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轮台新城
摩尼回到轮台时,轮台城已经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如今的轮台城还是太初四年,汉军初至轮台时所修建的。
彼时一穷二白,只得使用轮台国旧城中拆卸的材料结合粘土砂浆进行修建。
不但城小地狭,而且所有的材料也不太合格,虽然谈不上豆腐渣工程,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经过这么些年城墙已经变得斑驳不堪。
有些地段甚至出现了坍塌的情况。
张越早就有心重建轮台城,只是一直以来受财力人力的限制才迟迟没有动工。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轮台已经拥有了充足了财力和物力。
此时外部环境也非常不错,匈奴王廷因单于之死正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
能够威胁轮台的日逐王部和欧脱王部在前两年的战争中也被打残,如今还在默默的舔诋伤口。
西域南部诸国中最强大的龟兹已经臣服大汉。
短时间之内周边竟再无可以威胁轮台之势力。
趁着这个难得的好时机,张越终于开启了建造轮台新城的计划。
在张越的规划中新的轮台城不但是大汉在西域的堡垒。
同样也是丝路之上最重要的节点之一。
因此新的轮台城必须同时兼顾商业和战争的需求。
经过实地考察后,新的轮台城选择在了库车水以东十里处。
在张越与众工匠的规划计算中,新的轮台城甚至比敦煌更大。
建成后的轮台新城周长接近20里,墙高约四丈,城基厚十米。
东南西北各设城门一座,门上筑城楼,外设瓮城,城外还将挖掘一条宽50米的护城河。
在城东门外,会建造一个足以容纳三万人的大校场,以供军士操练和校阅。
城南门外则计划建造一座专供外来商队贸易的坊市。
而在城内,则是彷造后世的隋唐长安城,化为大大小小的里坊。
各个里坊直接互相独立,即使被人突袭入城,城内各坊也可以继续抵抗作战。
另外为了排水,还将修建大量的明渠和暗渠。因为轮台处于四战之地,因此这些排水渠同样有着城防的功能。
这个构思是张越提出来的,经将作营上下商议后认为可行,将作营上下对轮台新城都是充满了信心。
尤其是庞义,一想到整个西域最庞大,最雄伟的城市将在自己手中诞生就激动不已。
不用张越督促,他就带着将作营全身心的投入新城的建设之中。
为了早日完成轮台新城的修筑,张越几乎调动所有的轮台可以动用的空闲人力。
除了所有空闲的下来的人员,另外前两次大战俘虏的敌方士兵,也被全部拉到了工地之上。
为了提高战俘们的积极性,张越当众承诺,只要按时完成每天的工作量,这些战俘们在城市建成后就将获得完全的自由。
不但如此,张越甚至还向战俘们承诺,自由之后如果继续留在轮台同样可以获得土地。
如果不愿意留在轮台,也可以获得一份钱财,当做工钱。
张越这样的做法让战俘们的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工程进度也快了许多。
临近轮台的龟兹、尉犁等国人,听说提汉军修筑城市有工钱可领,也不断的有人前来。
张越对此也是照单全收,他现在对人力的态度就是多多益善。
每日工地上万人一起干活的场面也是誉为壮观。
不过修筑城市的耗费也是极其巨大的。
这个时代要修建一座坚固的城市,最好的材料是使用三合土。
所谓三合土就是黄土、石灰和河沙三者再加上一定比例煮熟的粟米的混合物。
它的制作方法是将这三种原料按一定的比例混合后,用竹片或木槌不断地炼打、翻动,然后堆放停置一段时间使其融合、老化。
特别是石灰和黄土都有一个从生到熟的演化过程。
停置时间的长短应掌握在混合物未硬化之前,几天十几天不一,然后再次炼打、翻动。
这样的炼打次数越多、越久则效果越好。而它的干湿度应掌握在用手捏可以成团状,用手揉又会散开为适。
用这种“三合土”夯打的墙基那是相当坚实的。
它既可以承载巨大的压力,又可以防止洪水、山水的冲刷和浸泡,而且有着坚不可摧的防御功能。
黄土、河砂、石灰还好说,想到要用去大批的粟米,张越就忍不住一阵阵心痛。
不过按庞义说的,如此夯筑堡墙才坚固耐用,可历数百年。
而且这也是古时最普通的筑墙手法了。
在一些大城或是宫廷内,他们夯筑城墙,除了加入大量的粟米外,甚至还要加入大量的红糖、蛋清、红豆等物制成粘合剂,这所花费的财货更是不计其数。
摩尼等人到来时,张越正在与众人商议事务,听到摩此行带回了大量的女奴,他忙带着众人出来。
看到这批女奴,张越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这一次摩尼竟然会一次性带来如此多的女奴。
张越带着人到来时,摩尼已经把她们集中在了一块平地上。
这些女奴此时都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周边众人,眼中同时露出惊讶又带着点恐惧的眼神。
在他们周边,一些干活的青壮此时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不时对她们指点议论着。
张越一行人出来时,见那些女奴周边围了一圈人,吴桐走上去大声喝叱道:“尔等看什么看,每见过女人吗,还不赶紧干活?”
众人闻言轰的一声散了,又继续干自己的活,不过众人的眼睛却时不时看向这边,盘算着自己有没有机会娶到这些女奴为妻。
一众女奴见一个年轻的军官走出来喝叱众人,似乎很有权力的样子,皆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身体。
再看过去,众女奴看到如众星捧月一般被众人围着的张越,看他虽是年轻,个头虽然不显高大,但却气势不凡。
刚才那个喝叱人群的军官也是满面笑容地回站到他身边。
众女奴知道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主人,纷纷跪了下来:“拜见君侯……”
张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就把目光转向了摩尼。
摩尼快步上前拜道,“仆拜见主公……”
第三十章
摩尼的到来可算是帮了张越的大忙。
在摩尼的协助下张越总算是弄清了那群达罗比荼人的来历。
原来这个时代留在身毒北方地区的达罗比荼人还没有完全屈服于雅利安人的屠刀之下。
至今还有不少人仍然在身毒北部的山区地带坚持反抗。
而这次被汉军俘获的这一支达罗比荼人,正是反抗者中的一员。
不过在长期的战争中他们的生存环境已经极度恶化,如果没有外来力量的帮助,用不了几年这群最后的反抗者恐怕就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想要找寻古印度文明,就只能通过考古发掘来进行了。
走头无路的达罗比荼人听闻北方崛起了一个强大的叫做“汉”的国家。
而且这个国家还征服了邪恶的阿育王的子孙。
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想法,达罗比荼人的首领决定寻求“汉”的帮助。
这群达罗比荼人他们历经了千难万险,绕开了身毒人的封锁,翻过了昆仑山口这才抵达了西域南部。
只是他们的运气不太好,在翻越山口时担任翻译的译长却死在了途中。
在河谷之战时他们没有反抗,正是认出了赵广汉率领的就是他们这次所要找寻的目标。
只是因为语言不通,双方始终无法进行有效的沟通。
至于他们为何会袭击杨友带领的若羌人,那是因为他们缺乏御寒的衣物。
实际上他们不止抢劫了杨友,还抢劫了小宛人和一些鄯善人。
“摩尼,尔可熟悉达罗比荼人?”
张越一边思索一边下意识的问道。
问话只是手指还在不断的敲打着面前的几桉。
摩尼在心中揣测着张越的想法,口中却立即答道,“仆曾与他们打过交道,但从未进入过他们的领地!”
他一边说话,一边还在小心打量着张越的动作。
这时张越抬起头望向了摩尼,刚刚摩尼的小动作如何能够瞒住他。
“尔的意思是,尔可以联系上达罗比荼人?”
摩尼小心翼翼的道,“仆没有绝对的把握,上一次与他们打交代已经是四年前了,前些时日仆在乾陀罗听说他们如今已经被迫迁徙到了阿拉科西亚……”
张越闻言起身,背着手在房中踱着步,口里还低声念着,“阿拉科西亚这个名字……”
阿拉科西亚其实就是后世的俾路支地区。
这片区域面积广大,但却非常贫瘠。
最关键的是此地距离轮台非常遥远。
轮台要前往此地,需要先穿过龟兹、姑墨、温宿、尉头、疏勒、修循诸国,然后再翻越帕米尔才能抵达。
这让张越心中升起一种鞭长莫及之感。
但他又不愿意放弃这些达罗比荼人,因为这将是以后汉军进入身毒最好最正当的理由。
另外张越本心中也不愿意让文明被野蛮所玷污。
想想曾经创造了辉煌的古印度文明的达罗比荼人在2000年后竟然沦落为贱民、不可接触者,张越就感觉一阵悲哀。
他现在想管,但阿拉科西亚却又在数千里之外。
但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古印度文明的建立者就这样被身毒人消灭却又心有不甘。
“摩尼,如今北身毒是个什么情况?”
这时张越停下了脚步,他想先简单了解一下北身毒的地缘战略情况。
摩尼小心打量了一下张越,心中在快速分析张越真正想要了解的东西。
不一会儿他答道,“启禀君侯,北身毒地区,现有贵霜人,大夏人、身毒人、塞种人……”
“自从身毒人的孔雀帝国崩溃后身毒就分裂成了无数的小国,情形与南西域情况类似,不过这些小国的人口都不少……”
“大夏国和贵霜国其实都是由大月氏人建立的……贵霜国虽强,却因国内五大翕侯分掌大权,是以……”
“由塞种人的别支建立的罽宾国,面积广大,但不善战,常被贵霜、大夏袭扰……”
“其余的塞种人诸国,则经常互相混战……民众贫困,因此多喜做佣兵为各国作战……”
“身毒诸国则相对比较安定,只是与达罗比荼人是世仇……”
说到这里摩尼停顿了片刻,小心观察了一下张越的表情,才补充道,
“前番大战,姑墨人雇佣的塞人雇佣兵,就出自罽宾国……”
张越一边听着摩尼的讲述,一边喝着茶,慢慢的在脑海中对身毒北部地区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按照摩尼提供的情况来看,如今的阿拉科西亚地区应该同时有着月氏人、罽宾人、塞种人和身毒人。
真正与达罗比荼人为敌的实际上只是身毒人与塞种人。
“摩尼,尔可知达罗比荼人大体在阿拉科西亚何地?”
张越一边询问,一边走到了舆图旁。
摩尼迟疑了片刻,却没有跟过去。
张越笑了笑,“过来吧,尔亦是汉军一员,舆图又有何看不得的!”
摩尼这才赶紧走了过去。
“尔看看,在何处?”张越指着舆图道。
摩尼望着眼前的舆图仔细思索着。
“君侯,四年前达罗比荼人应该是在此处……他们派人前来联络大汉时当是在此处……如今已经被逼入此地……”
张越问道,“可确定?”
摩尼思索片刻肯定的道,“在此地无疑!”
张越望着舆图陷入了沉思,摩尼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安静的等待。
过了整整半刻钟,张越这才动了,“如此说来如今达罗比荼人实际已经退出了身毒人的疆界……”
摩尼确认道,“不错,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理论上属于罽宾国的土地,只是罽宾国其实并无力管理此片区域!”
张越这时突然道,“吾偿闻罽宾国多有劫杀汉使之事,此事可当真?”
