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左右为难（一）
这些话，叶姨娘自是不方便说出口的。女儿还小，大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不必说给她听。
若云却叹道：“可是，她风光之时，未必会如此待你！”她生性敏锐，怎能看不出叶姨娘心中所想？
叶姨娘淡淡一笑：“我只求自己心安。别人怎么样，与我无关！”
若云为之动容。这短短的两句话，却是叶姨娘生性高洁的最佳体现。这是何等宽容的胸怀，又是何等的善良敦厚。
哪怕经历过了那样长久的失宠难熬的日子，叶姨娘也没有失去宽容温柔这项美德！
有母如此，更复何求！
若云不再关注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如今确定怀了身孕，饮食上可要小心注意一些。”有些食物对孕妇有碍，可是不能随便乱吃的。
她也曾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怀了身孕的女子要诸多小心。那个时候，萧婉君特地派了有经验的婆子来照顾她，她从中倒是学了不少。
叶姨娘先是点点头，然后莞尔一笑：“四小姐小小年纪，没想到也懂得这些。”
若云一愣，旋即笑着掩饰道：“都是听许妈妈说的呢！”心里却是暗暗起了警惕之心，以后说话可得小心些。别在这些细枝末节上露出马脚才是。
叶姨娘不疑有他，笑着说道：“你放心，我这两日暂且将药停了，待夏大夫来给我复诊的时候，问上一问再决定是否继续喝药。”
若云点点头，心里却开始暗暗担心起来。
万一不能继续喝药，那么叶姨娘的头痛之症又该怎么办？
以前总想着叶姨娘有孕带来的种种好处。可现在真的有了身孕，问题却也一个一个来了。果然世事不能十全十美啊！
接下来的两天，叶姨娘果然停了喝药。本来已经大有好转的病情又开始渐渐发作。
春竹不忍见叶姨娘每日受头痛的折磨，便偷偷的跑去找若云哀求：“小姐，求求你，快去劝劝叶姨娘吧！这两天她不肯再喝药，头又开始痛了。”每次一发作，痛的直冒冷汗，让人心疼之极。
若云听了心里隐隐作痛，果断的吩咐道：“快些出府去请夏大夫来看一看。”此时劝叶姨娘喝药，却是不可能的事情。做母亲的，宁愿自己吃些苦头，也绝舍不得让腹中的胎儿受一点委屈。还是请夏大夫来看看再说。
春竹忙点头应了，旋即问道：“要不要先去禀报太太一声？”后院里的所有事情都归齐氏管，出府请夏大夫一事，也该禀报齐氏一声才是。
若云不假思索的说道：“你先出府去请，太太那里自有我去说。”
春竹应了之后，便匆匆的小跑了出去。若云稍作收拾，便去了齐氏的院子。
齐氏吃了午饭，正在小憩。若云去的时候，齐氏已经睡下了。
秋霜正在屋子外面候着，见若云来了，忙满脸带笑的迎了上来：“四小姐，您这个时候怎么过来了？”
若云没心思闲扯：“进去禀报母亲一声，就说我有些事情。”
秋霜有些为难：“四小姐，您这可为难奴婢了。太太可已经睡下了……”齐氏每天午休的习惯人尽皆知。只要一躺下，不管是否入睡，都不容人打扰的。
若云冲香菱使了个眼色，香菱忙把准备好的银子塞了过去。
秋霜银子一到手，态度立刻有了转变，陪笑着说道：“四小姐如此着急，定是有要紧事。奴婢今天就仗着胆子进去替您禀报一声。”
若云微微一笑：“劳烦你了。”钱能通神，此话果然不假。
秋霜连道不敢，轻手轻脚的推了门进去禀报。
过了片刻，秋霜便走了出来，笑着说道：“太太吩咐，这就请四小姐进去。”好在齐氏没有真正入睡，不然，给她再多的胆子也不敢去捋胡须。
若云点了点头，便进了齐氏的卧室。
齐氏的卧室里的陈设，自然是豪华讲究之极。光是床上那顶薄如蝉翼的纱帐便价格不菲。
此刻，齐氏正慵懒的斜倚在床头，倒是比平日多了份温和。
若云忙上前行礼问好，
齐氏上下打量若云两眼，淡淡的问道：“出了什么事？”
若云一五一十的禀明来意：“……叶姨娘这两日不敢再喝药，头痛之症又开始发作。女儿便吩咐春竹出府去请夏大夫过来看看。还望母亲恩准！”
齐氏听到这儿，忽的笑了笑：“你关心叶姨娘也是人之常情，再者，叶姨娘如今身子娇贵，出不得半点差错。去请夏大夫也是应该的。”语气虽然和蔼，不过，眼里却流露过一丝冷意。
待庶出的女儿再好也有何用？到头来，还不是向着自己的生母？
若云哪能看不出齐氏神情微妙的变化，却也只能当做丝毫不察，陪笑着说道：“多谢母亲体恤！”
齐氏淡淡的问道：“还有事情么？”
若云识趣的告退。
待出了齐氏的院子，若云便扭头对香菱说道：“香菱，我今日下午不去书房了，你记得替我跟夫子们告假。”
香菱踌躇了一会儿，犹豫的说道：“还是等奴婢送你到叶姨娘那里，再去书房吧！”她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走过去。
若云哑然失笑，做了小姐之后，人也跟着娇贵了起来。不管去哪里都要有人随时伺候着，其实，这么一段路程，哪里需要香菱跟着嘛！
不过，香菱却异常坚持，若云也只得随了她。待到了叶姨娘的院子门口，香菱才放心的回转去了书房。
守门的小丫鬟见若云来了，忙开了门。
若云随口问道：“春竹回来了没有？”
那小丫鬟恭敬的应道：“春竹姐还没回来呢！”
若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匆匆的走了进去。叶姨娘正躺在床上休息，眉头微蹙，脸色有些苍白。怀孕初期本就吃不下什么东西，再加上这两天头痛之症又开始发作，把柔弱的叶姨娘折腾的够呛。
听到脚步声，叶姨娘睁开眼来，虚弱的一笑：“四小姐，你怎的没去书房上课？”
若云坐在床边，拉起叶姨娘的手，不答反问：“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叶姨娘还待掩饰：“我好着呢……”
若云叹口气：“你别总瞒着我了，春竹都告诉我了。”
叶姨娘皱着眉头数落：“这个春竹，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明明吩咐她不要告诉四小姐，以免四小姐担心。没曾想这丫鬟居然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答应的好好的，转脸就去打小报告……
若云见叶姨娘如此，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春竹不说，难道你就打算一直瞒着我不成？”
叶姨娘挤出个笑容：“你不要生气，我不是怕你担心嘛！”
若云叹道：“你不肯说，我更担心。”
叶姨娘心里暖暖的，目光顿时柔和了起来：“好好好，我以后绝不瞒你总成了吧！”女儿如此关心她，她自然感动。
若云这才有了笑容：“这就对了，我是你的女儿，有什么事情尽管和我说。母女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做什么。”
叶姨娘听到这样温暖贴心的话，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有女如此，更复何求？
若云替叶姨娘拿了个靠枕放在身后，扶着叶姨娘起身做好，又将被子拉好盖在叶姨娘的身上。一连串动作熟稔之极，既轻柔又仔细，绝对具有伺候人的专业水准。这当然是前世十几年苦练的结果。
叶姨娘忍不住啧啧赞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堂堂的沈家小姐，自然不需要伺候谁。也不知道女儿是从哪里学来的。
若云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若无其事的笑着解释：“我常看香菱她们这么做，自然就会了。”
好在叶姨娘只是随口感叹两句，并不追问。又扯去了别的闲话。
若云悄悄松了口气。
叶姨娘环视一圈，很是奇怪：“春竹人呢？”
若云笑着说道：“我让她出府去请夏大夫了。”
叶姨娘一愣，第一反应便是：“太太知道了没有？”若是没得到齐氏应允，难免会惹来事端。
若云淡淡的一笑：“放心好了，我刚从太太那里过来，已经禀报过了。”
叶姨娘颇为惭愧的叹了口气：“倒叫你为我费心思了……”女儿没有得到她的庇护，反倒常常为她烦心劳碌。每每想及此，叶姨娘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若云不乐意了，嗔怪的说道：“你要再说这么见外的话，我可现在就走了。”
叶姨娘最见不得女儿板着脸孔，忙笑道：“好好好，我不说总行了吧！”
若云嫣然一笑：“就是嘛，我们本就是母女，总是这么客气做什么。虽然在外人面前不能喊你一声。可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娘。”
叶姨娘眼角都湿润了，连连点头。
若云趁机说道：“你若是为我着想，那就好好养身子，来年生个白白胖胖的弟弟给我。那可比什么都强。”
叶姨娘脸皮本就薄，被这么一打趣，居然有些脸红了。眼泪自然咽了回去。
母女随意的说笑闲聊。
若云表面如常，心里却暗暗焦急起来。怎的春竹还没回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左右为难（二）
正想着，就听小丫鬟在门外喊着：“春竹，你可总算回来了！”
若云立刻起身向往看去，春竹果然已经回来了。在她身边的，不是夏大夫又是谁？
夏大夫这大半年来不知进了叶姨娘的屋子多少次，倒也不拘泥于男女之防，快步走了进来。
若云忙亲自端了个凳子放到床前：“夏大夫请坐！”
夏大夫哪里受过这等礼遇，很有些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若云温和的说道：“有劳夏大夫替叶姨娘好好的诊断一番。”夏大夫一叠声的应了下来。
夏大夫专注的替叶姨娘号脉，又问起了近来的身体状况。待听说叶姨娘有了身孕，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沉吟了半晌。
若云的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叶姨娘也紧张起来，眼巴巴的看着夏大夫。
夏大夫缓缓的说道：“叶姨娘的头痛之症本已有了好转，若是能继续坚持喝上一年半载的药，说不定就能完全根治。治病一事，最忌讳半途停药。”
若云心里一沉，急急的说道：“那就让叶姨娘继续喝药好了。”
夏大夫颇有些为难的说道：“可是，这药方比较猛烈，对胎儿肯定会有所损伤……”
叶姨娘身子一颤，脸色煞白。喃喃的说道：“不行，不可以喝药……”她绝不愿意损害到肚中的胎儿。虽然只有短短的时日，可她已经投注了太多的期望和爱怜在肚中的孩子身上，她一定要保护这个孩子！
若云岂能不明白叶姨娘的感受，心痛如刀割。
不喝药，叶姨娘的头痛之症便会愈发严重。可喝药，便会伤及孩子……实在是让人左右为难啊！选哪一个都有遗憾。
夏大夫叹了口气：“我本不该多这个嘴，不过，还请叶姨娘听老朽一句话。孩子以后还能有，不过，身子若是伤到了，可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叶姨娘，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竟是劝叶姨娘为了治病放弃孩子。
叶姨娘却连连摇头：“不行，我不喝药了！我不可以伤到肚子里的孩子……”话犹未完，眼里已经簌簌的落了下来。
老天未免待她太过不公了，为什么要让她陷入这个两难的境地？她怎么忍心伤害肚中的孩子？
若云心里又酸又涩，眼角都有些湿润了。脑子里飞速的转了起来，到底该怎么办？是喝药治病，还是保住孩子？
想来想去，竟然也没了主张。
在她的心目当中，自然叶姨娘更重要。可是，她也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思。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舍得伤害肚中的孩子？她若是这么说了，只怕更伤叶姨娘的心呢！
春竹在一旁也哽咽了：“叶姨娘，你就听夏大夫的劝吧！身子要紧……”
叶姨娘不说话，只是不停的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
就在此刻，丫鬟进来禀报，却是齐氏过来探望了。
叶姨娘抹去眼泪，想下床去迎，齐氏却已经走了进来：“好了，你好好在床上歇着，就别下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到了叶姨娘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齐氏不由得一愣：“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岔子？
齐氏的目光已经忍不住往叶姨娘的肚子瞄了过去。
若云眼圈红红的上前行礼，低低的将事情的始末快速的说了一遍。
齐氏也是一愣：“真的么？”这可太让人意外了……
若云点点头：“还请母亲决断！”
于情于理，此事都该交由齐氏来做决定。最好是由齐氏来劝说叶姨娘继续喝药，别人说的话，叶姨娘此刻已经听不进去。想来齐氏的话叶姨娘总要听的。
