地说道，“在我被困住的时候，我的族人对我献祭，牺牲自己拯救了我。现在轮到我拯救它们了。”
唐煊愣住了。
难怪麦伦尼瑟挣脱枷锁的时候泪流满面，原来是他的族人做出了惨烈的自我牺牲。唐煊心中肃然起敬，他正色道：“我的愿望是复活所有因你而死的虹之灵。”
麦伦尼瑟脸上露出一抹解脱的神情。
唐煊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能量是守恒的，麦伦尼瑟的族人献祭自己拯救麦伦尼瑟，而麦伦尼瑟又接连发动了两次实现愿望的能力，就算过程没有任何损耗，剩下的能量也没有之前多了，足够麦伦尼瑟再复活所有同族吗？如果足够，麦伦尼瑟又何必先问【极古】呢？
唐煊心里咯噔一声，他急忙出声阻止：“不......”
“你的愿望将得到实现！”麦伦尼瑟的声音盖过了唐煊的，他解脱地说道：“所有因我而死的族人都将再次重返世间！”
七彩的光辉自他体内迸发，化作一道虹桥连接天际。唐煊抬头朝虹桥的另一端望去，赫然就是昆仑星系的恒星，他现在知道恒星上的凤凰从何而来了。
林婉惊讶地看着麦伦尼瑟，事到如今，她也明白事情的原委了。难怪昆仑星系的恒星上有那么多凤凰，原来是麦伦尼瑟把所有为他而死的族人都复活在上面了。
日万第三弹：第五十一章 返回未来的方法
“你的力量足够复活它们吗？”
唐煊担心地看着站在七彩光辉中的麦伦尼瑟，他发现麦伦尼瑟不仅体内迸射着七彩光辉，就连身体也在向七彩光辉转化，这怎么看都像是......解体。
麦伦尼瑟淡淡地笑道：“你永远可以相信希望。”
他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唐煊想要阻止，但又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
“跟你们相处的这段时间真的很开心。”
“谢谢你们......”
麦伦尼瑟在众人的目光下化作一阵光，飘散进风里。七彩虹桥也从这一端逐渐溃散，在天上形成一道如梦似幻的风景线。
目睹这一幕，战胜塔克琉斯的喜悦变成了淡淡的伤感。林婉抬头望向七彩虹桥的另一端，她的眼眶里有晶莹之物在闪烁。唐千机也沉默不语，气氛一下变得低迷。
唐煊扭头对【极古】问道：“你早知道他要这样做对吧，为什么不阻拦一下或者帮帮他？你虽然没有让死者返生的能力，但给他充充电的能力总该有吧？”
出乎唐煊的意料，【极古】很干脆地点头承认了，祂诚实地说道：“我确实能给他充电。”
唐煊顿感不解：“那你为什么......”
“有些人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其实还活着。”【极古】笑眯眯地说道，“对他而言，死了比活着好。”
林婉听到这话以后将目光从虹桥挪开，面色平淡地对【极古】问道：“死了比活着好，这是什么破结论？”
虽然面色平淡，但不满都在话里了。
【极古】歪了歪头，少年模样的他看着还挺可爱的，不过此时在场的人对祂都生不出喜欢，只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
“你们干嘛把我当坏人？”【极古】忽然挑眉说道，“麦伦尼瑟混沌多久完全取决于你男人什么时候能想起来他还有个掀死人棺材板的能力。”
唐煊晃了一下神，他陡然想起自己还有个许久未曾用过的名号技，他曾经用这个名号技复活了在麦格马讨伐战中阵亡的所有戮神司同僚。
【英灵之主】！
复活所有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
唐煊顿感懊恼，他怎么能把这个能力忘了呢？他来不及感谢【极古】的提醒，赶忙在心中默念道：【英灵之主】发动！
心思流转间，一座雄伟壮丽的金色宫殿从他身后的空气中缓慢浮现，璀璨的金色光辉洒在麦伦尼瑟方才站立的地方，一个朦胧的人形轮廓在金光中成型，露出那张众人熟悉的面目。
麦伦尼瑟迷茫看着周围。
唐煊走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热情地说道：“欢迎回来！”
麦伦尼瑟惊喜道：“我......我没死？”
唐煊笑着调侃道：“要相信希望的力量嘛——”
话刚出口，唐煊忽然神色一变，他扭头望向【极古】，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极古】把手指竖到唇边做嘘声状。唐煊神色复杂地抿了抿嘴唇，轻轻放开了麦伦尼瑟。
“虽然唐煊能复活他，但这应该不是你不帮他的原因吧？”林婉顿了一下，“我就是有点好奇，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极古】漫不经心地答道：“其实也算是个小考验啦，看他是不是依然愿意为自己的族人死。”
依然——看来【极古】不止一次来到这个时间节点了，不过祂为什么要考验麦伦尼瑟呢？
唐煊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极古】摸了摸鼻子笑道：“字面意思咯！对了，我要把他带走，他不能跟你去你的时代。”
唐煊警惕道：“你要带他干什么？”
【极古】遮遮掩掩地答道：“干点大人该干的事，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唐煊又问道：“我的......”