摩尼一愣,一下子不太明白张越的意思。
只得照实回答道,“仆亦曾听闻此事,不过到底是罽宾所为还是塞人雇佣兵所为却难以定论……”
“只是这罽宾王自持与大汉相距甚远是以并不尊崇大汉……”
“有汉人商队前往罽宾也多有被起虏掠者,因此如今已无汉人商队前往该国……”
张越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摩尼吾有一事当交于尔,尔可敢行之……”
第三十一章
“杨友,多保重!”
“君侯请回,友必不负君侯所托!”
轮台旧城外,张越带人送别杨友。
杨友此次将前往金山建立一座完全属于轮台的铁矿工场。
金山铁矿是张越现如今最重视的项目之一。
为了保证铁矿的安全,张越不但为杨友配置了一屯骑兵,两屯步兵,还特意给他配三台床弩。
非但如此张越还特意给了杨友招募两屯义从的权力。
在人力物力也也给了最高的配置。
饮过送行酒,杨友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往东而去。
跟随他一起的除了三屯汉军,还有一千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和800匹运输用的马骡和100辆马车。
“诸君回吧!”
一直到杨友走远,张越才带人回了府邸。
……
于此同时,张越请在西域设县的奏请和且末王一行也进入了长安。
“什么,云阳侯想做什么!”
“难道大汉真的要扫平诸国吗?”
随着且末王进入蛮夷邸,整个蛮夷诋一下子炸开了锅。
尤其是南西域诸小国,一个个胆战心惊,生怕皇帝同意张越的奏请,灭了自己的国家。
各小国使者皆是惊疑不定,莎车、精绝、于阗等国使者已经开始串联,欲要上奏皇帝……
月氏、大宛、安息、康居诸国使节则面面相觑,不知道那位西域营田都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诸国中最澹定的反而是龟兹与姑墨两国。
两国使节不但不担心,反而在心中窃喜。
蛮夷诋中的动静很快传到典属国的耳中。
让人奇怪的是典属国竟然没有派人前来安抚。
这让一些人嗅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
博望苑中太子家令郑会、东宫詹事李元、博士徐偃等人正聚于一堂。
“诸公以为这张越小儿此欲何为?”作为太子家令的郑会面色严肃的询问诸人。
众人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一个个陷入了沉思。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博士徐偃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正了正衣冠,环视众人道,“以某观之,张越这孺子,恐怕是别有所图!”
郑会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还请徐公细言!”
徐偃道,“我大汉如今虽在楼兰、山国、尉犁、轮台、龟兹、姑墨诸国屯田,但真正有所成效的不过轮台、楼兰二地而已……”
“依靠此区区弹丸之地,如何能支撑大军耗费……”
“张越小儿手中正兵亦不足三千之数,西域诸国之兵,百倍于彼,此子岂会如此不智……”
“以某观之,此子当是欲退而求其次……”
郑会缓缓起身,思忖片刻道,“徐公的意思是,张越此子欲回长安?”
徐偃道,“然!诸公别忘了,前番此子在张掖遇袭后竟然一直一言不发,诸公莫以为此子软弱可期吧!”
“此子可是行伍出生,从死人堆里面爬出来的军功侯……以某判断恐怕此子早已经埋下棋子……”
徐偃站在堂中侃侃而谈,却没有注意到那文学杜陵已是满脸不耐。
好不容易等徐偃说完,还未等他坐下,那杜陵已然站了起来。
“诸公还请见谅,某对此另有看法……”
郑会道,“杜公请讲!”
杜陵对徐偃拜了一拜,“徐博士还请见谅……”
随即他就抬起身走到堂中道,“某以为那云阳侯行此时实则并无回长安之意,而是在向陛下表忠心……”
“呵呵!”
杜陵还没有说完,那徐偃已然冷笑出声。
杜陵转过身来对徐偃道,“徐公以为陵有何不当之处否……”
徐偃扶掌起身道,“听杜夫子的意思是以为那张越孺子不愿意回长安,难道此子还想一辈子呆在西域吃沙子不成……”
杜陵没有在乎徐偃的讽刺,整了整衣冠,“诸公,陵以为那张越恐怕确有长驻西域的打算……”
“张越为何明知陛下不会答应他的奏请,还要上奏此事,分明在向陛下表忠……以示其绝无二心之意……这更是表明了此子分明在图谋西域……”
郑会此时听着听着也忍不住摇头。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张越孺子竟然有如此枭雄之志。
“诸公还请查之!”杜陵说完对着众人又是一拜。
郑会道,“杜公是否太过危言耸听,张越不过一黄口孺子,安能有如此野心……即使他据有西域又如何,岂能挡吾大汉一击!”
“郑公所言甚是!”其余诸人皆是纷纷附和郑会之言。
在众人看来,杜陵却是是危言耸听了。
张越如今不过是一个比两千石的西域营田都尉而已。
手中兵不过三千,民不过两万!如何敢有背汉自立之心。
“杜公威严耸听了……”
面对众人的指责杜陵也不生气也不辩解,只是在一旁安坐。
后续众人讨论之时,他也不发一言,似乎今日之事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待到结束,他独自走出了博望苑。
将要踏出宫门时,却见一人急步追了上来。
来人却是他的好友傅介子。
“杜公走的为何如此之急,今夜诸贤制酒高会……”
杜陵拍了拍手,微微一笑,“诸贤?呵呵,竖子不足与谋……此辈皆冢中枯骨,傅兄亦当远离才是……”
接着他又叹息一声,“吾恐太子殿下,终有一日被彼辈所害啊……”
傅介子闻言一愣,随即陷入沉思之中。
当他反应过来时,杜陵已是出了宫门走远了。
傅介子,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对着杜陵远去的身影一拜,起身后往博望苑的方向看了看,随即也出了宫门家去了。
……
宣室殿中,皇帝正在批阅奏折。
不知不觉已然批阅到了张越所呈递的奏书。
“来人,命公孙贺来见朕!”
一名小黄门匆匆而去,正好公孙贺收到典属国递交来的西域诸国奏请。
他不敢擅专,也正好向宣室殿而来,是以不过区区一刻钟,他就赶到了宣室殿。
“拜见陛下!”公孙贺举手躬身一拜!
皇帝对公孙贺的早到似乎并不意外。
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公孙贺,“丞相坐吧!”
“谢陛下!”
皇帝面上并无表情,只是一边示意身旁的侍者把张越的奏书递给公孙贺,一边貌似随意的问道。
“丞相此来可是为了西域之事……”
第三十二章 市籍制度
“商人市籍制度!”
张越惊讶的声音响起。
“是的,君侯!轮台有必要实行商人市籍制度!”
距离轮台新城工地不远处的一个帐篷外,摩尼正在向张越侃侃而谈。
“在商人心中是没有国籍的……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出卖的……”
张越听着摩尼的话,心中泛起一种怪异的感觉。
不过摩尼说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果然还是商人最了解商人。
摩尼的话同样让张越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明末的商人。
明末时期以晋商为代表的北方商人在利益的驱使之下几乎全部沦为了鞑子的细作。
这些商人不但把九边各镇的情报事无巨细的提供给了鞑子。
而且在双方交战时还充当起了内应。
尤其是辽东各城的沦陷,不管是铁岭、开元、抚顺还是辽阳都是这些商人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
鞑子能够迅速占领辽东拥有一块完整的根据地,起码有一半的功劳要归功于以晋商为代表的北方商人。
摩尼的言论显然说服了张越。
张越可不希望这样的命运有一天出现在自己的身上。
实际上轮台新城,在规划之初就把坊市修筑在城外就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只是张越从未经过商,对此只是有着模湖的认识。
如今有了摩尼的介绍,他才终于有了清晰的认识。
“摩尼,尔可有何具体措施,但说无妨!”张越鼓励道
“君侯,这是仆书写的条陈,还请君侯细观!”
摩尼欣喜的掏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羊皮纸。
张越笑着接过,“君且稍待……”
摩尼按耐住激动的心情,在张越身旁的一张席子上正坐下来。
摩尼坐下后,张越这才打开羊皮纸仔细看了起来。
看着看着他的脸色逐渐露出了微笑。
摩尼在一旁也是一直小心观察着张越的表情。
当张越脸上露出笑容时,摩尼在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赌对了,或许自己很快就能真正成为一名大汉官吏。
“摩尼尔的办法很好,只是……”
张越拉着摩尼以及潘弘等人对商人市籍制度进行了多次讨论研究。
最终根据轮台的具体情况,制定了轮台的商人市籍制度。
而摩尼也终于得偿所愿,成为轮台坊市的实际管理者。
不过审核商人的权力张越却没有给他,而是交给了潘弘。
轮台市籍制度颁发之后,张越原以为会引来商人们的不满。
他都已经做好了短期内商队减少,贸易减少的准备了。
未曾想,各支商队竟然完全没有提出抗议,反而一个个迫不及待的向轮台申请市籍,等待坊市建成后就在轮台设立商行。
……
太始二年六月,长安的消息终于传到轮台。
皇帝驳回了张越请求设县的奏书。
却又授予了张越在重要地区设置塞障和任命塞障尉的权力。
“君侯,陛下这是何意?”
