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一波又起
沈宜蓉看看眉头轻蹙的沈宜莲,又看看沉默不语的沈宜芳,不由得嘟哝了句:“大家伙儿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不肯说话了。”气氛好压抑沉闷啊!
若云轻快的一笑:“三姐,你若是嫌闷,我来陪你说话好了。”
沈宜蓉笑嘻嘻的点头:“好好好,我们两个来聊天,不理她们了。整日里都闷不吭声的,也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若云哑然失笑,却没有接这个话茬。
沈宜莲和沈宜芳都不小了,心事自然也多了起来。愿意说的,不妨做个听众,不愿意说的,还是少问为妙。
满腹心事的沈宜莲,却是无心关注沈宜芳的心情如何。
沈宜芳犹豫了一个下午,终于在散学的时候喊住了沈宜莲。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事关沈宜莲一生幸福的事情。她再不待见沈宜莲,也不忍心将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沈宜莲。也罢,就拼着被母亲责备一回,将此事告知沈宜莲好了。
沈宜莲很是诧异,沈宜芳可是极少和她有什么悄悄话要说的,看她一脸凝重的样子,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沈宜莲一边想着,一边随着沈宜芳走到一边。
若云本不想做听众,却被沈宜芳也拉了过来,姐妹三个走到花园里一个僻静的角落,命几个丫鬟分别守着四周,才开始说话。
“大姐,有件事情,不知你听说了没有……”沈宜芳平日里说话最是爽快,今日不知怎么的,竟是吞吞吐吐的。
沈宜莲心里咯噔一下,忽的有了不好的预感。却强自挤出微笑:“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了?”
若云见沈宜芳面露难色,心里一动,不由得问出了口:“二姐,是和冯家有关么?”冯家主母齐芸娘和齐氏本是亲姐妹,平日里常走动,关系一直颇为密切。若是冯家有什么事情了,自然会送个信给齐氏。
这么想来,沈宜芳说不定就能从齐氏那里听到一些有关冯家的事情呢!
沈宜芳瞄了沈宜莲一眼,点了点头。
沈宜莲脸色煞白,咬着嘴唇,颤颤巍巍的问道:“二妹,你听到些什么,只管说就是了。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平日里说话的风格。”
此刻,沈宜莲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笑容已经非常的勉强。
沈宜芳终于狠下心来,咬牙说道:“我今天中午在母亲那里,看到了冯家递过来的信。信上说……”
“说了什么?”沈宜莲迫不及待的追问,眼里满是希冀。
对着这样的沈宜莲,沈宜芳简直要不忍心说出下面的话来了:“信上说……冯家打算和齐家结亲。”也就是说,齐芸娘打算让冯天睿娶齐家大小姐齐悦。
五雷轰顶也不过如此,沈宜莲立刻呆住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唰唰往下落。
沈宜芳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宜莲才是。
若云则目瞪口呆,怎的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发展。
沈宜莲和冯天睿两小无猜心心相印,一心希冀着冯家上门来提亲。本来冯家和沈家也算门当户对,冯天睿容貌品性都上佳。因此,沈宜莲一直以为,只要冯家上门来提亲,沈霖和齐氏必然会一口应了。
怎么也没料到,齐芸娘属意的却不是沈宜莲,而是齐家的大小姐……
看沈宜莲哭的如梨花带雨的样子,若云忍不住劝道:“大姐,你也不必太伤心。说不定,此事还会有点转机的。”
沈宜莲抬起迷蒙的泪眼:“转机?还能有什么转机?”冯家和齐家已经在商议亲事了,说不定过上一阵子就能传出好消息来。这个时候,还能妄想有什么转机?
若云也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罢了,见沈宜莲追问,倒是有些为难了,脑子快速的运转起来。口中不停的说道:“说不定,齐家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再说了,睿表哥定然也不肯的。”
沈宜莲似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语:“你说的对,事情还没定下来,我不能慌……”睿表哥一直喜欢她,定然不肯同意娶齐悦的。
沈宜芳咳嗽了一声,不着痕迹的提醒道:“大姨特地给母亲来信,说明大姨和姨夫两个都已经有了这个心意。现在就是看齐家的态度罢了。”
也就是说,只要齐家点头,此事就算定局了。不管冯天睿愿意不愿意,都得听父母之命。
沈宜莲的脸色又是一白,身子微微颤抖。
沈宜芳说的这些,她何尝想不到?只是在这样的时刻,她宁愿相信事情尚有转机……
不管如何,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此事就这么成了定局。她要为自己的终身幸福努力一回……
沈宜莲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袖子擦了眼泪,定了定神,看向沈宜芳:“二妹,多谢你告诉我此事。”可以想见的是,沈宜芳定是冒着被齐氏责备的风险告知她此事的。
沈宜芳叹口气:“我们姐妹之间,还说这些客套话做什么。”平日里面和心不合的两姐妹,此刻反而有了亲近之意。
沈宜莲惨淡的一笑,又对若云说道:“四妹,谢谢你安慰我。我这就回去了。”
若云看着沈宜莲一脸的坚决之色,忽的有了不妙的预感,忙扯着沈宜莲的衣襟说道:“大姐,你可千万别冲动做出什么傻事来。”
沈宜莲凄然一笑:“你们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只不过,让她眼睁睁的看着冯天睿娶了齐悦,她实在心有不甘。怎么着也要为自己做点什么才行……
若云怔怔的看着沈宜莲转身离去,心里莫名的沉重起来。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伤其类吧!其实,她和沈宜莲并没有特别深厚的感情。甚至因为亲近沈宜芳的缘故,不知不觉中和沈宜莲疏远了不少。
只是当亲眼目睹沈宜莲伤心落泪的样子,若云的心里也不由得酸涩不已。
婚嫁不能自主,喜欢的人即将别有怀抱,这样的事情,对任何一个少女来说都是可怕的打击!
“四妹,”沈宜芳缓缓的张口,眼神里满是迷茫:“我平日里一向不喜欢大姐,按理来说,我看到她这副伤心的样子,应该欢喜才是。可为什么,我的心里好难过……”说着,眼角已经湿润了。
若云长长的叹口气:“二姐,我心里也难受着呢!我本以为,睿表哥和大姐是最好的一对。他们两个容貌家世都很相配,只要冯家上门来提亲,父亲母亲定然不会拒绝的。可没想到……”
没想到齐芸娘中意的,却是齐悦。
沈宜芳默然半晌,才淡淡的说道:“论容貌才学气质,大姐都胜过悦表姐。不过,悦表姐是齐家的嫡长女。也难怪冯家想和齐家结亲了。”
说来说去,沈宜莲也只差了嫡出这个身份罢了。
若云却是不好就这个问题深谈下去,含糊的点点头应了。
眼前的沈宜芳便是沈家最最娇贵的嫡出小姐。身份远远凌驾于诸位小姐之上。想来,齐悦在齐府也是集宠爱于一身吧!
两人各怀心思,默然对立了半晌。
沈宜芳忽的低低的说道:“四妹,我心里好害怕。大姐只比我大了几个月,家里忙着为她挑门合意的亲事,不知费了多少心思。等轮到我了……”齐氏不知会挑剔成什么样子呢!上官家定然是入不了齐氏的眼了……
沈宜芳身子微微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若云自然知道沈宜芳在担忧什么,提起精神来安抚道:“耀表哥今年便要参加乡试,若是等他考中了,明年便有资格参加会试。父亲母亲定然会对他另眼相看的,说不定便能允了将你许配给他呢!”
说到后来,若云都觉得自己的言语软弱无力。
沈宜芳苦笑一声:“但愿如此吧!”即使知道这只是个美好的期望,此刻的沈宜芳也愿意固执的相信会有这个可能!
眼看着天色将晚,若云低声的说道:“不要多想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大姐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你都问心无愧。我们什么忙也帮不了,还是静观其变好了。”沈宜芳肯冒着被齐氏斥责的风险,将此事偷偷告知沈宜莲,已经算是尽了做姐妹的情谊了。
沈宜芳喟然叹息,点了点头,便和若云各自散去。
香菱一直远远的守着,压根没听清楚几位小姐窃窃私语说些什么。不过,沈宜莲眼睛红红的离开,各人都看在了眼底,不免生出了诸多猜测。
香菱试探的问道:“小姐,大小姐是怎么了?奴婢看到大小姐的眼睛似乎红通通的,倒像是哭过似的。”
若云淡淡的瞄了香菱一眼:“没什么。”
香菱立刻噤声不敢多问了。小姐不想说,她还是少问为妙!
就这么一路默然的回了院子,若云匆匆的吃了几口晚饭,便一个人钻进了书房。以需要安静为由,将丫鬟们都撵了出来。
当晚,书房里一直回响着悠然的长箫声。那箫声如泣如诉,令人听了一阵恻然。
第二百二十二章 病倒在床
第二天上午,沈宜莲没有来书房上课。
沈宜芳和若云交换了个眼神,心里都暗暗担心起来。沈宜莲该不会是病倒了吧!她可从来不会轻易缺课的。
陈夫子进了书房之后,也颇为诧异。皱着眉头问道:“大小姐今天怎的没有来书房上课?身子不舒服么?”
沈宜芳咳嗽一声,站起来应道:“大概是吧!”
陈夫子又是眉头一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大概是?要不是看站起来的那个是沈宜芳,只怕陈夫子早就出言讥讽了。
正在此刻,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启禀夫子,大小姐今天身子不适,只怕来不了了。特地命奴婢过来和夫子告假一声。”却是沈宜莲的贴身大丫鬟听雨。
陈夫子面色一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叮嘱大小姐好好休息,不必过于惦记这边的课程。”
听雨毕恭毕敬的应了,迅速的退了出去。
若云心里迅速的琢磨起来。沈宜莲这病来的真是太过蹊跷了。昨天下午还好好的,怎么一夜过来就生病了?这也太过凑巧了吧!其中,该不会有什么内情吧……
待上午散学之后,若云立刻去找沈宜芳低声商议:“二姐,要不,我们两个去看看大姐吧!”不亲眼看看,总是觉得不放心呢!
沈宜芳点点头应了,见若云一脸担忧,忍不住开起了玩笑:“说不定大姐是在装病,别太担心了。”
却是说中了若云的猜想。
两人一路无心多说,很快的到了沈宜莲的院子里。
听雨正端着药碗从厨房里出来,见两位小姐来了,不由得一愣,忙笑着迎了上来:“二小姐四小姐,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
若云看了热气腾腾的药碗一眼,皱着眉头问道:“大姐昨天下午还好端端的,怎的一夜过来就生病了?”
听雨欲言又止,很是为难。
沈宜芳眉头一拧:“怎的说话吞吞吐吐的,知道什么直说就是了。”
听雨不敢得罪了沈宜芳,忙恭敬的应道:“启禀二小姐,大小姐昨天晚上一直在屋子里待着,穿着单衣,却又不肯上床睡觉。后来……受了凉,今天早上还发了烧。”
若云在一旁听着,却是觉得沈宜莲这病来的有些蹊跷。倒像是沈宜莲成心想生病一般……
沈宜芳看了若云一眼,两人顿时心有灵犀,都明白了彼此心中的猜想。
听雨又接着说道:“奴婢早上起来,喊了小姐半天,也不见小姐开门。着急之下,便撞开了门进去,被吓了一跳。小姐脸红红的,额头烫的不得了。奴婢不敢怠慢,便去请了李大夫过来。又派小丫鬟去禀报了太太和岳姨娘一声。然后才去了书房请假。”听雨果然伶俐,一番话说来有条有理,异常清楚。
沈宜芳忍不住问道:“李大夫来过了么?”
听雨恭敬的应道:“李大夫过来看过了,开了药方。奴婢刚把药熬好,准备端过去呢!”
沈宜芳瞪了她一眼:“那还不快点端过去!药若是凉了,药性会大打折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也不懂么?”
若云在一旁听的啼笑皆非。沈二小姐果然是副不讲理的脾气。听雨被她拉着问话,哪里敢擅自离开。现在倒好,却又怪起听雨来了。诶,丫鬟不易做啊!
听雨哪里敢辩解,连连点头应了,然后快速进了屋子。
若云拉着沈宜芳的手:“二姐,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沈宜芳点点头:“嗯,走吧!”
待进了沈宜莲的屋子,若云和沈宜芳都被吓了一跳。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沈宜莲陡然憔悴了不少。本就是一张惹人怜爱的瓜子脸,现在更是蹙着眉头面色苍白楚楚可怜了。
沈宜莲无力的一笑:“你们两个怎的过来了?”
沈宜芳性子别扭,就算是心里关心,口中说出来的话也必然是难听的:“当然是来看看你究竟生了什么病。”
若云咳嗽一声,将话茬接了过去:“我们听说你生病了,心里担忧,便过来看看。”然后用眼神暗示听雨,继续喂沈宜莲喝药。
沈宜莲显然没有喝药的心思,皱着眉头说道:“我不想喝了,把药端走。”
听雨苦着脸哀求:“小姐,您可千万别糟践自己的身子了。快些将药喝了吧!”作为沈宜莲的贴身丫鬟,听雨自然略懂沈宜莲的心事从何而来。
纵然没听见沈宜莲和另两位小姐之间的对话,可端看沈宜莲红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样子,也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昨天晚上沈宜莲的异常举动,听雨早已猜到了事情定然跟冯家大少爷有关。
只不过,主子不肯说,做丫鬟的也不好捅破这层窗户纸,只能权当做不知道了。
沈宜莲却理都不理听雨,反而是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若云忙抢上前去,利索的扶住沈宜莲,将她靠在床头坐好。
沈宜莲冲若云笑了笑:“四妹,多谢你们两个来看我。你们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会随意糟践自己的身子的。”
若云听了此言,心里一动。
这短短的两句话,真是很费琢磨啊!沈宜莲说不会随意糟践自己的身子,也就是说,她这么做,都是有用意的。那么,沈宜莲的用意会是什么?
沈宜芳也是一愣:“大姐,你……”这话究竟是想表达些什么?
沈宜莲也不多说,只淡淡的说道:“等过几日,你们就明白了。”依旧看都没看桌子上的药一眼。
听雨看这架势,便知道沈宜莲绝不会再喝药的了。只得叹了口气出了屋子,顺便把那碗冷了下来的药也端了出去。
若云和沈宜芳只得将心里的所有疑问都按捺了下来,陪着沈宜莲随意闲扯了几句,便告退了。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若云索性随着沈宜芳一起回院子吃了午饭。两人随意的吃了些,便吩咐身边的丫鬟都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说话自然方便的多了。
沈宜芳这才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四妹,我看,大姐倒是成心想生病似的。”
若云叹口气:“可不是么?穿着单衣坐到大半夜,不受凉才是怪事。”还有,连药也不肯喝,摆明是想让病更重些嘛!
沈宜眉头紧皱:“可我怎么也弄不懂,她这么处心积虑的生病,是想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冯家齐家结亲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因为沈宜莲生病而停止。那么,沈宜莲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若云想了想,缓缓的说道:“我想,大姐应该是想借着生一场病的机会,引得父亲母亲和祖母的关注。待各人前去探望了,再暗示出自己的心意吧!”这么一来,总比冒失的倾诉心事来的妥帖。
这一套做小伏低扮可怜搏同情的功夫,萧婉君可没少做过。若云早已看惯了,因此倒能猜出几分沈宜莲的用心来。
沈宜芳这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对啊,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若云浅浅一笑:“我也只是随口猜一猜,当不得真的。”
沈宜芳喃喃自语道:“大姐可真是聪明,这样的好法子也能想的出来。”值得学习借鉴啊!
若云听的好笑不已:“二姐,你可千万别跟着学。这种小手段,大人们一看便知,你真当大姐能瞒的过去么?”
前后一联想,便能看出是怎么回事了。沈宜莲毕竟不够老练,连若云都能看出其中的蹊跷来,何况是齐氏和沈老太太?
沈宜芳讪讪的一笑:“我什么时候说要跟着学了,这种小花招,我才不屑一顾呢!”话虽这么说,可眼神却是闪烁不定,看这看那,就是不敢看若云。
若云也不揭穿她,笑着说道:“你没这个想法就好。这种小手段,虽然有些效果,不过,毕竟不够光明正大。还是少学为好。”
再说了,沈宜芳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需要学这些手段花样。
沈宜芳默然的点点头。
若云想了想,又接着说道:“我估摸着,大姐这一病,至少也得有几日功夫呢!”