齐氏犹豫了片刻，走上前来，温和的说道：“叶姨娘，你先别哭。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才最好。”
这个烫手山芋，齐氏委实不想接。依着她的心思，当然是子嗣为重。不过，这话却不好直说，万一被沈霖知道了，说不定还会怪她不重视叶姨娘的身体健康之类的。
叶姨娘默默的点点头，用袖子擦去眼泪。
齐氏看向夏大夫，问道：“夏大夫，能否想出两全的法子来。既能保住叶姨娘腹中的胎儿，又能稳住叶姨娘的病情？”
夏大夫为难的捋胡须：“这个嘛……”哪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齐氏补充了一句：“若是需要用到什么名贵药材，你尽管说。我们沈家，不至于连点银子也花不起。”
夏大夫犹豫了片刻，才说道：“除非，把原来的药方稍微改一改……”
齐氏追问道：“敢问夏大夫，是怎么个改法？”
夏大夫说道：“原本的药方药性比较猛烈，对胎儿多有损伤。若是继续喝下去，孩子只怕保不住。若是想保住孩子，只好将里面的几味药材换成温和一些的。不过，效果肯定要比原来的差一些……”药性差一些，也就意味着无法保证治疗效果。说不定病情会继续加重！
叶姨娘眼睛一亮，急急的插嘴：“没关系，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在她的心目中，自然是孩子最重要。
齐氏却觉得不太妥当：“这药方一换药材，药性便大不如前。若是叶姨娘病情继续加重，又该如何是好？”
夏大夫叹道：“正是顾虑这些，所以老朽刚才不敢提及这点。”若不是叶姨娘坚持要保住孩子，他也不会提这个建议！
齐氏眉头紧锁，犹豫不决。
叶姨娘二话不说的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到了齐氏面前：“太太，求求您，就依了夏大夫的意思。婢妾愿意冒这个风险，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眼泪不知不觉中已经滑过了脸颊，煞是楚楚可怜。
齐氏哪里有心思欣赏叶姨娘的动人美貌，沉着脸说道：“此事非同小可，哪里容得你如此任性。”若是被沈霖知道了是她的主意，说不定便会怪到她头上来呢！这个黑锅她可不能背。
叶姨娘没了主张，只是哀哀的哭泣哀求。
若云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这个情形之下，她不该随意插嘴，只得紧紧的咬住嘴唇。
齐氏深呼吸一口气，淡淡的吩咐道：“好了，你快些起来。春竹，快些扶着叶姨娘躺到床上去好好休息。”
春竹忙擦掉眼泪，过来扶起了叶姨娘。叶姨娘软软的躺到了床上，默默的别过脸去流泪。
齐氏想了片刻，终于做了决定：“这样吧，有劳夏大夫先重新写个药方。等老爷回来了，我和他商议过后再做决定。”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沈霖亲自决定比较好。也免得自己担上干系。
夏大夫应了，便在丫鬟的伺候下，重新开了一张药方。
春竹收了药方，又去了出诊费用过来塞到夏大夫手中。送夏大夫出去了。
齐氏却在叶姨娘的床前坐了下来，温和的安抚道：“你也不必太过难过了，总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的。”
叶姨娘见齐氏肯留下新药方，心里定了不少：“多谢太太。”
齐氏叹道：“你也不必谢我。左右是你的身子，你更该放在心上。沈家的子嗣固然重要，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为了肚中的孩子，便置自己的安慰于不顾。老爷那里，你让我如何交代？若是有个闪失，岂不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之地？”
多嘴多舌的，指不定就将脏水泼到了她这个当家主母身上来呢！
叶姨娘听出齐氏的言下之意，诚惶诚恐的请罪：“都是婢妾考虑不周，还请太太恕罪！”
齐氏淡淡的说道：“好了，你先好生歇着。等老爷回来了，我和他商议商议再定。”说着，便起身走了。
待齐氏走了，若云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凑到床前来，柔声劝慰道：“好了，叶姨娘，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一切等父亲晚上回来再说。”
叶姨娘心里正忐忑不安，哪里能听的进去这些劝说，胡乱点头应下了。却依然是一脸哀伤。
见叶姨娘情绪如此激动不安，若云愈发不肯走了，一直留下来陪着叶姨娘。直到叶姨娘缓缓睡着了，才松了口气。
不过，即使在睡梦中，叶姨娘的眉头也是微蹙着，看得出睡的很不安稳。
春竹一脸忧色，轻声的说道：“四小姐，奴婢簪越说句不该说的话。还请四小姐多多劝劝叶姨娘，无论如何也要以身子为重。”
若云叹息：“我尽力吧！”不过，看叶姨娘这副架势，只怕不太容易劝的动……
只能把希望寄予沈霖的身上了。只要沈霖发了话，想来叶姨娘一定会听从的。
眼见着天色将晚，若云终于起身回了院子。
香菱默默的跟在若云身后，见若云一脸沉重，忍不住劝道：“小姐，你别太难过了。既然夏大夫已经开了药方出来，定然能既稳住叶姨娘的病情，又保住孩子的。”
若云苦笑了一声：“但愿如此吧！”
这等虚无缥缈的安慰之词，她自己便能滔滔不绝的说上一大篇。只是，等真正事情发生在最最重要的人身上，她也没法子保持淡定了。诶！
第一百四十八章 左右为难（三）
沈霖晚上回来，本是打算直接去叶姨娘那里看看，却被一直候在门口的秋霜截住了：“老爷，太太有急事要和您商议。特地嘱咐奴婢在这儿候着呢！”
沈霖先是一愣，旋即点了点头。也不多问，便向齐氏的院子里走去。齐氏从不是那种小题大做的人，既然如此慎重，定是真的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不过，沈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件事……
“什么？”沈霖一脸震惊：“你再说一次！”
齐氏叹口气，为难的说道：“妾身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才会特地请老爷来商议一番。叶姨娘本就生着病，偏又在这节骨眼上怀了身孕。若是想保全孩子，势必得更换药方，只怕叶姨娘的头痛之症会有发作之虞。若是不更换药方，只怕会伤及腹中的胎儿……”
沈霖沉着脸，来回的踱步。
果然是个两难的局面，做哪个决定都让人无法狠下心肠啊！
叶姨娘的身子自然最最重要，可又怎么忍心伤到她肚中的孩子？那可是沈家的子嗣啊！
沈霖想来想去，终于狠下心肠说道：“还是用原来的药方吧！”
原本的那张药方效果极佳，叶姨娘喝了这么久，眼见着病情已经有所好转有了痊愈的希望。怎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更换了里面的药材。药性一温和下来，治疗的效果自然会差了很多。
齐氏大是意外：“老爷，你……”居然为了叶姨娘便要生生的舍弃了她肚中的孩子么？对沈家而言，美貌的小妾不算什么，子嗣才是最最重要的啊！
她是不是该重新估计叶姨娘在沈霖心目中的位置了？
沈霖已经镇定了下来，稳稳的说道：“就照我说的意思去做吧！”孩子还可以再有，身子若是受了损出了意外，那可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氏心里不是个滋味，故意说道：“老爷心疼叶姨娘，以她身子为重，本也无可厚非。总之，我们沈家也有了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多一个少一个倒也无所谓。不过，妾身下午在叶姨娘那里，她似乎很是坚持要保住孩子呢！”
沈霖淡淡的说道：“好了，这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由我去说就是了。”说完，便抬脚出了院子，显然是去叶姨娘院子去了。
齐氏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一丝笑容也无。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掐入手心，一阵阵刺痛从掌心传来。
总是这样……她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把一个又一个女人娶进府里来，宠着爱着放在心上。她只能微笑着站在一边，不能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秋霜见齐氏面容有些扭曲，压根不敢凑过来。奈何已经到了晚饭的时辰，也只得硬着头皮凑了过来：“太太，现在要摆饭么？”
齐氏冷着脸呵斥道：“没见我正想着事情么？滚！”
秋霜已经习惯了齐氏阴晴不定的脾气，心里虽然憋屈，脸上却是连丝委屈也不敢露出来。乖乖的退到了一边去。
秋露此时也走了进来，见此情形，便知道齐氏此刻心情不太好。仗着胆子走上前来劝道：“太太，再怎么着，也得吃饭不是？奴婢这就去给您端晚饭来吧！”
这半年来，秋露甚得沈霖欢心，为齐氏挣了不少颜面。齐氏对她倒是颇留几分颜面，闻言叹口气，点了点头。
秋露忙笑着抬脚出了屋子。秋霜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秋露低声问道：“秋霜，刚才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太太好像很不高兴呢！”
秋霜三言两语将事情的原委道来：“……说起来，也难怪太太不高兴。老爷这态度，岂不是摆明了偏宠叶姨娘么？太太能高兴的起来才是怪事。”
秋露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心里快速的盘算了起来。
叶姨娘有了身孕，对她来说却是个好消息。接下来的几个月，可是争夺宠爱的大好时候。沈霖来齐氏院子里的时间肯定会更多些，她也能趁着这个机会……
至于，叶姨娘到底是以孩子为重，还是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和她却没多少干系。这种闲事，不管也罢！
想及此，秋露分外的淡定沉着。
秋霜边说话，便偷偷瞄了秋露一眼，待看到秋露的手腕上套着两个明晃晃的金镯子时，羡慕的不得了。心里便像有猫爪子在挠一般。只可惜自己的容貌逊了一筹，齐氏看不上眼，沈霖更看不上……
秋霜悄然叹口气，振作起精神来，伺候齐氏吃晚饭。算了，这些有的没的就别多想了，还是好好把太太伺候好了是正经。
因为有心事，因此齐氏只匆匆的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估摸着今天晚上沈霖也不会再过来了，却还是习惯性的等到了子时左右才睡下。
这头不表，单说叶姨娘那一边。
叶姨娘心情郁结，没心情吃任何东西，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怔怔的想着心事。
沈霖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叶姨娘孤独落寞的身影。她的脸上泪渍还未干，憔悴的不得了。
沈霖心痛不已，轻轻的走上前去，温柔的揽住叶姨娘的肩膀：“茹儿，别难过了。”
叶姨娘忍了许久的眼泪，又簌簌的落了下来，悲戚的喊了一声：“老爷，求求你，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然后，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哀哀的哭了起来。
沈霖哄了半天：“你别哭了好不好，听我的话，先将身子养好了。等以后，想怀几个孩子都行。”
叶姨娘却什么也听不进去，来来回回只这一句：“我要保住我们的孩子……”情绪激动之下，张口便是我，却是把婢妾那个卑微的称呼扔到了一边。
沈霖也没想到一向温驯的叶姨娘竟然会是如此的固执，不由得深深的叹了口气，柔声安慰道：“我也舍不得你肚中的孩子，那可是我沈霖的骨肉，是我们沈家的子嗣。你当我舍得做这个决定么？只是，怎么也不能置你的安危于不顾吧！”
叶姨娘满眼哀求：“老爷，这么多年了，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一次，你就依了我吧！药我会继续喝的，不过是换了其中几味药材罢了。可是，这样却能保住孩子，这一点点风险又算得了什么？”
沈霖一愣，细细的思忖起来。
叶姨娘见沈霖意动，忙加大说服力度：“夏大夫既然愿意更改药方，说明改了之后的药方肯定也是有作用的。只是药性温和，可能效果要缓和一些罢了。你就让我试一试吧！若是能抑制住病情，又能抱住我们的孩子，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沈霖苦笑一声，叹道：“你真愿意冒这样的风险么？”真没想到叶姨娘也有如此好的口才，他居然快被说服了。