轮台军中大部分军官都对皇帝的命令摸不着头脑,不过这显然不包括张越潘弘等人。
张越没有回话只是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这时潘弘也笑着起身恭贺道,“为君侯贺!”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韩江、赵意等人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张越也懒得给众人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就把话题转移到了白渠和暴胜之身上。
原来这一次长安还同时传来了皇帝任命暴胜之为御史大夫,以及中大夫白公奏建成白渠的消息。
话语中众人对白渠的建成充满了羡慕之情。
大家也都希望轮台的井渠系统能早一日建造完成。
张越虽然口中一直在与众人谈论白渠之事。
但心中却更关心暴胜之迁为御史大夫之事。
原因其实很简单,暴胜之原本的职务是秀衣御史。
汉朝的秀衣御史与唐时的千牛卫、明朝时期的锦衣卫其实是差不多的角色。
暴胜之由秀衣御史迁为御史大夫,意味着一位曾经改变历史走向的人物即将走上前台。
此人就是历史上引发巫蛊之祸的江充。
对于江充此人张越此刻的心情是非常矛盾的。
江充此人本名江齐,原本是赵国邯郸人,通晓医术,其妹善歌舞鼓琴,嫁与赵国太子刘丹。
江齐也因此成为赵敬肃王刘彭祖的上宾。
后来不知为何与赵国太子刘丹反目成仇。
刘丹派人追杀江齐,江齐一路逃到了长安,更名江充。
后来江充被人举荐给了皇帝,皇帝在上林苑犬台宫召见江充。
江充给皇帝的第一印象很棒。
他身材魁梧,容貌英俊,穿的服饰轻细靡丽;谈吐也很出色。
皇帝不禁赞叹:“燕赵多奇士,果然不假。”
他先是担任郎官,不久又改任偈者。
后来担任汉使多次出使匈奴,如果张越没有记错的话现在江充应该是担任水衡都尉。
如果历史走向没有发生大的改变的话,江充很快就会被任命为秀衣御史。
其实从历史上的记载来看,江充在秀衣御史的职位上坐的是相当不错的。
担任秀衣御史期间他主要负责监督贵戚和近臣的言行,看看有没有过于奢侈犯法的。
任职期间,他行事果决,铁面无私,对皇亲国戚也不徇私情。
这期间他还上书汉皇帝举发刘丹和姐妹及后宫**,导致刘丹下狱被杀。
按照《汉书》记载皇帝晚年患病,江充指使胡巫檀何欺骗皇帝:“皇宫中大有蛊气,不除之,上疾终不差(病不愈)。”
皇帝信以为真,派江充严加查察。一时间江充权倾朝野。
江充与太子刘据有仇隙,遂陷害太子,江充在太子宫掘蛊,掘出桐木做的人偶。
刘据恐惧,发兵诛杀江充。江充的党羽逃往甘泉宫报告皇帝,太子已起兵造反。
汉武帝命丞相刘屈氂调兵平乱,两军在长安混战五日,死者以数万人。
最后太子刘据兵败逃亡,在长安东边的湖县泉鸠里悬梁自尽。皇后卫子夫亦自杀。
后来汉武帝知道太子刘据本无反心,灭江充三族,处死苏文,在湖县建“思子宫。
张越心中一直很好奇,江充到底因为何事而得罪了太子刘据……
第三十三章 张越之怒
太始二年七月,贰师将军李广利上书皇帝请求出塞击胡。
丞相公孙贺之子,太仆公孙敬声上奏言太仆内仅余马不足五万匹,请暂缓击胡。
同月,匈奴童仆都尉将欧脱王、左奥犍王及车师、蒲类诸国兵寇楼兰城。
围城三日而去,尽毁楼兰汉军屯田,楼兰屯田校尉李肆重伤。
消息传来,轮台上下皆是义愤填膺,纷纷请求出兵复仇。
张越同样一边上书皇帝请求出兵击胡,一面准备亲往楼兰探视李肆。
闻听李肆重伤,贰师将军李广利大怒,再次请求出塞击胡,皇帝佛予。
太始二年八月,楼兰营田校尉李肆竟然伤重不治,李广利再次上书出塞击胡,皇帝再次驳回了他的请求。
李广利只得亲身前往楼兰为李肆治丧。
李肆之死同样让张越悲痛万分,他一个人在屋中待了三日方出。
这三日他仔细回忆起了与李肆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原本他以为可以和李肆共同在西域做出一番大事业,没想到就在轮台蒸蒸日上之时,李肆竟然莫名其妙死在了匈奴人的突袭之下。
在李肆灵前,张越以刀割面,发誓要以匈奴童仆都尉以及车师、欧脱王、奥犍王的首级祭奠李肆。
不过在真正见到李肆的遗体后张越心中却还是对此事有所怀疑。
因此他一边准备出兵讨伐匈奴之事,一边也派出千牛卫暗暗调查李肆真正的死因。
太始二年八月十七,皇帝诏令西域营田都尉越将轮台及西域诸国兵击车师。
接到皇帝诏令之后,轮台上下很快就进入紧张的备战工作中。
对于此战西域各部汉军人人皆想出战。
各曲、各屯都在争强出战的名额,一方面他们都与李肆熟识,想要为其报仇。
另一方面也同样是想博军功,能够不远万里前来西域之人,又有谁不是抱着万里觅封侯的想法呢。
就连远在姑墨的郭开也发来了请战信件。
各曲的请战让张越感到又欣慰,又烦恼。
张越手中现在能够调动的汉军正兵有六个曲,其中骑兵四曲,材官两曲,加上攻城、辎重、探马斥候,共计约四千二百余人。
另外还可随时动员的后备屯田卒也不下五千之数。
与初至西域是相比算得上是兵精粮足。
不过如今马上就到秋收之时,此乃重中之重,因此张越并不打算动员后备的屯田卒。
同样正卒也不可能尽数随张越出战。
轮台是汉军的大本营,必须要留足足够的军士守卫。
这样一算此战轮台能够调动的汉军竟然不足两千之数。
车师所在的交河城,可以说是西域最险要坚固的堡垒。以这样的兵力进攻交河城,张越舒无把握。
天汉二年时开陵侯成娩与长水校尉任安将兵三千围攻车师。
不但没有攻下,反而差点全军覆没的前车之鉴,张越可还历历在目的。
如何才能击破这交河城,正面进攻当是下下之策。
对着舆图研究了整整两天后,张越总算是想出了一个办法。
其实这个办法也不完全是他自己想出来的。
他只是借鉴了清兵围攻天平天国天京的战术。
太始二年八月二十四日,张越下令从西域诸国征召三千义从。
命令下达之后,瞬间在尉犁、危须、龟兹、姑墨诸国引起轰动。
诸国内皆有大量想成为汉人之辈,这些人早就期盼着汉军招收义从。闻此信,纷纷向轮台涌去。
仅仅一个月时间三千义从就以招满。
就连恰好运输战马至轮台的若羌人也有数十人加入义从。
……
太始二年十月张越在轮台新城大校场阅兵后,正式将步骑五千出兵车师。
只是这一次老天似乎并没有站在汉军这一边。
大军刚刚过了危须,天空中就下起了大雪。
轮台城头夜吹角,轮台城北旄头落。
羽书昨夜过渠黎,单于已在金山西。
戍楼西望烟尘黑,汉军屯在轮台北。
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
四边伐鼓雪海涌,三军大呼阴山动。
虏塞兵气连云屯,战场白骨缠草根。
剑河风急雪片阔,沙口石冻马蹄脱。
亚相勤王甘苦辛,誓将报主静边尘。
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
行军在雪地之中张越心中不禁想到了后世的这一首诗。
只是以往皆是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
如今自己却真的成为了诗中之人,这才知道冬季远征的困难与艰苦。
张越率军抵达车师时已经是太始二年十一月中旬。
交河城中,此时除了车师国军队外,还有匈奴童仆都尉率领的400余骑兵,另外还有东且弥国200人,还有还有百余蒲类诸国兵。
各部军队加起来也有近三千人,因此对汉军的到来并不惊慌。
交河城内,童仆都尉正在举行军议。
“车师王,尔先说说……”童仆都尉上下打量了一番车师王道。
做为交河城的主人,车师王当人不让,他笑道,“我交河乃是天选之城,只要大地永在,交河城就不会陷落……汉军敢来攻城,管叫他有来无回……就怕那汉军不敢来攻,过几日就夹着尾巴跑了……”
“哈哈哈!”
在坐的诸将闻言皆是大笑。
童仆都尉闻言也是大笑了起来,“好,这一次那汉军张越所部竟然敢以区区五千之数,攻我交河,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说到这里,那童仆都尉脸色却突然变的严肃起来。
“不过,大家也不可轻敌,汉军野战无双,我等引弓之民,在野外也难挡汉军铁骑……切切不可犯了那须鼬之错……”
一旁的东且弥国左都尉道,“都尉但请放心,我等知道厉害,这一次就坚守交河,绝不出城与之战!”
“左都尉说的不错,汉人野战无双,我等只要坚守交河城,这样的鬼天气,那汉军在城外冻也冻死了……”
经过一番商议,这一次车师国与天汉二年时一样,选择了坚壁清野,全部缩回了交河城,就等着汉军攻城。
可惜这次汉军却没有按照以往的剧本进行。
张越在率军抵达交河城下后,并没有攻城。
反而在交河城南北两面开始修筑坚固的壁垒。
一开始车师人还不以为意,不过随着壁垒一天天的完善,车师国上下却渐渐坐不住了……
第三十四章 千里馈粮
“汉军这是想干什么,他们难道想把咱们困死在城内?”
王宫内车师左将军在大声嚷嚷着。
“丹龙,还不赶紧坐下,嚷嚷什么?”
车师王不满的呵斥道。
那丹龙张嘴想要反驳,去发现那匈奴童仆都尉屠谔同样面露不渝之色。
他只好都囔了几句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车师王不满的瞥了一眼丹龙,随即满脸诌媚的望向那童仆都尉。
“都尉,汉军如此做派,恐怕真是要围死交河啊,日逐王可会发兵前来……”
那童仆都尉却是“嘿嘿”一笑道,“殿下,多虑了,这汉军想要困死我等,谈何容易!”
这时那东且弥左都尉也在一旁附和道,“汉军粮草需从轮台转运,这大雪封道,汉军岂会有那么许多粮草!”
“依我看,汉军做出如此姿态,不过是要诱我等出城罢了!”
车师王一想也对,城外汉军不下于五千人,按照每日每名士卒消耗6斤(汉斤)粮食的标准来算。
一天汉军就要消耗粮食250石,一月就要消耗粮食7500石。
另外汉军还至少拥有6000匹马,一月消耗的茭草更是高达9万石。
如此多的粮草岂是尉犁区区一地可以供给的。
纵观整个西域可提供如此多粮草的恐怕唯有那轮台。
轮台距离交河虽不算太远却也并不近。
那距离也是足足有上千里地的。
那童仆都尉哈哈一笑道
“正所谓“千里餽粮,士有饥色,樵苏后爨,师不宿饱。”
“上千里的粮道,又有大雪封路,汉军在路上就得消耗八成的粮食。”
“哈哈哈”
车师王等人闻言亦是大笑
“那咱就跟汉军好好耗一耗,看看到底谁能耗的过谁……”
此时那车师王可谓信心满满,交河城一直处于汉匈交锋的前线,城中存粮一直不少。
如今交河城内兵民不过5000多人,足够半年之用。
“来,大家满饮此杯!”
王宫内众人此时也把心放了下来,一个个开始饮酒作乐起来。
只有那童仆都尉,避开众人后,脸上却不由露出忧郁之色。
在座诸人中,只有他是最了解汉军实际情况的。
实际上就算是在整个汉匈两国,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西域汉军。
正是因为了解的最多,所以他也最是忧虑。
前番他带兵突袭楼兰的目的就是为了减缓汉军在西域的发展速度。为日逐王恢复实力,赢得时间。
可是却没有想到那汉军校尉竟然莫名其妙的死了。反而引的汉军大举进攻。
刚才的一番分析的看似有理,但其实只有他最清楚,汉军根本无需从轮台调运粮草。
拒他所知,在那铁山城内,汉军就有存粮就不下于40万石。
自从那大汉云阳侯担任西域营田都尉以来,尉犁的发展也快速起来。
尉犁如今存储的粮草也当不下于30万石。
虽然心中忧虑,但他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城中虽有近三千兵马,但除了他直属的匈奴人,其余诸国兵皆是乌合之众。
依靠坚城据守尚有一战之力,出城与汉军对阵,恐难挡汉军一击。
……
另一边,张越也在为转运粮草而头疼不已。
虽然铁山和尉犁两地城囤积有超过三十万石粮食和三倍于此的茭草。
但要把这些粮草转运至交河城下却殊为不易。
如今大雪封路,道路难行,负责后勤的蔡汀已经增加了一倍的人手,可达前线的粮草反而减少了一半。
“今日的粮草到了么?”张越向韩江询问道
“还未曾到呢,这雪越下越大,粮队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韩江看着远处的积雪也不禁抱怨了几句。
张越抬头看了看帐外,不禁皱起了眉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账外终于传来了喧哗之声。
张越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走,出去看看!”
张越唤了周围人一声,当先出了大帐。
不出张越所料,果然是运粮队到了。
此时士卒们正在把粮草运近壁垒之内。
“走,过去看看!”