小病小痛的,也引不起众人的注目,唯有将动静闹的大一点,齐氏和沈霖才会特地去探望。更不用说一向不轻易走动的沈老太太了。
若云至今还记得,当日她落水被救之后,在床上躺了整整半个多月。探望的人虽然不少,可其中并没有沈老太太。由此可以想见,沈老太太的心肠可没软到哪里去。
事实上,沈宜莲这一番动静,最最重要的,便是想博沈老太太的怜惜才是。齐氏可不会对沈宜莲生出多少怜惜之情来。
沈宜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点头说道:“你说的有理,至少也得等到祖母去探望了,大姐的病才会有所好转。”
两人对视一笑,有默契的就此打住话题,不再多说。扯起了别的闲话来。
既然已经猜出了沈宜莲的用意,她们还是静观其变比较好。反正她们就是想帮忙,也无从帮起。
第二百二十三章 女儿心事
不出两日,沈宜莲的病情便加重了。高烧未退,脸色异常的苍白,昏昏沉沉的毫无精神。
听雨每天按时熬药端进去,劝了半天,最后还是原封未动的端了出来。别提多着急了。
最最着急的,自然是岳姨娘。整日里守在沈宜莲身边,苦口婆心的劝她喝药。
奈何沈宜莲不管怎么样就是一口都不肯喝,问及原因,却是一言不发,要么就是红着眼圈直抹眼泪。
岳姨娘看了心痛不已,到最后简直快要哀求了:“莲姐儿,你就不要任性了好不好?你再不喝药,只怕身子就熬不住了。”
沈宜莲的嘴唇很是干涩,动了动,勉强吐出了几个字:“岳姨娘,我……我……”却是说不下去了,眼泪簌簌的往下落。
岳姨娘也跟着抹起了眼泪:“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怎的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有什么心事,对我也不肯说么?”
对着最最疼爱自己的生母,沈宜莲终于撑不住了,用帕子掩住面孔,哀哀凄凄的哭了起来。
岳姨娘虽然不知沈宜莲的心事,可看这架势,自然也会意过来。沈宜莲定是遇到了很为难的事情,才会现在这般……
岳姨娘深呼吸一口气,擦了眼泪,回头过来淡淡的吩咐道:“你们几个都出去,在外面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听雨领头应了,和其他的丫鬟都退了出来。
听雨想了想,便随口指派了丫鬟们各自去做事。自己却单独守在了门口,对屋子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哭泣声劝慰声恍若未闻。
也不知道母女两个在屋子里究竟说了些什么,过了好半天,才听的门咿呀一声响了。却是一脸沉重的岳姨娘走了出来。
岳姨娘似是满腹心事,无心说话,只吩咐道:“你重新去熬一碗药来,端来伺候小姐喝下。我有事先走了,等有空再过来探望。”
听雨什么也不敢多问,忙点头应了。
待忙活了一番之后,听雨又重新端了一碗药进去。想起这两日来沈宜莲拒不喝药的态度,听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试探着说道:“小姐,岳姨娘吩咐奴婢重新熬好了药给您端过来。您还是趁热喝了吧!”
本以为会和以往一般得不到任何回应,没料到沈宜莲居然微弱的应了句:“嗯!”
听雨大喜,忙端了药碗过去伺候沈宜莲喝了。
沈宜莲本来病的不算重,奈何这两天一直不肯喝药,因此一直发烧未退。现在却是变的严重起来,喝了药也没什么效果。一直昏昏沉沉的卧在床上。
李大夫又来看过了一趟,待听说沈大小姐之前一直未曾喝药导致病情加重之后,脸色很是难看。心里暗暗埋怨不已。
也不知道这沈大小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生病了居然不肯喝药。现在倒好,竟是高烧未退。若是被老爷太太知道了,岂不是要斥责他这个做大夫的医术太低了吗?
心里迅速的转过了这些念头,李大夫说话也变得小心谨慎起来:“我再重新开副药方,速速派人去药铺子里抓药,三碗水熬成一碗,伺候大小姐喝下。我明天会再过来看看。”
听雨恭敬的应了。
待到了下午,齐氏也被惊动了。亲自到了沈宜莲的院子里来探望。
沈宜莲脑子昏昏沉沉的,却硬是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母亲……”声音微弱之极。
齐氏微微蹙眉,温和的吩咐道:“你快些躺下歇着。”
秋霜最是机灵,早已冲了过去,将沈宜莲扶着重新躺了下来。听雨却是慢了一步,扼腕不已。
齐氏看向听雨,不疾不徐的问起了前因后果。
听雨身为沈宜莲的贴身大丫鬟,也是沈宜莲的贴身心腹。自然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因此,只答道:“小姐无意中受了凉,身子微恙。不想这两日竟是不曾好转,反而越发的重了起来。”
齐氏“哦”了一声,淡淡的问道:“没请李大夫来看过么?”
“奴婢早就请李大夫来过了。”听雨小心翼翼的答道,心里不由得暗暗叫苦。这若是再问下去,她可就要兜不住了。
沈宜莲不肯喝药一事,一个院子里的丫鬟都知情。还有李大夫也是知道的。想瞒也是瞒不过啊!
齐氏一扬眉:“既然如此,怎么会病情越发重了?”
听雨困难的咽了口口水,斟酌着言辞:“每天熬好了药,小姐她……”却是吞吞吐吐的不敢说下去了。
若是说了实话,沈宜莲定会被训斥一顿,日后肯定要把帐都算到她头上。若是不说实话,齐氏这一关却又过不了。真是左右为难啊!
“母亲,都是女儿的不是。”沈宜莲挣扎着又坐了起来:“是女儿心情郁结,不想喝药,怪不得李大夫。”
齐氏早看出事有蹊跷,闻言毫不奇怪,只是定定的看了沈宜莲两眼。然后又悄然的拧起了眉头,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听雨低下头,悄悄松了口气。
只听到齐氏淡淡的问道:“那你且告诉我,好端端的,为什么心情郁结连药都不想喝了?”
沈宜莲等的便是这一刻,咬着嘴唇,颤颤巍巍的说道:“母亲,请恕女儿大胆。女儿是为了……为了说亲一事心生烦恼……”
齐氏似笑非笑的看了过来。像是在说,你的脸皮倒是不薄,张口闭口便是亲事。
沈宜莲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羞愧的红晕,再也说不下去了。
到了这一刻,她真的好羡慕沈宜华。可以对着方氏说出心里话,下跪哭泣哀求,使尽女孩子所有手段也在所不惜。只要能如愿的嫁给自己心爱的人,这些也都值得了。只不过,到了自己身上,她才知道,原来想做到这一步是如此的不容易。
当然,这其中最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因为齐氏是她的嫡母。她不是齐氏亲生的,自然不那么亲近。齐氏对她,也不可能有方氏待沈宜华那般的怜惜…...
听雨和秋霜等丫鬟,各自低下了头。不过,耳朵倒是都竖的老长,一点动静也不肯放过。
齐氏缓缓的张口说道:“我倒是有些奇怪了,最近上门来提亲的,都被我拒绝了。并没有答应任何一家的提亲。你的‘郁结’,又是从何而来?”
果然姜是老的辣,一语便说中了事情的重点。
沈宜莲的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上午对着岳姨娘,她倒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将她和冯天睿心心相印的事情告诉了岳姨娘。岳姨娘听后,沉默了良久,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好好喝药休息便走了。
岳姨娘这般态度,自是要为女儿出分力气。因此,沈宜莲心情好了不少,开始有心情喝药了。
只是,对着齐氏,沈宜莲怎么也鼓不起这份勇气来。那几句话便像梗在喉咙处一般,怎的也吐不出来。
齐氏也不急着追问,只是闲闲的坐在椅子上,淡淡的看着沈宜莲。屋子里的气氛像凝结住了一般沉闷,丫鬟们虽然低着头,也快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身在其中的沈宜莲,更是莫名的憋闷和难受,那份彷徨和痛苦,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犹豫良久,沈宜莲终于下定了决心,咬咬牙说道:“母亲,女儿……”
就在此刻,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沈宜莲的话被打断了,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失望,却是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握的紧紧的拳头稍稍松了开来。
听雨忙上前去开门,待看清来人,不由得笑着招呼道:“二小姐,四小姐,你们怎的有空过来了?快请进来。”
沈宜芳和若云含笑走了进来,待看见齐氏也在,忙欢喜的走上前来打招呼。
齐氏一直绷着的脸孔柔和了不少,笑着说道:“已经散学了么?”
沈宜芳笑着应道:“嗯,刚散学,我和四妹就赶着过来了。想看看大姐的病好些了没有。”
齐氏若有所指的说道:“莲姐儿这病来势汹汹,只怕喝药倒不见得能好。”
沈宜芳笑容一僵,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齐氏之前曾叮嘱过她,万万不要将冯家欲与齐家结亲一事说出去。她虽然应的干脆利落,却只熬了一个下午,便忍不住和沈宜莲说了此事。接下来,便有了沈宜芳生病这一出……
一旁的沈宜莲更是面孔涨的通红,连头都不敢抬了。齐氏那句意味深长的话,直直的说中了她的心事。
若云心里暗暗叹气,齐氏实在精明厉害,沈宜莲这点小花招果然瞒不过她啊!也不知道接下来事情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早知道会碰到如此尴尬的场面,今天真不该来这趟。
齐氏也不去看各人的脸色,只吩咐道:“秋霜,你们几个先出去,在门口候着。不准放任何人进来!”
丫鬟们齐齐应了,一起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齐氏和沈宜莲姐妹三个。
齐氏淡淡的说道:“好了,现在也没了外人,莲姐儿,你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吧!”
她倒要看看,沈宜莲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二百二十四章 雷霆之怒
莫说沈宜莲,就连若云和沈宜芳两个,听了齐氏的话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由得一起看向坐在床头的沈宜莲。
沈宜莲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到了最后,终于勉强恢复了镇静。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是非说不可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勇敢的为自己争取一回不可!
下定了决心之后,沈宜莲反而平静了不少,骨起勇气张口说道:“启禀母亲,女儿……就斗胆放肆一回。希望母亲不要动怒才是。”
齐氏不动声色的应了句:“你说吧!”
若云悄悄的瞄了沈宜莲一眼,见她一脸的坚决,倒是由衷的生出了佩服之意。沈宜莲平日里文文弱弱的样子,没想到关键时候居然颇有勇气呢!
沈宜莲顿了顿,理清了脑中的思绪,然后低声说道:“女儿已经十四了,也到了说亲的年龄。这些日子,母亲和父亲都为我的亲事操了不少的心。女儿心中不胜感激。只是……女儿已经有了中意的……”
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沈宜莲才把这句话说出了口。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只觉得齐氏的目光冷飕飕的,身子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齐氏冷哼一声:“哦?你中意的是谁?且说来给我听听看!”
沈宜莲求救的看了沈宜芳一眼,目光中满是哀求之色。这种事情,叫她怎么好亲自张口。自然有别人代为说出口最是恰当……
沈宜芳面冷心热,看沈宜莲这副模样,早已心软了。忍不住插言道:“母亲,大姐她……”
“闭嘴!”齐氏凌厉的目光瞪了过来,顿时把沈宜芳未出口的话尽数呛了回去:“莲姐儿自己难道不会说么?要你插什么嘴?”
沈宜芳自小到大都被齐氏娇宠着,何曾受过这般冷言冷语。顿时委屈的撇撇嘴,泪花在眼眶里直打转。
若云一看这架势,心里暗道不妙。齐氏现在满心火气,连沈宜芳都讨不了好。她还是安分老实点比较好。想及此,若云忙低头敛容,连呼吸声都轻柔了许多。
齐氏冷哼一声,又看向沈宜莲:“你花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想说这些么?我给你机会,你怎么又不说了?”
那语气冷森森的,让沈宜莲的心直直的凉到了心底。
沈宜莲仓皇的抬起头来,泫然欲泣:“母亲,我……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齐氏现在很不高兴很不高兴。
事实上,齐氏确实也离发火也不远了。
素来平静的眼眸里翻腾着火焰,虽然尽力在压抑,可还是让人感受到了那份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
齐氏冷冷一笑:“你是堂堂沈家大小姐,平日里锦衣玉食,一堆下人伺候着。虽说不是嫡出,可是府里上上下下也不曾亏待了你。我本以为你知书达理最通事理,没曾想你竟然会张口说出这等不知羞耻的话来。未出阁的小姐,竟然一张口便是意中人。你的胆子倒是不小啊!”
沈宜莲脸色惨白,挣扎着下床。
若云实在不忍见她那副摇摇晃晃的样子,悄然施以援手,扶着沈宜莲下了床穿了鞋子。然后,不出意外的看着沈宜莲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母亲,女儿知错了!”沈宜莲跪在地上,不停的哭泣着。
齐氏不快的白了若云一眼,若云呼吸一顿,然后松了手,默默的继续退到一边。沈宜芳飞速的抬起头看了若云一眼,彼此都是无奈的黯然叹息。
完了,沈宜莲这一番心血不仅没起到丝毫作用,反倒是惹来了齐氏的雷霆之怒……
“知错?你真知错了吗?”齐氏咄咄逼人的呵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低三下四的手段,莫名其妙的生了病,接着又故意不喝药,使得病情越来越重,就是为了引我过来说这些话是吧!还是想把老太太也引过来?堂堂沈家小姐,好的不学,偏偏学这些不入流的把戏。真是要活活气死我了!”
沈宜莲哪里还敢辩驳,只会掩面哭泣。
“你现在给我说说看,你的意中人到底是谁?”齐氏发了一通脾气,眼中满是怒火,语气也冷然的不得了。
沈宜莲抽噎着抬起头来,咬咬牙说道:“是……是冯家表哥!”
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索性将心里话都说出来,说不定还有点转机……
齐氏不怒反笑:“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女儿。倒是还有点胆量。今儿个你若是连这句话都不敢说,也不配做我们沈家小姐。”无需再多问,事情的来龙去脉,齐氏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沈宜芳硬着头皮插嘴:“母亲,您息怒……”
“你给我闭嘴!”齐氏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沈宜芳一眼:“你个不争气的东西,我是怎么嘱咐你的?你倒好,转眼就告诉了莲姐儿。你……”想骂几句,却终究舍不得,最终只化成了一句:“从现在开始,你不准再说话。”
沈宜芳顿时蔫了,像霜打的茄子一般低着头,彻底的没了为沈宜莲求情的念头。
若云明知道自己在齐氏眼里毫无分量,一张口必然是被痛骂一顿,可在这样的时候,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母亲,二姐也不是成心想惹您生气的。还请母亲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好姐妹就要同甘共苦,既然帮不了任何忙,就算一起被骂几句,也得表现出点义气来。
果然,齐氏丝毫没辜负了若云的“期待”,立刻瞪了过来:“你整日里就靠着这几句甜言蜜语哄的芳姐儿团团转,现在又拿这一套来对付我是么?”
若云诚惶诚恐的低头:“女儿不敢!”
齐氏冷笑不迭:“女儿?你们这样的好女儿,我可真是消受不起。”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看这架势,头疼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若云忙跪了下来,一旁的沈宜芳咬咬牙,也跟着跪了下来。
看着跪在眼前战战兢兢的三个女孩子,齐氏却毫无得意之情,怒火依旧未曾停息:“你们都跪在我面前做什么?快些都给我起来!”
沈宜莲哪里肯起来,啜泣着说道:“母亲,请您消消气。此事不怪二妹和四妹,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痴心妄想,要怪,您就怪我吧!”在这关键时候,沈宜莲总算表现出了些做大姐的风范来。
若云本来还没什么,可听到这句话,不知怎么的,眼泪顿时夺眶而出。
沈宜莲又有什么错?不过是想为自己的终身幸福争取一回,这也算是错么?女子就该默默的承受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和意见吗?
“母亲,求求您,静下心来听大姐好好的说几句吧!”若云含着眼泪抬起头来,不顾一切的恳求道:“不管您之后会做什么决定,就请您容大姐说几句心里话。”
齐氏万万没料到若云在这个时候还敢插嘴,一时之间,错愕不已,居然忘了发脾气:“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若云用袖子擦去眼泪,诚恳之极的说道:“母亲。大姐和睿表哥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好。她一直期盼着冯家能上门来提亲,结成两家之好。所以,当听到冯家要和齐家结亲一事,才会那么的伤心着急,做出了一些不太合宜的举动来。还请母亲看在她勇气可嘉忠于感情的份上,原谅她吧!”