“打住！打住！”【极古】无奈地说道，“都说了别问，这里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不然等不到你回去，我们现在就得挨上一发！”
唐煊狐疑道：“好吧——”
啪——【极古】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唐煊顿时感到自己失去了个麦伦尼瑟的心灵联系，他有些惊异，好奇【极古】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连别人的英灵都能抢得走，四舍五入等于NTR啊！
【极古】对麦伦尼瑟笑眯眯地说道：“我也算是救了你和你的族人，你以后跟我混，不委屈吧？”
麦伦尼瑟受宠若惊地答道：“不委屈！能为您这样的强者服务是我的荣幸。”
“荣不荣幸的不重要，没有歪心思最重要。”【极古】扭头望向唐煊，“对了，忘了告诉你们怎么回去了。”
唐煊发现【极古】的眼神有些玩味，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迟疑道：“怎么回去？”
“看到那颗太阳了吗？”【极古】笑眯眯地说道，“你们几个进去，我激发时空硬币给你设置一个时空循环，到你穿越的那一刻自动解除。”
唐煊震惊地看着祂：“什么？！”
回到未来的方法竟然是这个，如果真是这样，那岂不是说他们之前在恒星上找凤凰的时候，其实他们自己也在恒星上的某一个角落里？
林婉和唐千机也听得呆住了。
“很难理解吗？”【极古】瞥了麦伦尼瑟一眼，“顺便把他的族人带到你的时代去，这个时代很快就会变得危险了，他的族人生存不下去的。”
这回麦伦尼瑟也感到困惑了，他斟酌字句问道：“【极古】冕下，我不太理解您的话，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极古】耐心地说道：“这个世界马上就会陷入混乱，混乱程度堪比推翻再造，你的族人拥有和实力不匹配的能力，很容易成为混乱中的牺牲品。我让他把你的族人带到未来，那是一个难得的和平的时段。”
麦伦尼瑟微微皱眉，他之前听唐煊跟他讲过时空穿梭的事情，不过那时他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现在竟真真切切地影响到了他。
他跟【极古】对视道：“我可以相信您吗？”
日万第一弹：第五十二章 时空悖论
【极古】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当然。”
麦伦尼瑟盯着【极古】的眼睛看了几秒，没有看到任何欺骗和闪避，于是轻轻点头，转身对唐煊说道：“麻烦你了。”
他希望自己的族人能找到一个可以幸福生活的世界，不过他自己是没机会看到了。
唐煊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麦伦尼瑟，久久没有开口。
麦伦尼瑟深深地鞠躬：“谢谢！”
唐煊终于开口，他轻叹了一下，随后认真地说道：“我会好好保护它们的。”
麦伦尼瑟这才直起身子。
【极古】点头道：“时辰不早了，该送你们上路了！”
“说话可以接地气，但不要接地府。”唐煊忍不住吐槽，他有太多话想跟【极古】讲，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他埋怨道：“装一肚子秘密不跟人讲，你不嫌憋得慌吗？如果有一天我变得跟你一样强，我一定要狠狠地揍你一顿。”
“打住！打住！”
“到了那边好好做人！”
【极古】轻轻挥手，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唐煊、林婉和唐千机朝恒星飞去。他们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祂的视野里。
麦伦尼瑟和御姐版唐妙妙留下了。
“你——熟悉，他们——熟悉。”
御姐版唐妙妙艰难地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她的思维似乎受到了什么事物的影响，让她没办法好好地说话。
“熟悉是应该的，不熟悉才奇怪。”【极古】难得的平和地说道，“你的过去被封存于不可知之匣，在某个时间节点以后才能得以释放。”
御姐版唐妙妙迷茫地看着极古：“不可知——之匣，释——放？”
“如果你想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就跟在我身边，在之后的几亿年里帮我找到不可知之匣。”【极古】缓缓说道，“一旦匣子打开，你被封存在里面的那部分得到释放，你自然会知晓一切。”
御姐版唐妙妙的眼神依然很迷茫，但她听懂【极古】有办法解决她的烦恼。她的思维回路十分简单，谁有办法帮助她，她就跟着谁。
另一边，唐煊等人已经来到了恒星表面。一个空心的腔体保护他们并把他们送到了恒星深处。
同样的地点，不同的心情。
许许多多的凤凰在恒星上飞舞着。相比于在竞技场上空开启彩虹之门的麦伦尼瑟，它们的体型很小也不会发光，应该都处于虹之灵的幼年状态。
唐煊猜测这是因为麦伦尼瑟的能量不够了，所以只能做到这个程度。
现在他也知道为什么遇到的凤凰都憨憨的了，因为复活后的凤凰们的记忆有很大缺失。生死之间徘徊，最终只保留了对拯救麦伦尼瑟的执念，令人感动。
除此以外，或许因为它们感受到了麦伦尼瑟召唤【极古】时对【极古】和生存的期盼，误以为【极古】是麦伦尼瑟逃出生天的希望、最好的朋友，真是一群天真善良的小精灵。
“所以我们那时也在这颗恒星上？”
林婉仍感到不可思议。
科学界长久以来都有这样一个课题：用超低温封存人类的身体，在未来解封，变相实现时空穿梭。她没想到自己也能经历类似的过程，而且是去几十亿年后的未来。
这太神奇了！
唐煊点头道：“如果有耐心多找一段时间，说不定能找到我们自己。”
他们当时离开恒星的时候心里还暗自揣测【极古】为什么封印凤凰，脑补无数年前【极古】跟凤凰王子的爱恨情仇，脑补得滋滋有味。结果现在突然被告知他们才是真正被封印的家伙，凤凰只不过是搭了顺风车。
呵——
垂死病中惊坐起，封印竟是我自己？
唐煊心想，如果真的找到了自己，那时的他一定会跟现在的他聊很多。之后可以肯定的是，他会换一批新问题问【极古】。
不过这里存在一个悖论。
如果那时的他真的找到了现在的他并更换了问题，那这个他势必会带着更多的答案进入时空循环再遇到另一个他，然后再更换问题......如此一来就自成一个无休无止的循环。
时间长河在这一段会遭遇类似克莱因瓶的谜题，从一端进去的水又从这一端出来再进入这一端，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如此一来，时间长河岂不就在此断流了？
唐煊忽然感到背脊发凉，同时他也意识到那时的自己为什么没能找到现在的自己了，因为【极古】已经预见了这个悖论，并在此刻用祂的力量将他们送往恒星深处，确保未来的他们找不到现在的他们。
不过，既然存在诞生悖论的可能，那时间长河自身是否有方法抵抗这种悖论呢？他忽然想起紫薇星系的二维化。
他记得当时的任务描述是这样的：███████从沉睡中苏醒并朝你望了一眼，这一束目光跨越时间与维度，同时受到时空看守者和████的阻击，但仍具备‘彻底’抹除紫薇星系的威力。
他心中一震。
虽然时至今日他仍然不知道这段描述中的两串漆黑字符代表的是谁，但此时再想这件事，这不正是一个悖论事件吗？
击杀他来改变未来的事情，但没有击杀成功，未来的事情依然发生了，于是未来的神秘存在又会在某个时刻尝试出手击杀他。
在这件事中，有两个势力或存在出手进行狙击。其中一个叫时空看守者，顾名思义应该就是维持时空秩序的势力。
他们的狙击没有完全成功，但时间依然正常流动，说明时间长河自身具备一定的抗悖论能力。这种能力或许是每发生一个悖论就创造一串平行世界，当悖论在某一个平行世界终结，例如唐煊没有新的问题要问了或者那位神秘存在杀死了唐煊，就停下创造平行世界的举动，时间继续向前流淌。
这种抗悖论能力必然是有限的，否则时空看守者这个组织就没必要存在。他们叫时空看守者而不是时空支配者，便是说明时空需要保护。
可是......