张越招呼了韩江一声,就要往壁垒大门走。
就在这时他竟然脚下一滑,竟是一下子跌倒在地。
“君侯……君侯无恙乎……”
众人一惊,赶紧上前把他了扶起来。
张越刚刚起身,随从之中竟又接连有两人跌倒。
张越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突然呆住了。
过了半响,他才“哈哈哈”大笑起来。
“吾真蠢,怎会把如此神器给忘了!”
原来刚刚这一跤,却勐然让他想起了后世的雪橇。
如今这个天气之下正是雪橇的用武之时啊。
“韩江,去去去……快去给某把王虎叫来……”
张越一边拍着身上的雪,一边吩咐道
“君侯,没事吧!”韩江没有动,而是上前扶住了张越。
“吾能有何事,尔还不快去把王虎给吾叫来!”张越催促道
“诺!”
韩江答应一声,去攻城营寻王虎去了。
没过多久韩江就带着王虎回到了大帐之中。
此时张越正俯首在几桉上画着什么东西。
两人不敢打扰,只得在一旁耐心的等待。
没过多久,张越已然画好,他把所画之物递给王虎。
“王虎,此物尔可能制?”
王虎定睛一看,张越所画之物,虽然怪异但结构倒也简单。
他思忖了片刻后道,“君侯此物倒也简单,只是不知有何用处?”
张越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能造就好,造好了尔就知道他的用处了!”
王虎道,“君侯不知此物须造几何?”
张越思忖片刻道,“且先造一具试试!”
随即他又问道“此物须几日方可?”
王虎仔细研究了一下张越画的图纸,在心中细细计算。
“君侯如粗略制之,一两日即可,但若要精美些的话,恐需7、8日!”
张越“哈哈”一笑,拍着王虎肩膀道,“军中事物,好用就成,弄那些花里胡俏的做甚!”
王虎尴尬的笑了笑,“君侯所言甚是!”
张越挥了挥手,“尽快做好……”
“诺”
王虎答应一声,赶紧抱着图纸跑回了攻城营。
“君侯,此物到底有何妙用?”韩江等人纷纷好奇的询问
张越哈哈一笑,“过两日二三子就明白了……”
第三十五章 日逐欧脱
转眼已是两日。
这日张越刚用完朝食,王虎已是来请
“如何了?”张越笑问道
王虎笑着道,“君侯,还请移步一观!”
张越闻言拍了拍屁股,随王虎到了那攻城营。
此时营中空地上却是摆放这一物。
不过因被苦布遮挡却是一下子看不到。
“请君侯一观!”
王虎说着话,却是上前揭开了那苦布。
这时一架原始简陋的雪橇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越走上前,仔细检查起来。
看的出来,王虎是用了心的,雪橇造的非常结实,只是最下方的橇感觉有点问题。
“套上马试试!”张越吩咐道。
很快一名士卒就把两匹马迁了过来。
几个匠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把马套上。
这时韩江等人才恍然大悟,这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竟然是运货用的工具。
“啪!”
御手马鞭一抽,那马匹竟然轻松的拖着雪橇在雪地之中行走起来。
“放上货物试试!”
几名匠人不敢搬太多东西,先是放了五石的货物。
张越却道,“再加五石!”
几名匠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张越的要求又加了五石上去。
张越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来试试!”
“架!”
御者挥动马鞭,两匹马竟然轻松的拉动了重达十石的货物。
看那两匹马的样子,恐怕再加点东西,也能拉的动。
众人皆是惊讶万分,没想到那看似奇怪的东西,竟有如此功效。
只有张越却是早在意料之中,并不意外。
后世之时两匹普通蒙古马都可轻松拉动500多公斤的货物,那可是相当于现在17石啊。
更何况如今用的两匹马皆是汉军专门培养的重型挽马,其力量耐力又岂是普通蒙古马可比的。
“君侯高材,吾等不及也!”。
众人都是打老了仗的人,又岂会不知这雪橇的价值。
有了这雪橇,汉军运粮的效率至少可提高三倍。
再加上沿途损耗的减少,实际能够送到壁垒的粮草当是如今的五倍。
即便是从轮台转运粮草,汉军也不用再担心粮草不济的问题。
“跑起来,去外面跑一圈再回来!”
张越此时却在担心雪橇的质量问题。
御者此时已然充满了信心,闻言加快了速度,往壁垒外跑去。
雪橇所过之处,不断响起阵阵惊叹之声。
“君侯真乃神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那御者才架着雪橇回了营地。
张越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王虎好好琢磨一下,看看可有改进之处!”
“诺!”
王虎答应一声,连忙带着几名匠人上前。
他们先是解开马匹,然后把雪橇上的货物搬下来。
随后就开始对着雪橇里里外外的仔细检查起来。
“这里有点问题,需要加固……”
“此处当抬高一分……”
“橇板可以加宽……”
王虎几人经过研究讨论之后,决定对雪橇进行改进。
张越对匠人们的工作极其满意,奖励一番后,这才带着人回了大帐。
王虎等人则在继续想办法把雪橇做的更好。
经过十余天的努力,攻城营上下全力动手,已是造出了百余架雪橇。
尉犁与铁山城也各自按照图纸造出了60余架。
有了这些雪橇的加入,汉军终于摆脱了粮草方面的压力。
……
雪橇的出现,自然也引起了城中之人的注意。
车师王这日却是带着侍卫再次找上了童仆都尉屠谔。
“都尉可知城外汉军之事?”车师王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的问道。
屠谔看了看车师王,脸上露出笑容,“怎么,怕了?”
车师王盯着屠谔沉默了许久才艰难的开口,“不错,小王确实心中忧虑!”
他不等屠谔开口,继续道,“君不是同样如此吗?”
屠谔笑了笑,抚摸着日逐王赠送的环首刀。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车师王觉得此刀如何?”
车师王感觉有点莫名其妙,但他口中还是回答道,“此利刃也!”
屠谔点了点头,“如今这天下唯有汉军才能造出如此利刃……”
车师王疑惑的道,“这个本王自然知道,只是与此战有何关系?”
屠谔笑了笑,“国王殿下真的不明白吗?”
车师王思忖良久才道,“都尉的之意是,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屠谔笑了笑,“这天下又有谁能在这器械上与汉军相较呢!”
“汉军中就算再多出一二神奇之物,又能如何,只要咱们紧守这交河城,汉军又能如何?”
车师王虽然心中放心了不少,但还是心有不甘的道,“难道咱们就一直困在这城内?”
屠谔突然起身哈哈一笑,接着他走到门外,指了指汉军壁垒的方向。
“国王殿下是想在这样的天气下出城与汉军会猎?”
车师王闻言却是不由想到了曾经与汉军在野外交战的经历。
身体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脸上露出恐惧之色。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故意哈哈一笑。
“汉军野战无双,实非车师可以抵挡,只是也不能一直看着汉军围城吧?”
屠谔走到几桉前,先是给车师王倒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向车师王示意一下后,一饮而尽。
车师王犹豫了一下,也一口喝干了杯中之酒。
这时那屠谔才不紧不慢的道,“殿下何必担忧,日逐王前日已送来消息,只待开春之后冰雪融化,日逐王与欧脱王将亲率大军与汉军会猎于车师……”
车师王闻言激动的跳了起来,“此言当真!”
屠谔道,“我堂堂大匈奴王族,岂会欺尔!”
车师王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
屠谔确实没有欺骗车师王,那日逐王与欧脱王此时正在那东且弥国商议出兵之事。
“日逐王,多日不见尔却是胖了不少啊?”
欧脱王面露嘲讽的说道。
日逐王不以为意,他走上前去,自顾自的倒了杯酒,割了块肉。
吃完后,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欧脱王却是瘦了不少,看来上次被那云阳侯吓的不浅啊?”
欧脱王喝了口酒,“日逐王不也像兔子一样被人追的到处乱跑吗?”
日逐王这时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欧脱王,“难道欧脱王就不想报山国之仇?”
“哈哈!”
“既然说开了,咱们也就不矫情了,说说吧,这次把我邀来是想做什么?”
日逐王一口饮尽杯中酒,“自然是为了那小儿的脑袋……”
第三十六章 紧锣密鼓
日逐王与欧脱王在东且弥国会面时,张越同样把目光瞄向了东且弥国。
东且弥国这个国名实际上是带着一些侮辱性质的。
且弥这个词的本意是好色的猴子。
东且弥国原本只是一个小行国,游牧于兑虚谷(现在的乌鲁木齐)一带。
近些年来才因农耕技术的传入渐渐定居下来,成为一个半游牧半定居的国家。
张越拿到的情报资料记载,东且弥国只有丁口约2000人,骑兵数量不足600。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小国。
但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太重要了,他刚好处于匈奴日逐王部与欧脱部的中间。
占据此地,不但可以切断匈奴两部的联系,而且可以同时震慑北西域诸国。
张越在打着东且弥国主意的时候,一队汉军骑兵却是冒着风雪来到了汉军南壁垒外。
“来者何人?”
此时负责警戒的正是赵意,他高声询问。
“某乃贰师军校尉耿恕,奉贰师将军令,前来云阳侯帐下听令……”
“耿恕!”
赵意感觉这个名字有点耳熟,过了半响才恍然,此人不就是贰师将军的亲卫统领吗!
前番与君侯前往贰师将军府时还打过照面。
赵意仔细打量着耿恕,依稀认出了来人。
他身后所率骑兵,人人皆配马槊、骑弓、环首刀。
这样的装备却不是一般人可以冒充的。
虽然如此,赵意还是不敢大意。
他大声道,“校尉还请稍待,下吏这就禀报君侯!”
随即他就遣人向张越报信,而他本人却继续守在壁垒围墙上。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什么,贰师将军竟然把耿恕派来了!”
收到耿恕到来的消息张越大吃一惊。
这耿恕可是李广利的亲卫统领,所部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虽不如羽林、胡骑两军,但也相差不大。
张越收拾好舆图,带着人快步往壁垒大门走去。
“君侯!”
“人在何处?”
赵意答道,“就在门外!”
张越闻言快步登上壁垒高墙。
此时那耿恕正牵着马,耐心的等待着。
张越一眼看去,果然就是耿恕本人。
“开门!”
“诺!”
“嘎吱!”
大门缓缓打开,张越带着赵意等人迎了出去。
“拜见君侯!”
见到张越,耿恕远远的就是拱手一拜。
耿恕虽然平日里颇为自傲,但却不傻。
虽然表面上自己与张越都是比两千石,但实质上却有本质的不同。
再加上来时李广利的交待,他很自然的以下吏的态度面对张越。
张越快步上前,一把抱住耿恕的双臂笑道,“未曾想公竟然来此……”
耿恕亦是笑道,“下吏此来是受李将军之命……于君侯帐下听令!”
张越哈哈一笑,“有耿公之助,何愁大事不成!”
这时赵意也知情识趣的在一旁道,“君侯,将士们还在雪地里呢,且先回营吧!”
张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吾这是高兴坏了,快带将士们入营,赶紧准备热乎饭食……”
“诺!”
吩咐好众人,张越又转身对耿恕道,“公且随吾入营……”
耿恕道,“君侯客气了,某此来是在君侯帐下听令的……”
安顿好耿恕带来的士卒,张越这才向耿恕询问道,“耿校尉来此时,李将军可有何吩咐?”
耿恕摇了摇头道,“李将军并未有特别的吩咐,只是希望君侯能尽可能的生俘那屠谔!”