齐氏这次却是真真正正的惊讶了,上下打量了若云两眼。
这么一番情真意切真情流露的话语,自一个十岁的女孩口中说出来,竟然是顺畅的很。
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不爱说话的怯生生的晴姐儿居然练就了这样一副好口才了?
沈宜莲感激的看了若云一眼。在这样的时刻,若云居然敢挺身为她说话,真是令人感动不已。
齐氏深呼吸几口,压抑住心中的怒火,淡淡的看向沈宜莲:“晴姐儿年龄虽小,说话倒是有些道理。好,我就容你说几句。我倒要听听看,你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宜莲忙擦了眼泪,可怜兮兮的说道:“多谢母亲。刚才四妹其实已经替我说的差不多了,我……和睿表哥情投意合,我无法眼睁睁的看着睿表哥娶别人,我也不愿意嫁给别的人。还请母亲成全!”说完,深深的磕了一个头,久久没有起来。
齐氏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沈宜莲,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微笑:“莲姐儿,就算我愿意成全你,可是,冯家那边怎么办?齐家那边又怎么办?”冯齐两家正积极的商议结亲一事,怎么可能随意的中止?
沈宜莲无措的抬起头来,满眼的茫然。
她只想着要求得齐氏成全,压根还没想得那么深远……
齐氏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冯家若是有这份意思,早就找人来透口风了。依着我们沈家和冯家的关系,我也不会多加阻拦。你和睿哥儿能心想事成,也是美事一桩。只是,现在冯家看中的是悦姐儿,而不是你。就算你千肯万肯,就算我和你父亲都不反对,可冯家若是不情愿,又该如何?”
这一字一句,像是刀子一般,直直的戳进了沈宜莲的心口。
第二百二十五章 前来撑腰
沈宜莲呆呆的跪在那儿,脑中一片空白。
齐氏说的再清楚不过,整件事情的决定权,都在冯家手中。她在这儿闹腾的再厉害,又有什么用?
齐氏看着沈宜莲失魂落魄的样子,并没心软,兀自说道:“悦姐儿是齐家的嫡长女,和睿哥儿是嫡亲的表兄妹。结亲一事,也是冯家和齐家亲上加亲的好事。我断然不可能从中干预。你就死了这份心思吧!”
沈宜芳轻声问了句:“母亲,冯家和齐家的亲事已经商定好了么?”只要没定下来,总该有些转机吧!
齐氏一眼看出沈宜芳的心思来,忍不住又瞪了过来:“既然递了信给我,说明至少两家都有了这个意思。不可能再节外生枝了。”
本就是姻亲的关系,亲上加亲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齐家压根没理由拒绝冯家。再说了,齐悦也老大不小了,和冯天睿也算合适。依着齐氏对哥哥嫂子的了解,这桩亲事他们定然早已心中暗许了。
若云见齐氏不再动辄发火,也仗着胆子说道:“说不定,悦表姐也不乐意呢!”
齐氏白了若云一眼:“竟是说些胡话,终身大事本就该由父母决定,哪里轮到她愿意不愿意的。”顺便瞄了沈宜莲一眼,显然是说给她听的。
沈宜莲脸色白了白,身子晃了一晃。
若云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扶住沈宜莲的身子:“大姐,你怎么了?”待仔细看看,更是觉得不妥了。
沈宜莲的眼神茫然没有焦距,脸颊有些异常的嫣红。
若云用手摸了摸沈宜莲的额头,然后惊叫了起来:“好烫!”手下的额头,实在是烫的吓人啊!
沈宜芳也凑了过去,和若云一起把沈宜莲扶了起来。
齐氏眉头微皱,正待说什么,就听得门外响起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再然后,门居然被推了开来。
齐氏很是不悦,正想看看是哪个丫鬟不懂规矩训斥几句,待看清楚走进来的是谁,立刻一惊,忙站了起来迎了过去:“老太太,你怎么过来了?”
居然是沈老太太来了。
沈老太太整日里在佛堂里吃斋念经,极少出来走动。真是没想到,沈老太太今天居然特地来了沈宜莲的院子里。是来探病抑或是来替沈宜莲撑腰,就难说的很了……
齐氏瞄了一旁搀扶着沈老太太胳膊的岳姨娘,心下了然。看来,其中定然有岳姨娘一份“功劳”了。
沈老太太略略点点头,便看向沈宜莲。待看清楚此刻沈宜莲的狼狈模样,顿时心疼的皱眉头:“莲姐儿这是怎么了?”说着,已经走上了前去。
岳姨娘也被吓了一跳,忙凑上前去,摸了摸沈宜莲滚烫的额头,更是心如刀割:“大小姐的额头烫的不得了……”说到这儿,已是哽咽不成声了。
齐氏站在一旁,见岳姨娘这番作态,顿时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当着沈老太太的面,岳姨娘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在指责她没照顾好沈宜莲似的。
果然,就见沈老太太不悦的看了齐氏一眼,板起了脸孔问道:“莲姐儿怎么会病的这般严重?”隐隐有指责之意。
齐氏硬生生的压下心头的不快,强自笑着说道:“我前两日就听说莲姐儿生了病,本打算过来看看,却因为有事耽搁了,因此今儿个才过来。听说莲姐儿闹腾着不肯喝药,使得病情越发厉害。我也正着急呢!刚才特地支开了丫鬟们,就是想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姨娘固然善于搏沈老太太欢心,可齐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将事情的矛头直指沈宜莲的身上。
沈老太太一听便知道别有内情,不由得皱着眉头问道:“哦?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姨娘搀扶着沈宜莲的手微微一颤,旋即强自镇定下来,缓缓的将沈宜莲放回床上。借着这片刻功夫,脑子里迅速的盘算起了接下来的对策。
齐氏似笑非笑的看了岳姨娘,若有所指的说道:“这其中的缘故,只怕岳姨娘知道的更清楚才是。不妨就由岳姨娘说一说好了。”这母女两个费劲了心思,不就是等这一刻么?哼!
岳姨娘挤出一丝笑容,却是抬头看了周围的丫鬟们一眼。
丫鬟们一看这阵势,都低着头迅速的退了出去。
若云只觉得屋子的气氛越发的凝滞,恨不得也跟着溜出去才好。只可惜齐氏没发话,沈宜芳也没动弹,她一个人若是有什么举动,未免太过明显。只得眼巴巴的看着最后出去的听雨将门关上了。
若云心里暗暗叹气,再一次后悔起来。
早知道今天会有这般“热闹”,无论如何也不该过来才是……
沈老太太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了沈宜莲两眼,先是叹了口气:“这孩子,不管有什么事情,也不该把身子闹腾成这样子。只要说出来,还怕大人们拒绝不成?”
还没听到是什么事情,语气已然隐隐的有偏向之意。
岳姨娘眼露喜色,脸上却越发的恭敬:“启禀老太太,大小姐年龄也不小了,也到了有心事的时候。这次……生了病也不肯喝药,想来也是有原因的。”
虽然没明说,却是很含蓄的暗示出了沈宜莲的病因。
沈老太太稍一思忖,便明白了过来。
女孩子到了十四岁,还能有什么样的心事?自然是跟终身大事有关嘛!
“蕙娘,是这样么?”沈老太太想通了此节,面色也和缓了不少。
齐氏恭敬的应道:“岳姨娘说的没错,确实如此!”
沈老太太直截了当的问道:“那你且告诉我,莲姐儿究竟中意的是哪一家的儿郎?”
齐氏瞄了岳姨娘一样,偏偏这个时候,岳姨娘低下了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了。倒是狡猾的很,竟是把难题留给她。
齐氏只得应道:“是冯家的大少爷,冯天睿!”
沈老太太“哦”了一声,神色之间倒是有几分满意。冯家和沈家也算门当户对,冯天睿年少英俊,若是把莲姐儿许配给了他,倒也不算委屈。
这么想着,沈老太太的语气愈发和缓起来:“虽说儿女婚事,都由父母做主,不过,若是能让孩子高高兴兴的出嫁,自然也是好事一桩。”
这意思再明白不过,齐氏想装着听不懂都不行。
好个偏心的老太太!对沈宜莲的事情倒是挺上心。已经摆明了车马要为沈宜莲撑腰了……
齐氏心里暗暗冷哼了一声,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心中所想,浅笑着说道:“老太太说的是,我也巴望着莲姐儿能许配个好人家呢!只是,这儿女亲事,总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先来后到。哪有女方主动求亲的道理。”
齐氏故意重重的突出了“你情我愿”“先来后到”那几个字。
沈老太太何等精明世故,立刻听出了齐氏的言外之意,不由得一愣:“你的意思是……莲姐儿是一厢情愿?”
岳姨娘忙陪笑道:“老太太,这种事情怎么好说是一厢情愿。冯家大少爷对大小姐也是很中意的……”
齐氏冷不丁的插嘴:“岳姨娘,孩子之间的事情,我们都不了解,光听莲姐儿一面之词,怎么能当真。”
岳姨娘被噎了一下,笑容有些僵硬:“此话是大小姐亲口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齐氏略带嘲讽的一笑:“不管莲姐儿情愿不情愿,只是,冯家肯定是不情愿的。”
沈老太太听到这儿,眉头又是一皱,语气有些冷然:“蕙娘,有什么话,你不妨说的清楚明白些。”
什么叫冯家肯定不情愿?说的倒好像冯家门第高沈家攀不上似的。
齐氏不敢怠慢,忙解释道:“此事是这样的,前两日,我接到了冯家送来的信,看那信上的意思,冯家已经打算和齐家结亲,正在商议中,只怕过上一阵子就会传来好消息了。此事本只有芳姐儿知道,偏偏她无意中又告诉了莲姐儿……”然后,就闹出了这一出来。
沈老太太的脸色沉了下来,看了一边的沈宜芳一眼。沈宜芳被这一看,双腿都有些发软了,愈发不敢抬头。若云忙也跟着将头垂的更低些。
齐氏虽然也生沈宜芳的气,可见沈老太太这般,心里却又不快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情,本该怪沈宜莲胆大妄为才是,怎么迁怒到沈宜芳头上去了?
齐氏咳嗽一声,接着说道:“莲姐儿最是乖巧,我也一向疼她。若是此事有商榷的余地,我自然二话不说就同意。只不过,冯家和齐家已经有了默契,我们沈家总不好再有什么举动。老太太,您说是不是?”
岳姨娘见沈老太太面露凝重之色,心里有些着急了,仗着胆子插嘴道:“老太太,话不是这么说。只要一日没传出消息,说明冯家和齐家的亲事就没商定好。我们这个时候派人到冯家透个口风,说不定冯家就会改变了心意呢!”
躺在床上的沈宜莲,虽然头脑昏沉,却把众人的话都听进了耳中,一直默默的垂泪。待听到岳姨娘这么提议之后,沈宜莲的眼陡然有了神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少女梦碎
“祖母……”沈宜莲微弱的喊了声。
沈老太太一愣,忙看了过去。
就见沈宜莲眼里含着泪花,眼中溢满了哀求。配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颊,真是让人打心底里生出怜惜之意来。
沈老太太本就最宠爱沈宜莲,再见她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心里愈发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回头看了齐氏一眼。
齐氏立刻领会了沈老太太的意思,不假思索的说道:“老太太,此事万万不可。我们沈家的小姐,个个娇贵的很,怎么能这般送上门去任人家挑三拣四。退一步来说,就算我们厚颜这么做了,冯家领情倒也罢了,若是不领情,日后让莲姐儿还怎么出去见人?”
这说的倒也在理!沈老太太忍不住点了点头。
岳姨娘抢着说道:“大小姐貌美多才,冯家怎么可能不中意。待日后冯家和沈家结为亲家,自然万事大吉!”
齐氏冷笑一声:“岳姨娘说的倒是轻巧,你怎么不想一想,若是冯家有这份心意,早该上门来提亲了。又怎么可能和齐家商议起了亲事来。”
这事情再明白不过,冯家中意的根本不是沈宜莲,而是齐家大小姐齐悦。
齐氏此言稍稍有些刺耳,不仅是岳姨娘,就连沈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了。沈宜莲更是被戳中了伤心处,呜咽着哭了起来。
沈老太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任由岳姨娘和齐氏较劲。
“太太,你这么说,未免太过武断了。”岳姨娘为了沈宜莲,不管不顾的争取起来:“冯家没上门提亲,并不代表冯家会看不中大小姐。说不定,只要沈家透个口风,冯家就高高兴兴的上门来提亲了呢!”
齐氏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冷笑着回击:“岳姨娘想的倒是如意,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想过。现下冯家和齐家正商议亲事,我们沈家若是来了这么一出,姑且不问冯家会是什么反应,肯定会惹恼了齐家。今后,让我还有何脸去见我哥哥嫂子?”
说来说去,这才是齐氏最最担心的地方!
她不可能为了庶出的女儿,惹恼了自己的娘家。若是沈宜芳嘛……那又另当别论了。
岳姨娘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改而软语相求:“事情总不至于这么严重吧!还请太太为了大小姐的终身幸福着想……”
齐氏轻哼了一声:“岳姨娘这么说,倒是责怪我没有为莲姐儿着想了是么?我若真的如此,大可以随意为莲姐儿定门亲事,何至于一桩又一桩的推掉了上门来提亲的?”
沈老太太听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好了,你们两个都消停会儿。”
此言一出,齐氏和岳姨娘都闭了嘴。目光在空中交接,旋即各自移了开去。
作为争斗了多年的老对手,齐氏和岳姨娘的关系自然和睦不到哪儿去。齐氏是正室,占有身份上的优势。岳姨娘却和沈霖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又兼之有沈老太太撑腰,成了齐氏的一根心头刺。
平日里,两人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可现在,为了沈宜莲的亲事,两人竟然当着沈老太太的面便口舌交锋起来。这真是前所未见的事情呢!
沈宜芳固然听的心惊胆战,若云更是一颗心怦怦直跳。
沈宜莲的神情最是复杂,眼角一直挂着泪珠,眼中流露出强烈的期盼和哀求。至始至终,却是一个字都没有再说。
现在,唯一的希望只能寄予沈老太太身上了!
只要沈老太太发话,想来齐氏也不敢抗拒。只要齐氏肯主动与冯家商议,此事就有一线转机……
一屋子的目光,齐齐的落在沈老太太的身上。
沈老太太权衡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此事确实棘手。本来是桩好事,只是现在,冯家和齐家已经商议起了亲事,我们沈家也不便再插手了……”
听到这儿,沈宜莲的脸色煞白,眼睛一闭,竟是昏厥了过去。
若云惊呼一声:“大姐昏过去了!”
岳姨娘第一个抢到了床边,哀哀凄凄的哭了起来。
齐氏也忙凑了过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摇晃沈宜莲的身子,忙活了半天,却是没起什么作用。沈宜莲依旧软软的躺在那儿。
沈老太太果断的吩咐道:“快些派人去叫李大夫过来。”
沈宜芳和若云一起应了,快步走出了屋子。
听雨一听说沈宜莲晕厥了过去,二话不说抬脚便跑。
沈宜芳忙吩咐秋寒:“你也跟着一起过去。”秋寒连声应了,一路小跑追了上去。
另有丫鬟则忙着捧了热水和毛巾进了屋子里,沈宜莲的闺房里忙成了一片。
若云探头看了一眼,低声对沈宜芳说道:“二姐,里面乱的很,我们暂时就别进去添乱了吧!”
沈宜芳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嗯,我们就在外面待会儿好了。”
今天发生的一连串事情实在太出人意料了。若云明明没做什么没说什么,也觉得浑身疲乏。
沈宜芳就更别提了,沮丧的自责:“早知道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一定把事情瞒着大姐了。”
谁能想到,一时的心软,会惹来这么多的事端?
若云安抚道:“二姐,你也不用太过自责了。此事也不能怪在你的头上。”这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又怎么能怪到一时心软的沈宜芳头上?
沈宜芳苦笑道:“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大姐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平日里,沈宜莲一副弱质纤纤的样子。就算耍弄些女孩子的心计,也是文文弱弱的。谁能想到,沈宜莲竟然会有这般的胆量?
沈宜芳倒是略略生出些许佩服之意来。
“二姐说的是,”若云由衷的叹道:“我也没想过,大姐竟然敢做到这一步呢!”
只可惜,事与愿违。做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了……
若云和沈宜芳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黯然。各自叹了口气。
齐氏态度鲜明,沈老太太虽然疼爱沈宜莲,到底要顾忌些沈家的颜面。岳姨娘却是有心无力……
李大夫来了之后,为沈宜莲施针,总算把晕厥过去的沈宜莲救醒了。
岳姨娘忙问道:“李大夫,大小姐身子要紧么?”