叶姨娘的脸上仍有泪珠，神情却极为坚定，缓缓的点头：“是，我愿意冒这样的风险。我要保住我们俩的孩子。”
那一刻的叶姨娘，散发出强烈的母亲的温柔和慈爱，美丽之极！
沈霖忍不住紧紧的搂住叶姨娘，低低的说道：“好，暂时先依你。”
叶姨娘大喜过望，伸手紧紧的搂住沈霖的后背：“多谢老爷，多谢老爷！”
沈霖不容拒绝的说道：“不过只是暂时依你，若是新的药方不起作用，你就得立刻给我改喝原来的药方。”
叶姨娘连连点头，心里却在想，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喝原来那张药方的……
沈霖当晚很自然的在叶姨娘的院子里留宿。
叶姨娘身子有孕，自然不方便伺候枕席。沈霖虽是贪欢之人，却是生生的忍住了，只是温柔的搂着叶姨娘入睡。
叶姨娘在沈霖宽厚温柔的怀抱中睡的很香甜，嘴角一直泛着淡淡的笑意。
到了第二天早上，沈霖悄然醒来，特地轻手轻脚的起了床，没有惊扰到叶姨娘的睡眠。待漱洗过后，便先去了齐氏那里用早饭。
齐氏倒是一点都没有意外，忙吩咐丫鬟们摆上早饭，然后亲自伺候着沈霖用了早饭。
沈霖吃罢早饭之后，才张口说道：“你今日就吩咐下人照着那张新药方抓药，然后送到叶姨娘那里去。”
齐氏一惊，旋即反应了过来。哼，不过是去叶姨娘那里睡了一晚，沈霖便改了主意，看来，叶姨娘保住孩子的决心可不小。
“老爷，你昨晚不是说要以叶姨娘的身子为重么？”齐氏闲闲的提了句，略带了些讥讽之意。
沈霖略有些尴尬，咳了一声：“叶姨娘极重视腹中的孩子，我见她心意坚决，便同意让她试着喝一阵子新药方。不过，若是有什么不良反应，立刻改喝原来的那张药方就是。”
齐氏的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妾身知道了，今天就让下人去抓药，老爷请放心。”
沈霖满意的点点头，起身上朝去了。
看着沈霖昂首阔步的身影，齐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和嫉妒。
沈霖啊沈霖，你不是最最固执己见的么？为什么叶姨娘一坚持，你就改了心意？难道在你的心里，叶姨娘已经如此重要了么？
你什么时候也能如此待我一回？
第一百四十九章 怦然心动
齐氏的办事效率果然高，未及中午，便派人买了药送到了叶姨娘的院子里。
若云中午散学回了院子之后，便从兰初的口中得知了此事：“……小姐，奴婢刚从叶姨娘那里回来不久，叶姨娘从今日开始，便开始改喝新的药方了，药材都买好送了过去呢！”
若云叹口气：“果然如此。”
事实上，她一直有这个预感。到最后，叶姨娘必然会这么做的。女人做了母亲之后，都会爆发出想象不到的勇气和潜力。
希望新的药方能稳住叶姨娘的病情才好。
许妈妈在一边说道：“小姐也无需担心，若是叶姨娘喝了新药方不适应，自然会改喝原来的那张药方的。”
若云苦笑一声：“只怕到了那个时候，她更是不肯呢！”孩子在肚子里待的越久，感情便越深厚。哪一个做母亲的能忍心伤害到肚中的孩子？
算了，这事情还没发生，暂时就别操心了。
反正，问题算是解决了。希望新药方同样有效，至少，在这几个月中，不会出什么差错才好。
若云也没什么心思去为叶姨娘烦忧了，到了下午上课之际，她便从沈宜芳那里听说了一件让她激动不已的事情。
“……四妹，我今天中午在母亲那里吃的午饭，听母亲说起，再过三天，便是世子表哥的儿子，我们的小侄儿晔哥儿的周岁呢！”沈宜芳难得的有了兴致。
自打上官耀离开之后，她一直郁郁寡欢，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来。今天总算是有了些笑容。
若云的心跳的很快，似乎要跳出胸膛一般：“二姐，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可好？”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个孩子……她的孩子，已经一周岁了么？
是啊，她成为沈四小姐，也快一年了呢！孩子，自然也快一岁了。她真是粗心，居然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宜芳略有些奇怪的看了若云，见若云激动不能自持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你也想跟着去凑热闹是不是？到时候我们府里肯定要去送份贺礼的。不过，究竟带不带上我们，我就不太清楚了。”
若云勉强按捺住心潮翻涌，挤出了个笑容：“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的很想去凑凑热闹呢！整天待在府里，闷都要闷死了。难道你就不想去？”
被若云这么一说，沈宜芳也心动了：“我当然想去，不知道，母亲肯不肯带上我们几个呢！”
若云已经全然恢复了镇定，笑着怂恿：“你若是张口求母亲，母亲哪有不依的道理。到时候，小妹也能跟着沾沾光呢！”只要沈宜芳肯去哀求，齐氏说不定就会答应。到时候，她就有跟着一起去的机会。
就算……什么也做不了，至少也能亲眼看一看孩子。
一想到这儿，若云的一颗心更是火热的跳动个不停。白皙的脸蛋浮起一丝红晕，美丽之极。
沈宜芳被这一记马屁拍的浑身舒畅，笑着白了若云一眼，嗔怪的说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尽是让我做这个出头鸟。”
若云此刻哪里还顾得及颜面问题，厚颜求道：“二姐，你就去求求母亲嘛！我们好久都没出过府了，好想出去透透气呢！”
正在此刻，沈宜莲和沈宜蓉也一起凑了过来，待听说是这么回事，一起兴奋了起来。
沈宜蓉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二姐，四妹说的对，母亲那里，只要你去求一声，一定会带上我们的。”哇，一想到可以去王府，就激动的不得了呢！
沈宜莲虽然矜持些，可也知道此事非沈宜芳出面不可，也笑着附和道：“二妹，你就为了我们大家伙儿出一回力气好了。”
沈宜芳心里一千个一百个乐意，笑着点头，算是应了下来。
若云心里稍稍定了下来之后，脑子里就全被这个消息占满了。夫子在说些什么，却是再也听不进去了。
待到了晚上散学之际，若云特地又扯着沈宜芳的袖子叮嘱了一回：“二姐，此事宜早不宜迟。最好现在就去求母亲。不然，等母亲什么都忙妥好了，只怕求也没用了。”
每次出行，都是劳师动众。先得置办像样的贺礼，然后就得安排行程什么的。若是临行前才去说，肯定是没用的。怎么着也得趁着齐氏行程没有完全拟定好之前张口。
沈宜芳点点头，笑着说道：“好了，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总成了吧！对了，你们也都跟着我一起去好了。总比我一个人去的好。”哪怕跟着去壮壮声势也是好的嘛！
若云二话没说，一口便答应了下来。沈宜莲和沈宜蓉也笑嘻嘻的点了头，兴致勃勃的一起往齐氏的院子里走去。
若云的自制力相较以往，却是强了不少。虽然心里翻涌个不停，面上却是若无其事的笑着。任谁也看不出异常来。
秋霜一听到众位小姐来了，忙殷勤的笑着迎了出来：“今日小姐们怎的一起过来了？奴婢有失远迎，望小姐们不要怪罪才是。”
沈宜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这张嘴皮子真是麻溜，难怪母亲最喜欢你呢！”
秋霜笑嘻嘻的说道：“二小姐这么赞奴婢一句，奴婢至少三天走路都飘飘然，保不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呢！”
此言一出，连满腹心事的若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秋霜，原先被秋露压着一头，也没显出几分本事。如今顶替了秋露的位置，倒是比秋露还能言善道呢！
说笑中，秋霜已经将各人迎了进去，然后进去禀报了齐氏一声。
齐氏出来之后，见四个女儿齐整整的都来了，先是一愣，旋即笑了：“哟，今儿个太阳倒是从西边出来了不成，怎的这么晚了还一起过来了？”往日里，可没见姐妹四个在这个时辰一起主动过来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自然是沈宜芳勇敢的出面说话。只见她嘻嘻一笑：“母亲这话说的，看来是舍不得我们过来蹭饭了。”
齐氏被逗的开怀一笑，忙吩咐秋霜去厨房叮嘱一声，快些多准备一些饭菜送上来。秋霜精神抖擞的应了，麻溜的走了出去。
齐氏坐下之后，沈家四姐妹也一一坐了下来。
齐氏也不急于追问各人的来意，只随口的闲聊起来。时不时的问起各人近来的学习状况。
为了哄齐氏高兴，各人可谓是使劲了力气。
沈宜莲盈盈一笑：“母亲，我近来学习了一首新的曲子，有空弹给母亲听听可好？”齐氏满意的点头。
沈宜芳也笑着说道：“我倒是学会了绣扇面，改日，就绣一个送给母亲。”齐氏心里很是舒畅，连连笑着点头。
沈宜蓉不免有些心虚了，她悟性不如两位姐姐，勤奋努力又远逊于四妹，几乎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着急之下，索性随口扯道：“我为母亲做一身衣裳好了，苏夫子刚教过不久呢！”
苏夫子最近确实教过如何制衣剪裁之类的，不过，沈宜蓉手艺不佳还没怎么学会就是了。不怕不怕，让丫鬟碧玉动手做也无妨。嘿嘿！
齐氏哑然失笑，打趣道：“蓉姐儿做的衣裳我可不敢穿，别再吓着丫鬟婆子就不好了。”
众人皆笑的前仰后合。
若云也展颜一笑，齐氏虽然精明又厉害，不过，待庶女们还算不错的。偶尔也会聊聊天开开玩笑什么的。
沈宜蓉被取笑的满脸通红，又不好意思反驳，讪讪的陪笑。
说说笑笑中，晚饭已经摆好。齐氏领头先行，沈家诸位小姐一个一个跟上，依次坐了下来。
沈宜芳和若云关系好，很自然地坐在了一起。
齐氏留意到沈宜芳正低头和若云说笑，心里微微一动。这个晴姐儿，倒是和芳姐儿越来越亲热。
自己的女儿是什么性子，齐氏当然清楚的很。
沈宜芳看似冷傲，其实没多少城府。比起沈宜莲的百转千回的心思，着实逊色了一大截。偏偏又好强，总爱端着脸孔，总让人有不好亲近之感。因此基本上没有什么闺蜜好友。
沈宜蓉虽然一直逢迎着沈宜芳，奈何沈宜芳不太吃她那一套，因此关系不算太好。
没想到，如今倒是和晴姐儿那么要好呢！这个晴姐儿，不知哪里来的玲珑心思，居然能将沈宜芳哄的团团转……
齐氏瞄了两眼，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桌子上摆满了各式面点和小菜，还有一大碗咸肉米粥，闻起来喷香扑鼻。味道自然比莫大娘做的要好了许多。若云将心事抛开，低头吃了两碗才搁了筷子。
沈宜莲和沈宜芳也吃的差不多，唯有沈宜蓉胃口最好，吃到第三碗依然是不亦乐乎。
齐氏看着，会心一笑，倒也不说什么，只吩咐秋霜再去厨房端一大碗肉粥上来。
沈宜芳轻轻咳嗽一声，开始提起姐妹几个心头最最关注的问题来：“母亲，世子表哥家的晔哥儿再过三天就周岁了吧！”
一听到这个开场白，齐氏哪里还能不明白几人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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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又是吐又是咳嗽，一直在挂水~~~~~(>_<)~~~~
第一百五十章 辗转难眠
齐氏也不揭穿，很是配合的笑着说道：“正是，还有三天就到了。”倒要看看她们今天会怎么张这个口。
沈宜芳素来不习惯拐弯抹角这一套，稍微踌躇一会儿，便问道：“母亲打算怎么去？”
听到这个问题，若云等人都忍不住笑的内伤了。沈宜芳啊沈宜芳，你就不能稍微婉转一点点么？哪有这么问的嘛！
齐氏也被逗笑了，一本正经的应道：“我打算坐着马车去。”
沈宜蓉第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口中的肉粥都喷了出来。沈宜莲和若云也呵呵笑个不停。
问的妙，答的更妙啊！
沈宜芳嫌弃的白了沈宜蓉一眼：“好在我们都吃饱了，不然，看你这模样哪里还吃的下去。”
沈宜蓉自知失态，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
沈宜芳这才娇嗔的扭过头去，抱怨道：“母亲，你明明知道我要问什么，还这么敷衍我。”这等不客气的娇嗔之语，也就只有沈宜芳敢当着齐氏说出口了。
齐氏这才敛住了笑容，正色说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跟着去，只是，王府那边，不知多少达官贵人要到场。我们这边也不好去太多人……”沈老太太是要去的，沈霖非去不可，再加上方氏和自己，人数已经算是不少了。
沈宜芳一见齐氏有拒绝之意，立刻哀求道：“就带上我们一起去吧！我们保证不乱跑，随时都跟在你身边。”
沈宜莲也跟着央求道：“若是怕去的人多，我们可以不带丫鬟。”
沈宜蓉和若云也分别用可怜巴巴的祈求眼神看着齐氏。
齐氏为难的叹了口气：“这样吧，我明天和你们父亲商议商议再定。”