张越默然片刻道,“李公亦是吾张越好友,将军不说,吾也当以那屠谔与车师王首级祭奠吾友……”
……
欧脱王在与日逐王会面之后,很快就离开了东且弥,回到了自己的部落。
日逐王则继续留在东且弥,开春后与汉军之战,日逐王并不打算动用自己的本部军马。
两年前那一战,已经伤到日逐部的筋骨,日逐部还远未从那一战中恢复过来。
这一次他的计划是用少量本部骑兵,加上北西域诸国兵,与张越部决战。
他的计划实际上是可行的,东且弥周边诸国与南西域诸国其实大大不同。
这些国家其实都是从乌孙分裂出来的小部落。
这些国家并非城邦国,而是是一个个的行国,用匈奴人的话来说都是引弓之民。
也正是因为生活习性上的一致,导致这些国家先天上就倾向于匈奴。
汉匈之战进行了这么多年,南西域诸国要么已经臣服于大汉,要么就是在汉匈之间首鼠两端。
但北西域诸国则始终坚定不移的站在匈奴一边。
张越想要拿东且弥开刀,除了东且弥的战略位置重要外,借此收服北西域诸国,断匈奴一臂也是一个重要的考量。
日逐王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顾天气的影响,向诸国发起了召集令。
命诸国王率军于半月后至兑虚谷集结。
各国接到命令后,虽心中百般不愿,却也不得不屈从于日逐王的淫威之下。
半个月后,诸国,你200,我300,好歹是凑齐了2000骑。
日逐王显然对此并不太满意,他原本以为可以凑出3000骑的。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亦是犯了众怒,因此也就没有再逼迫各国。
好在他本身前来东且弥时就带了700余骑,且东且弥国亦有600余骑。
开春之后,可以出动的力量也有3000骑,数量上倒也足够了。
为了提高这群乌和之众的战斗力,日逐王把这些骑兵整合为左、中、右三个千骑队,并任命自己的兄弟屠灼为统帅兼中千骑长。
东且弥王与西且弥王分别担任左右千骑长。
日逐王在东且弥诸国的行动自然瞒不过近在迟尺的乌孙人。
不过作为汉军名义上的盟友的乌孙,这次却选择了作壁上观。
近年来张越在南西域的一系列动作已经引起了一部分乌孙人的不满。
一向对解忧公主言听计从的翁归糜此次竟然也隐瞒了解忧公主。
不过翁归糜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已然秘密调集了五千余骑,准备随时插手汉匈之战。
……
与此同时,回到部落的欧脱王也开始召集蒲类诸国兵。
蒲类诸国的异动很快被汉军侦知,消息迅速通过信使传递到了张越处。
得知蒲类诸国的异动,张越并未慌张,在经过一番研究后,一个大胆的计划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第三十七章 风雪下且弥
“该死的汉军,该死的张越!”
一顶华丽的大帐内传来欧脱王狂怒的咆孝声。
帐外的匈奴士兵,不自觉的离远了大帐一些。
欧脱王最近几日,心情非常不好。
已经有好几名奴隶被暴怒的欧脱王用马鞭活活抽死。
士兵们都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哒哒哒!”
这时一名百骑长打扮的匈奴贵族出现在了大帐门口。
“大王如何了?”
那名百骑长,小声的向大帐门口的一名士兵询问着。
“可是兰蔻到了,还不进来!”
这时帐内传来欧脱王的声音。
那名叫兰蔻的百骑长不敢耽搁,答应一声,立即钻进了帐内。
“拜见大王!”
“起来吧,今日如何?”欧脱王问道。
那兰蔻面色一下子紧张起来,“一共有七名勇士死在汉军手上……”
“该死!”
欧脱王脸上露出不渝之色。
“蒲类、阿恶人如何了?”
兰蔻正担心之时,那欧脱王却忽然转移了话题,询问起蒲类、阿恶两国之事。
实际上蒲类国与阿恶国人,原本皆是蒲类人。
十余年前,前蒲类王欲反抗匈奴人的奴役。
秘密与汉军勾联,未成想行事不密,被欧脱王提前侦知。
欧脱王率军击杀那蒲类王,后又把俘虏的六千户蒲类人迁往阿恶地,这才有了阿恶国。
剩余的蒲类人则逃到了山中,几年前童仆都尉向右贤王进言赦免了蒲类人之罪。
这些躲入山中的蒲类人才得以返回蒲类重建了蒲类国。
兰蔻偷偷瞄了欧脱王一眼,“大王,阿恶人和蒲类人都已经开始集结……只是……”
欧脱王皱了皱眉,“只是什么?”
兰蔻面露苦涩道,“汉军斥候如今在蒲类活动越来越猖獗,恐怕难以顺利召集到足够的士兵……”
欧脱王面露不渝之色,“该死!”
“尔等都是饭桶吗,竟然坐视汉军斥候随意行动!”
兰蔻闻言哗的一下已是跪倒在地,“启禀大王,不是勇士们不努力,实在是汉军那名叫雪橇的工具行动太过快速。”
“如今又天气寒冷,这才使得汉军如此猖獗……待到开春,必让汉军有来无回……”
实际上这段时间活跃于蒲类地区的汉军,皆是张越用来迷惑匈奴人的。
在欧脱王为汉军斥候的袭扰而恼怒不已时。
一支人数约千余人的汉军精锐,在张越带领下,坐上雪橇,趁着夜色悄然出了壁垒往东而去。
……
“都伯,这次咱们可是要进攻蒲类国?”
一具雪橇上,一名汉军老卒,悄悄向一名都伯询问着。
“以吾观之,当是八九不离十,君侯早在半月前就开始派人骚扰蒲类……”
差不多的话题,在各辆雪橇上接连上演。
就连作为此战副将的耿恕也以为汉军将袭蒲类。
翌日清晨张越带领的汉军已然冒着风雪抵达了阿恶国境内。
一支阿恶国军队刚好与汉军遭遇。
双方激战仅仅一刻钟,那支阿恶国小部队,就被汉军全歼。
阿恶王得知汉军来袭大恐。
慌忙命人关闭城门,并亲自带人登上城墙,准备抵达汉军的进攻。
“杀汉军一人,赏马一匹,女奴一人……”
为了抵御汉军的进攻,阿恶王破天荒的发出了高额的奖赏。
正当阿恶国上下紧张不已时,汉军却绕过了阿恶国,往东北方向而去。
望着远去的汉军,阿恶国上下皆是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些汉军是要进攻蒲类国啊!”
阿恶王脸色复杂的望着远去的汉军,心中在不断的挣扎思考着。
作为匈奴人的仆从,阿恶人对汉军自然不陌生。
汉军那恐怖的战斗力,更是让阿恶人映像深刻。
如果不是刚好被蒲类、车师两国包围,身旁又是匈奴右部中有名的欧脱王所部。阿恶国早就倒向汉军了。
阿恶王最终长叹一声,唤来了一名随从。
“立即向欧脱王禀报,汉军将袭蒲类!”
车师不灭,阿恶王最终还是没有反抗匈奴的勇气。
欧脱王接到阿恶王传来的情报,不敢怠慢,先是向日逐王派出信使,随即下令部落中的勇士做好战斗准备。
并同时向西、南两个方向派出了大量的侦骑。
“可查之汉军动向了?”
欧脱王每过一段时间就让兰蔻上报侦查的结果。
可是诡异的是,却一直未能探查到汉军的动向。
“汉军到底躲在何处?”
没能找到汉军,欧脱王心中自然无法安心。
……
正当欧脱王忧心忡忡之时,汉军在即将抵达蒲类时,却突然转向往西北而去。
“君侯,吾等此战的目标到底是何处?”
中途休息之时,军中大小军官吩咐前来向张越询问。
张越哈哈一笑,此时才公布真正的作战目标。
“入东且弥取日逐王首。”
诸将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君侯,东且弥可是在匈奴腹地啊!”耿恕惊讶万分,不过脸上倒是没有任何害怕之色。
赵意此时却恍然大悟,“善…大善……君侯高才,吾等想不到,那匈奴人更想不到!”
在途中经过一番休息,汉军一行继续奔袭东且弥。
为了保证行动的隐蔽性,张越再次下达了封口令。
经过三天的奔袭,张越军已然抵达兑虚谷。
因为天气突变,张越只得暂时停止了行军,选择了一个避风的山谷把士卒安顿好后。
他把军中都伯以上军官全部召集到了一起。
“诸君,此处就是东且弥人驻牧之地,吾意明晨突袭此地,诸君以为如何!”
“君侯,如今大雪封山,恐怕难以穿过山口啊!”说话的却是军侯严义
严义也是轮台军的老人了,原本是北军中的一名都伯,天汉二年随张越入轮台。
“严军侯所言甚是,山口处必有敌军防备,吾等想要偷越,只能绕到越山而行……如此天气恐怕会……”
众人亦是纷纷上前诉苦劝告,然而一向爱兵如子的张越却不为所动。
二更十分,风雪稍缓,张越命全军翻越高山。
时大风雪,旌旗裂,人马冻死者相望。
张越虽心中不忍,但却依然咬牙坚持。
为了鼓舞士气,他亲自走在队伍最前方带路。
在张越的鼓舞下,汉军总算是顺利的翻过了高山,抵达了东且弥国。
第三十八章 马踏联营
张越并没有贸然行动,而是首先派出了军中收降的东且弥人。
这些熟门熟路的东且弥人,很快探明了敌军的情况。
与张越预想的不同,敌军并未驻扎在一起,而是分成了三部。
三部顺着一条溪流从东至西一字排开,不过营寨相距却甚远。
以汉军如今的兵力,难以同时击破敌军三个营寨。
“君侯,吾以为当首先攻击东面之敌!”说话的却是已经担任军侯的吴桐。
张越点点头,鼓励道,“说说尔的理由?”
吴桐理了理思绪,接着道,“从斥候传来的情报看,东面的是敌军的右千骑队。”
“这支千骑队是由诸国军队临时拼凑而成,因此训练和战力应该最弱。
“吾军击败他们后完全可以驱赶着他们继续冲进西面两个营地……”
赵意听完却不已为意的道,“某觉得这样不好,敌军营地相距太远了,恐怕难以驱赶败兵,冲击敌军营地……”
“某以为,要打就打最强的,直接攻击中间这个营地,这个营地多为匈奴人,匈奴人崩溃了,其余两个营地则不足为惧!”
张越笑着没有说话,等赵意说完,他又向耿恕询问,“耿校尉以为如何?”
耿恕也不客气,拱了拱手道,“某以为,当舍弃最东边之敌,同时进攻中间和西边营地,留下东边……”
张越哈哈一笑,“耿校尉,高见!”
耿恕道,“不敢,君侯不是早已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张越笑而不语,反而转身向吴桐、赵意两人问道,“尔二人,可明白关键在何处了吗?”
赵意和吴桐两人并没有马上回到,而是在仔细琢磨耿恕的计划。
良久,两人才恍然的叹息道,“君侯和耿校尉皆是高材,吾等不及也!”
张越却笑道,“不会就学,迟早尔等也能掌握的!”
……
计划已定,汉军迅速展开行动。
一部约400余骑由张越率领,直接攻击居于中间的营地。
一部约300骑由耿恕率领攻击西面营地。
剩余的一百多骑则在赵意的指挥下埋伏于中部与东部营地之间。
满天的风雪掩盖了汉军的行动。
当汉军抵达预定位置时,不管是匈奴人还是且弥人,都还一无所知。
……
此时日逐王,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他的心中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这是怎么回事?”