李大夫皱着眉头,小心谨慎的斟酌着言辞:“大小姐高烧未退,又急火攻心,因此昏倒了。如今,经我施针之后,大小姐总算是醒了过来。不过,身子却是极为虚弱。一定要按时喝药,好好休养才是。不然,只怕会伤了身子,留下病根。”
岳姨娘强忍着眼泪,点点头。
沈老太太心疼不已,坐到了床边,伸手拉起沈宜莲的手。
只可惜,沈宜莲醒来之后,脑子里一片茫然,呆呆的看着周围的众人。对沈老太太的亲近没有一丝反应。
岳姨娘心里又是焦急又是担心,凑过去喊了几声,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齐氏碍于颜面,也不免做出关切的样子来,上前嘘寒问暖:“莲姐儿,你好些了没有?今后可要定时喝药,好好在屋子里休养,等身子好了再去书房也不迟。”
沈宜莲却是紧紧的闭着嘴,一言不发。
沈老太太见状,叹了口气:“莲姐儿,不是祖母不疼你。若是别的事情,我一定为你做主。只是这件事情着实让人为难……好了,祖母答应你,将来一定为你做主,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好不好?”
沈宜莲的眼泪在眼眶里慢慢的汇聚,然后从眼角不停的滑落。
少女的梦在刹那间碎成了一片一片……
若云站在旁边,看的一阵心酸。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昔日的自己。
求而不得,固然痛苦。可若连“求”的资格都没有,岂不是更痛苦?
前世的她,在最深的美梦里,也不敢奢求赵元灏会爱上她。只期望着能躲在安静的角落下,悄悄的爱慕着他就好。
可即使是那样卑微的愿望,也破灭的如此之快。
她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脑子里甚至没有想起过赵元灏。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她在他的心里,什么也不是。
幸好,过往的一切都已成云烟。
幸好,她有了重回人世的机会。
幸好,她有了崭新的身份,可以挺直了腰杆站在昔日的主子们面前。
所以,她必然不能辜负了苍天的一番美意!她要更好的活下去,要让萧婉君尝到她所受过的所有痛苦,要活出最最精彩璀璨的人生!
若云悄然的握紧了拳头,然后默默的退出了沈宜莲的屋子。
屋子里有这么多的人在关心安慰沈宜莲,她在与不在,都无关紧要。还是等过几天,再来安慰沈宜莲一番吧!
“四妹,等等我!”沈宜芳眼尖的追了出来。
若云停住了脚步,等着沈宜芳走过来。
沈宜芳看看天色,叹道:“我们待在这儿也没什么用,还是先回去吧!”
天色已晚,已经到了该吃晚饭的时辰了。
姐妹两个默默的走了一段路,想说些什么,却都意兴阑珊,提不起兴致来。到了岔路口,便各自挥手作别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临盆在即
沈宜莲就此病倒,在屋子里静养,一连几日都未曾出过屋子。
沈家姐妹轮番前去探望。各人都知道沈宜莲心结所在,很有默契的只字不提。只捡了些好听话安抚她。
沈宜莲的话极少,往往别人说上十句,她才勉强应上一句罢了。
虽然定时喝药,高烧也退了下去,可沈宜莲的身体反而越发的虚弱。整日里懒懒的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只是发呆。倒是很少流泪,可这副样子,却比哭泣更令人心酸。
沈霖知道了此事之后,沉默了片刻,亲自去了沈宜莲的院子,一改往日的冷凝严肃。很是温和的安抚了沈宜莲一通。
沈宜莲勉强振作起精神来应付几句,待沈霖走后,又恢复了沉默。依旧是一天都不说几句话。
岳姨娘看在眼底,急在心底,背地里不知抹了几次眼泪。
若云也去探望过两次,见沈宜莲满怀愁绪心结难解,不免也劝慰了一番。只是说的再动听,此刻的沈宜莲也是听不进去了。
这种伤痛,只有时间才能治愈。短期之内,却是每每想起便痛不可当。
这种感觉,若云再清楚不过了。
当她死而复生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第一个想起的,便是萧婉君。之后,哪怕是见到和萧婉君相似的身影,哪怕是偶尔中想起了旧日的片段,也会觉得痛彻心扉。
如今,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份鲜明刻骨的痛楚,被深深的压到了心底。至少,不再一碰触便鲜血淋漓的痛了。
若云怜惜的看了趟在床上的沈宜莲一眼,希望沈宜莲能早日从这个打击中恢复过来。
沈宜芳在床前待了片刻,见沈宜莲病怏怏的不肯理睬人,也没了兴致待下去,扭头说道:“四妹,我们别打扰大姐休息了,这就回去吧!”
若云点点头应了,然后柔声的和沈宜莲道别。
沈宜莲连个笑容也挤不出来,只是轻轻的点点头,然后目送着两人离开了。
待出了屋子,沈宜芳便抱怨起来:“大姐也真是的,都过了七八日了。怎的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看的我满肚子火气。”
若云哑然失笑:“才七八天而已,大姐哪里能这么快就忘掉睿表哥。”至少,也得过个一年半载吧!
正说着闲话,就见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四小姐,奴婢可算找着你了。”
若云定睛一看,却是叶姨娘院子里的丫鬟。心里不由得一动:“是不是叶姨娘快生了?”
叶姨娘的肚子早就足了月,却迟迟的没有动静。请来的那两个极有名气的稳婆在沈府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背地里常开玩笑,说是叶姨娘这一胎生的必是个男孩。男和懒同音嘛!
若云听到这样的玩笑话,也好笑不已。心里倒是多了一层期待。
女子怀孕的日子,一般来说是九个多月。自然有不足月便早产的,容易夭折,要么就是天生身子骨茬弱。孩子在肚子里时间待的久一些,一般来说总该强壮些。
叶姨娘一直生着病,为了肚中的孩子,宁愿改喝药性温和的汤药,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沈霖唯恐她腹中的孩子不足月便出世,因此早早的便吩咐齐氏请来稳婆在沈府里待着,以便随时召唤。
没曾想,叶姨娘的肚子却一直没什么动静。一直翘首企盼的若云,隔三差五的便去叶姨娘那里探望,每次都打趣:“这个小家伙可真是懒,迟迟赖在肚子里不肯出来呢!”惹的叶姨娘呵呵直笑。
那丫鬟一脸喜色,连连点头:“四小姐真是聪明,一猜就中。叶姨娘今儿个上午的时候还好好的,可适才却开始觉得肚子痛,春竹姐已经请了稳婆过去呢!又吩咐奴婢来禀报四小姐一声。”
沈霖不在府中,齐氏也断然不可能早早就去陪着,也只得来请四小姐过去陪叶姨娘了。
若云精神一振,欢喜的说道:“太好了,我可等了好久了。走,我这就跟着你一起去。”
沈宜芳笑着说道:“左右无事,我也跟着四妹一起过去好了。”
若云心情极好,连连点头,拉起沈宜芳的手一路小跑了过去。
待到了叶姨娘的院子里,就见几个丫鬟都忙里忙外的奔跑着,因着大丫鬟春竹在屋子里待着没出来,这些个丫鬟便像没了主心骨似的,犹如无头苍蝇一般乱转。
若云皱了皱眉,扬声说道:“你们几个到处乱转做什么,都给我过来。”
那几个丫鬟一见有了主子过来,倒是都松了口气,乖乖的走上前来。她们大多是十四五岁的女孩子,都没遇过妇人生产这种事。因此不免慌了手脚。
若云有条不紊的吩咐各人去忙活,这个去厨房烧热水,那个准备干净的棉布等等。态度沉稳老练,丝毫不减慌乱。
几个丫鬟纷纷领命去了。
沈宜芳笑着打趣:“平日里倒瞧不出你还懂得这些。”
若云俏皮的一笑:“我懂的可多着呢,你日后慢慢就知道了。”
正在此刻,屋子里传来叶姨娘的呼痛声。若云陡然一惊,无心再说笑,忙推开门走了进去。
叶姨娘躺在床上,满脸痛苦。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被褥。
两个稳婆不停的在一边安抚着。春竹急的满头是汗,却又帮不上忙,见若云来了,顿时一喜:“四小姐,你可来了!”
若云点点头,便走到了床边坐下来,柔声安抚道:“叶姨娘,我来陪你了。”
叶姨娘此刻哪里还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弱的笑了笑。旋即一阵剧痛袭来,额上不停的冒出汗珠来,口中更是溢出一连串的痛苦的呻吟。
若云忙着为叶姨娘擦汗,口中不停的柔声安抚着。
沈宜芳被吓了一跳,忍不住问道:“女人生孩子都这么痛么?”简直太太太可怕了!
其中一个稳婆听到这等幼稚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叫二小姐知道,这可才刚开始呢!真正的疼痛,还在后面呢!”
沈宜芳骇然一笑,老天,这还只是刚开始。生孩子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若云稍一思忖,便扭过头来说道:“二姐,这儿有我在就行了,你还是先回去吧!下午我就不去书房了,劳烦你跟夫子们说一声。”未出阁的少女实在不宜看这等血腥场面,还是让沈宜芳回避好了。
至于她自己,自然是要留下的。
沈宜芳也没勇气再待下去了,闻言点头应了,便出了屋子。
整个下午,若云便一直待在叶姨娘身边,陪伴着她。
女人生孩子的痛苦,只怕只有过来人才能体会到。若云看着叶姨娘疼的死去活来,忽的想起了自己生孩子的情景来。
那种疼痛,简直就是延绵不绝。一波过去了,还没等缓过气来,下一波又开始了。整个人便在疼痛的巨浪中沉浮,只有孩子真正出来之后才能得到解脱。
只是,那个时候的她,年轻强健,有的是毅力和体力。可叶姨娘,身子一向虚弱……
若云看着叶姨娘又疼的几近昏厥过去,心里隐隐的生出担忧来。
以着叶姨娘的身体,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呢!女人生孩子,风险可是不小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在大好年华便因为生孩子送了性命……
那两个稳婆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妙,低声商议了片刻,便上前来说道:“四小姐,叶姨娘总这么昏过去可不成,总得有体力把孩子生出来才是。还是吩咐下人们熬些参汤来吧!”
若云点点头:“嗯,也好。春竹,叶姨娘这里可有上好的人参么?”
春竹忙应道:“有的有的,前几日太太还特地命人送了一盒参片过来。奴婢这就去熬参汤来。”
若云想了想,吩咐道:“把参片拿一些过来,给叶姨娘含在口中。”
正在此刻,就听到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却是齐氏过来了。
若云忙站起来,正待行礼。齐氏挥挥手道:“好了,不必多礼。”然后便走到了床边来。
两个稳婆忙走上前来,恭敬的禀报了叶姨娘的情况。
齐氏听着听着便拧起了眉头来。叶姨娘肚子疼了一个下午,却没有半点要生出孩子的迹象,看这架势,也不知还要熬多久呢!
生孩子最怕遇上胎位不正或是羊水过少之类的,有的产妇在床上疼了两三天还是生不出孩子来,这事情也不算稀奇。看来,今天也要做好此类心里准备才是……
齐氏心念电转,吩咐身边的秋露:“秋露,你现在就去大门口候着,等老爷一回来了,就告知老爷此事。”沈霖对叶姨娘肚中的孩子在意的很,生产这等大事得及时通知沈霖才是。
秋露忙领命去了。
齐氏又一一安排了院子里的丫鬟具体琐碎事宜。她做了多年当家主母,早已习惯了安排此类事情,自然比若云安排的更细致合理。
有齐氏操持这一切,若云自然无需再插嘴,专心致志的坐在床边,用温热的毛巾为叶姨娘擦汗。
叶姨娘又挺过了一波疼痛,听到耳边的说话声,费力的睁开了眼睛。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一场噩梦
若云忙握住了叶姨娘的手,柔声问道:“叶姨娘,你还好么?”
叶姨娘无力的一笑:“没事,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子的。你不用为我担心。”想当年,晴姐儿出生的时候,整整在她肚子里闹腾了一天一夜才肯出来呢!看这架势,只怕肚子里的这一个,闹腾的时间会更长……
正想着,腹中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
叶姨娘忍不住溢出一声痛苦的呻吟,额头边冒出涔涔的冷汗。
若云连忙帮着擦汗,心里暗暗着急。这阵痛本是一阵一阵的,中间好赖有个缓冲休息的短暂功夫。不过,叶姨娘这腹痛发作的频率未免也太过密集了些……
齐氏走上前来,皱着眉头问道:“是要生了么?”
其中一个稳婆上前查看,然后应道:“羊水还没破,产道只开了一小指,早着呢!”
齐氏想了想,便吩咐道:“让叶姨娘含些参片,免得早早的没了力气。”
春竹忙应了,凑到了床前,将参片塞入叶姨娘口中。
秋霜凑了过来,低声说道:“太太,时候也不早了,要不,就先回去休息吧!”等叶姨娘真的要生了再过来也不迟嘛!
齐氏瞄了秋霜一眼,却没吭声。
沈霖说不定片刻就能到,她怎么着也得在这个关键时候做做样子。哪里能这么早就走。
秋霜见齐氏理都没理她的建议,顿时有些讪讪的往后退了几步。
就在此刻,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齐氏顿时心中一动,忙迎了出去。
果然是沈霖来了!
沈霖的脸色里不掩喜意,急急的问道:“怎么样了?生出来了没有?”
齐氏哑然失笑:“生孩子哪有这么快的,还早着呢!”生孩子生个一两天也是常有的事情。叶姨娘中午开始肚子痛,到现在也只有三四个时辰罢了,哪里可能这么快就生出来。
沈霖点点头,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男子不能进产房,他也只能在外面等着了。
齐氏见状,也陪着坐了下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霖闲扯了几句。
屋子里隐隐的传来叶姨娘痛苦的呻吟,沈霖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来回的踱步。
齐氏看了只觉得扎眼,脸上却挤出了温柔的笑容:“老爷,叶姨娘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你不用太过担心了。”
沈霖的脸色有些凝重:“她一直在喊痛,是不是就快生了?”
叶姨娘呼痛的声音并不尖锐,而是压抑的隐忍的,倒像是一直在忍着疼痛,偶尔从喉咙处溢出一两声无意识的呻吟。听来更令人揪心。
齐氏掩住心里的嫉妒,笑着说道:“女人生孩子哪有不痛的,都这样熬过来的。老爷,你就放心好了,叶姨娘定然能平安生下孩子的。你就等着抱儿子吧!”
沈霖听到最后一句,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来。
沈府已经好几年没有新生儿了。也难怪他会对即将到来的孩子会如此的期待和欣喜。
沈霖忽的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一愣:“晴姐儿也在里面么?”
齐氏应道:“是啊,晴姐儿自中午起,就一直待在叶姨娘屋子里呢!这孩子,倒是个体贴细心的。”
沈霖皱着眉头:“还是把她叫出来休息一会儿吧!她还只是个孩子,这么陪着苦熬,哪里能受得了。”
齐氏点点头,然后冲秋露使了个颜色。秋露立刻领会了齐氏的心意,抬脚便去了屋子里。对着坐在床边的若云说道:“启禀四小姐,老爷太太都在外面,说是让你也出去休息会儿呢!”
若云不情愿的应了一声,然后俯下头来在叶姨娘耳边轻声说道:“我出去会儿,待会儿就进来陪你。”
叶姨娘也不知道听清楚没有,勉强挤出个笑容。
若云悄然叹口气,振作起精神,和秋露一起走了出去。见了沈霖,忙上前行礼问安。
沈霖摆摆手,示意若云免礼。然后上下打量若云两眼,不无怜惜的说道:“你陪了这么久,一定累坏了吧!这里有我和你母亲在,你且先回去歇着吧!等叶姨娘生了孩子,我定然派人通知你一声。”
齐氏也笑吟吟的接口:“是啊,说不定一觉睡醒了,孩子就出来了呢!”
若云虽然很想留下来,可也只得笑着点头应了。
到了院子里一看,果然天色已晚。平日里这个时候,若云早已吃了晚饭开始读书练字了。
香菱忙凑过来搀扶着若云的胳膊,关切的问道:“小姐,你可还有力气走回去么?”看小姐一脸疲惫之色,真是让人揪心不已。
若云扯出一个笑容来:“可别小瞧了我,一路跑回去也有力气的。”
香菱笑了笑,却一直搀扶着若云的胳膊不肯松手。若云知道这是香菱心疼自己,倒也不忍拒绝了。
待回了院子之后,兰初等一众丫鬟都围拢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小姐,叶姨娘生了没有?”