日晚第二弹：第五十三章 Boom！太阳炸了！
很多事都想不通，最后只能在心底形成不知道对不对的猜测。唐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仅仅想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头晕目眩。
他现在想解开的不是一团普通的乱麻，而是一团会时空穿梭自己给自己打结的乱麻，上面的每一个结都代表一个秘密或是一场灾难。
他距离真正该触碰这件事的层次差得太远，找不到那根可以一扯就理清整团麻的线头，又或许那根线头本来就不存在。
他现在只能想到如果当时的自己找到了现在的自己造成了悖论，除了时空长河自身能调整适应，时空看守者多半也会像狙之前那位神秘存在一样狙他。
他这么弱，一狙一个准。
所以【极古】才阻止了这个可能发生，悄悄把他送到恒星最深处，不让他跟自己碰面，这是一种对他的保护。
“这颗恒星的热量跟它在未来的时候一模一样，看来【极古】是让整颗恒星跟我们一起时间循环，大手笔啊大手笔。”
唐千机的目光穿透恒星烈焰的遮挡，投进深邃的宇宙星空，祂感叹道：“你们知道在这几十亿年里宇宙中会有多少史诗神话诞生，会有多少英雄美人出现，又会有多少天灾人祸爆发，而我们就静静地待在这里，身在其中又置身事外，真是妙不可言。”
几十亿年的漫长时间，古神搅动星河，荒芜的行星孕育出繁茂的生命，耀眼的文明倾塌成古老的化石遗迹，无数美满或凄凉的故事诞生又破灭。即便沧海变桑田放在这样的时间尺度下也显得微不足道。只要活得够久，总有一天会发现花看多了会习以为常，路走多了会倦，财富和实力积累久了会麻木，唯有时空的浩瀚与孕育在时空中的生命的跌宕起伏总能触动人心。
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唐煊等人来到恒星地核，这里正在进行激烈的热核反应。
质量较小的原子——主要是氘，在超高温和超高压的作用下，核外电子摆脱原子核的束缚，使两个原子核能相互吸引而碰撞到一起，发生原子核相互聚合作用，形成氦等质量更大的原子核。
原子核的变化伴随着强大的能量释放，这股能量是如此强大，仅仅几十亿分之一便养活了昆仑星系中的几颗生命星球。
四下一片白茫茫。
唐煊轻声道：“不动了，看来时空循环要开始。”
另一边，【极古】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行了，我们快走。”【极古】扭头对麦伦尼瑟和御姐版唐妙妙说道，“不然一会儿可能会被波及到。”
麦伦尼瑟困惑道：“被什么波及到？”
【极古】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祂没有回答，默默用力量牵引麦伦尼瑟、御姐版唐妙妙和呆滞的塔克琉斯朝星球外飞。
一闪一闪又一闪，他们很快来到大气层外。
“好了，稍等一下。”【极古】将他们带到星球背面，口中小声嘀咕道：“十、九、八、七......”
看着【极古】鬼鬼祟祟的样子，麦伦尼瑟蓦然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忍不住询问道：“你在倒数什么？”
“三、二、一、Boom！”
星球的轮廓骤然变得模糊，强烈到足以灼瞎双眼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是一片来自星球另一侧的光的海洋。即便在星球背面也能感受到这股光芒的威力，麦伦尼瑟猝不及防被晃到了眼，当即痛苦地捂住眼睛躬起腰。太空中没有声音，不然想必还能听到令他终身难忘的爆炸声。
【极古】丝毫不受影响，祂鼓起掌来，由衷地赞叹道，“太漂亮了，每一次看都有新的感觉！什么叫高射炮打蚊子？这就叫高射炮打蚊子！”
麦伦尼瑟一边揉眼睛一边着急地问道：“什么炸了？”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昆仑星系的太阳了。”【极古】笑眯眯地说道，“有个家伙倾家荡产，把自己折腾了个半死，然后用这种方式跟我打招呼，让我去干他。”
麦伦尼瑟震惊地喊道：“太阳炸了？！”
他的耳朵自动过滤了其他内容，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几乎要窒息了。他把族人交给【极古】，【极古】信誓旦旦地说祂值得信任，于是他就信了。
结果太阳炸了，而且【极古】还早就知道......