他起身走向营帐之外,帐外此时正下着鹅毛大雪。
掀开布帘,一股寒气铺面而来。
原本应该负责放哨执勤的士兵,此地都已经躲入了帐篷之中。
日逐王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望向了营寨之外。
“咦!”
“怎么回事!”
他竟然风雪之中隐隐传来马蹄的声音。
“糟糕!”
常年的征战立即让他意识到不对。
就在这时
“休!”
鸣镝之声响起,接着轰隆隆的马蹄声一下子传入了他的耳朵。
来不及细想,日逐王立即唤醒他的亲卫跳上马背。
打马向着溪流的方向而去。
这时汉军骑兵在张越的带领下也已经冲进了营地。
“二三子,杀啊!”
张越一马当先杀入了营地。
毫无防备的敌军,更本还不急做出反应,就被冲破了大营。
很多士兵甚至来不及起床,就被斩杀于温暖的被窝里。
不敢是匈奴人还是、且弥人,这一刻都成了被汉军随意猎杀的猎物。
一名悍勇的匈奴人,手执一把大斧帐中冲了出来。
看见营寨中的惨状,他怒吼一声,扑向距离他最近的一名汉骑。
他确实天生神力,竟然一斧,把那么汉卒和战马一起噼倒在地。
但战争不是比武,个人的勇武在战场上皆是微不足道的。
他虽然噼倒了那名汉卒,但也同时被周围的另外四名汉卒注意到了。
四名骑兵结阵冲杀而来。
“铛!”
他虽然挡住了第一名汉骑的攻击,却再也挡不住第二、第三名汉骑的攻击。
转眼之间,那悍勇的武士,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的首级则成了汉军的战力品。
这名匈奴勇士倒下之时,营地其它地方还有更多的匈奴人死去。
……
几乎在张越发动进攻的同时,耿恕也同时发动了进攻。
突袭是战场上的幽灵,受到汉军骑兵攻击的西部营寨,与中部营寨并没有什么区别。
整个营寨如同被成千上万的恶魔袭击了一样,到处都是鬼哭狼嚎之声。
“杀啊……”
到处都是汉军骑兵的喊杀声,汉军士卒们一个个红着眼,怪啸着追逐着四处逃窜的敌人。
那东且弥王才刚刚从温暖的被窝里爬出来。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被汉军中一名无名小卒给一枪钉死在了地上。
两个营地的火光和喊杀声惊动了东面的营地。
西且弥王目瞪口呆的望向西门的营地。
“怎么办?”
问话的却是郁立师国左大将,也是右千骑队,第一百骑队的骑将。
“还用问,大王还在中营,千骑长赶紧发兵救援啊!”
说话的却是匈奴人出生的第二百骑队的骑将。
西且弥王犹豫了片刻,下令道,“全军集合!”
他的命令虽然下达的很及时,但士兵们的反应却相当的慢。
等全军集结完毕,远处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
西且弥王等人,这时只能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千骑长,尔还在犹豫什么,难道尔等想要背叛大匈奴……”
营中的匈奴人叫嚷着,催促出兵。
西且弥王,想到今后的情况,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出兵。
可惜他们出营没有多久,就遇到了赵意率领的骑兵。
赵意也不多话,立即下令出击。
“二三子,列骑兵阵!”
“进!”
汉军这一次没有保留,直接发起了冲锋。
西且弥王也不甘示弱,同时下达了冲击的命令。
应该说西且弥王的应对是没有错的。
奈何他手中的士兵却是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乌合之众。
空有庞大的数量优势,却跟本无法对汉军造成任何威胁。
仅仅坚持了不到两刻钟,除了西且弥国的军队,其他诸国之军就完全崩溃,一个个哭喊着转身向后逃去……
第三十九章 大胜回军
“可找到日逐王了?”
张越话语中略显焦急。
“还没有!”
“如今只找到东且弥王的尸首!”
“该死!”
张越暗骂一声,此时他已经明白,这一次突袭,即成功了,可是也失败了。
日逐王不死,很快就将迎来匈奴人最勐烈的反扑。
“士卒们如何了?”
张越向耿恕和吴桐询问道。
两人对视一眼。
耿恕上前皱着霉头道,“士卒们士气尚好,只是体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必须马上进行休整。”
张越背着手,踱着步,大脑中却在快速计算思考着。
良久,他才下令道,“全军休息半日,下午回军……”
“诺!”
传令兵答应一声,立即把命令传达了下去。
很快周围就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这几日的行军和昨晚的突袭,已经上士卒们疲惫不堪。
得知可以休息半日,自然是欢喜不已。
不过军官们的脸上可看不出任何喜色。
久处敌军后方,可是极其危险之事,更何况昨夜还让日逐王逃了。
……
一个偏僻的小树林里,日逐王一行正狼狈不堪的喘着粗气。
昨夜汉军的突袭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现在虽然已经安全了,但日逐王想到昨夜之事还是后怕不已。
如果昨夜自己不是心血来潮,恐怕如今自己的首级已经成了那张越小儿的战利品。
要不了多久,自己的首级就要被汉人悬挂在长安北阙,当做汉人炫耀武功的展示品。
“大王,喝点吧!”
这时一名侍卫,用头盔接来了半盔马血送到了他的面前。
日逐王也不嫌肮脏,一把抢过头盔,咕噜咕噜就喝了起来。
马血喝完,他终于感觉自己的体力慢慢恢复了过来。
“曾”
把拔出腰上的短刀,随后双膝跪倒在地。
先是一刀把自己的头发割下一缕。
随后又用刀割破了自己的额头。
对天发誓道,“吾以长生天的名义发誓,只要我不死,必取张越小儿人头以报今日之恨……”
日逐王发完誓言起身,目露凶光。
“走,回王庭!”
日逐王统治的区域属于匈奴最西部。
他的王庭距离乌孙已经不远了。
当他回到王庭之时,已经到了下午时分。
“传令下去,有取张越小儿人头者赏牛羊万头,封千骑长……”
达到王庭后,日逐王还没有来的急休息就开始调动军队,准备围猎汉军。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还同时联络了右部诸小王。
很快整个匈奴右部西南地区各部落都纷纷动员起来。
远在蒲类境内的欧脱王此时也已经得知了东且弥发生之事。
在经过一番思考后,他觉得这是击败轮台汉军的绝佳机会。
因此也不顾天气严寒和一众属下的反对,提前出兵车师国。
……
兑虚谷中汉军经过半日休整,已经恢复了大半的战斗力。
“杀光所有的牛羊,烧掉所有的帐篷……”
“高于车轮者皆斩……”
张越下达了残酷的命令。
“君侯……”
吴桐心中不忍,欲言又止!
张越并没有搭理他。
反而是赵意走上前去,拍了拍吴桐的肩膀。
“君侯是对的,如果放了这些人,不出半日,他们又会向恶狼一样扑上来把咱们咬死……”
吴桐叹了口气,“吾岂会不明白此理……希望战争可以早一日平息吧!”
赵意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杀光匈奴人,战争应该就结束了!”
张越闻言却是叹息一声,在心中默默想到
“中华上下五千年,没有大规模战争的时间只有不到两百年……只要人类还有欲望,还有利益之争,这战争就不可能停歇下来……”
他忍不住抬头望了望天上的白云。
“既然战争无法避免也无法结束,那就让诸夏成为最强的,与其让敌人把战争带给诸夏,不如让诸夏把战争带给诸夷……”
这时他不禁想到了后世的唐和宋。
唐前期不就是把战争加给诸夷,结果战争越多国家却越发强大。
宋朝则恰恰相反,爱好和平的大宋,总是等着敌人上门。
结果成了历史上百姓起义最多的朝代,自己也成了第一个完全亡于外族的朝代。
张越命令一下,火光和哭喊声再次响彻整个兑虚谷。
张越面容坚毅完全不为所动。
半个时辰后,汉军带着缴获的约7000匹战马和其它一些重要物资踏上了归途。
汉军走后不久,西且弥王带着残余的军马回到了驻地。
望着眼前的一幕,他陷入了沉思。
“殿下,咱们怎么办?”
一名百骑长上前询问道。
西且弥王,看了看汉军远去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一幕。
最终下令,“带上活着的人,回国!”
在经历过昨夜那残酷的战斗后,西且弥王决定不再掺和汉匈之战。
“可是匈奴人追究起来该怎么办?”
西且弥王右将担忧的问道。
西且弥王看着远方的旷野笑了笑,“我西且弥王可是行国,只要有水草的地方就可以生存下来……”
说完西且弥王也不等属下,自己打马往前方奔去。
当日逐王发现西且弥王竟然敢不听号令,准备惩罚他们时才发现。
整个西且弥国竟然已经举国西迁了。
……
张越率军刚刚撤至一个叫做鹰巢谷的地方时。
就遇上了前来拦截的匈奴军队。
这是欧脱王所部的一支骑兵,人数约3百骑。
他们原本是欧脱王派出来寻找汉军踪迹的。
得知日逐王发布的悬赏后,在欧脱部第一百骑长兰渠的带领下,改道前来骚扰拦截汉军。
兰渠是一个谨慎之人,他知道靠自己的这三百骑是不可能击败汉军的。
他要做的就是不停的骚扰汉军,迟滞汉军的行动,等待日逐王和欧脱王主力的抵达。
兰渠的举动是行之有效,在他的骚扰下汉军的行动速度至少减慢了一半。
“君侯,现在怎么办?”
赵意几次出击想要驱逐匈奴人,但因地面积雪的影响不但未能成功,反而损失了数十匹战马。
张越看了看不远处的匈奴人,又回头望了望车队。
“吴桐,军中还有多少可用的弓弩?”
第四十章 赵意杀俘
“君侯,出发前,某已经查验过,可用的还余278具!”
吴桐准确的报出了一个数字。
“善,已经够用了!”
“赵意交给尔一个任务……”
赵意听完张越的安排,一拍脑袋欣喜的道,“诺!”
随即他就在吴桐的协助之下,开始了行动。
汉军的行动同样引起了匈奴人的注意。
“骑长,汉人这是要做什么?”
兰渠也不知汉军想要做什么,不过他还是下令加强戒备。
不久汉军中一支全部由雪橇组成的军队从汉军大队中冲了出来。
“哈哈哈!”
“汉军这是要给咱们送粮草吗?”
匈奴人见状却不以为意,经过这些时日,匈奴人其实对雪橇已经并不陌生,实际上他们也已经开始彷制。
在这些匈奴人看来,雪橇就是一种冬季运输工具而是。虽然速度快,但并不能用于作战。
但他们显然忘记了,任何东西都是可以用于战争,只是使用的方法不同这一真理。
雪橇本质上也是车的一种,配合上强弩实际上就是一辆战车。
只是这种特殊的战车的使用环境有所不同罢了。
不过作为指挥官的兰渠,并没有放松警惕。
几十年的战争让匈奴人明白了一个道理,面对汉人决不能有一丝松懈,否则就会吃大亏。
“撤退!”