虽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到底有了商量的余地。
沈宜芳心知这已经算是齐氏难得的让步了，乖巧的点头应了。
若云至始至终没能插得上话。在齐氏面前，她本就毫无分量可言。因此，哪怕她再想跟着去，也不方便出言恳求。
眼见着连沈宜芳都偃旗息鼓，若云心里一阵黯然。照这个情形看来，还是别抱太多的希望了。
待从齐氏院子里出来，四姐妹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沈宜蓉嘟哝道：“也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同意。”难得有这样的好机会出府凑热闹。谁也不想错过。
沈宜芳叹口气：“这我可说不准。要是光我们四个倒也罢了，母亲定不会拒绝。只是，一带上我们，不免要将华姐姐她们全部带上。这么一来，人数确实也太多了。”
沈家长房共兄妹四个，三房则是七个，若是全部带上，简直可以用浩浩荡荡来形容。也难怪齐氏犹豫着不肯答应呢！
沈宜莲出主意道：“要不，就让我们姐妹几个跟着去，其他人留在府里。这样，就不显得人多了。”所谓的“其他人”，指的当然是长房的几位小姐。
若云哑然失笑：“大姐，母亲肯定不会这么做的。”齐氏最要颜面，做什么事情都讲究场面上的漂亮。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让方氏不快的事情来？这岂不是摆明了不将庶出的长房看出眼底么？
沈宜芳也很是了解齐氏的脾气，点头附和：“四妹说的有理，这个想法，还是不要有了。”
沈宜莲泄气了：“那怎么办嘛！”
沈宜蓉胡乱出主意：“大姐，要不，你去求求祖母吧！祖母一向疼你，若是你说想去王府开开眼界，祖母定会心软的。”
本是随口胡扯，沈宜莲却是眼睛一亮。连连点头：“三妹说的是，我现在就去祖母那里。”
沈宜芳哭笑不得：“大姐，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辰了。祖母每天晚上睡的早，你此刻过去，只怕她已经睡下了呢！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说吧！”
姐妹几个又碰头商议了会儿，才各自散去。
这个晚上，若云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不停的浮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那张脸一会儿是缩小的赵元灏，一会儿却又变成了她年幼时候的模样……
那种思念折磨不停的折磨着她，让她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
好想好想好想见孩子一面，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只要看一眼就好。
这个执念似在脑中生了根一般，怎么都无法拔除。扰的她无法安宁。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偶尔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很快的惊醒。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蒙蒙亮，值夜的采梅便殷勤的过来伺候梳洗更衣了。待看清楚若云的脸庞，不由得吓了一跳：“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不用照镜子，若云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是满脸恹恹无精打采的模样，无力的笑道：“没什么，大概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话犹未完，采梅已然耷拉着脸快要哭出来了，一连声的自责：“都是奴婢的不是，连小姐夜里没睡好也不知道。都怪奴婢……”
若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没睡好，怎么能怪到你头上去。”倒是暂时把满腹的心事都抛到了一边。
采梅还是无法释怀，一脸自责的走了过来。
正巧香菱捧着衣服走了过来，待见到若云的模样时，也是吓了一跳，连连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脸色如此难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若云连忙挤出了一个笑容：“没有的事，我身子好着呢！就是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诶，有这么多尽心尽责关心自己的丫鬟，有时也真是个负担呢！
香菱已经朝采梅瞪了过去：“你是怎么值夜的？小姐没睡好你也不知道么？”
采梅本就自责，再被香菱这么一说，眼泪顿时唰的一下子下来了。
若云真是哭笑不得，只得挤出更大的笑容来：“好了，香菱，你别再数落采梅了，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做了个噩梦罢了，现在已经好好的了。”
香菱和采梅一起看了过来，若云连忙回以灿烂的微笑以证明她所言非虚。
香菱这才住了嘴，上前来为若云更衣。采梅也抹了眼泪，来替若云梳发洗漱。
若云瞄了镜子一眼，心里暗暗叹气。不过是一夜没睡好，脸色便苍白的不得了，眼里隐隐的有些血丝，难怪刚才她们两个都一副紧张的样子呢！
要是这副模样去书房，只怕几位姐姐们也会被吓一大跳…...
“香菱，拿条热毛巾过来给我敷眼。采梅，你替我敷一点粉涂一点胭脂。”若云淡淡的吩咐。怎么着也得将脸上彻夜难眠的痕迹消除掉才是。
两个丫鬟齐齐应了，各自忙活了起来。
热乎乎的毛巾敷在眼上，干涩的眼睛果然舒服了许多。待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水灵了不少。脸上敷了一层薄薄的脂粉，再涂抹一些淡淡的胭脂，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再换上嫩黄的衫子，配上浅绿的长裙，果然精神的很。
若云揽镜自照，很是满意。
待吃过早饭之后，若云便匆匆的赶往书房。香菱本想说什么，见若云行色匆匆无心说话，便将一肚子的问题又尽数咽了回去。
若云却忽的放缓了脚步，笑着侧过头来：“香菱，你想说什么？”
香菱一惊，忙陪笑着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小姐。奴婢就是想说，王府也不见得比咱们沈府景致更好，就算去不成，也不必觉得惋惜。”
若云哑然失笑，香菱果然聪慧，倒是猜中了令她辗转难眠的心事。只不过，香菱怎么也不可能猜到她想去王府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不管怎么说，香菱总是一番好意，若云微笑着应道：“实在去不成，只得等下次有机会再说了。”
香菱展颜一笑：“小姐心胸豁达，能这么想最好不过了。”
稍微聊了两句，若云沉重的心事倒是散开了一些。
待到了书房的时候，沈宜芳和沈宜蓉已经早早的到了，沈宜莲却是不见踪影。
沈宜芳上下打量若云两眼，笑着调侃道：“四妹今儿个倒是好生拾掇过了。”居然又是敷粉又是涂胭脂。
若云自嘲的一笑：“可不是么？一想到有机会去王府开开眼界，我就免不了有些激动。”已经激动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了。
沈宜芳和沈宜蓉齐齐的掩嘴笑了起来。
“大姐怎么还没来？”若云很自然的问道。
沈宜莲平日里来的都很早，今天倒是一反常态的迟了呢！
沈宜芳耸耸肩：“我们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不过，我猜，大姐肯定是去祖母那里请安去了。”在请安的时候，顺便哀求着一起跟去王府什么的。
若云会意过来，哑然失笑。原来不止是她一个，大家都很想去王府呢！虽然目的不一样，不过，目标倒是很一致。
正说着，沈宜莲气喘吁吁的小跑了进来，白皙的俏脸上红彤彤的，却是满眼笑意。
沈宜芳立刻迎了上去，笑着问道：“大姐，你刚才可是去祖母那里了？”
沈宜芳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沈宜蓉和若云团团的围住了：“怎么样？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一章 如愿以偿
沈宜莲很是享受这种被簇拥着的感觉，故意卖关子：“祖母也没说什么。”
若云已经从沈宜莲的笑容中察觉到了什么，可一颗心依然忍不住怦怦乱跳：“大姐，你就行行好，快些告诉我们吧！”
沈宜蓉也抢着附和道：“就是嘛，别吊我胃口了。”
沈宜莲这才笑着宣布道：“祖母已经同意了我的请求，允诺到时候一定带我们几个去开开眼界。”
若云顿时松了一口气，焦躁难安的情绪陡然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万里无云的晴朗。
太好了，只要沈老太太点头应了此事，齐氏和沈霖那一边定然不会说什么了。她终于可以跟着一起去王府了……
若云按捺住激动欣喜的心情，笑着奉承道：“大姐出马，果然马到成功。”
沈宜芳故意酸溜溜的来了一句：“四妹，你这风向未免转的太快了。”
若云被取笑了也丝毫不介意，兀自笑嘻嘻的。
姐妹几个头靠拢在一起，兴奋的商量起两天之后要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之类的。这动静把后来的沈宜华三姐妹也吸引了过来。
待听说是此等好事，沈宜敏第一个喜笑颜开，拍手笑道：“这可太好了，每天在府里待着，闷都要闷死了。”能有机会出府，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沈宜华盈盈一笑，显然也很高兴。
唯有沈宜馨的笑容有些淡然，甚至有些漫不经心。方氏去外面做客，总习惯性的撇下她。此次，恐怕也不会例外……
陈夫子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番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
每天早上来的时候，诸位小姐都在默默的温习功课等她来检查，今日各人一反常态，陈夫子心里有些不悦，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若云满眼含笑的回了位置，拿起书本默默背诵了起来。
到了中午时分，齐氏派了秋霜过来，说是请几位小姐一起去用午饭。
沈家四姐妹有说有笑的去了齐氏那里，果然听到了好消息。
“今天老太太特地派人过来吩咐，说是后日去的时候，带上你们几个。”齐氏慢条斯理的说道：“既然是老太太发话了，便如了你们的愿吧！”
各人都是一阵雀跃欣喜。齐氏既然这么说，便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会更改了。
齐氏瞄了沈宜莲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我只是奇怪的很，老太太怎的突然会关注起这等小事来了？”定然是有人在老太太面前说过什么了吧！
沈宜莲到底脸皮还嫩，闻言陡然脸红了，料想瞒不过精明的齐氏，只得期期艾艾的张口承认了：“是我早上去求祖母了……”
齐氏淡淡的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老太太向来心疼你，你一张口就答应了。还特地派了知夏过来吩咐了一声呢！”仗着老太太的宠爱，自然不怎么把她这个嫡母放在眼里。
言下之意，沈宜莲哪里能听不出来？她的脸涨的通红，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应付过去才好。
沈宜芳虽然平日里和沈宜莲不大和睦，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倒是帮了沈宜莲两句：“母亲，已经定下要带我们去，别计较这些小事了。”
旋即又撒娇道：“对了，既然让我们跟着一起去，是不是该为我们置办点像样的首饰，不然，我们太过寒酸丢了沈府的颜面可就不好了。”顺利将话题扯了开去。
齐氏闻言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敲竹杠，放心，都为你们几个准备好了。”说着，便吩咐秋露进屋子里把备下的首饰盒子端出来。
沈宜莲逃过一劫，额上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心里暗暗警惕。日后再遇到此类事情，可不能如此冒然的出头了。总不能真的惹恼了齐氏。
不管怎么说，齐氏都是沈府的当家主母，沈老太太也不好事事都插手过问的。