“生的是小小姐还是小少爷?”
“这还用问,肯定是小少爷嘛……”
若云全身都累的没什么力气,哪里有力气应付这么多询问。只笑了一笑,随口答道:“叶姨娘还没生呢!”
香菱见几个丫鬟还待追问,立刻瞪了她们一眼:“行了行了,没见小姐累的很么?都闭上嘴,快些准备晚饭去!”
香菱在丫鬟中素来有威信,她一张口,各人立刻偃旗息鼓,不敢再多舌了。
许妈妈也关切的凑了过来:“听说叶姨娘中午时候肚子就痛的,怎的到现在还没生呢?”
若云苦笑一声:“估摸着还得再熬上一阵呢!”边说边坐到了桌子边。
香菱低声对许妈妈说道:“许妈妈,小姐一直在屋子里陪着叶姨娘,现在累的很呢!”自然是暗示许妈妈别拉着小姐闲扯了。
许妈妈立刻点点头,殷勤的伺候若云吃了晚饭。
若云没多少胃口,随意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也没什么心情再练字练琴了,随意的梳洗一番,便上床睡了。
迷迷糊糊中,若云做了一个梦。
叶姨娘用尽了力气,却还是没把孩子生出来。两个稳婆手忙脚乱了半天,却徒劳无功,一脸惨然的宣布:“羊水太少,孩子生不出来,大人也保不住了……”
黑暗中,若云惊喘着醒了,霍然的坐了起来。
这明明就是个梦,可却那么真实,她甚至听到了叶姨娘的惨叫声……
老天,这个梦太可怕了!不行,她现在就要去看看叶姨娘。想及此,若云连忙就着微弱的星光,摸索着下床点燃了烛台,然后穿衣穿鞋。
今日值夜的却是兰初,听到了些微的动静,也被惊醒了。一睁眼,便被吓了一跳,忙也起身:“小姐,你怎的这个时候起来了?”还没到下半夜呢!
若云皱着眉头,迅速的说道:“我要去看看叶姨娘!”
兰初手忙脚乱的穿衣,边说道:“可是……这个时候……”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这个时候去叶姨娘那里,未免太过不方便了吧!
若云心里叹口气,到了关键时候,便能看出丫鬟的伶俐来了。若是换了香菱在这里,肯定不会啰嗦一句的。
想及此,若云直截了当的吩咐道:“你现在就去喊香菱一声,就说我要去叶姨娘那里,让她跟着我一起去。”还是带上香菱稳妥一些。
兰初有些委屈的应了。她明明就在这里,小姐还要特地喊上香菱跟着一起去,果然偏心啊!
虽然这么想,可兰初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推了门去了香菱的屋子。
香菱听到咚咚的敲门声,立刻被惊醒了。待开了门,见是兰初,更是吓了一跳:“兰初,这深更半夜的,你怎的跑我这儿来了?是不是小姐出什么事情了?”说到最后一句,香菱的声音已经变了。
兰初连连摇头,三言两语的解释了来意。
香菱这才松了口气,迅速的穿好衣物。脑子里迅速的琢磨起来。小姐怎的忽然半夜里要去叶姨娘那里呢?真是蹊跷……
若云见了香菱,第一句话便是:“我刚才做了个噩梦,心里实在放心不下,所以要去看看叶姨娘怎么样了。”
香菱也不多问,立刻点头应了。心里终于明白了过来。难怪小姐会有如此举动呢!正所谓母女连心,叶姨娘又正值生产的紧要关头,小姐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在情理之中。
兰初备好了灯笼,殷勤的说道:“小姐,奴婢替您打灯笼吧!”
若云没心思多说,匆忙点了点头。
主仆三个一起出了院子,朦胧的灯光显然不够明亮,想走的快也不大容易。
若云心里沉甸甸的,一路上也没什么心情说话。直到遥遥的看到了叶姨娘的院子,心里那种莫名的沉重感才稍稍褪去了一些。
香菱适时的劝道:“小姐,你不用过于担心。做梦往往和现实都是相反的,说不定叶姨娘此刻已经生下了小少爷母子平安呢!”
兰初也连连出声附和:“就是就是。”
若云“嗯”了一声,正待说什么,忽的看到前方有一个黑影在靠近,顿时被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的,会是谁?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九死一生 (一)
香菱和兰初也被吓了一跳,一起脱口问道:“你是谁?”
却不料,对方也同时脱口而出:“你们是谁?”
若云已然听出了是春竹的声音,心里一沉,忙问道:“春竹,你这个时候怎的跑出来了?”
春竹的声音急促:“四小姐,奴婢赶着去请李大夫过来,就不多说了,你去叶姨娘屋子里看看便知道了。”
若云一听便知不好,忙让开路,由着春竹跑了过去。
香菱低声说道:“小姐,我们快去看看吧!”这么大半夜的,居然要去请李大夫过来,可想而知,定然是叶姨娘的生产不顺当了。
若云连回话的心情都没有,一路小跑了过去。
叶姨娘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丫鬟婆子们走来走去,忙的不得了。一个婆子正端着一盆污水走了出来。
若云瞄了一眼,心里顿时一紧。那分明就是一盆血水……
香菱和兰初自然也看见了,都被吓了一跳。却是都不敢出声,默默的跟在若云的身后进了内室。
沈霖和齐氏竟然也都在,看来倒像是睡到了一半过来似的,衣着远不如平日里妥帖。
见了若云,沈霖显然大感意外:“晴姐儿,这深更半夜的,你怎的跑过来了?”
齐氏也拧起了眉头:“这儿已经够乱的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速速回去休息。”
若云不用假装,也是泪眼盈盈:“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梦见……梦见……”一尸两命,这几个字眼实在是说不出口。
沈霖和齐氏看这架势,哪有不明白的,不约而同的一起叹了口气。
沈霖振作起精神来安抚道:“好了,你别想的太多了。稳婆正在里面帮着接生呢……”
话音未落,就听屋子里传来了叶姨娘凄厉的惨叫声。
若云不假思索的就往里面跑,齐氏一把拉住若云的手,沉声说道:“你还是个孩子,这等场面少看为好,我进去就是了。”说着,便走了进去。
若云被留在屋子外面,听着里面一声声的惨叫声,心里一阵恻然,眼泪刷刷的落了下来。
沈霖的一颗心,也早已七上八下忐忑难安。见女儿哭的这般伤心,心里也酸酸的,长长叹了口气:“好了,你不要哭了。我已经命春竹去请李大夫过来了,你放心,我定会保住叶姨娘母子平安的。”
若云哽咽着点头,旋即落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鼻息间嗅到的是成年男子的散发出的沉稳气息。
却是沈霖轻柔的抱住了她,一双大手缓缓的抚在她的发丝上。
若云先是被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就想挣脱。却迅速的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温柔安抚。她不必反应过度……
沈霖的怀抱很温暖,扶着她发丝的大手出乎意料的温柔。
若云忽的感受到了那份浓浓的父爱和关切,不知怎么的,鼻子酸酸的,竟又是流下泪来。
前世的她,年幼懵懂时就被父母卖做给了牙婆子进了萧府做丫鬟,早已淡忘了那对狠心的父母。之后的十几年,她的生活中只有主子和周围的丫鬟。她时时刻刻的努力,只盼望能得到萧婉君更多的器重和关注。
只因为,她最最缺少和最最渴望的,便是类似亲情的关爱。
当她因为一碗汤药送了性命之际,是那样的悲愤和怨怼。为什么上天要对她如此的不公?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般凄惨的命运?她真的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当她重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当她渐渐融入了新的身份和新的生活,她才慢慢的感受到前世没有体会到的各种亲情。
姐妹之间的友爱,来自生母的殷殷关爱,她都珍惜不已。
没料到,她今日居然在沈霖的身上,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来自父亲的关爱。叫她怎能不激动又心酸?
眼泪似有自己的主见一般,争先恐后的落了下来,眼前早已一片模糊,只有那个宽阔的可以依偎的胸膛,给她无限的温暖和依靠。
沈霖也极少做出如此柔情的举动,不过,当他看到女儿紧紧的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时,心里既然也升起了罕见的浓浓的怜惜之情:“晴姐儿,莫要哭了。”
若云哽咽着点点头,胡乱的用袖子抹去眼泪。一时之间却是舍不得离开这温暖的怀抱,依旧软软的靠在沈霖的胸前。
沈霖揽着女儿,低声安抚道:“你放心,叶姨娘不会有大碍的……”
话音未落,就听屋子里又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父女两个都是身子一震,一起看向关的紧紧的房门。
齐氏脸色沉重的走了出来,眉头紧蹙着,显然情况不太妙。
沈霖松开手,走上前去,沉声问道:“茹儿究竟怎么样了?”若云也跟着凑了过去,一脸的焦急看向齐氏。
齐氏重重的叹口气:“羊水太少,胎位似乎又不太正,只怕……”
若云身子晃了一晃,女人生孩子时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状况,羊水少本就危险,胎位不正更是危险之极。叶姨娘竟然两者皆遇上了!
沈霖也是脸色一白,颤抖着问道:“只怕如何?”
齐氏困难的说道:“只怕是要难产了。”
难产两字一出,屋子里顿时陷入可怕的沉寂中。谁都很清楚这两个字的分量……
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难产,最终的结果极有可能是只能保住其中一个,稍一犹豫,更有可能一尸两命的结局。
若云含泪问道:“叶姨娘还有可能安然生下孩子吗?”
对着那张眼泪汪汪的小脸,齐氏的心也软了下来,叹道:“两个稳婆正在里面帮着叶姨娘揉按肚子,希望能安然生下孩子。”只不过,这个希望显然不太大……
若云自然能听懂齐氏的言外之意,脸色早已苍白一片,手不停的颤抖起来。
齐氏看了沈霖一眼,很含蓄的暗示道:“老爷,你也该做个决定才是。”
如果只能保住一个,到底是保住大人还是保住孩子?
叶姨娘只是沈霖的一个小妾,那孩子却是正经的沈家血脉。孰轻孰重,还得沈霖做决定才是。
若云在一旁听的遍体生寒,连忙抬起头来,泪眼盈盈的哀求:“父亲,求求你,一定要保住叶姨娘。”孩子没了,日后还有机会再生。可大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或许,对沈霖来说,叶姨娘只是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可对若云来说,叶姨娘却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沈霖定定的看了若云一眼,然后迅速的下了决定:“蕙娘,你进去对稳婆们说一声,无论如何要先保住大人。”
齐氏并未特别意外,只是说了句:“老爷,你可想清楚了,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沈霖咬咬牙:“好了,不要再多说了。快些进去交代一声!”
那是他的孩子,他如何能不心疼?只是,他也没狠心到罔顾叶姨娘的性命只为保住孩子的地步。
若云感激的看了沈霖一眼,这一刻,沈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忽的高大了许多。
沈霖虽然风流好色,不过,待叶姨娘总算还有三分真心。
就在此刻,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却是李大夫背着药箱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一路上,春竹已经简单的把叶姨娘难产的事情说了。李大夫早已有了心里准备,特地将针灸的工具全部都带齐了。
针灸之术对急救有奇效,在止痛止血上也有独到之处。若是有李大夫在一旁协助,叶姨娘安然度过这次难关的可能性倒是大了不少。
齐氏看了沈霖一眼,不无征询之意:“老爷,李大夫已经来了,你看……”
李大夫毕竟是男子,在叶姨娘生产的时候为叶姨娘施针,于理不合,自然要沈霖点头才行。
沈霖不假思索的说道:“救人要紧,不必有什么顾虑。还请李大夫尽力保住大人和孩子。”
李大夫沉声说道:“老朽定当尽力而为!”然后,便对着春竹一起进了屋子里。
齐氏自然也要跟着进去,若云见状,忙哀求道:“母亲,求求你,让我也跟着一起进去吧!”
齐氏本不肯同意,却在看见若云含着眼泪苦苦哀求的神情之后心软了。
叶姨娘正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若是……说不定性命都没了。怎么着也该让晴姐儿进去陪叶姨娘一会儿才是,说不定,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想及此,齐氏终于点了点头,领着若云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里不知点了多少烛台,异常的明亮。两个稳婆都是神色凝重,一个帮着揉捏肚子,另一个则在叶姨娘的下身处仔细查看。另有丫鬟婆子在一旁忙碌着递毛巾端热水。
叶姨娘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口中不停的溢出痛苦的呻吟。
那似熟悉又似陌生的血腥气在屋子里弥漫着,勾起了若云最最不愿意想起的往事。
当年的她,也是在这般狼狈和痛楚中,硬生生的熬过了生产的难关。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生下了孩子。
只可惜,她甚至没能亲眼看孩子一眼,便被一碗汤药送了性命……
第二百三十章 九死一生(二)
若云咬咬牙,将满脑子的思绪抛开,连忙抢上前去,用力的握住叶姨娘的手:“叶姨娘,我来陪你了。”
叶姨娘费力的睁开眼睛,虚弱的喊了声:“四小姐,这个时候,你……你怎的来了?”她真不愿意让女儿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
若云忍住惊慌和恐惧,柔声安抚道:“我特地来陪你了,叶姨娘,你一定要好好的撑下去。”
叶姨娘被一阵阵疼痛折腾的死去活来,再也没力气说话了,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若云用力的握住叶姨娘的手,似是要将身体的力量传递给叶姨娘一般。
齐氏扬声说道:“老爷吩咐了,先保住大人。”
什么?本已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叶姨娘霍然睁开了眼睛,费力的说道:“不……先保住孩子……”
齐氏也不便在这个时候和叶姨娘多说什么,只吩咐那两个稳婆:“你们两个小心些,在保证叶姨娘身子安然无恙的情况下,尽力将孩子接生出来。”
两个稳婆一起应了声。那帮着揉按肚子的稳婆手劲立刻大了不少。若是想保全大人的性命,这孩子却是要早点弄出来才行。不然,时间久了,只怕产妇也极其危险。
叶姨娘立刻觉得腹中翻滚的痛意,心里慌张不已,忍不住苦苦的哀求道:“太太,求求您,先保住孩子……”母爱的伟大,在此刻表露无遗。
若云听着只觉得心酸,忍不住用力握紧了叶姨娘的手。
齐氏只得安抚道:“好好好,一切都依你。你不要说话了,保住体力,留着生孩子。”一边却连连冲稳婆们使眼色。
叶姨娘看不见齐氏在使眼色,听到此话却是稍稍放了心。
若云凑到叶姨娘耳边,低低的说道:“叶姨娘,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若是走了,我该怎么办?
叶姨娘无力挤出笑容,只点点头。
到了这等紧要关头,李大夫也没时间计较男女之别,急急的坐下来,打开药箱取出针灸用具,捻起一根长长细细的银针,为叶姨娘开始施针。
若云不敢惊扰了李大夫,只屏住呼吸看着。
几根银针下去,叶姨娘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不少,喘息着睁开了眼睛。
李大夫沉声说道:“让叶姨娘再喝些参汤,也能多些力气。”女人生孩子是最费力气和元气的,有上好的人参熬成汤的话,喝上一些效果极佳。
有婆子立刻端了准备好的参汤过来,喂叶姨娘喝了一些。
叶姨娘的精神好了些许,身子也有了些力气,在稳婆的鼓励指导下,开始继续用力。
李大夫不去管生产之事,只不停的为叶姨娘施针止痛止血,另外还专门找那些刺激人潜力体力的穴位进行施针。再加上为叶姨娘按揉肚子的稳婆极有经验,不停的在为叶姨娘腹中的孩子转正胎位。
本已陷入险境的叶姨娘,竟然慢慢有了转机。
“太好了,看见孩子的头了。”一个稳婆惊喜的喊道。
屋子里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叶姨娘本来胎位不正,孩子不容易生出来。如今既已能看到头颅,说明已经进了产道,总算有了平安出生的可能。
若云又是激动又是欣喜,不停的在叶姨娘的耳边说一些鼓励安慰的话:“叶姨娘,你再用些力气,孩子就快要生出来了。”
齐氏也跟着紧张了起来,不停的张望着。
叶姨娘满头都是汗珠,几乎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只感觉到下身一阵撕裂的疼痛,再然后,便是身子一轻,下体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陡然放松了下来。
“出来了出来了!孩子生出来了!”稳婆激动的喊叫声在屋子里不停的回响。
叶姨娘却没来得及欢喜,就昏厥了过去!