一时间懊悔跟仇恨占据了麦伦尼瑟的大脑，他的眼底升腾起亮得妖异的七彩虹光，整个人都变得不对劲了。
“炸——碎——了——”御姐版唐妙妙艰难地说道，“但——又——好——了——”
她跟【极古】一样，都具备超视距观察的能力，清晰地看到了昆仑星系太阳爆炸的景象。
在一瞬间，太阳的位置上出现了无数颗太阳，然后发生了恐怖的大爆炸，不过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恢复了。
这种爆炸叫空间叠加引起的爆炸。
如果一个人空间跳跃卡进了墙里，在某个时刻他的血肉跟墙不分彼此的融合在一起，即是墙又是血肉。空间不允许在某一个点上出现两个点乃至更多点的重叠。发生这样的事以后，空间以Boom的形式膨胀，将所有叠加的点分散开。叠加的点越多，膨胀得越厉害，爆炸的威力也就越大。
刚刚的那一瞬间，昆仑星系的太阳所占据的空间发生了难以计数的超多层叠加，无数颗太阳同时出现在同一位置。
御姐版唐妙妙感觉自己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景象，她觉得会有一场可怕到足以毁灭整个宇宙的大爆炸。然而只有最初太阳重叠时的光芒传了出来，太阳虽然被炸得粉碎，但下个瞬间又复原了，连带着周围的空间也恢复了原样，爆炸的威力没有扩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时间抹除了一切痕迹。
【极古】又打了个响指，三人瞬移到能望见太阳的位置，祂拍了拍麦伦尼瑟的肩膀，真诚地安慰道：“别生气呀！炸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太阳这不还在吗？你应该也能感受到自己的族人吧？”
日万第三弹：第五十四章 重返未来与林婉失踪！
麦伦尼瑟抬头一看发现太阳确实还在，心里也的确有跟族人的感应，于是他眼底的七彩虹光便熄灭了，他又惊又怕地问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外面有几个仇人，掐指一算就知道我在哪，隔三差五给我添添乱，还好有唐煊。”【极古】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至于原理，你现在的知识太匮乏了，跟你解释也很难解释得清楚，等到了我的地方看书学习吧。”
神祗的生活都这么刺激吗？
麦伦尼瑟呆呆地看着【极古】：“那我的族人，还有唐煊他们......”
【极古】笑眯眯地说道：“没事，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以后别告诉他们就行。”
三十秒时空循环，当新循环开始的时候，唐煊等人就已经忘掉上一个循环中发生的事情了。
麦伦尼瑟困惑道：“我还有机会见到他们吗，他们不是去未来了吗？”
“每个人都要去未来，你只是跟他们的去法不一样。”【极古】饱含深意地说道，“无论是谁，不管情不情愿，不管是死是活，只要存在就要向前，这就是时间的法则。”
麦伦尼瑟不放心地说道：“你确定他们没事吗？”
那可是太阳爆炸！
【极古】无所谓地说道：“你如果不放心，我们去看看他们。”
......
......
......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昆仑星系的太阳始终维持在三十秒的循环中。也曾有古神来到这里，发觉了这颗太阳的神奇之处。但祂们都没有长久地在这里停留，最后纷纷消失在历史的迷雾中。终于，几十亿年以后，这颗太阳拥有了第三十一秒。
在空腔中的唐煊只感觉眼前一花，然后看到空腔的边缘变得模糊，仿佛维持空腔的力量在一瞬间衰弱了无数倍。
然而他发现了另一件更值得关心的事。
“林婉呢？”
他焦急地东张西望。
此时的空腔中赫然只有他和唐千机两个人，上一秒还在他身边的林婉竟然凭空消失了。
唐千机面色凝重地答道：“我没有印象，我们现在还在时间循环中吗？”
“二十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一了，时间循环结束了！”唐煊着急地攥紧拳头，他几乎把焦急两个字写在了脑门上，“林婉不见了！”
这件事太严重了！
林婉是掉出空腔了还是被别人带走了？
唐煊在自己的记忆中努力搜寻，但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因为从前时空循环的记忆没有留到这次时空循环。所以即便他亲眼目睹了林婉消失的过程也不会记得。
如果是掉进了空腔以外......
唐煊无法想象那样的画面。
可如果是被别人带走了，他们的时间循环跨越外界几十亿年，林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去了哪个时代，是谁把她带走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她会不会已经死在很久以前了？
这一刻，唐煊心乱如麻。他控制不住情绪爆出粗口：“NMD！【极古】这个坑逼！这么不靠谱的时空穿梭方式也只有祂能想得出来！林婉去哪了？！”
“等等，你先别着急，我们出去看看。也许林婉只是比我们早一点解开时间循环，所以先一步回飞船了。”唐千机安慰道，“我们出去看看。”
唐煊焦躁不安地说道：“这不可能，她一个人怎么穿越两千万度的高温？她的能力只能让她在恒星表面安全活动，在这里只要一出这个泡泡就会被烧死。”
林婉的能力虽然强大，但还有待成长，不是一觉醒就无敌的。
“无论如何，我们都得先出去再说。”唐千机看了看空腔的边缘，“支撑这里的力量已经到极限了，我能感受到它的脆弱。”
唐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知道唐千机说得没错，无论如何他们都得先从这里出去再从长计议。
如果林婉是掉到了空腔外面，那她现在已经死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如果林婉是被人带走了，他们留在这里林婉也不会回来，他们得赶快出去查找林婉的去向。
唐煊点头道：“走！”
唐千机控制着空腔上浮，在钻出恒星核心的瞬间，空腔中的力量消耗殆尽，四周的恒星烈焰携着恐怖的热量汹涌而来。不过好在唐千机已经做好了准备，直接用神力接管了这些烈焰。两人继续上浮，最终成功离开恒星。
刚一脱离恒星，唐煊的腕表就接收到了来自飞船智能唐一发来的问询：“您的信号在昆仑山上空消失了三分钟，现在出现在恒星附近，请问是我的仪器发生故障了吗？”
他们的确精准地回到了刚降临昆仑星的时刻。
唐煊着急地问道：“林婉回来过吗？”
唐一答道：“林婉特等没有回过飞船，她不是跟您在一起吗，发生什么了？”
发生什么了？
是啊！到底发生什么了？！
唐煊遥望着远处蔚蓝色的星球，脑海中的思绪乱成一锅粥。因为时间循环的缘故，每一个循环都是全新的开始，所以他全然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
三十秒一个循环，每天两千八百八十个循环，每年一百零五万一千二百个循环，一万年就是一百零五亿一千二百万个循环......