出于谨慎兰渠在思忖片刻之后,还是谨慎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按照汉军现在这个行军速度,在他们回到交河城汉军壁垒前,日逐王和欧脱王的大军就能够赶上来。
兰渠的想法挺好的,但他却忘记了一点,在雪地里,马拉雪橇的速度是要远远快过单骑走马。
况且匈奴人也没有打算真的撤走,因此速度也不快。
“糟糕!”
当兰渠意识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
汉军的雪橇战车已经追了上来。
“射!”
随着赵意一声令下,雪橇上的汉军弩手,齐齐的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虽然因为受严寒天气的影响,弩箭的射程和准确度都有所下降。
但还是把匈奴人射的人仰马翻。
“啊……啊……”
惨叫声不断的响起。
这时兰渠又犯了一个下意识的错误。
在汉军发射弩箭时,他竟然下意识的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汉军雪橇战车对的速度本就比骑兵快,逃跑只能死的更快。
当他意识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下令反击时,匈奴人已经死伤数十人了。
“勇士们,进攻,杀光汉人!”
兰渠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带着亲卫首先发起了冲锋。
但在雪地之中,战马的速度根本提不起来。
而在严寒的天气下,匈奴人的角弓又基本失去了作用。
失去机动性的骑兵在面对战车时就像是单车面对坦克。一下子就被打的找不了北。
雪橇上的汉军士卒远了就用弩箭射,近了就用枪捅刺。
匈奴人尴尬的发现,他们打又打不赢,逃也逃不掉。
兰渠感觉自己已经快发疯了,他不断的嚎叫着,却完全于事无补。
不过他的动作却是引起了赵意的注意。
“给某杀了他!”
赵意一声令下,周围雪橇上的汉军士卒几乎同时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转眼之间兰渠就被射成了刺猬,跌落到了雪地之中。
他的眼睛睁的大大的,自死也不瞑目。
兰渠之死成为了压垮匈奴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骑将死了……”
随着惊呼声响起,一名名匈奴骑兵开始丢掉手中的武器,跪地祈降。
“指挥,怎么处理这些匈奴人?”
一名百将靠了上来,询问道。
赵意看了看张越所在的方向,最后咬了咬牙。
“留下那两名百骑将,其余的全部杀光……”
那名佰将迟疑道,“是否先禀明君侯?”
赵意横了他一眼道,“照吾命行事……”
那名佰将此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汉军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可能携带俘虏。
而张越作为一军主将,汉军在西域的代表,也不适合背负杀俘之名。
这会对未来汉军在西域的行动大大不利。
由赵意来下达这个命令是最好的选择。
想明白之后,那名佰将立即带着人把投降的匈奴人集中在了一起。
匈奴人此时还没有意识到,汉军想要杀俘,因此一个个的顺从的听从命令。
当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时,已经无法反抗了!
“刺……”
随着赵意的命令,汉军士卒轮流上前刺杀,很快被俘的两百多名匈奴人就全部倒在了血泊中。
杀完俘虏,赵意等并未停留,快速登上雪橇前去追赶大队。
……
赵意在与兰渠交战之时,接到情报的韩江,也在第一时间派出了援军。
援军为战斗力最强的甲曲骑兵和义从一个曲,总计千余人。
援军携带了一百五十具雪橇和三百具弩、万两千余箭失。
但比起匈奴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赵意处理完兰渠所部之后不过半个时辰,日逐王的前锋就已经赶到了交战之处。
“该死的汉人,该死的张越,我一定要把尔的头颅做成溺器,方消我心头之恨!”
看着眼前的一幕,匈奴千骑将屠捞可谓怒发冲冠。
他留下一队人马处理尸体。
自己则带领着主力加快速度向汉军追去。
一个多时辰后,汉军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他的眼中。
汉军此时也已经发现追上来的匈奴骑兵。
“君侯怎么办?”
此时张越有两个选择,一是丢弃所有的战利品,和多余的战马,乘坐雪橇尽快逃离。
第二则是留下一部汉军断后,掩护其余之人先走。
张越在心中快速思考计算着。
他相信韩江此时肯定已经派出了接应的军队。
只要能够坚持到援军抵达,那么就再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了。
张越抬头望了望那多达七千余匹的战马,最终决定搏一搏。
“耿校尉,吴军侯此地就交给君了……”
“君侯,还是让某去吧!”
耿恕和吴桐几乎同时起身劝倒。
张越摇了摇头,“此战最关键的是士气,军中没有比吾这一军主将更适合的了……”
吴桐还想再劝,张越却已是,打马前往后队。
“二三子,随某来,让咱们教教那匈奴人该如何作战……”
第四十一章 天时之利
张越亲自带着三百余骑,负责殿后,而耿恕则带着其他人继续快速前行。
屠捞则带着人马不远不近的缀在汉军左右,既不进攻,也不远离。
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有大大小小的马队加入他的军队。
这些多数是北西域诸国和匈奴一些小部落的军队。
随着时间的推移,匈奴一方的军队越来越多。
张越感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到了傍晚十分,匈奴又有一支超过千人的骑兵追了上来。
此时张越面对的敌军已经超过了3000骑,数量已经是汉军的五倍。
而此时汉军距离交河城北的壁垒还有近一百五十里。
汉军援军也还在五十里以外。
“不能再走下去了!”
张越在与耿恕、吴桐、赵意等人商议后,带着军队退到了一处高地。
结成了一个环形车阵进行防御。
至于缴获的那些马匹只能先赶到高地下方的一处山谷之中。
天将要黑时,匈奴人一分又传来人喊马嘶之声。
原来是日逐王带着他最精锐的两千骑精锐抵达了高地下方。
日逐王一到就命人把高地围了起来。
看来一场大战已是在所难免。
“君侯,说点什么吧!”吴桐在一旁悄悄的道
张越点点头,爬上了一辆雪橇。
“哐堂”一声,他拔出了自己的佩剑,指着远处的匈奴人道
“诸君,可知道对面的是何人?”
“那是日逐王那个软蛋的军队……”
“诸君可惧乎?”
“哈哈哈,有什么好怕的,那日逐王遇到汉军那一次不是被打的屁滚料流……”
几名军官心领神会的嚷嚷道。
张越却是面色严肃的环顾四周,“某也不瞒着诸君,此战日逐王麾下军队已然是吾等的八倍……诸君可敢与之战?”
“汉家健儿,死则死矣,有何惧哉!”一名汉军老卒却是带头大呼
张越环顾四周,“诸君皆吾汉军健儿,匈奴虽势大,吾等也不是小娘养的......”
“半日前韩校尉已派人传信,他派来的两千余大军已距离此地不足五十里,只要吾等能坚持到明日午时……届时这些匈奴皆是瓮中之鳖.....”
在张越的一番鼓动下,汉军的士气果然高涨起来。
“呜呜呜!”
就在这时山下响起了匈奴人的号角声。
那日逐王竟然不顾天将夜,而要马上发动进攻。
“诸君,备战!”
张越一声令下,汉军上下也迅速行动起来。
汉军刚刚完成战前准备。敌军就从南、北、东三面逼近过来。
张越站在一颗大石上往山下望去。
目之所及全是一队队的敌军骑兵。
虽然对方的装备不大行,但蚁多咬死象啊。
张越等人的面容都严肃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身披铁甲的骑士在一群侍卫的护卫下打马来到了阵前。
正是那日逐王到了。
张越知道此时已然是万难突出重围。
眼下只能使用缓兵之计,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援军抵达。
因此他也上了一匹战马,大马来到车阵前。
高声呼道,“可是日逐王当面,还请过来一叙!”
那日逐王闻言,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在数十名侍卫的簇拥下驰近土山。
为了防止汉军放冷箭,十余名侍卫更是挺着大盾把日逐王的前后皆护住。
日逐王此时已无有昨日的狼狈模样。
他意气昂扬的大声对张越说道,“云阳侯,投降吧,这一次尔插翅难逃了……”
张越摇了摇头道,“汉胡不两立,吾张越从从军那一刻起就没有想过活着离开战场……”
日逐王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尔只要愿意投降我大匈奴,当不失一小王之位。”
张越笑道,“没想到日逐王尽如此看中某……”
“然,越虽不才,却也是大汉列侯贵族,岂能投降尔等蛮夷……”
日逐王闻言却是讪笑道,“李陵不也是尔大汉贵族,名将之后吗,如今不同样在为我大匈奴效力!”
张越道,“大汉虽有李陵之辈不肖之人,但更多的却是苏武……”
日逐王闻言却是一惊,“尔竟然知道苏武之事!”
说完他自知失言,又补充道,“这样冥顽不灵之辈,我大匈奴用来祭天却是再好不过……”
张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那日逐王也明白自己刚才根本就是欲盖弥彰。
“哼!”
他冷哼一声,却是带人退回了后方。
张越知道,敌人的进攻马上就要开始了。
果然,不过半刻钟,匈奴人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一队队骑兵,缓缓的向着高地上的汉军车阵逼近。
隆隆的马蹄声似乎要碾碎大地。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匈奴人逐渐加速。
“诸君准备!”
要看匈奴人的马队就要冲上斜坡。
“倒!”
随着张越一声令下,汉军把一桶桶的热水向着斜坡下倒去。
这还是张越受龙角堡一战的启发想到的办法。
在严寒的天气下,汉军倒下的热水迅速凝结成冰。
冲在前面的匈奴骑兵的战马根本无法在冰面上奔跑。
一匹匹战马不断的摔倒,短短一点时间,匈奴人自相践踏而死的人,竟然达到了上百人。
“哈哈哈”
车阵内的汉军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匈奴人的第一次进攻竟然就这样如同儿戏般失败了。
在后方观战的日逐王面色铁青。只得下令退兵。
待匈奴人退回去之时,夜幕也正式降临下来。
匈奴人只得安营扎寨,等待明日在继续进攻。
趁此机会,张越也开始指挥汉军上下加固车阵。
这时张越忽然想到那一夜成城的故事。
想着干脆死马当成活马医,尝试着把一盆盆的水泼在那车阵上。
没想到这个方法竟然还真的可行。
大喜之下,张越立即下令,收集四周的冰雪加固车阵。
可惜的是高地面积有限能收集到的冰雪也有限。
经过一番努力,汉军只弄出了一个不足一丈的矮城(汉朝一丈只有220厘米左右)。
第二日,匈奴人准备再次进攻时豁然发现,一夜之间汉军的车阵竟然变成了一座城池。
这让大多数匈奴人惊疑不定起来。
一些人甚至宣扬汉军获得了长生天的庇佑……
……
第四十二章 谋攻谋算
“该死的!”
日逐王自然不会相信汉军被长生天庇佑的鬼话。
只是汉军突然用冰与雪橇在高地上建立起了一座冰雪小城,还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望着高地上的冰雪小城,缺乏攻城器械和经验的匈奴人一时之间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日逐王在仔细观察一番高地地形和汉军部置后,终于下达了新命令。
“传本王命令,集中所有还可以使用的角弓!”
集中所有的弓箭对汉军进行压制行攻击,掩护其余的士兵登上高地是日逐王暂时可以想到的唯一办法。
汉军同样集中了所有的弓弩,双方就这样隔着小山坡用弓弩对射起来。
……
日逐王在围攻张越之时,欧脱王带着3000人马也以抵达汉军在车河城北的壁垒。
如今北壁垒的守将是刚刚带兵从轮台赶来增援的郭开。
与他一同抵达的还有汉军临时征召的三曲屯田卒和600龟兹士兵。
加上原本留守在北壁垒的汉军和义从。
此时北壁垒的兵力已经高达3200人,军队数量甚至超过了欧脱王所部。
只是骑兵数量不多,仅仅只有700余骑而已。
欧脱王在抵达北壁垒后,先是在汉军壁垒西边方越五里的地方扎下了大营。
随即派人与交河城中的屠谔取得了联系。
“听说欧脱王已经带人到了城外?”