待首饰盒子端了出来，姐妹几个的注意力一起被吸引了过去。
若云惯例含笑立在一边，等着几个姐姐们都挑完了，才走上前去，随便挑了两样。心里却是打定了主意，这次定要将叶姨娘送给她的那支发钗拿出来压阵。
这次去王府，一定会遇到萧婉君。
她要好好的收拾打扮自己，傲然的站到萧婉君面前。哪怕萧婉君不知道她是昔日的丫鬟若云……
若云不停的想着心事，脸上却依旧是笑颜如花。
沈宜芳喜滋滋的欣赏起手中的两支发钗，随口问道：“母亲，到时候华姐姐她们也都跟着去吧！”
齐氏含笑点头：“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这一次出府，鸣哥儿文哥儿他们几个，就都留下了。”也免得人太多了，到时候照应不来。
对于男孩子是否去王府一事，若云等人当然毫不介意。
齐氏见各人拿着首饰爱不释手，心里暗暗好笑，索性又吩咐秋露把前些日子刚采办的胭脂水粉等物品拿一些出来。
这些都是最上好的胭脂水粉，一盒抵得上十几盒普通胭脂水粉的价格。见到这样的好东西，就连若云也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惊叹。
这个倒没什么挑挑拣拣的，一人一份。
“蓉姐儿和晴姐儿年龄还小，用不用都无所谓。莲姐儿和芳姐儿都十三了，可以稍微上点妆。”齐氏笑着说道。
女儿们都一日一日大了，也到了该收拾打扮的年龄了。此次去王府，必然会遇到许多贵客。趁着这样的大好机会，将女儿们带出去见识见识场面也不错。说不定便会有人看中上门来提亲……
齐氏心底快速的闪过一连串的念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温和。
沈宜莲早把刚才的那点尴尬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喜的连连点头。沈宜芳也是喜笑颜开。各自在心中盘算着，到了后天一定要好好拾掇一番，最好是艳惊四座什么的。
因为有了期盼，接下来的两天过的慢极了。
若云总时不时的走神发呆，就连夫子们都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四小姐！”季夫子淡淡的喊了一声。
若云一愣，连忙回过神来：“敢问夫子有何吩咐？”
季夫子瞄了她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我倒不敢有什么吩咐，刚才惊扰了四小姐，真是我的不是。”淡淡的嘲讽一向是季夫子的特长。不是责备，却比责备更令人无地自容。
若云的脸火辣辣的，嗫嚅着道歉：“对不起，夫子，我刚才走神了。”
见若云勇敢的承认错误，季夫子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些。语气稍微放缓：“明天就要去王府做客，也难怪四小姐惴惴不安。”
沈宜芳接口道：“何止是四妹，我也总觉的心里有点没谱呢！”有点兴奋，有点紧张，也有点忐忑不安什么的。
季夫子傲然一笑：“这样的场合，我相信诸位小姐们都一定能应付自如。”
季夫子的自信感染了众人，顿时精神为之一振。
季夫子不疾不徐的说道：“出去做客，最要紧的，莫过于得体大方。该行礼问好的时候，不能怠慢。不该说话的时候，千万谨记闭上嘴。还有，女孩子要矜持端庄，不可轻浮。不要直盯着男子看……”
季夫子细细的讲解了起来，各人都听的认真。
尤其是若云，更是收敛了所有的杂念，再也不敢走神发呆了。
到了晚上散学之后，若云早早的回了院子。简单的吃了几口，便搁了筷子发呆。头脑里似乎乱哄哄的，又似乎是空白一片。
香菱殷勤的问道：“小姐，想练字么？奴婢这就去给您研墨。”
若云摇摇头，她现在哪有那个心情。
兰初在一旁插嘴道：“要不，练会儿琴吧！”
若云叹口气：“算了，今儿个就不练了。”然后，便一个人躲进了屋子里，说是要安静的待一会儿，将所有丫鬟都撵了出去。
香菱和兰初在门外面面相觑，总觉的小姐有些怪怪的。
兰初担忧的说道：“小姐今儿个是怎么了，为什么不肯让我们在旁边伺候？”
香菱想了想，叹道：“算了，小姐想一个人待着，我们就别打扰了。就在外面守着吧！”
此刻的若云，正坐在床边，低着头在做着针线活儿。
自打知道孩子要过周岁开始，她便悄悄的开始准备礼物了。金的银的东西，王府里要多少有多少，她也不必操这个心。因此便动手做了一个小小的肚兜。
那肚兜用红色的绸缎做成，光滑柔软，摸在手中舒适之极。若是穿在一岁左右的男婴身上，一定很是可爱。
想绣些复杂精美的图案是来不及了，若云便动手绣了个简单可爱的胖娃娃。已经完工了一大半，今天晚上熬到半夜，应该能忙好才是。
若云心无旁骛的专心忙碌着，飞针走线的动作极为熟稔。若是香菱等人在旁边看着，一定会惊讶的合不拢嘴。这动作也太熟练了，简直堪比沈府里的绣娘。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香菱在门外轻声的提醒道：“小姐，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若云头也不抬：“今天晚上你留下候着，让其他人都睡下吧！”也只有香菱不会多嘴的问东问西。
香菱低低的应了一声。
第一百五十二章 王府之行（一）
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若云早早的起了床，坐在梳妆镜前细细的装扮自己。采梅在一旁看了暗暗惊讶，屡次想上手帮忙，都被若云制止了。
“我自己来就行了。”若云淡淡的话语里透出坚决。
采梅只得应了，眼睁睁的看着若云利落的梳发，然后将头顶上的发丝挽成斜斜的发髻，挑起耳边的两绺发丝，编成细细的发辫绕到脑后，用一个小小的玉簪子别住。余下的发丝则柔顺的披散在脑后。
若云将那支镶嵌了夜明珠的发钗插在发上。那柔润的光芒顿时映衬的脸颊白皙如玉，似会放光一般。
这利落的梳发手艺，简直让采梅惊讶又汗颜。没想到，小姐居然还懂得梳发，而且手艺如此的好。
若云不疾不徐的打开胭脂水粉的盒子，先是抹了一点点洁白的粉，细细的在脸上漾开。接着，又用手指沾了一点点胭脂，均匀的涂抹。本就白里透红的皮肤更显得水润光泽。
再穿上新制的鹅黄衫子配着浅蓝的长裙，腰间挂上一个小巧精致的香囊。一个亭亭玉立的俏佳人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往日里，若云还显得几分稚气，可这么一装扮，窈窕少女的明媚风姿若隐若现。真不知道再过上几年，会是何等的风华！
采梅等人都惊叹出声：“小姐，你今天好美！”
很美吗？若云凝视着镜子中秀美无伦的自己，微微一笑。
真庆幸现在的自己拥有了更美的容颜和高贵的身份，足以让她站在萧婉君面前毫不失色。
香菱将粉红色的披风给若云披上，喜滋滋的说道：“小姐今天定会艳压群芳呢！”
若云淡淡一笑：“这话在这儿说话倒无妨，等出了这个院子，可就别乱说了。”要是被沈宜莲或是沈宜芳听见了，难免都会觉得心中不快的。
沈家的小姐们看似随和，其实一个比一个傲气。谁也容不得有人当自己的面赞别人更好。
香菱忙点头应了，心里暗暗惊叹，小姐心思细腻，不骄不躁，连她也是远远不及，怎么着也不像个还没到十岁的孩子呢！
许妈妈此刻也走了进来，待见到若云已经收拾打扮的妥当，连忙叮嘱了香菱一通。大意不过是“一定要照顾好小姐”之类的。香菱不敢怠慢，慎重的点头：“许妈妈，你放心，我一定跟在小姐身边，绝不会出差错的。”
许妈妈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笑吟吟的看了若云两眼，赞个不停：“小姐，你头上这支钗真是美极了，还有，这发式也特别的俏丽好看呢！采梅今儿个手艺真是不错……”
采梅汗颜的插嘴：“许妈妈，今日这发式，可是小姐自己亲手梳的。”居然比她平日里梳的好看的多。真是令采梅无比的汗颜。
许妈妈一愣，旋即笑了起来：“没想到小姐还有这等慧根，只看着采梅梳发，居然便学会给自己梳发了呢！”
若云脸上笑盈盈的，心里却暗道一声惭愧。这等好手艺，可是上辈子十几年练就出来的。
这些题外话，不说也罢。
若云振作起精神来，领着香菱一起出了院子。
阳光明媚，空气中满是怡人的花香。在这样美好的天气里，她就要出发去王府了……
若云表面平静，其实一颗心早已扑腾扑腾跳个不停。
一想到要见到萧婉君和孩子，她浑身的热血便沸腾了起来，眼眸远比往日明亮。乍看如一池春水，细细看去，便会察觉到里面的灼热和激动。
香菱敏感的察觉出若云异样的亢奋情绪，只以为若云是因为即将出府在激动，倒也没有多想什么。随口笑道：“这半年，小姐几乎没出过府。难怪今日小姐这么激动呢！”
若云笑着应道：“可不是么？这些日子，可把我憋坏了。”心里却暗暗一凛。连香菱都能看出她的异常来了，她怎么可能瞒得过别人？不行，一定要收敛一些……
若云努力的平心静气，调整呼吸，到了齐氏那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恢复了镇静。
沈宜芳今日穿了一袭红色的衫裙，犹如一朵耀目的牡丹，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那裙子不知是什么布料制成，隐隐的印着图案。在阳光下，似会流动一般。
若云走上前去，由衷的赞道：“二姐，你今天真是美极了。”
沈宜芳抿唇一笑，回敬道：“彼此彼此。四妹，你今天才真的漂亮呢！”
沈宜蓉也是一身鲜艳的新衣，明媚可爱，笑嘻嘻的凑了过来说话：“四妹，你这发上插的发钗可真好看。我以前怎从未见过你戴过？”
被沈宜蓉这么一说，沈宜芳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待仔细看上两眼，不由得“咦”了一声：“这上面，镶嵌的是夜明珠呢！”沈宜芳见惯各式名贵首饰，眼光自然犀利。
如此硕大饱满圆润的夜明珠，自然珍贵之极。比起沈宜蓉满头的华贵饰物加起来都要贵重几倍呢！
若云笑着解释道：“这是叶姨娘压箱底的首饰，早就送了给我，我一直没戴。今儿个，特地戴出来撑撑场面。”
沈宜芳虽然看了惊艳，倒也没眼热。齐氏那里最贵重最好的首饰，由着她挑都行。不至于眼馋若云的东西。
沈宜蓉艳羡的看了几眼，悄悄的咽了几口口水。
若云只当做没看见，兀自笑着和沈宜芳闲聊。
此时，沈宜莲翩然的走了过来。
若云看上两眼，嘴角露出一抹微笑。果然所料没错，今天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收拾自己。沈宜莲也不例外。
别人都穿着颜色鲜艳的新衣，沈宜莲却反其道而行之，穿了一身白衣，愈发显得风姿出众气质超然。不过，王府此次是小世子周岁喜宴，太过素净也不好。便又在身上的饰物上下了不少功夫。
一眼看去，好一个风姿如莲的美丽少女。
沈宜芳的一袭红衣和沈宜莲的一袭白衣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并肩站在一起，真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若云由衷的叹道：“大姐二姐，你们两个往那儿一站，只怕所有的目光都会被吸引过来呢！”
沈宜莲沈宜芳一起轻笑出声，在阳光下，犹如两朵含苞待放的鲜花般美丽动人。
沈宜莲是一朵风姿卓然的荷花，沈宜芳则是冷艳动人的牡丹。各有特色，都是那么的出众惹眼。
沈宜蓉咳了一声：“四妹，我今天怎么样？”夸来夸去，愣是把她给漏下了。
若云嫣然一笑：“三姐每天都这么漂亮，今天自然更出众。”
沈宜芳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刮了一下沈宜蓉的鼻子：“真不害臊，没见过上赶着要人夸的。”
沈宜蓉被取笑的嫩脸一红，讪讪的笑了。
齐氏和沈霖从屋子里出来，见到的便是女儿们嬉闹的开心模样。各有各的美丽，各有各的风采。
一眼看过去，真让人有眼花缭乱之感。
沈霖不无骄傲的说道：“我沈霖的女儿，个个都这么漂亮出众。”
齐氏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得了，老爷，这话在妾身面前说说还成，要是被别人听见了，岂不是要笑掉了大牙？哪有这么夸自己女儿的。”
沈霖哈哈笑了起来：“在谁面前，我都能这么说。”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眼看着时辰不早了，齐氏也不敢再耽搁，忙领着女儿们一起去了沈老太太那里。
沈老太太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再加上方氏，浩浩荡荡的上了两辆马车。
沈老太太领着儿子媳妇坐了一辆马车，剩下的沈家小姐们自然上了另外一辆。
若云随意的瞄了一眼，沈宜华和沈宜敏都在。果然又把沈宜馨给漏下了。
沈宜敏今天穿的花枝招展，头上插的金钗玉簪亮闪闪的。若云坐在她对面，只觉得眼睛都被照的有些发花了。
偏偏沈宜敏还洋洋自得的很，不时的瞄若云一眼。
若云啼笑皆非，不欲理睬沈宜敏小小的挑衅。不过是因为齐箫对她另眼相看了一点点，沈宜敏便处处与她较劲。真是可笑！
马车行的极为平稳，坐在车里倒也安稳。一开始，各人都还能端庄的坐着，待听到马车外面传来的吆喝叫卖声时，沈宜蓉第一个忍不住了。悄悄的掀起帘子往外看。