他们的时间循环长达几十亿年，唐煊不知道自己有多少个一百零五亿循环因为发现林婉不在而焦躁不安，这股焦躁几乎使他产生了一种逾越时空的心理痛楚。
唐千机提醒道：“关心则乱，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虽然现在没有线索，但我觉得可以先尝试确定她的生死。你不是可以召唤死人成为自己的英灵吗，试试那个吧。”
唐煊得到提醒后豁然开朗。
“谢谢！”
【英灵之主】可以召唤与唐煊并肩作战过的亡者，如果林婉已经死在了过去，这个能力将使她以唐煊英灵的身份从混沌中回归。
“【英灵之主】发动！”
难言的律动自唐煊的身体向四周拂过，宏伟的金色宫殿在他身后的虚空中缓缓浮现，赞歌响起，璀璨的金光从虚空垂下。然而时间过去许久，光芒迟迟没有凝聚人影。
【英灵之主】发动失败！
唐煊稍稍松了口气，林婉跟他并肩作战数次，符合【英灵之主】的发动条件，召唤不出林婉说明林婉还没死，这是个好消息。
日万第一弹：第五十五章 线索
确认林婉还活着，唐煊的焦躁心情稍稍得到了一些缓解。但紧接着便是下一个问题，既然林婉还活着，她现在在哪里？
唐煊眉关紧锁地说道：“她还活着，但她没有来接我们。如果不是有别的事情把她耽搁了，那就是她现在身不由己。”
他相信林婉能想到当他脱离时间循环时发现她不在身边会有多么着急，如果有可能来接他，林婉一定会来。如果没来，那就是出事了。
他攥紧拳头，为林婉担心起来。
唐千机没有说话，他默默思索着。祂在想在自己的时代有没有哪个人拥有跟林婉类似的能力？
如果林婉脱离时间循环的时间在祂沉睡之前，又一直活了下去，应当不会籍籍无名。毕竟林婉的力量是可以跟神祗对抗的，只要成长下去，前途不可限量。
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个神......
祂略带迟疑地开口道：“唐煊，我不太确定我想到的对不对，我只是为你提供一个可供参考的方向。林婉有没有可能在过去封神了，然后陷入了沉睡？”
唐煊愣住了。
“在我的印象里，有一位神祗拥有跟林婉类似的力量，而且刚好是一位女性。”唐千机回忆起那个名字，“群星的操纵者、通晓古今的学者、支配万物的女神——娜赫拉斯，祂可以操纵任何物质和能量，包括神格和神力，是一位非常强大的神祗，据说有跟称霸核心区的三巨头一战的实力，只不过喜好安静，所以偏居宇宙的一隅。”
操纵物质和能量，仅仅这条描述就跟林婉的能力完美契合，而且林婉也的确能操纵神力。如果林婉脱离时空循环的时间较早，完全有可能封神。
唐煊着急地问道：“你知道她在哪沉睡吗？”
唐千机摇了摇头：“所有神祗都会对自己沉睡的地方保密，避免仇敌在自己陷入沉睡的时候上门行刺。”
唐煊眼底泛起强烈的失望。
唐千机顿了一下后又说：“给我一张星图，我大概能划出她的势力范围。我们在这个范围里寻找她的遗迹，虽然还是大海捞针，但起码有个方向。”
唐煊大喜：“好！”
他利用腕表向飞船智能唐一发出信号，唐一很快便将飞船开了过来。两人登上飞船，唐煊让唐一调出最详细的星图给唐千机看。
唐千机看着面前的虚拟影响说道：“大劫将至的时候爆发了仅次于新旧神祗交替的大规模神战，宇宙中星体的布局跟现在大相径庭，我需要一点时间来仔细比对。”
在那场席卷宇宙的漫长的诸神大战中，动辄便以万为单位摧毁恒星，现在的宇宙如此空旷跟祂们当年的作为有很大关系。
唐煊点头道：“如果林婉只是在沉睡，那她现在应该还算安全，不差这点时间，你比对得仔细些，千万别弄错了。”
林婉要真是封神了，那距离现在已经有几十亿年了，倒不急比对星图的这点时间。方向如果不小心弄错了，那样浪费的时间才真的多。
唐千机肯定道：“你放心。”
时间过去三个小时，唐千机的星图比对工作只进行了不到百分之十。唐煊忽然想到一件事，林婉在封神之后会不会回到昆仑星呢？
甚至于，她有可能就在昆仑星上沉睡！
“唐一！调取联邦数据库中所有关于昆仑星系的考察资料，我们在这里不是有几个考察站吗，把他们发现的遗迹的照片都传过来。”
大屏幕上立即滚动起图片。
唐煊聚精会神地观察每一张图片，试图从中发现林婉留下的线索，他命令唐一调整播放图片的速度：“快一点，再快一点！”
没一会儿，大屏幕上过图的速度就快得能在普通人的视网膜上留下残像。唐千机注意到之后轻声提醒道：“塔克琉斯曾在这里建立神国，亚空间的空间碎片被抽调一空，林婉不可能在这里封神，也不可能在这里沉睡。”
唐煊有点失望，看来林婉不在这里。不过他仍盯着大屏幕目不转睛，并且坚定地说道：“她可能会在这里留下线索。”
昆仑星对林婉而言绝对是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她一定会在昆仑星留下点什么。
突然，他注意到一张有点特别的图片。
“停！放大编号20737！”
这张图中的景物是一面被损毁一半的大门，大门上原本雕刻着一幅画，由于岁月的摧残和本身的损毁，现在面积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
重点不是画，而是画里的文字。
【通用语】发动！
不要来找我
唐煊心头一震，直觉告诉他这行字正是林婉留下的。可为什么说不要找她，还专门用古神语写？
他沉声道：“唐一，检索所有包含文字的图片。”
“明白！”
大屏幕上的图片再次滚动起来，这次全部是包含文字或疑似文字的图片。唐煊得到的信息顿时丰富了许多，东拼西凑起来，他可以肯定这些文字就是林婉留下的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如果你在就好了。”、“我的信徒给我供奉了一种非常好吃的食物，我问出来以后在自己的菜园里种了一小片解馋。”、“有人想抢我的地盘，被我打跑了。”、“啊——时间过得好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你知道吗？我在这里待得太久了，我对过去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有时一觉醒来，仿佛过去经历的那些都只是一场梦。”“......”