王宫之中,车师王向屠谔询问道。
“不错,欧脱王是今日中午到的,现在正驻扎在汉军北壁垒西北方向?”
车师王搓了搓手兴奋的道,“如此甚好,甚好!”
“欧脱王可有提到何时进攻汉军壁垒?”
屠谔微微一笑,“欧脱王已使人联络吾,欲明日进攻汉军壁垒!”
车师王大喜,“善、大善!”
屠谔却摇了摇头,“吾已经派人拒绝了欧脱王……”
车师王惊谔道,“为何如此?”
屠谔拉着车师王走到王宫外,“大王看看,现在的天气,即使出战,城中之兵又能有几分战力呢?”
车师王默然,良久才吞吞吐吐的道,“不是还有欧脱王的大军吗?”
屠谔闻言却是面色一变,“车师王,尔的意思是要我大匈奴为尔火中取栗……”
……
令一边欧脱王收到屠谔的回信之后也怫然不悦。
屠谔在信中虽然说了大量的理由,但在欧脱王看来全部都是借口而已。
“屠谔这个懦夫,胆小鬼……”
欧脱王骂了半天才平静下来。
这时兰蔻才小心翼翼的的上前询问道,“大王,那咱们怎么办?”
欧脱王冷哼一声,“明日且先羊攻一次看看……”
欧脱王虽然愤怒,但还没有失去理智。
平静下来后,他发现屠谔说的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这个天气下,确实很难发挥勇士们的战力。
更重要的是屠谔提到,昨夜似乎有汉军援军抵达。
真正让欧脱王冷静下来的,正是这一点。
汉军步兵同样不好对付。
……
欧脱王部抵达交河城下的情报在下午时分已然送到了韩江手中。
韩江当下就召集了南壁垒一众军官议事。
“诸君,如今君侯被围在外,而欧脱王亦兵临城下,吾等已入生死存亡之秋,诸君有何高见,还请畅所欲言……”
马汉站了起来,他皱着眉头道,“不知欧脱王此次有多少精骑?”
韩江道,“千牛卫传来的消息,欧脱王此次出兵有两千精骑,另有千余蒲类与阿恶国骑兵……”
马汉低头沉思半响后才道,“欧脱王所部精骑在匈奴右部中一向以战力强悍着称……吾等多为屯田之士及义从……与之战于野,恐与吾不利……”
韩江点头赞同道,“马校尉所言甚是,只是攻打交河城亦非易事啊!”
这时一向不喜言语的董飞却站了起来。
“诸君其实攻打交河也不是没有办法!”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的望向董飞。
任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不语的董飞竟发出如此惊人之语。
韩江道,“董指挥,有何高见!”
董飞挠了挠头道:“这些时日,吾见大军被困于交河城下……”
“交河城难破,最大的问题就一是河谷狭下,摆不开军阵……其二是高达十余丈的崖壁……”
“吾这些时日一直在琢磨如何登上那崖壁,近日终有所获……”
说到这里,他却是从身后取出了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如果张越再次当能认出,这些皆是攀岩工具。
韩江看着手中的东西,皱着眉道,“董指挥,尔可试用过了?”
董飞肯定的回答道,“下吏已经使人用过了……下吏军中已有四十于名士卒可熟练使用此物……”
韩江闻言一喜,“如能攻破这交河城,君当为首功也!”
拂晓时分,正是黎明到来前最黑暗之时,也是人最疲惫困顿之时。
趁着夜色的掩护董飞带着三十于名士卒,却是悄然到了交河城西的土崖下去,开始攀登。
或许真的有神灵在保佑,董飞带着人攀爬到一半时天空中竟然又下起了雪。
这固然曾加了攀爬的难度,但也让汉军得到了更好的掩护。
“这该死的天气!”
此处土崖上,原本应该有十余名车师人驻守。
但因为汉军围城两月一直没有进攻。放松警惕的车师士兵时不时会偷熘回家。
今日在崖上值守的却只有三名倒霉蛋。
眼看雪越下越大,天气也越来越冷。
三人一合计竟然也缩回了土崖上的小屋之中。
董飞竟然就这样顺利的登上了土崖。
“二三子,上!”
小屋之中的三名守卫此时正为着火炉呼呼大睡……
到了黎明来临前,已有百余名士卒登上了土崖。
……
黎明刚刚来临,交河城北的匈奴人与交河城南的汉军机会同时展开了行动。
欧脱王在让士兵用过饭食之后,即列阵于北壁垒外,欲要击破汉军壁垒。
而韩江也带着南壁垒的汉军倾巢而出,列阵于交河城东门外。
一阵阵投石机架好,汉军人人磨刀霍霍,誓要一举攻破交河城。
汉军的举动自然惊动了城中的车师人与匈奴人。
车师王与屠谔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城东。
“汉军这是要干什么?”
第四十三章 神兵天降
屠谔与车师王望着城外的汉军皆是疑惑不解。
汉军许久都没有攻城为何会在此时摆出这样的阵势。
“难道是羊攻,吸引城中守军的注意力,防止城中军队围攻汉军北壁垒?”
两人正在猜测汉军意图时,汉军已然发动了进攻。
“攻!”
首先发起攻击的还是汉军的投石车。
经过多次的改良,如今汉军的投石车,射程已经提高到了三百步。
“蹦……蹦……蹦”
一颗颗石弹,呼啸着砸向交河城。
“蹲下!快蹲下!”
城中士兵已经多次经历投石车的攻击,因此并未惧怕,而是熟练的找地方躲避。
“射!”
投石车开始攻击后,汉军床弩也开始发威。
“进!”
接着发动进攻的是在刀盾手掩护下的弓弩兵……
汉军竟然一下子投入了几乎所有的远程力量。
看汉军这架势、竟然不是羊攻!
“难道!”
屠谔与车师王对视一眼,皆是心中一喜。
“难道有何大事发生?”
他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汉军主将云阳侯是否已经被日逐王击败甚至击杀。
如此才逼得壁垒中的汉军狗急跳墙,不得不强攻交河城。
“杀啊!”
果然在汉军弓弩兵三射之后,汉军竟然发动了蚁附攻城。
可惜交河城东门虽是交河城四面最宽阔的地带,但也只能摆下几百名士兵同时进攻而已。
因此城上的屠谔和那交河王并不惊慌。
只是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士兵们进行防守。
……
于此同时,交河城北,欧脱王也对汉军壁垒发动了第一次的试探性进攻。
“勇士们进攻!”
虽然只是试探性进攻,但欧脱王还是出动了近千骑。
“呜呜呜……”
匈奴人的牛角号声在旷野中响起。
“二三子小心,匈奴人要进攻了。”
壁垒内,汉军各什、各伍的什长和伍长们,都在竭力安抚军心。
进攻的匈奴骑兵并没有骑马而行,而是牵着马缓缓而来。
等到距离壁垒两百余步时,才在一声怪异的呼喊声中,集体上了马背。
这时匈奴人也慢慢加快了马速。
到了距离汉军大约一百五十步时,匈奴人终于开始了冲锋。
隆隆的马蹄声,让城头的汉军士卒们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的他们喘不过气来。
“射!”
这时郭开冷静的下达了命令。
他身旁的一名弓箭手射出了一支红色的箭失
“风”
匈奴人越过那支红色箭失时,郭开下达新的命令。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汉军弓弩手几乎同时射出了手中的箭失。
无数的箭失如同乌云一样向着匈奴人笼罩而去。
“噗嗤噗嗤!”
不断有匈奴人中箭落马。
但这些匈奴人果然不愧是精锐,面对漫天的箭失,他们竟然没有发出嚎叫,而是人马合一,冲了过来。
当他们冲动壁垒面前时,这群匈奴骑兵忽然分成了两股,往两翼散开,对着壁垒射起箭来。
“哎呀……”
汉军士卒也不断有人中箭倒地。
郭开甚至清楚的看见自己不远处一名死卒的眼睛被射中,活生生被疼死。
“射!”
郭开面容冷峻的望着城外的匈奴人,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命令。
指挥着汉军弓弩手与匈奴人对射起来。
寒冷天气之下,弓弩损坏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对射了大约一刻钟,匈奴人就不得不在鸣金声中,缓缓退了回去
……
土崖上,董飞正带着手下士卒焦急的等待着。
他们在等待着南门处车师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刻,同时也在等待城外汉军的信号。
东门外的战斗越来越激烈,汉军已经两次冲上了城头。
屠谔与那车师王也不像原来那么澹然笃定。
“这轮台汉军步战竟如此之强,难怪塞人和斯基泰雇佣兵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屠谔忍不住感叹着。
车师王,也是心有余季的道,“决不能与汉军浪战啊!”
这时车师右将奔了过来,“殿下,士兵们伤亡惨重,是不是从南门调一队士兵过来!”
车师王,看了看周围,确实如右将所说,士兵们的伤亡已经快达到两层了。
不过南门的守军除了车师,还有其他小国的军队,他还得征求一下屠谔的意见。
“都尉,您意下如何呢?”
屠谔思忖片刻后道,“可把东且弥国的士兵掉过来……”
董飞等人正等的焦急时,南门守军终于出现了调动。
董飞心中一喜,悄然道,“二三子,准备!”
大约一刻钟之后,东门外汉军再次发动了一次进攻。
随着战况越加激烈,南门被调走的守军也越来越多。
可就在这时意外出现了,一队车师士兵竟然向董飞等人潜伏之地而来。
“怎么办!”
董飞心中一惊。
他看了看南城处的敌军,心中快速盘算着。
就在他一咬牙准备冒死一搏时。
城南外终于出现了计划好的汉军骑兵。
“汉军!”
来袭的汉军骑兵一下子吸引了南城守军的注意。
“南门外,汉军骑兵快速逼近城门处,并不断对着城头放箭……”
趁着城南守军的注意力被吸引之时。
董飞果断的行动了。
他一下子跳了起来,大吼一声,“二三子,杀敌立功就在此时,杀啊!”
车师守军根本没有想到那在他们看来是天堑的土崖上竟然一直潜伏着一支汉军精锐。
再加上此时高级军官们都已经去了东门,一时之间竟然乱做一团。
董飞带着人,横冲直撞之下,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处。
“二三子,打开城门!”
此时车师守将,才反应过来,立即派人围杀城门处的汉军。
可惜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汉军已经打开了城门。
“汉军威武!”
“杀啊!”
城外的汉军骑兵,发现城门打开,立即冲进了城门。
汉军骑兵入城,车师守军一下子丧失了斗志。
一个个呼喊着向城中逃去。
此刻他们只想着自己的妻儿,根本顾不得其他了。
南城守军崩溃之快,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当屠谔得知汉军入城的消息时,汉军骑兵竟然就已经杀到东门处。
正在艰难抵抗韩江进攻的东门守军,在汉军冲击下一下子阵脚大乱。
一时间,东门的车师人还以为汉军竟是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