沈宜敏不甘示弱，也有学有样的掀起了另一边的帘子。
对这些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小姐们来说，外面的世界的吸引力真是太大了。每天在府里过的都是沉闷之极的日子，难得有机会出来散心，谁不是兴奋的一晚没睡好？
正巧，一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走过。那红红大大的糖葫芦引入眼帘，顿时勾起了若云美好的回忆。
她一直很喜欢吃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只可惜，出府的机会很少，因此能吃到的机会就更少了。
每次出府，总悄悄的买上两枝，包裹在帕子里，等回府了之后，和若虹两人偷偷的躲在屋子里分享……
而今，她身为堂堂的沈家四小姐，这等平民百姓吃的东西，只怕是无缘再吃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王府之行（二）
想及此，若云有些怅然的叹了口气。
人生总是如此，得到一些什么，必然也要失去一些什么。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呢？她享受了沈家四小姐的优渥生活，怎么还能再惦记着做丫鬟时偶尔的自由自在？
沈宜蓉最是嘴馋，瞄到扛着一大把糖葫芦的小贩时，不由得问道：“这个是什么？可以吃么？”
这么简单的问题，车内的诸位小姐居然都答不上来。丫鬟们中倒是有人知道，却也没人敢随意插嘴。
若云随口说道：“这是糖葫芦，也叫冰糖山楂。吃到嘴里，甜甜酸酸的，可好吃了。”
车内众人的目光一起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沈宜蓉瞪大了眼眸问道：“四妹，你怎的会知道这些？”奇怪，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最小的四妹反而知道？
若云背后早已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脸上却是笑容更盛：“我也是听许妈妈说起过。可惜，从来没尝过呢！
关键时候，若云果断的拿身边的人出来做挡箭牌。
众人这才释然，各自结伴闲聊起来。
若云不敢再随意发呆走神，唯恐自己再冒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也扭头和身边的沈宜芳闲扯了起来。
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流逝的越发的缓慢，也不知马车走了多久，终于缓缓的停了下来。
马车门打开，若云尚未下车，便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王府大门。甚至连那两尊威猛无比的石狮也如同旧日一般清晰无比。
一瞬间，过往的所有回忆翻江倒海的汹涌而来，她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是在这里，她度过了四年时光……
丫鬟们先下了马车，然后搀扶着小姐们一一下马车。
轮到若云的时候，却有了片刻的停顿。
香菱在下面等的有一丝着急，仗着胆子轻声喊道：“四小姐，四小姐！”
若云却仍是呆呆在坐在马车里，一丝反应也没有。
别人尚未留意，香菱却是急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小姐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异常了，怎的忽然又着了魔怔似的一动也不动？更让人着急的，是连喊声都没听进耳中……
香菱迅速的左右看一眼，见各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站在门口迎接诸位客人的世子身上，便鼓起勇气重新爬上了马车。
此刻，马车中只余下若云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眼神茫然没有焦距。明明人就在这儿，却又让人觉得伸出手也抓不到她似的……
香菱又是心疼又是怜惜，轻轻的用手摇晃若云的肩膀，柔声的喊道：“小姐，王府已经到了，我们该下马车了。”
若云喃喃的重复道：“到王府了么？”
香菱连连点头：“已经到了，大家伙儿都下马车了，小姐，你也快些下去吧！”
若云定定神，终于稍稍清醒过来：“嗯，我这就下去。”
见若云总算恢复了正常，香菱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可以放回去了，边搀扶着若云下马车，便低声的提醒：“这儿是王府，来来往往的贵客极多。小姐，你可得打起精神来。”千万不能在这儿失态什么的。
香菱意味深长的暗示，若云自然听懂了。默然半晌，然后点了点头。
从这一刻开始，她要表现出最佳的一面来。绝不可以让任何人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她是沈家的四小姐，是王妃沈湘的侄女，是世子赵元灏的表妹。她不再是那个仰人鼻息身份卑微的丫鬟了。
她要挺直了腰杆站在萧婉君的面前，哪怕萧婉君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谁……
若云深呼吸一口气，脸上漾开一抹微笑，稳稳的走到了沈宜芳的身边。
沈宜芳只随口问了句：“你下来怎的这么迟？”不待若云张口回答，便笑着指了王府门口的几辆马车说道：“你注意到了么？这马车有些眼熟，倒像是萧家的呢！”
若云装作没认出来，认真的看了几眼，才点头附和。
姐妹两个只窃窃私语了两句，便跟在齐氏等人的身后走到了门口边。
站在门口的迎接客人的，却是王妃沈湘和世子赵元灏。见到沈老太太亲自来了，沈湘显然有些意外，忙笑着迎了过来寒暄。不管母女之间的是否有心结，在外人面前，总要表现出亲热的样子来才是。
若云看了昂然屹立的赵元灏一眼，心里咯噔一动。
奇怪，萧婉君人呢？这等场合，本该由她陪着世子站在这儿才对吧！
若云的脑中迅速的闪过这个念头，脸上却迅速的露出了得体的微笑，上前和赵元灏打了招呼：“表哥，好久不见了！”
赵元灏今日穿了件淡紫色的袍子，玉树临风俊美无伦，让人看了只觉得舍不得移开目光。那张惯常冷凝的面孔挂着淡淡的微笑，显然心情极佳。
赵元灏上下打量若云两眼，笑着赞道：“晴姐儿今天这么一打扮，可比上一次看着更漂亮了。”这些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倒也不算是奉承。今天的晴姐儿比上一次见面时候更加美丽。细心装扮之下，竟有了一些少女的娇媚。
赵元灏本就俊美，一旦施展起男性魅力来，简直让人无法抵挡。
若云脸红了一红，羞涩的一笑。心底泛起阵阵涟漪。
从没想过有一天，赵元灏会对她如此亲切温柔。甚至用这种欣赏的眼神看着她。这一刻，若云有些飘飘然的陶醉了。
赵元灏说过这句话之后，却暗暗后悔不已。怎么能和这么小的女孩子如此调笑？让人看见了，岂不会觉得自己太过轻浮？只怕这个小表妹，心里也在怪自己唐突呢！
想及此，赵元灏适时的调整面部表情，亲切的说道：“晴姐儿，欢迎你今天来王府做客。”
若云抿唇一笑，俏皮的说道：“表哥莫要嫌弃我能吃才是。”
赵元灏被逗的开怀一笑。真是奇怪，明明只见过她两次，却有种分外亲切的熟悉感。
若云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和赵元灏说话了，微笑着跟在姐姐们的后面进了王府。
比起沈府的别致讲究，王府却是另一番不同的景象。处处奢华之极，就连走廊都是用最上好的青砖铺成。全部都是正宗的官窑出品。普通人家若能买得起这样的青砖来盖房，只怕要昂首挺胸好几年。而在王府里，不过是被人踩在脚下罢了。
王府里自然也有几个大大小小的花园，里面种了许多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处处可见，尤以奇石假山众多。望之颇有趣味。
若云十四岁起陪着萧婉君嫁入王府，曾在这个王府里生活了三年多，一直到有了身孕，才被送到了庄子上静养。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之极。
触目所及，都是那么的熟悉。由不得若云不生出许多感慨来！
沈宜芳等人却是第一次来王府，都觉得分外的新鲜，虽然不敢正大光明的嬉笑说话，低声耳语却是无碍。
若云没有说话的闲情逸致，不过，沈宜芳却最爱和她说悄悄话，无奈之下，也只得奉陪。
“四妹，今天只见到世子表哥在门口迎客，也不知道表嫂哪里去了。”沈宜芳嘟哝道。
一听到表嫂这两个字，若云的心里便是狠狠的一抽。脸上却是俏皮的笑容：“你问我，我哪里知道。”
沈宜芳想想也是，旋即放过这个问题，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听说，我们这位表嫂是萧家的大小姐，是萧婉玉的姐姐。那萧婉玉容貌清秀，倒也不见得如何出色。就不知道表嫂长的是什么样子呢！”女子关心的，总是容貌之类的话题。
若云默然了片刻，又笑着说道：“我也没见过，和你一样好奇的很呢！待会儿见了表嫂，我可要好好的多看两眼才是。”
那张脸，她看了十几年，只怕连萧婉君自己都没她看的多。
阔别一年，不知萧婉君是否有什么变化……
沈宜芳哪里能听的出若云话语中的意味深长，笑着说道：“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能入得世子表哥的眼，自然是个美人儿才是。”
若云淡淡的一笑，何止是个美人儿，还是个心机深沉心狠手辣的美人儿……
沈宜芳又继续说道：“世子表哥位高权重，俊美倜傥，表嫂能做上他的妻子，真是有福气呢！”
至于赵元灏身边女人众多一个接一个的纳进王府的事情……这当然可以无视。男人嘛，哪个不是三妻四妾风流潇洒。
若云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心里却开始暗暗局促紧张起来。
前面领路的管事，走的方向正是萧婉君的院子。
看来，是要先领着各人去看看小世子吧！
晔哥儿……若云在心中默默的念着这个在梦中不知出现了多少次的名字。
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想见到你……
这一刻，若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悄悄的低下头，咽回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待重新抬起头来，嘴边的微笑是如此的漫不经心和勉强。
若云，你一定要撑住。
不管待会儿见到了谁，你都不可以露出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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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初
书名：魔宠复制专家
书号：2086303
简介：巨龙？点点摸着肚子啃着果子，这个可以有！
第一百五十四章 故人重逢（一）
那个管事领着众人到了世子妃的院子外，便笑着说道：“奴才这就进去禀报。”
话犹未完，就见一个苗条俏丽的女子笑盈盈的走了出来，极为有礼的给沈老太太一行人请安问好：“奴婢若虹，见过沈老夫人。世子妃正在里面给小世子穿衣，不便前来迎接，还请老夫人见谅。”
沈老太太含笑点头，不管心里如何做想，脸上却是一片慈祥：“照顾小世子是理所当然，哪来的见谅不见谅。”
说着，便迈步先行。
沈家一行人以沈老太太马首是瞻，自然都跟着一一走了进去。
若虹俏生生的立在一边，满脸含笑。
若云忐忑局促的心自从见到若虹身影的那一刻起，反而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奇怪，为什么她之前一直在紧张害怕？明明她才是无辜受害的那一个。应该害怕的，不应该是萧婉君她们吗？
想及此，若云竟然真正的平静下来了，甚至微笑着走上前去，直直的站在若虹面前：“若虹！”以前的她和若虹本是最最熟悉要好的姐妹，彼此的一言一行都极为熟悉。甚至，连彼此的细微小动作都知之甚详。
比如说此刻，若云微微的侧着头，声音欢快又清脆。眼里流露出温柔。
若虹原本微笑的面孔忽的僵硬了一下，瞳孔倏忽的瞪的老大。
眼前的这个陌生女孩是谁？她分明从未见过，可是，那无比熟悉的感觉是从何而来？
那莫名熟悉的微笑，那亲切温柔的语气，那熟悉无比的站立姿势……为什么和死去的好姐妹如此的相似？
若虹身子在微微的颤抖，连带着声音也跟着颤抖个不停：“你……你是谁？”
若虹的惊慌失措惶恐让若云很是畅快，不由得轻笑出声：“我是晴姐儿啊！你以为我是谁？”若虹啊若虹，原来你还没忘记我。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