其中包含的信息很杂，有讲什么东西好吃的，讲周围发生什么事情的，还有讲其他神祗的。令唐煊感到揪心的是，林婉似乎渐渐忘记她在联邦的事情了。在拼凑这些信息的同时，他还发现一个令他感到惊讶的事实。
通过一致的建筑风格和上面的文字可以看出，除了昆仑古城，整座昆仑星系里的所有遗迹竟然都是林婉留下的。
每一座建筑上都有她的字迹，只是有些建筑损毁了，包含字迹的部分没了，所以看不到。她在这里生活了很长时间，建立了一座座城市并在上面刻字，隔着遥远的时空对唐煊讲述自己的经历。
日晚第二弹：第五十六章 致被我遗忘的人
唐千机注意到了唐煊的异样，暂停对比星图，扭头询问道：“怎么了，你有发现？”
“这座星系里的一切都是她留下的，除了塔克琉斯的城。”唐煊情绪低落地缓缓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做神做久了会忘记以前的事情吗？”
唐千机愣住了，祂思索了两秒后点头道：“确实会忘记不少事情，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我做凡人时候的名字了，不然我就不用你给我起名了。”
所以林婉真的有可能完全忘记她的过去，唐煊感觉心情非常糟糕，他询问道：“为什么会忘，成神之后脑子不该变得更好用吗？”
唐千机点头道：“封神之后，思维速度确实比以前快得多。但封神也有个弊端，那就是时时刻刻能听到信徒在耳边的低语。这些低语会消磨神祗对过去的记忆，让神祗渐渐失去人性，越来越像个神。”
没有人性的神就是人类刻板印象中的神：高高在上、漠视生命、喜怒无常、把自己的信条凌驾于一切之上......
唐煊皱眉道：“你没人性吗？”
“神和神之间是有分别的，有些神比较注重自己曾经作为人的部分，所以能抵抗耳边的低语，不过这样的神一般不会很强，太把自己当个人了。”唐千机解释道，“但无论如何，神对自己封神前的记忆都会越来越模糊。相比于封神后的漫长生命，封神前的短暂人生就像打瞌睡时做的一个梦。”
过去会变成梦......
这不正是林婉对自己感受的描绘吗？
“这些文字都是林婉留下的。”唐煊叹气道，“她说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对感觉过往的经历就像一场梦。”
唐千机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宽慰唐煊。因为祂知道这是事实，就连祂自己都记不起封神前的事情了。
封神之后哪怕只活个三四亿年......
封神前的人生在这三四亿年里只占三四百万分之一，而在数学中小于二十分之一就可以看作忽略不计，三四百万分之一可比二十分之一要小得多得多。
如果林婉已经忘了自己的过去，或者不再把过去当回事，而更看重自己身为神祗的身份，那么即便把她找回来也不是曾经那个她了。
一时间，飞船舱室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先找到她再说吧，你继续比对星图，我下去看看。”唐煊抿了抿嘴唇，“唐一，带我去编号20737图片的拍摄地点。”
“明白！”
飞船调转方向，朝昆仑星飞去。
很显然，因为林婉知道唐煊最可能探查的星球就是昆仑星，所以在昆仑星上留下了编号20737图片中的那段话，不要来找我......
飞船缓缓降落，舱门打开，唐煊毫无防护地跳了下去。他的心情很复杂，全然没注意到下面是一片森林，落地前噼里啪啦得压断一大片树枝。
他狼狈地站稳脚跟，伸手摸了一下脸，摸到一道细长的伤口。这条伤口迅速愈合，但流出的血在脸上凝结成痂，形成了一条细长的血线。
他轻轻叹了口气，揭去血痂，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唐一指示的方向前进。降落点距离照片拍摄点很近，因此没走多久就看到了那扇残缺的大门。
唐煊怀着复杂的心情走到这扇大门前。
‘不要来找我’就刻在门的下半部分，这句话上面还有两个古神语字符表示‘我已经’，‘我已经’后面的话随着损毁的部分一并不见了。
刻痕的深浅不一致，很像是用指尖划出来的。唐煊伸手抚摸这些刻痕，模仿他想象中林婉雕刻这些文字时的姿势，恍惚间仿佛和几十亿年前的林婉重合到了一起，感受到了刻痕当中的仓惶与迷茫。
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没有她熟悉的秩序、熟悉的文明、熟悉的人，她独自经历风雨，在一件又一件光怪陆离的事里渐渐迷失自我。某日午夜梦回，她忽然惊醒，想到了遥远的过去，她发觉自己的记忆越来越模糊，可能再过不久就彻底不记得从前的事了，于是她带着迷惘在自己宫殿的大门上留下这行字。
我已经不记得你了，不要来找我。
这一刻，唐煊仿佛看到了林婉。
封神许多年后地位尊崇的林婉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偷偷跑出宫殿，她在这里哭着刻下这行字，但她却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直到刻完字后她才醒悟，她正是为了不知道在哭什么而哭，于是哭得更伤心了。
这是何等的绝望？
唐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也不知道自己对丢失的那半句话的推测是否正确。他只感到心中异常的难受，他忽然意识到不知何时林婉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无法缺失的一部分。
他盯着这扇门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会找到你的。”
他绕过这扇门继续向前。
这是一座很大的建筑的遗迹，仅仅地基就覆盖了方圆几千米，不过建筑的主体已经消失在岁月里，现在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这座建筑应该是比较重要的建筑，不然林婉不会在门上刻下那句话。唐煊轻轻合上眼睛，放开自己的感知，对这片遗迹一寸寸地仔细扫描。
过了一会儿，他感应到一阵微弱的神力波动。他神情复杂地走到波动传来的地方，看到一块倒下的石碑。
这块石碑上的雕刻已经被完全磨平了，唐煊伸手托住石碑的一角，吃力地将它抬了起来。石碑下有几块完整的石板，唐煊掀开石板看到一只木盒。
木盒上缭绕着微弱的神力波动，看来林婉用神力保障了这只木盒能扛住岁月的消磨，让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地留到现在。
这是留给他的吗？
唐煊犹豫了一下后将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是林婉的配枪。这下可以肯定她真的掉出时间循环进入了历史，而这里的遗迹也都属于她了。
除了枪，盒子里还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一行字：致被我遗忘的人
日万第一弹：第五十七章 娜赫拉斯
唐煊沉默着伸手拿起林婉的配枪和信，他兀地一怔，发现枪身的另一侧有一道深深的劈砍痕。毫无疑问，林婉曾用这柄枪跟人进行过近距离的搏斗。
唐煊记得这把枪还能激发两次，于是他对准旁边的空地扣动扳机，只听到咔哒一声，而没有激发脉冲光束。
他大概猜到曾经发生了什么。林婉用这柄枪朝敌人射击，对方成功闪躲并迫近林婉面前朝她挥动兵器，于是林婉用枪挡了一下。幸好挡住了，不然林婉肯定死了。
刚脱离时空循环就遭遇了危险......