李大夫一惊,连忙拿起一根极细极长的银针,为叶姨娘施救。
另一边,刚出世的孩子却也陷入了险境之中。因着在娘胎里待的时间过久,那张皱皱的小脸憋得通红,半天都没哭出声音来。
其中一个稳婆熟稔的将婴儿的头朝下,使劲的拍了拍婴儿的屁股。响亮的巴掌落下去,本该有哭声才是。不曾想那婴儿依旧没什么动静。
另一个稳婆忙用手指撬开婴儿的嘴,然后伸出手指进去掏弄着,过了片刻,婴儿哇啦一声,终于哭出了第一声。
两个稳婆一起长长的松了口气,婴儿只要能哭出声来,至少说明一条小命捡了回来了。
齐氏略有些激动的走上前去,看上一眼,便笑着说道:“快些给老爷报喜去,叶姨娘生了个小少爷呢!”
早有丫鬟机灵的跑了出去报喜去了。
在外面等候了半夜的沈霖,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眉眼舒展开来,一脸的喜气:“好好好,待会儿通通有赏!”本已做好了这个孩子随时可能夭折娘胎中的准备,没曾想孩子竟然平安出生了,倒是让人有突如其来的惊喜。
秋霜喜滋滋的福了一福。
沈霖又问道:“对了,叶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秋霜犹豫了片刻,才答道:“叶姨娘体力耗费过多,生下小少爷便昏迷了过去。”
沈霖一惊,二话不说便推门进了屋子。
齐氏手中抱着刚出世的婴儿,惊讶的转回头来:“老爷,你怎的进来了?”男子进产房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沈霖无心多解释,几步便走到了床边,轻声的喊道:“茹儿,茹儿!”
叶姨娘脸色惨白,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哪里有什么回应。
李大夫脸色凝重,施了几针之后,便也停了手:“叶姨娘体力消耗过度,一时半会儿只怕醒不过来。”
沈霖急急的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大碍?”看着叶姨娘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总令人生出不好的联想来……
李大夫含糊的应道:“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待叶姨娘醒了再看看吧!”产妇的并发症可不算少,谁能敢担保叶姨娘平安无事?
沈霖皱着眉头,担忧的看了叶姨娘一眼,眼里满是心疼和怜惜。
齐氏深呼吸两口气,将所有的嫉妒都硬生生的压到了心底,硬是挤出了笑容来:“老爷,你就放心吧!叶姨娘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快些来看看孩子!”
沈霖的注意力立刻被哭啼不休的孩子吸引了过去,看上一眼,便喜欢上了脸皮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婴儿,也伸出手去逗弄了起来。
若云却一直坐在床头,静静的握着叶姨娘的手。
到了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在乎这个温柔的妇人。
是叶姨娘,给了她从未体验过的母爱,让她感受到了世界上最最无私不求回报的亲情。让她每每想起心中便升起无限的温情。
所以,叶姨娘,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丢下我……
若云吸了吸鼻子,将到了眼边的泪水又忍了回去。
齐氏走了过来,温和的说道:“好了,晴姐儿,叶姨娘只是太疲累了,歇息会儿,就会醒的。你不用担心了。对了,你还没见过孩子呢!快些过来看两眼。”
若云深呼吸口气,站起身来,凑过去看了孩子两眼。心神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那孩子好小好小,一张脸红通通的,尚不及巴掌大,闭着眼睛张大着嘴巴哭啼着,虽然算不上多好看,却让人打从心底生出怜爱来。
刚出世的孩子,便都是这个样子么……
若云颤抖着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面孔。似在摸着眼前的小人儿,又似在摸着当日无缘一见的孩子……
若云的心里被一阵酸楚淹没了,眼泪哗哗的落了下来。
齐氏一愣:“你这孩子,怎的哭起来了?”孩子平安出世,本是一桩喜事,她怎么反倒哭起来了。
若云连忙擦了眼泪,声音里犹有浓浓的鼻音:“我……我实在是太高兴了呢!”
齐氏这才释然,笑着说道:“你陪在这儿熬了大半夜,也够累的了。快些回去歇着吧!我会派人在这儿守着叶姨娘的。”
若云也没了再待下去的理由,依依不舍的看了孩子一眼,又扭头看了昏迷不醒的叶姨娘一眼,然后慢慢出了屋子。
香菱和兰初一直在外面候着,早已从秋霜的口中得知了一切,一起笑着走上前来:“小姐,叶姨娘总算平安生下了小少爷,真是件大喜事呢!”总算保住了孩子,也算是幸事一桩了。
若云振作起精神,点了点头。
只可惜,叶姨娘大大受了损,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休养好。
香菱最是细心,柔声安抚道:“小姐,你就别担心了,只要小少爷安然出世,奴婢想,叶姨娘也一定很开心。定然会安心静养的。”
若是孩子保不住,对叶姨娘来说,才是真正致命的打击啊!
这一点,若云何尝没有想到。要是孩子没能安然出生,不知叶姨娘会伤心成什么样子呢!
现在,总算母子都无生命之忧,已经是万幸了!
若云叹了口气:“嗯,我们这就回去,改日再来探望叶姨娘好了。”
香菱和兰初齐齐应了一声,一左一右搀扶着若云出了院子。
此时,天已蒙蒙亮,这漫长的一夜,总算熬了过去。
第二百三十一章 取名武哥
叶姨娘身子损伤的厉害,一直昏迷了一天才醒转。之后,又在床上整整躺了半个多月才恢复了些许元气。正如若云所想的那样,至少也得休养几个月才能下床走动。
不过,初出世的婴儿倒是健康的很。让叶姨娘备感安慰。
对这个新出生的小婴儿,沈霖显然很是喜欢,取了名字叫做沈奕武。乳名便叫武哥儿。只要一有空,便往叶姨娘的院子里跑,抱着武哥儿半天都不肯松手。
当年沈奕文出世的时候,沈霖也是既高兴的。不过,那个时候的沈霖还不太懂疼惜孩子,因此在孩子周岁之前极少抱过。
时隔几年,沈府又添了新丁,再加上武哥儿出生时遭遇难产,这一条小命算是捡回来的。因此,沈霖对武哥儿多了几分怜惜之意思,倒是表现的分外热情。
齐氏看着沈霖整日里喜笑颜开,心里酸溜溜的,表面还得做出雍容大度的样子来。每日都把大堆的名贵补品往叶姨娘的院子里送,还时不时的亲自去探望一番。
沈霖对齐氏的“贤惠”分外欣赏,便常去齐氏的屋子里留宿。齐氏心里的懊恼郁闷才稍稍散去了一些。
这么一来,沈霖不免就彻底冷落了岳姨娘和王姨娘。
王姨娘最是机灵,忙打着探望的旗号,时不时的往叶姨娘的院子里去。也不管叶姨娘有没有精神搭理她,总之一坐便是半天。几次里总能有一次“凑巧”遇到了沈霖。
岳姨娘不屑这么做,只象征性的探望过一两次,便不肯再去了。
王姨娘坐在叶姨娘的屋子里,絮絮叨叨的说着闲话,不知怎么的说到了岳姨娘的身上:“……也难怪她不肯过来,只怕看见小少爷她心里就不大自在呢!”说着,便用帕子掩嘴,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中,不乏嘲讽。
齐氏有两子一女,王姨娘生了一子一女,如今,叶姨娘也是儿女双全了。这一院子的女人里,只有岳姨娘没有儿子。她的心里能痛快到哪里去?
叶姨娘斜斜的依坐在床头,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听到此言,却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肯接茬。
后院的女人们谁不想生个儿子傍身?她曾失宠多年,连见沈霖一面都不易。本早已息了这份心思。若不是后来又得了沈霖眷顾,只怕也没今日的好光景呢!
只有尝过那份被冷落被孤立的滋味,才会懂得那份辛酸。也因此,叶姨娘压根没有奚落岳姨娘的心思。
王姨娘却没留意到叶姨娘的沉默,兀自说个不停。话里话外都透出几分亲热。叶姨娘本就受宠,如今更是凭借着一举生子成了沈霖的心头宝。上赶着巴结一番总是没错的。
若云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王姨娘滔滔不绝叶姨娘含笑倾听的情景。
若云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恢复如常,笑着上前打了招呼。
王姨娘待若云也甚是亲热,笑吟吟的拉着若云的手赞个不停:“叶姨娘可真是有福气,瞧瞧四小姐,几乎日日过来探望呢!”
若云很是不习惯王姨娘的亲近,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来,客套的笑道:“王姨娘谬赞了。”然后便关切的看向叶姨娘:“今儿个身子可好些了么?”
叶姨娘笑着应道:“早上春竹扶着我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已经好些了。”没说的是,走了一圈之后,她在床上躺了半天都气喘吁吁浑身无力。
她本就身子虚弱,这次生产更是将她身子都掏空了一般,茬弱的不可思议。即使如此,叶姨娘也依然没有丝毫悔意。
叶姨娘尽是捡些好听话来说,不过,若云又岂能不知真实情况是什么样子?春竹可是一五一十的悄悄都禀报给她听了。
碍于王姨娘也在,若云也不便多说什么,只怜惜的说道:“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叶姨娘笑着点头应了。
若云张望了一圈,笑着问道:“武哥儿呢?我可特地来看他的。”对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弟弟,若云可是疼到了心坎里,每天不来看上一眼,便觉得缺了什么似的不自在。
叶姨娘自然知道她是多么的喜欢武哥儿,笑道:“被奶娘抱出去喂奶了,你稍微等会儿。”
若云笑呵呵的说道:“让奶娘抱着武哥儿过来喂奶就是了,反正也没外人,何须这么多忌讳。”
叶姨娘想想也是,便看了春竹一眼。春竹忙笑着到了隔壁,把奶娘喊了进来。
这位奶娘却是从府外请来的,年仅二十左右,姿色平常,一张圆圆的脸倒是有几分福相。抱着武哥儿,笑吟吟的走了进来。
若云早笑眯眯的凑了过去:“武哥儿,姐姐来看你了,快些和姐姐打个招呼。”一边用手指轻轻的抚弄着婴儿嫩嫩的脸颊。
武哥儿却是不哭也不闹,睁着一双大眼定定的看着若云。
若云看了很是欢喜,闹腾着要抱一抱武哥儿。
奶娘有些踌躇的看了叶姨娘一眼,四小姐也不算大,也不知能不能抱得稳孩子呢!
叶姨娘含笑道:“你就让四小姐抱会儿吧!”看到若云这么喜欢武哥儿,叶姨娘心里也高兴的很呢!
若云小心翼翼的从奶娘的怀中抱过了武哥儿,心底那空空的一处立刻被填的满满的,有种不可思议的满足和幸福感。
武哥儿和晔哥儿其实没什么相似之处。只是,在若云的眼中,武哥儿的身上总有晔哥儿的影子似的。光是这么抱着他,便觉得心里无限的欢喜。
若云轻柔的抱着武哥儿,缓缓的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逗弄着武哥儿。也不知道究竟交流了些什么,总之,若云满脸的笑容,武哥儿也是咿咿呀呀的。
王姨娘看的呵呵直笑:“四小姐和武哥儿倒是很投缘呢!”
叶姨娘抿唇一笑,由衷的说道:“可不是么?若是别人抱着,不出片刻功夫,武哥儿便会哭闹不休。可四小姐抱着的时候,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的不哭也不闹呢!”语气里带着不自觉的自豪和欢喜。
王姨娘见叶姨娘心情不错,忙附和了几句。好听话人人爱听,叶姨娘倒是被哄的颇为高兴。
若云偶尔抬头看一眼,见叶姨娘满面笑容,不由得露出会心的微笑。王姨娘虽然是别有用意,不过,有了她的陪伴,叶姨娘总算不那么闷了。也算是好事一桩呢!
王姨娘说着说着,忽的笑道:“对了,再有几天就是武哥儿满月了。到时候,我们沈府又有的热闹了。”武哥儿可是正经的沈家子孙,满月宴自然少不了一番热闹的。
叶姨娘展颜一笑,心里暗暗期盼了起来。
还有六天,就是武哥儿的满月了。按着惯例,沈府至少也该请些客人来热闹热闹的。
待到了晚上,沈霖来了之际,叶姨娘怯生生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沈霖爽朗的一笑:“茹儿,这事情自有蕙娘操持,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委屈了我们的武哥儿的。”边说着,边抱起孩子亲了一口。
武哥儿被沈霖的胡茬子一磨蹭,顿时闹腾了起来,两只小手无意识的挥舞着,一个不小心,竟然正中沈霖的脸。
沈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兴致勃勃的赞道:“瞧瞧,我们的武哥儿真是有力气呢!”
叶姨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心里溢满了幸福和喜悦。
受了这么多的苦,总算是值得的。如今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齐氏身为当家主母,自然要忙着操办这些琐事。本想着是庶出的儿子,摆上两三桌即可。却不料沈霖特地嘱咐道:“到时候记得多请些客人,好好热闹一番。”
齐氏一愣,试探着说道:“风哥儿满月时候摆了三桌,武哥儿是不是也这样……”沈奕风是王姨娘所出,满月的时候便是摆了三桌。按理来说,武哥儿也是庶出的,应该和风哥儿满月时摆的酒席差不多才是。
沈霖不假思索的说道:“三桌太少了,把来往密切的亲朋都请来吧!”
齐氏目光一闪,脸上的笑容淡然了不少:“老爷,我们沈家来往密切的亲朋好友可不算少呢!”若是按着这样的标准来操办满月宴,至少也得摆个十桌八桌。不过是一个庶出的儿子罢了,也值得如此大张旗鼓么?
沈霖有些不悦了:“我们沈家几年都没添过丁了,这可是大大的喜事,多摆几桌又能算什么,我们沈家不至于连几桌酒宴都摆不起了吧!”
齐氏气的暗暗咬牙,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了。男人一旦偏心起来,简直就是没有道理可言。这是几桌酒宴的问题么?这是代表了沈霖对武哥儿的重视啊!
沈霖见齐氏没有痛快的答应下来,很是不快,板起了面孔:“你若是没心情操办,就将此事交给别人好了。”
齐氏心里暗暗一凛,立刻挤出了笑容来:“老爷可真是急脾气,妾身刚才没说话,只是在考虑着应该请哪些客人罢了。”
开什么玩笑,若是这等事情被虎视眈眈的姨娘们抢去了,她这个当家主母的,日后还有何脸面管理这一大摊子琐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嬉笑玩闹
见齐氏软了下来,沈霖总算满意了,随口吩咐道:“到时候记得送请帖到叶家去。”叶家,自然就是叶姨娘的娘家了。
齐氏又是一愣,悻悻的点头应了。
叶姨娘是小妾,本没有和娘家走动的资格。叶家又只是小户人家,这些年从无机会到沈府来。看来,沈霖却是想趁着这次满月宴让叶姨娘见见家人了。
齐氏想来想去,都觉得满心的郁闷。只是沈霖态度如此明朗,她在此刻提出反对意见,简直就是自找不痛快。只得咽下了所有的不快,笑着和沈霖商议起了具体事宜。
这些琐事,自然跟若云没什么关系。
若云每天忙着上课读书学习,一有空闲便溜到叶姨娘那里,陪着叶姨娘说话,或是逗弄武哥儿,小日子过的真是有滋有味。
这么一来,却不免疏忽了沈宜芳。
沈宜芳终于忍不住抱怨道:“四妹,我可有些日子没和你好好说会儿话了。”每天一散学,若云便溜走了,细细算来,两人这大半个月来,压根就没在一起说过悄悄话。
若云陪笑道:“二姐莫要生气,叶姨娘身子虚弱,压根没精神照应武哥儿。所以我才日日都过去照应一番。等过些日子叶姨娘的身子好了,我自然就有空陪你了。”
沈宜芳嘟哝道:“叶姨娘有丫鬟伺候着,武哥儿有奶娘照应,你去又能做些什么?”
若云呵呵一笑,细细数道:“你可别小瞧了我,我能做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说,陪叶姨娘说话聊天,抱着武哥儿转悠转悠,陪武哥儿说说话……”
话犹未完,沈宜芳早已扑哧一声笑开了怀:“武哥儿只那么一点点大,你和他说话,他哪里能听得懂。”
若云嘻嘻一笑:“话可不是那么说,只要多对着婴儿说说话,他也会对你更加亲近呢!”
沈宜芳顿时来了兴致:“真的么?”