若虹听到“晴姐儿”三个字之后，勉强镇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奴婢鲁莽，还望表小姐莫要怪罪。”
若云微微一笑：“我就是看着你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所以过来喊你一声。没曾想走近一看，更是相像呢！”
若虹陪笑道：“奴婢哪里有这个福气。”
就这两句话的功夫，沈家一行人已经纷纷走进了院子里。若云也没时间和昔日的好姐妹闲扯了，浅浅一笑，便跟在众人的后面走了进去。
若虹看着若云的身影远去，躁动不安的心终于缓缓的安宁了下来。
自从好姐妹惨死在眼前之后，若虹不知做过多少次噩梦。每每见到有相似的身影或是面孔都不免心惊肉跳一番。最怕提起的便是“若云”两个字。
偏偏在别的不知情的丫鬟面前，还要装出为好姐妹“得病而亡”哀戚不已的模样。不免就要提起一次又一次……
直到过了大半年之后，心情总算平复了一些。没曾想，今天却只因为这位表小姐的出现居然又勾起了对若云的回忆。
想及此，若虹低头叹息，良久，都没有抬起头来。
此刻的若云，却是缓缓的走进了阔别已久的屋子里。
她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从厅子里绕过走廊走到萧婉君的闺房里去。
然而现在，她却得装出一副出来此地的模样，和沈宜芳等姐妹一起笑盈盈的打量着这里。
沈宜芳环顾四周一眼，抿唇一笑，低声说道：“这位表嫂倒是甚有品位。”贵重的架子上陈列的是一些精致美丽的瓷器之类的小件东西，不像有些人家动辄就摆出上了年份的古董出来唬人。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字迹清隽飘逸，山水画则秀丽婉约。看落款，正是萧婉君本人。
整体看来，厅子里陈设雅致简洁，让人看着很是舒服。
若云心不在焉的应了句：“是啊，确实很有品味。”萧婉君本就是才貌双全的千金大小姐，这一点，谁也无法否认。
沈宜芳没有留意到若云的漫不经心，兀自笑着说道：“表嫂的架子倒是不小，到现在也没见出来……”
话犹未完，就听到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传进了耳中：“请恕婉君来迟了。”
若云身子微微一颤，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指甲掐的手心生疼。
萧婉君笑盈盈的从内堂走了出来。
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
萧婉君约莫二十左右，正值一个女子最最美丽的年华。如同盛放的鲜花一般，散发出女子的成熟魅力。打扮得体优雅，脸上的笑容让人觉得分外的舒适。
她不见得是最最顶尖的美人儿。不过，她身上流露出的高贵典雅温柔妩媚足以让任何美人都相形失色。
那含笑的如水双眸，那微微翘起的嘴角，那细腻白皙的柔滑皮肤，都是若云记忆中的模样……
心像被撕裂般的疼痛起来。那股疼痛，迅速的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微的角落。浑身的力气一点一点的流逝，甚至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若云静静的立在一边，直直的看着正和众人热情寒暄的萧婉君。
她还是那么的……温柔婉约落落大方，又是那么的面面俱到。让人觉得如沐春风般舒适。哪怕没办法和所有人都一一打招呼，含笑的目光却是没有遗漏任何人。
包括面无表情的若云……
萧婉君虽然觉得有些诧异，却也没空多想，只冲着若云礼貌的一笑，便又将目光移了开去。
短短的片刻功夫，萧婉君便给各人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若云低下头，努力的恢复平静。
一直嗡嗡个不停的脑袋开始冷静下来，终于能渐渐听见各人的说话声音了。
沈老太太笑着问道：“不知小世子能否出来见客，我们都想看一看小世子呢！”
萧婉君莞尔一笑：“我刚才给他换了衣服，奶娘正给她喂奶呢！估摸着很快就出来了。”当说起孩子，萧婉君的笑容愈发柔和起来，散发出浓浓的母爱。
齐氏忍不住笑着说道：“都一周岁了吧，还没断奶么？”一般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断过奶了才是。
萧婉君笑着答道：“晔哥儿身子不甚硬朗，我便想着让他多喝一阵子奶。”
方氏笑着附和：“这个倒是不错的法子。我也听说过，若是孩子多喝些人奶，对身子好呢！”
萧婉君轻轻的叹了口气：“晔哥儿自打生下来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常常生病，我这做娘的看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若是他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莫说是多喝一阵子奶，就算让我折几年的寿，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她说起此言，发自肺腑，丝毫不见矫情，令人动容。
沈老太太等人都为之动容。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这位世子妃，能博得世子的另眼相看，果然有其出众之处。
若云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唏嘘不已。
虽然她恨萧婉君入骨，不过，萧婉君对孩子的好却是不容否认……
正在此刻，一个白皙丰腴的年轻女子笑吟吟的抱着一个孩子走了出来。萧婉君见了奶娘过来，笑着起身，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接了过来，温柔的抱在怀中。
若云心里狂跳不已，这个，就是她的孩子。自从生下之后，她就无缘见一眼的孩子……
若云再也顾不得仪态，急急的挤了过去。甚至连无意中冲撞到了齐氏也不自知。
齐氏微微有些惊诧，不动声色的让开了一些。心里却暗暗想道，晴姐儿倒是很喜欢孩子。难怪对叶姨娘怀孕的事情如此在意上心呢！
若云却无暇去看任何人的反应，迫不及待的向孩子看去。
待一眼看到那个朝思夜想的孩子时，若云心里的酸楚欢喜真是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晔哥儿果然长的有八分神似赵元灏。尤其是下巴和鼻子，简直像极了赵元灏。不过，那双乌黑的双眸和秀气的眉毛，分明有着若云的影子。
果然和萧婉君毫无相似之处……
若云的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又是骄傲又是酸涩。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强烈的风暴，生生的纠痛着她的心。
好在她个头最矮，又刻意的半低着头，各人的注意力又都放在晔哥儿的身上，无人留意到她的复杂眼神。
若云也得以近距离的细细看着晔哥儿，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刚满一周岁的晔哥儿，脸蛋软乎乎胖乎乎的，滴溜溜的大眼转来转去打量着众人，一点都不怕生。简直可爱极了！
沈老太太一看便极是喜欢，伸出手去逗弄晔哥儿。晔哥儿奶声奶气的嚷了句：“不要！”别将头扭了过去，正好躲进萧婉君的怀里。
这一举动，逗的大家伙儿哈哈直笑。
萧婉君温柔的哄着：“晔哥儿，快些喊声老祖宗。”
晔哥儿却死死的将头埋在她怀里，不肯抬头。
沈老太太乐呵呵的说道：“好了好了，别为难孩子了。晔哥儿还小呢，自然害羞。来，这是老祖宗给的见面礼。”随手便将手指上戴的玉扳指拔了下来，塞到了晔哥儿的怀中。
第一百五十五章 故人重逢（二）
那玉扳指是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玉色自然极好，里面似有一丝红色在流动一般。自然不是凡品。
萧婉君自然识货，连忙道谢。
齐氏和方氏也连忙将准备好的见面礼奉上。萧婉君从来都不会失礼于人，接了礼物之后，便忙着道谢寒暄起来，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萧婉君注意力一分散，怀中的晔哥儿便有些不乐意了，悄悄的探出头来张望。正好迎上若云无比怜惜的关切眼神。
晔哥儿虽然年龄小，连完整的话都不会说。不过，孩子似乎天生便能分辨出谁是真的喜欢自己，居然对着若云咧嘴笑了笑。
晔哥儿长的极为漂亮，笑的时候，露出两个小小的门牙，眼睛弯弯的，说不出的讨人喜欢。
若云的心微微一颤，忙回以更灿烂的微笑。
孩子……正张着黑溜溜的眼睛在看着她呢！还在冲着她笑，这简直是最美的梦里才会出现的一幕！
萧婉君终于察觉到了晔哥儿的异常举动，不由得轻笑出声：“晔哥儿不太爱和陌生人亲近，没想到，倒是和小表妹很是投缘呢！”
若云终于第一次抬起头正视萧婉君。
她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挤出了一个笑容：“表嫂，我也好喜欢晔哥儿呢！”
萧婉君一直微笑着的双眸忽的闪过一丝异色，旋即又飞快的恢复正常，笑着说道：“那你们两个今日可要多亲近亲近。”奇怪，这张陌生的女孩面孔为什么会让她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那一刹那的走神，若云看的清清楚楚。心里不由得冷笑，脸上却越发笑的甜蜜：“那就先多谢表嫂了。”
趁着这样的好机会，若云快速的取出自己准备好的礼物送了过去：“这是我亲手为晔哥儿准备的礼物，还望表嫂不要嫌弃。”
萧婉君接了过去，细细打量两眼，眼里掠过一丝惊异，手微不可见的颤抖了一下。
这构图和针法，好生熟悉……
主仆相处多年，若云对萧婉君有多熟悉，萧婉君便对若云有多熟悉。
而且，萧婉君身上的衣物大多出自若云之手。因此，萧婉君对若云的女红手艺再熟悉不过。乍然见到上面的绣图，顿时有了无比眼熟的感觉。
只是，她是亲眼看着若云咽气的，又命人就地葬了若云。断然再无活过来的道理。
可眼前这个不满十岁的女孩子，怎的会拥有如此好的绣工？为什么会和死去的若云的女红手艺如此相似？
萧婉君心里转着各种念头，脸上却是挤出了温柔的笑容：“表妹真是有心了。我在这里谢过表妹了。”容妈妈立刻上前收了礼物。
若云识趣的往后退了退，不再多说。这等场合里若是过分抢着说话，倒会给人留下急于表现出风头的坏印象。
她今天来只有两个目的，第一是要看看晔哥儿，第二，则是要镇定自若的和萧婉君碰面，不能露出一丝异常。目前为止，这两个目的都算初步达到了。
不过，若是能表现的再自如一些就更好了……
若云深呼吸几口气，使劲的将胸中翻腾不息的恨意平复下去。
沈宜莲等人都兴致勃勃的盯着晔哥儿看，倒没人来打扰若云。
不知过了多久，似是过了天长地久，又似只过了一瞬，若云的心情终于平静了许多。只要不正面对着萧婉君，情绪便不会有太大的波动了。
若云终于又鼓起勇气看向晔哥儿。
果然如萧婉君所说，晔哥儿似乎并不喜欢和陌生人亲近。不管是谁凑过去，他都不大肯理睬。只睁着一双圆溜溜的黑亮双眸往各人看。
那表情，倒是和年幼时候的她有几分相似……
想及此，若云的心里升起一阵阵温暖。晔哥儿的身上流着她的血液，容貌和她有三分肖似。甚至还有许多细微的地方都和年幼的她很相似。
萧婉君固然可以只手遮天的夺走她的性命，还夺走她的孩子。不过，有些事情萧婉君永生也无法改变。
不一会儿，若虹便走了进来笑着禀报：“启禀世子妃，老爷太太领着二小姐三小姐来了呢！”她口中的老爷太太，自然是萧允和宁氏，也是萧婉君的爹娘。
萧婉君很是高兴的吩咐：“快些请他们进来。”
待客的正厅虽然不小，不过，客人实在太多了一些。长辈们坐着，小辈们很自然的都站到了一边。
萧允和宁氏两人进来之后，很是热情的和沈老太太等人寒暄打了招呼。
方氏见了萧允和宁氏，便是一肚子窝火。面上却是半点不露，兀自笑吟吟的和对方寒暄打招呼。
萧婉玉领着妹妹萧婉月，自然要过来和沈家诸位小姐打招呼。
若云瞄了萧婉玉一眼，暗暗吃了一惊。不过半年多没见，萧婉玉似乎憔悴苍白了不少，即使穿着华服美裳戴着耀目的发钗，也无法完全掩饰那份苍白。
这一点，不仅是若云看了出来。沈宜华自然也能看的出来。不过，她可丝毫没同情这位萧二小姐。心里反而暗暗觉得解气。
沈奕鸣和吕家小姐定了亲事之后，一直心情郁结。虽然表面上装的若无其事，可背地里常一个人坐着发呆。沈宜华自然了解自己的哥哥，大半都是为了这位萧二小姐，才会对亲事如此的不情愿不开心。
说到底，还不是怪萧家人太过势利？
哪怕明知道此事跟萧二小姐没多少关系，可沈家诸位小姐依然对萧二小姐都没了好感。因此，萧二小姐的礼貌热情只换来了各人不冷不热的回应。
沈宜华故意扭头和沈宜敏说笑。沈宜莲也很有默契的和沈宜芳低声说起话来，很自然的将萧氏姐妹晾在了一边。
萧婉玉远不如姐姐萧婉君八面玲珑，遇此尴尬情况便有些不知所措。脸上便显得讪讪。倒是很有些可怜。