出手的人是塔克琉斯的亲卫吗？
他记得塔克琉斯的竞技场就是为了选拔亲卫而创立的，其中有塔克琉斯的信徒也有塔克琉斯的追随者，他们发现并攻击林婉是完全有可能的。
唐煊长长地叹了口气，此时他想再多都没用，因为这是几十亿年前发生的事。当务之急是先找到林婉，看看她现在状况如何。
他把枪插到自己腰间，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林婉的信。这封信使用中文和古神语掺杂着写的，可见写信的时候她的记忆已经十分混乱了。
“封神之后，越久远的记忆越模糊，我已经渐渐忘记我是谁了。在获得神名娜赫拉斯之前，我好像还有一个凡人的名字......不，我一定还有一个凡人的名字，可我已经记不得了。”
“做凡人时的我一定很快乐吧，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尝试追忆那段过去，心中总能萌生淡淡的喜悦。可每当我尝试追索更多，我的眼前就出现一片迷雾。”
“一片阴沉的无法穿越的迷雾......”
“我无比渴望穿越这片迷雾回到过去，但我做不到。心中所想与现实的差异深深地折磨着我，让我无法凝聚思绪，无法安眠。”
“身为神祗的我竟然开始做噩梦了，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变得喜怒无常，将自己的意志强行灌输给我的信徒，并随意杀死其中忤逆我的。”
“我的名字变成了恐惧的另一种写法。仅存的人性告诉我必须割舍过去，否则我就会万劫不复。”
“其实我的过去并不长，但有人赋予了这段过去意义。尽管我想不起他的名字，看不清他的样貌，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存在。”
“于是我写下这封信给你——被我遗忘的人。”
“我已经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岁月改变了我的思想和容貌，我越来越像娜赫拉斯而不是我自己。封神不是冠冕，而是一种诅咒。如果有可能，我多么希望抛掉这一身无用的神力，重新回到过去那段无忧无虑的生活，和你在一起。”
“可我真的做不到。”
“神格的力量太强大了，它影响着我的思想，让我言不由衷，使我力不从心，致我每日所行皆非我心中所愿。”
“我后悔封神了。”
“现在我已经完全记不得过去的事情了，我只记得以前我知道我从哪里来，但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不想彻底沦为神格的奴隶，所以我必须对过去做出割舍，让自己重新变得坚强起来。”
“仅剩的关于过去的感觉都因你而存在，你一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如果你能看到这封信，请千万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已经不是我了，我不想伤害你......”
信纸上附着的神力随着信封的开启而迅速流逝，当唐煊读完整封信，信纸便化作几缕细沙撒到了地上。
唐煊感到心中十分难受。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信中那个人，但他跟林婉共处这么长时间，从未听她提到过任何重要到如此程度的人，即便是她妹妹她也常常爱答不理。
他几乎肯定林婉信中说的人就是他，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在林婉心中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他情绪低落地对仍在飞船里比对星图的唐千机问道：“封神会导致一个神丧失自己的本性，变成神格的奴隶吗？”
他遇到过麻木不仁的神祗，但也遇到许多有个性的神祗，比如唐千机和加薪狂魔钱忡忡，在北之星广场上拉二胡的郭力斯，爱护妹妹的艾利，深爱奶奶的诺尔，还有古神之灾【极古】。
神祗是否有办法避免性格上的变化？
唐千机一边比对星图一边回答道：“这跟个人心志有关，越执着于过去的神就越容易产生心灵的裂缝，越容易被神格的负面力量影响，如果不能及时割舍过去，全身心地接受身为神祗的新身份，最后就会变得人性全无。”
唐千机眼底略过回忆的神采，祂在自己漫长的人生中遇到过许多那样的神祗。那些神祗一个比一个邪乎，虽然都很强大，但好似没了自己的思想，全然沦为神格的傀儡了。
这是封神法的弊端。
更古老的天生神祗没这样的问题，祂们一出生就是神祗，根本不存在身份认同的问题，心灵圆满无暇，掌控力量得心应手。
祂担心地问道：“林婉遇到这个问题了？”
“她留了一封信给我，信里表述的情况不容乐观。我猜她现在已经不记得我们了，彻彻底底地变成了娜赫拉斯。”唐煊心情沉重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所有神祗都必然遗忘过去吗？”
“无论能否保留人性，神祗都必然遗忘过去。”唐千机缓缓说道，“唯一的例外可能是【极古】，祂一直是论外人物，框得住别的神的条条框框未必框得住祂。”
【极古】的路不具备可复制性。
唐煊询问道：“星图比对有结果了吗？”
“还需要一些时间。”唐千机顿了一下，“既然林婉已经变成了娜赫拉斯，我们找到她之后该怎样做？”
唐煊沉默了几秒后说：“戮神司养了一群仙人，他们或许能让林婉记起过去的事情。”
唐千机不置可否。
据祂所知，成仙有一道太上忘情的门槛，这跟古神们遗忘过去是相似的，祂对仙人们能否起到帮助持怀疑态度。
唐煊斩钉截铁地说道：“总之，先找到她！”
日万第二弹：第五十八章 目标：北之星，出发！
虽然心中坠得慌，但唐煊还有另一件事要做，他答应了麦伦尼瑟要照顾好他的族人。他坐在残破的大门边，打开超距通讯系统联系领袖。
领袖的面容出现在虚拟屏幕上，他笑着问道：“怎么了，在昆仑星系有什么发现吗？”
唐煊轻轻点头，他低声道：“我们在昆仑星系的恒星上发现了很多凤凰，有人拜托我照顾它们，我希望联邦能伸出援手。”