若云笑着说道:“自然是真的,你若是有兴趣,不妨也和我一起去。”
本是随口这么一说,没料到沈宜芳居然一口就应了下来。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话题一直围绕着武哥儿打转。沈宜芳也听说了叶姨娘差点难产一事,不由得叹道:“做女子最是辛苦,光是生孩子,便是一道鬼门关了。”不知多少女子因为难产送了性命呢!
若云也被勾起了心事,默然了片刻,才笑着说道:“虽然过程痛苦些,不过,看到孩子平安的出世,一切的辛苦便也值得了。”
沈宜芳打趣道:“瞧瞧你那副心有戚戚焉的样子,倒像是有过这等经历一般。”这当然是玩笑话,四妹分明还只是个孩子呢!
若云笑了笑:“说不定,我在前世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呢!”
沈宜芳被逗的哈哈大笑,压根没想到若云说的是实情。
待到了叶姨娘的屋子里,沈宜芳立刻被正熟睡的武哥儿给迷住了,咋咋呼呼的喊道:“四妹,你快些过来看看,武哥儿的手好小,脸也好小,嗯,嘴巴更小呢……”
若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提醒:“我的好二姐,你声音小一点成不成。武哥儿正在睡觉呢,你若是把他吵醒了,又得哄上半天。”
沈宜芳笑嘻嘻的闭上了嘴,依旧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小小婴儿,惊叹不已。这么小的人儿真是让人打从心底里生出爱怜呢!
再一想到自己也是从这么小的人儿长大成人的,更不由得感慨一声,造物主真是奇妙啊!
叶姨娘本就半梦半醒着,被沈宜芳的大嗓门一闹,立刻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看到沈宜芳,不由得一愣,忙从床上坐了起来:“二小姐什么时候来了,春竹这丫头,居然也不通报我一声……”
因着若云的缘故,沈宜芳对叶姨娘也多了三分随意和亲热:“我和四妹过来看看武哥儿,叶姨娘你身子还没好,只管休息。”
叶姨娘笑了笑,虽然还没力气下床,却是坐了起来。
若云亲热的坐了下来,惯例又问了一通身体恢复的如何之类的话。
叶姨娘感受到若云毫不掩饰的关怀,再想起生产当日若云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事情,不由得红了眼圈:“四小姐,你整日里忙于学习就够辛苦了,不用再惦记我了……”有这样体贴的好女儿,真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幸运了。
若云见叶姨娘心情激动,忙笑着安抚道:“我哪里辛苦,每天坐在那儿,只用动耳朵听就好,真正辛苦的,是夫子们才是。”比起往日的辛苦,现在的生活,却是和天堂无异了。
叶姨娘将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咽了回去,挤出笑容来说道:“总之,不必天天惦记我了,我身体恢复的好多了呢!”
若云笑着点点头。
沈宜芳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不由得叹了一句:“怪不得人人都赞四妹懂事呢!我真该向四妹好好学一学才是。”她早已习惯了接受父母的关爱,倒是没想过也该关心父母一番才是呢!
若云莞尔一笑:“多谢二姐夸赞了。”
正说笑着,就听到哇哇的哭声响了起来,原来却是武哥儿被众人的说话声吵醒了。
奶娘一直在外面候着,听到孩子啼哭声,忙抢了进来。正想抱起孩子来哄一哄,却见武哥儿已经被若云抱进了怀中,已然停住了哭泣声。
沈宜芳也来了兴致,不停的摸弄着武哥儿的小手小脸,直呼好玩。
若云忍不住笑了起来,也亏得沈二小姐好意思说,简直就把孩子当成了稀罕玩意儿一般。
沈宜芳见若云抱的有模有样,心也痒痒的,嚷着也要抱上一会儿。
若云笑着提醒道:“抱孩子可得小心些,不要弄的他不舒服了……”
沈宜芳翻翻白眼,伸手抢过了武哥儿:“得了得了,好啰嗦,不就是抱孩子嘛!有什么不好学的。”
事实证明,没有抱孩子经验的沈宜芳确实笨手笨脚的,一个用力过猛,武哥儿被勒的不舒服了,立刻哭闹起来。
沈宜芳大感没面子,威胁道:“武哥儿,不准再哭了,我可是你二姐,你要是再哭,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了,听见了没有?”
这幼稚的言语,顿时惹笑了屋子里的所有人。奶奶和丫鬟们不敢笑出声来,各自将头扭了过去,偷笑不已。
若云更是笑的肚痛:“二姐,你说的这些,武哥儿哪里能听的懂。”
沈宜芳不服气的反驳:“你不是说过的么?多和孩子说话,他便肯和你亲近。”
若云忍住笑意,一本正经的说道:“你若是这副面孔和武哥儿说话,我敢打包票,他见你一次就要哭一次。”
叶姨娘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沈宜芳先是冲若云瞪眼,再然后仔细回想若云说的话,终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可不是么?这么小的孩子哪里能听得懂大人们说话。
奶奶适时的走上前来,接过了武哥儿,温柔的拍了拍,果然把武哥儿哄的乖乖的。
沈宜芳看了会儿,暗暗观察着奶娘抱孩子的姿势,待觉得自己学的差不多了,才颇有兴致的说道:“我再来抱一会儿,这次,我定然不会把武哥儿弄哭了。”
二小姐有命,奶奶焉敢不从,忙笑着将武哥儿递了过来。
这次,沈宜芳的手劲轻柔了许多,果然稳稳的抱住了武哥儿。
武哥儿非但没哭没闹,反而张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看了沈宜芳一会儿。
沈宜芳得意极了,咧嘴笑道:“快些看看,武哥儿在看我呢!”
若云笑吟吟的凑过头来看了一眼,赞道:“二姐果然厉害,只这片刻功夫便学会了抱孩子。”
沈宜芳骄傲的昂起头:“那是自然,抱孩子也没什么难学的嘛……诶哟!”等一等,这湿漉漉的东西是怎么回事?
若云看了一眼,便哈哈笑了起来。真是太巧了,武哥儿不偏不巧的在这个时候尿了出来。沈宜芳的衣服都被弄湿了。
奶奶忙把武哥儿接了过去换尿布。
沈宜芳在原地直跳脚:“这可是我最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就这么被武哥儿不客气的尿湿了一大片,真是太太可恼了。
若云乐不可支的应道:“回去换下来洗一洗晾一晾便是了。”
沈宜芳臭着脸撅着嘴:“我才不要呢!”被尿过了,她才不想再穿了呢!
叶姨娘忙不迭的道歉:“真是对不住,请二小姐莫要生气,我这就派人去找干净的衣物来给二小姐换上……”
沈宜芳不过是和若云玩闹罢了,压根没真的生气。见叶姨娘慎重的样子,倒是有些过意不去了,忙笑着说道:“不碍事的,我随口说说罢了。回去洗一洗就是了。”
武哥儿也是她的弟弟,她哪里可能嫌弃到这一步嘛!
若云也笑着接口:“就是就是,二姐才不是小心眼的人呢!叶姨娘,你就别担心了。”
叶姨娘见沈宜芳果然没真的生气,才悄然松了口气。
这么多的小姐中,唯有沈宜芳最是娇贵,谁也不敢轻易惹恼了她。没想到若云竟然能和沈宜芳如此交好。也算是幸事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叶家来客
过了几天,武哥儿的满月便到了。
这一日,果然是热闹非凡,来了不少的客人。和沈府来往密切的基本上都请到了。
叶姨娘自然是最最高兴的,虽然她不能正大光明的抱着孩子站在宾客们面前,可孩子却是她亲生的,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更令叶姨娘意外的,是娘家人的到来。
多年没见家人的叶姨娘,在见到那熟悉的几个身影走进来之后,便唰唰的落了眼泪。
自打出嫁的那一天起,她就再没回过娘家了。只有正室才有和娘家走动的机会和资格,身为小妾的她,却是没资格见家人的。
没想到,今天武哥儿的满月宴,叶家人居然也被请来了……
若云本在逗弄着武哥儿,待看到忽的院子里来了些陌生人而叶姨娘又如此激动的样子,顿时会意过来。
来人,定是叶姨娘的娘家人了。
若云细细打量了来人,心里暗暗赞叹。那个容貌端正的中年男子定然就是叶姨娘的父亲,而另一个容貌秀丽的中年妇人,定然是叶姨娘的母亲了。正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叶姨娘却是承袭了父母的好容貌,甚至犹有过之。
从血缘关系上来讲,若云也该称呼两人外祖父外祖母。只是,她是正经的沈家四小姐,名义上是齐氏的女儿,却是不方便这么喊的……
若云踌躇了片刻,才下定了决心,笑盈盈的走上前去,给叶氏夫妻行了一礼:“见过叶老爷叶夫人。”既不失礼节,又巧妙的避开了称呼。
叶氏夫妻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声道不敢。
叶姨娘感动的看了若云一眼,眼里流露出无尽的欣慰。
一旁的清隽男子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小妹,没想到,一转眼四小姐都长这么大了。”却是叶姨娘的哥哥叶朔。
叶姨娘略带自豪的笑了笑:“可不是么?一眨眼,四小姐已经长成窈窕少女了。”
若云笑着和素未谋面的舅舅打了个招呼。陡然间多了这么一堆亲戚,感觉倒是很不错。那种血脉上的牵连,让她对眼前的叶家人生出了亲近之意来。
叶朔的身边,还有一个年约十二岁左右的少年,一直拘谨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那少年和叶朔极为相似,更多了三分的清秀和斯文。
叶姨娘笑着看了那个少年一眼:“大哥,勉儿也长大了呢!”当年出嫁的时候,叶勉还只是个刚满周岁的孩子,这么多年没见,却已经成了翩翩少年郎了。
叶朔笑着点点头,温和的示意叶勉上前来打招呼。
叶勉自从进了沈府之后,眼睛便不够用了,看什么都那么稀奇。到了叶姨娘的院子里之后,倒是收敛了不少,却也一直没机会说话。如今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更是有些战战兢兢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见、见过姑姑!”
若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叶勉抬头看了若云一眼,立刻红了脸。那个穿着浅黄色衣衫的女孩,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美丽,这一笑,更是分外的动人。他压根不敢正眼看她。
当察觉到她在打量自己之后,叶勉更是羞涩了,一直低着头看着脚尖,就是不敢抬头。
若云看了只觉得新奇又好笑,平日里接触的少年都是落落大方,还从未见过这般害羞腼腆的男孩子呢!
此时,齐氏正巧派人来喊奶娘抱了孩子到前厅去。
若云索性也起身跟着一起离开了。她在这儿,各人说话都显得有些拘束不自在。还是让叶姨娘和家人多聚一聚说说话好了。
东张西望的齐箫终于发现了若云的身影,忙挤了过来,笑着招呼道:“晴妹妹,你今儿个怎么到现在才出来。我找了你老半天也没见到你人影。”若不是碍于男子不方便直接进后院,他早就去若云的院子找一找了。
若云笑吟吟的说道:“我一直陪在武哥儿的身边,你自然找不到我。”
齐箫见若云心情如此的好,也跟着笑了起来:“我还没见过武哥儿呢,快些带我去看看。”
若云笑眯眯的应了,领着齐箫一路走了过去。
奶娘抱着武哥儿站在齐氏身后,见若云和齐箫来了,很乖巧的将武哥儿递了过来。若云熟稔的接了过去,先是低头逗弄了片刻,然后冲齐箫笑了笑:“快来看看你的小表弟。”
齐箫乐呵呵的凑了过去,打量了片刻,愣是没看出孩子到底哪里可爱来。本来嘛,就这么一张小巴巴的面孔,五官都挤在一起,哪里看得出好看不好看。真是搞不懂若云为什么抱住不肯撒手……
“小表弟果然长的可爱。”齐箫意思意思的赞了一句,很明显的言不由衷。
若云瞄了他一眼,抿唇一笑:“武哥儿现在还小呢,五官还没张开,待过上几个月,定会长的更加可爱漂亮。”
齐箫煞有其事的点头附和,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武哥儿的脸颊一把。手劲有些重了,拧的武哥儿扭着身子闹腾起来,小嘴张着就要哭。
若云白了齐箫一眼,连忙低头哄道:“武哥儿不哭,乖乖的,姐姐抱你到别处玩会儿,不和这个坏表哥待在一起了。”说着,便背过了身子。
齐箫也不乐意了,又凑上前去:“喂喂喂,我大老远的来一趟容易嘛!怎么这么快就不理我了?”就因为他拧了这个小破孩一把,她竟然就不理他了,简直太让齐箫心酸了!
若云瞪了他一眼,不客气的说道:“谁让你拧武哥儿的脸了,他刚才差点被你弄哭,当然要离你远一点。”一副护弟如命的样子。
齐箫狡辩道:“我哪里拧他了,刚才不过是摸摸他的脸罢了。我哪里知道就这么随便摸一下,他就嫌痛要哭啊!”
若云轻哼一声:“武哥儿还小,脸皮又嫩,哪里禁得住你‘随便摸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般脸皮厚么?”
齐箫被打击到了,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颤抖着伸出手指:“你、你你你说什么?你竟然说我脸皮厚?谁不知道我齐箫是一等一的五好少年,自小到大脸皮最薄见了女孩子都会脸红……”
若云再也绷不住脸,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这个齐箫,耍宝倒是一等一的,脸皮果然厚的可以。
齐箫嬉皮笑脸的又凑了过来:“刚才是我不好,手劲重了些。从这刻开始,我保证再也不碰武哥儿一根手指头了。你就别生我的气了。”
若云莞尔一笑:“谁生你的气了?”耍赖谁不会啊!
齐箫连连作揖:“好好好,你没生气,你最是宽宏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怎么可能生区区在下小的鄙人我的气呢?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若云一本正经的点头:“就是,今后可不能随便冤枉人。”
两人笑闹了片刻,果然和好如初,很自然的凑到一起,逗弄起武哥儿来。
此刻,正巧有女眷要来看孩子,齐氏目光一扫,顿时哑然失笑。瞧瞧那两个半大孩子,居然一本正经的抱着武哥儿在聊天,让人看了真是忍俊不禁呢!
袁氏也看了过去,不由得掩嘴笑了起来:“箫哥儿一听说要到沈府来做客,非闹着跟着一起来不可。”本来只打算只身前往的袁氏,拗不过缠人的齐箫,只得将他也带了来。
齐氏笑着说道:“箫哥儿喜欢来,只管带他来就是了。对了,这次怎的没把悦姐儿也带过来?”
袁氏若有所指的笑了笑,瞄了不远处的齐芸娘和冯天睿一眼,含糊的说道:“悦姐儿也不小了,哪里方便到处乱跑,这一阵子让她待在屋子里修身养性呢!”
事实上是,齐家和冯家结亲一事已经商定了,过些日子就要下定,这个时候,齐悦哪里方便再出来。
齐氏心知肚明,却也不说破,只笑了笑,便将话题扯了开去。
这一厢,奶奶走了过来将武哥儿抱走了。若云便无事可干,索性四处张望起来。待看到冯天睿的身影时,若云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脑子里浮现的,却是沈宜莲俏目含泪的可怜模样。
齐箫低声问道:“怎么了?你老是看着睿表哥做什么?”那眼神里,似乎有些莫名的冷意。这倒是奇怪了,好端端的,她为什么会如此敌视冯天睿?
要知道,她的自制力素来极好,很少在人前流露出如此显著的情绪来呢!
若云张了张嘴,却又将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没什么。”齐箫可是齐家人,肯定向着亲姐姐齐悦,那些事情,说了又有什么用?
齐箫皱起了眉头:“怎么会没什么,有话直说就是了,在我面前还遮遮掩掩的做什么。”简直拿他当外人了嘛!
若云露出一丝苦笑:“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齐箫见她如此敷衍,顿时拉长了面孔:“有什么话和我也不能说么?”
若云见他真的不高兴了,顿时放软了态度:“这儿人多说话不方便,我们到外面待会儿。”
齐箫点点头,跟着若云一起溜到了附近的花园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古人今人
此时正值春暖花开,空气里都飘着花香和青草香气,令人为之精神一振。
齐箫在这样的氛围下,心情顿时好了不少,不过,依旧没忘记追问刚才的问题:“现在就我们两个,总可以说了吧!”至于远远跟在后面的香菱和小柱子,大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两个自动的隔开了一段距离,肯定听不到他和若云在说什么的。
若云想了想,才低声的说道:“听说,冯家要和齐家结亲了是不是?”
齐箫点点头:“是啊,如果没有什么变故的话,睿表哥就快变成我姐夫了。不过,这不是好事一桩么?你为什么那么不高兴?难不成……”她心底在偷偷爱慕睿表哥?
想及这个可能性,齐箫的脸色顿时变了。
若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狠狠的瞪了齐箫一眼:“你胡扯什么呢!喜欢睿表哥的,另有其人。”
齐箫思忖了片刻,试探着问道:“是……莲表姐吗?”沈宜芳喜欢的是上官耀,沈宜华喜欢的是自己的大哥齐笙。数来数去,也只剩下沈宜莲了。
若云叹口气,点了点头。
齐箫也沉默了片刻,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
他已然渐渐融入了现在的生活,早把略有些任性却又不失赤子之心的齐悦当成了自己的亲姐姐。他自然希望齐悦能嫁个好人家。
冯家虽然不如往日里风光,却也是百年望族。冯天睿更是冯家的嫡子,相貌俊朗,好学上进,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人选。因此,冯家透露出结亲的意思之后,齐家上上下下都乐见其成。谁能想到,其中居然冒出了沈宜莲这一出?
半晌,若云才低声说道:“算了,这件事情,我们压根帮不了任何忙,不说也罢。”她和齐箫,在此事上都没有发言权。
齐箫也叹道:“还是我原来所在的地方好一些,至少,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合则聚不合则分,可你们这儿,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的甚至连对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这么成亲了。这种婚姻,怎么可能幸福。”
若云愣了片刻,才苦笑道:“古往今来,婚嫁都是如此,你以为我们乐意这样么?”言词之中,已然泄露了些许秘密,若云却恍然不察。
齐箫却敏感的留意到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面承认自己的来历呢!果然,她本就是这个朝代的人……
算了,此刻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快些回到正题才是:“其实,我也不太赞成姐姐嫁给睿表哥的。”
若云好奇的抬起头:“哦?这又是为什么?”
齐箫耸耸肩:“睿表哥是大姑姑生的,和姐姐是嫡亲的表兄妹,是有血缘关系的。这属于近亲,近亲结婚坏处多的很。”好在他和晴妹妹名义上是表亲,实则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甚好甚好!
若云哑然失笑:“表兄妹成亲可不算什么稀奇事,多着呢!”所谓亲上加亲,便是如此。除了同姓不能成亲之外,几乎所有的表亲都可以联姻的。
齐箫嗤之以鼻:“这是古人愚昧。表亲也是极亲近的关系,生下的孩子很容易畸形夭折的。”也难怪此时的婴儿存活率普遍偏低了。
齐箫那种略带轻视的语气,让若云不痛快了。不客气的回了句:“别张口古人闭口古人的,你现在也是古人一个呢!”
齐箫顿时泄了气,是啊,他现在也是古人一枚了,还有什么立场去说别人?
若云反唇相讥之后,见齐箫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又觉得于心不忍,忙笑着扯开话题:“好了,不扯这个了。我们不是在说睿表哥的亲事问题嘛!对了,悦表姐也知道此事了吧!”
齐箫很配合的转移话题:“嗯,母亲早把此事透露给她知晓了。”
若云好奇的问道:“悦表姐知道此事之后,是不是很高兴?”
齐箫挠挠头:“这个我哪里知道,反正,她当时就红了脸,跑到屋子里躲着,怎么喊也不肯出来了。”
再接下来,齐悦便整日躲在闺房里,极少出来走动了。
听到这儿,若云哪还有不明白的。齐悦分明也很中意这门亲事。诶,这下子,沈宜莲更是一点指望都没了。
若云悄然叹口气。
齐箫试探着问道:“莲表姐现在怎么样了?”
若云又叹口气:“还能怎么样。前些日子知道此事之后,闹了场病。后来……也没了指望,便整日里躺在床上养病。这都一个多月了,还是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也不肯出来见人。”
就拿今儿个来说,往日里,沈宜莲最喜欢这等热闹场合,无论如何也要出来出出风头不可。可今天愣是不肯出来,沈宜芳亲自去喊了一趟,却也没用。
齐箫恍然大悟:“难怪今天一直没见到她,我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呢!”感情得的是心病啊!
若云苦笑一声:“她定是怕遇见睿表哥和悦表姐,所以才不肯出来。”也免得触景生情更添伤心。
齐箫紧皱着眉头,来回的踱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总之一脸的严肃。
若云好奇的看他一眼,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呢?”一脸的严肃正经,倒让习惯了齐箫嬉皮笑脸的若云不习惯了。
齐箫犹豫的问道:“莲表姐喜欢睿表哥,是一厢情愿,还是……”
若云白他一眼,嗔怪的说道:“自然是互相倾慕。你难道看不出来么?睿表哥每次从见到莲表姐都是两眼放光呢!”
齐箫讪讪的一笑,他哪里会留意这些细节。他只知道,自己每次见了晴妹妹便会两眼放光……
一看齐箫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若云便反射性的瞪了他一眼。他这副贼兮兮的样子,定是没想什么正经事了。
齐箫忙收敛了笑容。严肃严肃,快些把这些不纯洁的胡思乱想都抛到一边!
“这么说来,睿表哥和莲表姐是互相喜欢了?”齐箫见若云点头,开始苦恼起来:“这可怎么办,偏偏冯家又到我们齐家来提亲了……”
更糟糕的是,齐家已经点了头,开始着手准备起来。估计,不出几日,就要正式传出下定的喜讯来。
见齐箫一脸苦恼,若云反倒安慰起他来:“事情已然如此,着急也没法子。睿表哥和悦表姐也算般配了……”
“般配?”齐箫对这两个字很是感冒:“什么叫般配?家世背景差不多,就叫般配吗?”
若云摊摊手:“不然,什么才叫般配?”
齐箫振振有词的给若云洗脑:“性格脾气相投才叫般配,彼此喜欢才叫般配,心心相印才叫般配。家世背景嫡出庶出什么的,一律都是狗屎。”
不自觉的爆了句粗口的齐箫,压根没留意到若云脸颊微红,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我最最看不惯的,就是连自己终身幸福都不敢争取的那些人。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一定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把不相爱的两个人绑在一起,那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啊悲剧!”
若云早听惯了齐箫的语出惊人,倒也不觉得诧异,只淡淡的反问:“依你的意思?又该如何?是让睿表哥闹着要退亲,还是让莲表姐嚷着跟睿表哥私奔?”
齐箫顿时语塞了。
若云不疾不徐的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痛快,也不替冯家齐家和沈家想一想。若是闹出了什么事情来,岂不是成了人家眼中的笑话?而睿表哥和大姐,甚至是悦表姐,今后的名誉都会受了影响,今后还怎么抬头挺胸的活下去?”
人是生活在大的社会环境之下的,一个人纵然可以改变自己,可根本没法子改变周围的环境和习俗。到头来,也只能委屈自己适应了。
齐箫听的憋屈之极,忍不住反驳道:“那照你的意思,只能看着睿表哥娶了我姐姐,然后莲表姐伤心,睿表哥心里遗憾,我姐姐心里憋屈?”
沈宜莲伤心是必然的,冯天睿也会耿耿于怀,而齐悦又是何等无辜。嫁给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男子,那样的生活,怎么可能会有幸福?
若云默然片刻,然后缓缓的说道:“我若是有这个能力,一定扭转这样的局面。只是,我们都无能为力,什么也做不了,还能怎么办。”
齐箫愤慨的哼了一声:“我这次回去,就和姐姐说一声,让她拒绝了冯家这门亲事。”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齐悦就这么定了亲事。
若云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万万不可。”
齐箫不以为然的说道:“有什么不行的。只要姐姐不乐意,父亲母亲定然会拒绝了冯家的亲事。到时候,冯家再到沈家来提亲,岂不是皆大欢喜?”反正齐悦也不算大,待以后另觅良缘也就是了。
若云哭笑不得的应道:“你也太天真了吧!”
他说的倒是简单呢!婚姻大事怎么可能如此儿戏!
不说齐悦是什么反应,齐礼和袁氏也断不可能在亲事基本商定的情况下再反悔了。
退一步说,就算齐家和冯家真的结不成亲了,沈家也不可能再上赶着将沈宜莲许给冯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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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美丽梦想
齐箫显然弄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不停的挠头:“为什么沈家不可以再和冯家结亲?”
若云耐心的说道:“若是齐家拒绝了这门亲事,沈家再上赶着结亲,外人知道了定会耻笑我们沈家的。”
沈家的颜面和骄傲摆在这儿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齐箫想了半天,才长长的叹了口气,由衷的叹道:“人这么活着,真是太累了。”
究竟是家族的颜面重要,还是孩子的幸福更重要?未免本末倒置了吧!
若云幽幽的叹息:“总之,我们都得这样活着。”她如今是沈家的四小姐,齐箫则是齐家的二少爷,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同样由不得他们做主。
齐箫闷闷的宣布:“我的终身大事我自己做主,绝不受人摆布!”话虽然和以前说的一样,却少了那份豪气干云!
看来,这两年的齐家二少爷生活,也使得齐箫渐渐明白了一些古代人的生活方式了。总算没了那份张扬。
若云浅浅的一笑:“希望表哥将来能活得自由随性些!”
这世道,对男子要宽容的多,就算是犯了错,也可以站起来重新做人。可是对女子,却是严苛之极。一不小心行步有了差错,将来便要背负着别人的流言蜚语活着,由不得人不小心啊!
齐箫定定的看着若云,忽的问道:“你呢?你想过将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
“我?”若云恍惚的一笑,近乎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
她的目标,本只有一个,就是要找萧婉君报仇。哪怕为此付出一切也在所不辞!
可这两年来,她渐渐融入了新的生活。过上了以前从未想过的好日子。有了爱惜她的母亲和父亲,有了交好的姐妹,有了体贴关心她的丫鬟婆子们,现在,还有了弟弟……
她的牵挂越来越多,她的眼界越来越宽广,她的世界越来越精彩。她还舍得为复仇放弃现在的一切吗?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齐箫也没料到简单的一句问话竟然惹得若云失神了半天,忍不住扯了扯若云的衣袖:“喂喂喂,我还在这儿呢,别无视我好不好。”
若云回过神来,歉然一笑:“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齐箫咧嘴一笑:“说到未来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若云笑着问道:“表哥,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齐箫挠挠头:“我暂时也没想的那么长远,不过,总要好好读书学习将来好好考科举才行,总不能游手好闲的在家坐吃等死吧!”
虽然,就算他一辈子游手好闲齐家也供的起,不过,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有为青年,他可不能这么庸庸碌碌的过一辈子。怎么着也该活的精彩,才能对得起这老天赐予的第二次生命!
若云抿唇一笑:“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
齐箫忍不住问道:“你呢,打算将来做些什么?”
若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那笑容俏皮可爱,带着一丝狡黠,看的人心里痒痒的:“你又说傻话了,女子还能做什么?总不好去做官经商吧!”
女子长大以后,无非是嫁一个好人家,有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生两个可爱的孩子。一辈子便在宅院里忙碌着各种琐事度过。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理想和未来?
齐箫也会意过来若云的意思,鼓励道:“不管将来能不能做到,你总该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吧!说给我听听看嘛!”
自己喜欢的事情么?
她本出生于京城郊外偏僻的村庄里,五岁时便被卖给了路过的牙婆子,后来便进了萧府。这么多年来,她战战兢兢的活着,只求温饱,不被主子责骂即可。从没机会想一想自己喜欢的事情是什么。
这两年来,她忙着适应新生活,忙着读书学习忙着充实自己,更没时间去想这些……
若云沉默了片刻,忽的笑着说道:“我长这么大,从没出过京城。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到各地走一走看一看。”
想无拘无束自由自主的走出去,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想领略一些不同的风土人情,想在空旷的山谷里纵情的呐喊,想在瀑布前掬水洗脸,想骑着马驰骋于天地,想和喜欢的人手牵着手,走过朝霞与夕阳……
那样的生活,这一辈子只怕也不可能有了吧!只能在最美的梦里,才敢稍稍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一番了。
若云怅然的一笑。身为女子,被礼教和规矩重重的束缚着,就连想也不敢多想的。
齐箫动容了,怎么也没想到看来含蓄内敛文静的她,居然有如此洒脱的梦想。
若云抬头微笑:“我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你听过就抛到脑后吧!”
齐箫摇头:“那可不行,我已经深深的记在了脑海里,这辈子都忘不了了。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帮助你完成梦想。”
若云低低的笑了笑:“好,那就多谢你了。”分明没将齐箫说的话放在心上。
这世道,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机会走遍名山大川。所以,若云只是想想罢了。所谓梦想,大概就是一辈子都希冀不到的美梦,才愈发的让人魂牵梦绕吧!
齐箫也不多为自己辩解,笑了笑便扯开了话题。
有些事情放在心底就好,只有等到有能力实践诺言的时候,说出的话才有分量。不然,则成了空话大话,说的再多也只是徒惹人笑罢了。
远处的香菱不时的往这边张望,时候也不早了,该到前面去了才是。不过,眼看着一向沉稳的像个小大人似的小姐露出欢快轻松的笑容,香菱的心便软了下来。
难得小姐有这么愉快开心的时刻,还是别去催了吧!迟就迟一点好了……
结果,若云和齐箫果然迟了!
待听到鞭炮声时,两人才记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来。忙一路小跑的到了前厅。此时,各人都已入座,喜宴即将开始了。
若云和齐箫各自从角落处溜了进去。
若云迅速的瞄了一眼,顿时看到了沈家姐妹所在之处,忙快步走了过去。好在沈宜芳在身边留了个位置给她。她忙坐了下来,悄悄松了口气。
沈宜蓉挤眉弄眼的笑道:“喂,四妹,刚才这么长的时间,你都跑到哪儿去了?”
若云敷衍的一笑:“只随意转了转。”
沈宜芳挑挑眉,打趣道:“你好大的雅兴,‘一个人’也转悠了这么久。”故意重重的强调了“一个人”,分明是若有所指。
若云只当做什么也没听出来,笑着应道:“是啊,这个时节,园子里的大多都开了,美的很呢!”顺利将话题扯到了花花草草上面。
沈宜芳也不揭破,倒是颇为配合的说起了闲话来。
待酒宴开始之后,各人的注意力都被满桌子的菜肴吸引了过去,沈宜芳才探过头来低声说道:“刚才睿表哥特地来找我了。”
若云一愣,立刻也压低了声音:“他来做什么。”
沈宜芳轻哼一声:“他还能做什么,自然是想找大姐没找到。所以才特地来问我。”沈宜芳显然对冯天睿也十分不满,没什么好声气。
“你把大姐生病的事情告诉他了么?”若云试探着问道。心里早已猜出了答案。依着沈宜芳的个性,只怕不让冯天睿难堪已经算是好事了,怎么可能好心的把沈宜莲的近况都告诉他。
果然,就听沈宜芳任性的应道:“我才不告诉他呢!就让他一个人着急好了。”既然已经要娶齐悦了,还来招惹沈宜莲干什么。索性干脆些,一刀两断也罢!
若云想了想,才低声说道:“睿表哥难得来一次,若是这一次没机会和大姐见面说话,只怕下次再见面,就是他和悦表姐成亲的大喜日子了。要不,等吃了饭之后,我们悄悄的去跟大姐说一声。看她想不想和睿表哥说几句话……”
至少,也该让两人告个别吧!
沈宜芳倒是没从这个角度想过此事,一时之间,也犹豫了起来:“大姐若是想见睿表哥,今天就该出来才是。既然不肯出来,想来定是不愿再见他了吧!”
若云浅笑道:“总之,我们偷偷去知会大姐一声,至于她要怎么做,就随她好了。”
沈宜芳也点了点头。
待吃的差不多了,沈宜芳借口要方便,便拉了若云溜了出来。两人一路疾步到了沈宜莲的院子里。
听雨正巧在院子里,见两人过来,忙笑着迎了上来:“二小姐四小姐怎的有空过来了?”有意无意的却挡住了两人。
若云心里一动,听雨向来是个伶俐聪慧的丫鬟,今日怎的做出这等不合宜的举动来了?
沈宜芳不欲多做解释,只淡淡的吩咐道:“去禀报大小姐一声,就说我们两个有事找她。”
听雨为难的说道:“回禀二小姐,不巧的很,大小姐正在屋子里待着,吩咐过了,谁也不准进去……”
沈宜芳柳眉一竖,瞪了过去:“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听雨苦着脸,沈宜芳一脸的不快摆在这儿呢,她哪里还敢再说出什么放肆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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