“凤凰？这是祥瑞呐！”
领袖惊喜道：“我这就让阴华藏将军来昆仑星系。”
“让赵公明也来吧，不然没法跟凤凰们交流，不方便管理。”唐煊低声道，“我在昆仑星系的事情已经完成了，但我现在又有另一件事要做，这段时间可能没法回联邦了。”
领袖宽厚地点头道：“你的那位朋友联系我了，这段时间她会照顾我们，你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吧。对了，林婉特等呢？”
唐煊的目光变得黯然，他叹气道：“她失踪了，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把她找回来。”
领袖皱紧眉毛：“失踪了，怎么回事？”
唐煊沉默了两秒后说道：“说来话长，我们无意间触发了一次时空穿梭。她在回程的途中掉到了外面。根据现有的线索来看，她流落到几十亿年前成为了一名神祗，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沉睡，我们正在比对星图寻找她的位置。”
领袖沉默了。
时空穿梭！
这个词一直仅存在于理论当中，唐煊又一次惊到了他，他沉默良久后说：“你有把握吗？”
唐煊认真地点了点头：“我有把握找到她，在此之前，希望您能保密不要告诉林婉的妹妹，林婉应该不希望太多人为她担心。”
领袖缓缓点头：“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如果需要联邦的帮助，你不要藏着掖着，直接说出来。你和林婉对联邦的贡献值得联邦尽全力为你们付出。”
唐煊轻轻点头：“如果需要联邦的帮助，我一定会开口的。现在先安置好恒星上的凤凰吧，它们都是孩子，需要教育和照顾。”
领袖点了点头，当着唐煊的面拨通了阴华藏的通讯，对阴华藏下达了前往昆仑星系保护凤凰的命令。
唐煊由衷地说道：“谢谢。”
领袖轻轻叹了口气：“你还要找林婉，我不耽搁你时间，有事随时找我。”
结束跟领袖的通讯以后，唐煊的身体轻轻后仰，靠到残破的大门上。这时他终于明白‘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这句话的分量，真沉啊，压得他喘不上气。
唐千机的声音在腕表中响起：“我先去恒星上跟凤凰们谈一谈，让它们不要离开恒星。”
祂没有得到回应。
祂可以理解唐煊的心情，没再说话，走出舱门向下望了一眼，瞧见唐煊正直勾勾地望着天空。
“唉......”
祂转身朝恒星飞去。
来到恒星上，祂伸出一只手摁住眉间的神格。橙红色的涟漪向四周荡开，迅速覆盖整颗恒星。凤凰们忽然听到自己的脑海里响起一个声音。
“我是你们的王子麦伦尼瑟的朋友，他现在很好。”唐千机缓缓说道，“他有要紧事要做，所以委托我照顾你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请你们不要离开这颗星球，这里将是你们的新家园，没有任何人能在这里伤害你们。”
“王子殿下去哪了？”“哇，王子殿下脱险了！”“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我想见王子殿下！”“笨笨！王子殿下去办事了！我们不能打扰他！”“也是哦！那我不见王子殿下了！”“......”
真是一群天真单纯的小精灵。
唐千机很轻易地便安抚住了它们，祂回到飞船边上，发现唐煊依然保持着先前那个姿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祂长叹一口气，但除了尽快比对星图确定林婉的位置，祂也帮不上其他忙。
时间过去几天。
昆仑星的夜空上有一条璀璨的星河，无数颗星星在漆黑的天穹上闪闪发光，宛如嵌在天空上的钻石。
唐煊呆呆地望着天空。
林婉......我现在有看到你吗？
“唐煊，星图比对完成了。”
唐千机的声音从腕表里传出。
唐煊呆滞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渐渐恢复清明，他站起身大声道：“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摩挲了一下林婉的字迹，心道我一定把你找回来。随后双腿微微一屈，身体高高飞了起来。
唐煊飞进敞开的舱门，站在门口便迫不及待地大声问道：“比对结果是什么？”
唐千机迟疑道：“比对结果——你不要惊讶。”
唐煊困惑道：“是我知道的地方吗？”
唐千机沉声道：“北之星附近！”
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地名，唐煊愣住了。这可真是灯下黑，林婉居然把自己的势力建立在了北之星附近。这是她有意识为之还是潜意识引导？
紧接着他便皱紧了眉头：“你确定吗？”
当联邦意识到古神存在以后，就以北之星为起点向联邦各处辐射式探查异常生命波动，如果林婉沉睡在北之星附近，那应该会被发现才对。
除非林婉真实的沉睡地点不在北之星附近，这就麻烦了。
“虽然很多星球都不见了，但整体吻合度超过百分之七十，其他地方的星图吻合度都不到百分之十。”唐千机缓缓说道，“林婉虽然忘记了过去，但还是循着熟悉的感觉找到了北之星。”
唐煊皱眉问道：“唐一，北之星附近有古神存在迹象吗？”
飞船智能唐一沉默两秒后回答：“北之星附近尚未探测出异常生命活动，距离北之星最近的异常生命活动在六百三十光年以外。”
距离北之星最近的恒星只有四点二光年，六百三十光年是这个数字的一百多倍不止。
唐煊思索了几秒后说道：“先回北之星，如果在北之星附近没有发现，那就去这个地方看看。”
尽管此时林婉的位置仍然是秘密，但等待才是最难熬的，一旦开始着手寻找林婉，唐煊的精神便又振奋起来。
“曲率引擎启动！”
“航迹屏蔽器启动！”
“充能完成！”
“目标：北之星！”
“出发！”
漆黑的星空中，飞船缓缓调转穿透。伴随一阵极具穿透性的蓝色光辉，飞船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