若云对萧家人一律没有好感，自然没有打圆场的兴趣。淡淡的瞄了萧婉玉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萧婉君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偶尔瞄了这边一眼，便察觉出了异样。稍微一思忖，便也猜出了事情的原委。
沈家的长房，去年曾有意和萧家结亲。萧家干脆利落的表示了拒绝。自那之后，萧家和沈家的关系便有些微妙起来。
而一向温驯听话的妹妹萧婉玉，虽然不敢违背父母的决定，却缠绵病榻几个月之久。直到最近，才有所好转。
萧婉君自然猜到了，其实妹妹萧婉玉对沈家的那位少爷也是芳心暗许。只可惜婚嫁之事，需要听从父母之命。父母看不上庶出的沈奕鸣，萧婉玉也只能徒叹奈何，唯有默默的斩断那一缕情丝。
今日，偏偏又遇上了沈家的小姐们。萧婉玉心中的百转千回便通通被引了出来，忍不住上前和各人攀谈。熟料却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讨了个没趣。一向脸皮薄的萧婉玉，能受得了才是怪事呢！
想及此，萧婉君笑盈盈的招呼道：“二妹，三妹，你们两个快些过来看看你们的小侄儿。”很自然的解了萧婉玉的困境。
萧婉玉自然明白姐姐的心意，立刻应了，领着萧婉月一起凑到了晔哥儿身边。
沈宜芳悄悄凑到若云耳边，低语道：“我真是讨厌看到萧家的人。”自打沈奕鸣事件过后，沈家的少爷小姐们无一例外的讨厌上了萧家人。
若云颇有同感的点点头。在这一点上，她和沈宜芳的意见倒是很一致。
沈宜芳也不敢多说，这厅子虽然大，可声音一大，难保不传进萧家人耳朵里。因此，她低低的抱怨一句之后，便扯开了话题。
不一会儿，又陆续的有客人来了。
有资格到王府来做客的，自然非富即贵。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上都来了人。交情好的，便举家前来。交情一般的，至少也送份贺礼过来。
林家人也来了。真是奇怪的很，薛氏走到哪里，都爱把儿子林光远带着。
沈宜莲一见到林光远，便觉得头痛。不着痕迹的将头扭了过去和沈宜芳说话，唯恐林光远发现自己。
然而事与愿违，不想来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林光远进来扫视一眼，很快便发现了沈宜莲的倩影，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毋庸置疑，林光远对沈宜莲确实很上心。不然，也不至于见到一次便黏过来一次。哪怕沈宜莲从不肯睁眼看他，也还是乐此不疲的往前凑。
就如同此刻一般。
林光远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笑嘻嘻的和各人打招呼。眼睛滴溜溜的瞄过沈家姐妹，最后，目光便停在了沈宜莲的脸上。
沈宜芳也极是厌恶此人，冷冷的应了一声，便故意扭过了头去不理他。
若云年龄最小，更无需敷衍林光远。只静静的站在一边就可以。
这么一来，沈宜莲只得勉为其难的和林光远打了个招呼。那副敷衍的样子，只要是长眼睛的，都能看的出来。
偏偏林光远从来不知道看脸色为何物，反而觉得冷着一张俏脸的沈宜莲别有一番美丽，径自看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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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雪熏
书号：1948257
书名：蕙质兰曦
简介：错把后娘当亲娘，一失足满腔皆是恨！重头再来，且看她斗智斗勇斗后娘！
第一百五十六章 齐聚王府
林光远的目光肆无忌惮的落在沈宜莲的俏脸上，沈宜莲岂能察觉不出来？
若不是顾忌着这里是王府，沈宜莲早就找个理由开溜了。偏偏一屋子长辈都坐在那儿聊天，此时告退是件很不礼貌的行为。沈宜莲也只得咬牙暗暗忍着。
林光远热情的笑道：“莲妹妹，多日不见你了。今天母亲说要到王府来做客，我料想你也会来，所以才特地跟了过来。果然遇上你了。”
这就是所谓的缘分了吧！哈哈！
林光远自我陶醉了。
沈宜莲简直想吐血了。早知道这个林光远回来，打死她也不来凑这个热闹。她勉强挤了个笑容，客套生疏有礼的应道：“林三少爷太过客气了。”
林光远无视沈宜莲的勉强和冷淡，兀自热情的说道：“上次不就说过了吗？见了我不必如此客气，喊我林大哥就行了。”喊林三少爷什么的，多见外啊！说起来，他们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少了，早该不拘俗礼了。
林光远自发的把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抛到了脑后，一厢情愿的认定自己和沈宜莲很有缘分。
沈宜莲生生的把到了嘴边的“呸”咽了回去，不停的告诫自己。不可以发脾气，不可以生气。她是淑女，一定要维持着千金小姐该有的风度。千万不可以在人前口吐恶言。
眼见着林光远缠着沈宜莲说个没完，沈宜芳等人同情沈宜莲之余，纷纷选择了明哲保身。各自扭过了头去，只当做没看见林光远这个人一般。
沈宜莲暗暗恼恨姐妹们不讲义气，又没什么好法子应付厚颜无耻赖着不肯走的林光远，很是可怜的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
正在此刻，就听得齐氏走过来吩咐道：“你们几个出去随意转转，切记不要走远了。”正厅里的客人越来越多，颇为拥挤，不如让女儿们都到外面转转散散心。
沈宜莲最是高兴，连连点头应了。
若云却是舍不得离开半步，虽然她只能遥遥的看着晔哥儿，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可是，哪怕就这么远远的看着，也觉得心中无比的安慰。
沈宜芳见若云呆在原地不肯动弹，忍不住笑着拉了她一把：“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快些走嘛！”这个四妹，今天总有些怪怪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眼睛直勾勾的，几乎眼都没眨过呢！
若云心里暗叹口气，只得跟在沈宜芳的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王府占地极广，丝毫不弱于沈府，景致更是优美。随意徜徉其中，让人有目不暇接心旷神怡之感。
沈宜莲摆脱了林光远的纠缠，彻底轻松起来，笑着说道：“四妹真是细心，居然还亲手为小世子准备了礼物。”眼睁睁看着四妹大大的出了一番风头，沈宜莲早已暗暗后悔，为什么她就没想出来这个好主意呢？
若云只当做没听出沈宜莲语气中淡不可闻的酸味，微微一笑：“不过是随手做的东西，登不得大雅之堂。”
沈宜芳调笑道：“大姐，以后我们可得跟四妹学着点了。”倒没什么恶意，纯粹是拿若云逗趣开心罢了。
沈宜蓉也笑着附和了两句。
若云故意做出羞答答的样子来：“姐姐们这么夸我，我都快飘到天上去了。”惹的众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沈宜敏惯例要泼些冷水：“依我看，四妹手艺确实也不怎么样。”
这近乎无礼的幼稚挑衅，只换来了若云淡淡的一笑，甚至连个回应也欠奉。倒是沈宜芳，顿时沉了脸，颇有些不快的白了沈宜敏一眼。
她和若云关系最要好，当然容不得别人数落若云。
沈宜敏兀自没有察觉，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明明没让我们准备礼物，四妹偏要偷偷准备一份，岂不是让我们几个都显得难看了？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怎么着也该跟我们通个气才是……”
沈宜芳不悦的瞪了沈宜敏一眼：“行了行了，些许小事，值得说这么老半天么？”就会欺负四妹，还不是仗着四妹脾气好不爱和人斤斤计较？
沈宜敏被噎的一愣，自觉很是委屈，却也不敢再出声。
对于沈宜芳的维护，若云觉得很是窝心。感激的看了沈宜芳一眼，悄然的握住了沈宜芳的手。沈宜芳俏皮的回了个笑容。
沈宜华忙打圆场：“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坐坐吧！”各人走了一段，也都觉得有些累了，欣然应了下来。
有了这么一个缓冲，原本尴尬的气氛又缓和了不少。
亭子里有干净的石桌石凳，还连着长长的走廊。亭子边有一个小小的池子，里面养着一些鱼。
沈宜蓉看了一眼，便兴奋的嚷了起来：“你们快些过来看看，这儿的鱼可真是漂亮。”
各人都纷纷探头张望，啧啧赞个不停。
若云哑然失笑，倒是暂时把沉重的心事都放到了一边。也跟着凑了过去欣赏起来。
这个池子里养的鱼，都是极为名贵罕见的。一条条大小不一，却是颜色各异，漂亮之极。在水中游来游去，煞是惹人喜欢。
沈宜芳看了很是心动，笑着说道：“待我们回去之后，便让母亲也造一个这样的小水池，养些鱼什么的。”
沈宜蓉很顺溜的接道：“二姐说的是，最好养些肥大一些的。”
沈宜莲愕然的追问：“为什么要肥大一些的？”依她看来，个头娇小的鱼儿更可爱呢！
沈宜蓉嘻嘻一笑：“这些个头太小了，吃起来没什么肉。当然要养肥大一些的，怎么着也得够我们姐妹几个吃一顿才是。”
众人都被惹的咯咯娇笑起来。若云也忍不住展颜一笑。这个沈宜蓉，真是馋的可以。居然又扯到吃上面去了。
正在几人有说有笑之际，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的响了起来：“表姐表妹，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啊！”
若云笑着转过身去：“箫表哥，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来者，正是齐箫齐笙弟兄两人。
齐笙虽然年长的多，不过，只要有齐箫在的场合，他一般很少说话。只微笑着跟在齐箫的身后。
齐箫却是满身的活力，飞快的跑了过来。站定在亭子中间，脸不红气不喘。笑眯眯的说道：“母亲她们都在那儿说话，我听的不耐烦，便跑出来了。没想到，倒是碰到了你们。”
沈宜芳不客气的嘲弄道：“王府这么大，你随便走走就能碰到我们。这倒是奇怪了！”明明就是特意找过来的，谁能看不出来。
齐箫脸都不红一下，嘻嘻一笑：“确实奇怪的很，我和大哥两人就是随便走了几步，没曾想便听到诸位表姐的声音了。”
齐笙见齐箫吹牛面不改色，忍不住笑了：“二弟，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们两个明明‘随便’走了小半个王府吧！”
诸位少女都掩嘴笑了。
若云明亮的双眸里满是笑意，在这样的目光下，齐箫厚如城墙的面孔总算隐隐泛红了，嘴里兀自抱怨道：“大哥，你在人前也给我留些颜面嘛！”
齐笙立刻一本正经的应了下来：“好，下次再有此类情况，我绝不多说就是了。”齐笙生性严肃，极少开玩笑。说出此话的时候，很是认真。
齐箫拍拍脑门，很是苦恼：“拜托你，大哥，你别这么认真好不好。我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干嘛答应的这么认真。”
兄弟之间本该随意亲热些，哪里需要这么拘谨。偏偏齐笙处处让着他照顾他，不管他说的合理不合理，一律点头。
害的他一见到齐笙这副模样，便浑身无力头痛不已。
齐笙也不辩驳，只笑了笑。
齐箫待他亲热随和，他心里不是不清楚。只是，他也很清楚自己和齐箫之间的身份差距。齐礼和袁氏把所有的希冀都放在了齐箫身上，他这个庶出的长子在齐府实在没什么地位可言。
这种长久的忽视，也造就了齐笙沉默寡言的性格。在人多的场合，几乎很少说话。
沈宜华虽然竭力克制自己，可目光仍旧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齐笙。待见到齐笙脸上温柔之极的微笑时，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涩。
一腔相思最是恼人，奈何心不由己啊！
若云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忐忑紧张了这么多天，今天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晔哥儿和昔日主子萧婉君。
现在的她，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那就索性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
报仇一事不能心急，需要慢慢筹谋。而她要做的，就是慢慢的积蓄力量……
想及此，若云的目光愈发的深邃沉着。
齐箫细细的打量若云几眼，颇有些惊艳之感。他一直知道她是美丽的，只是，她的萝莉外表也让他不敢起任何邪念。只是，今天她细心装扮过了一番，还特地上了些妆，看起来，倒有了些少女的风姿。
尤其是发钗上那颗硕大圆润的美丽的珠子，在阳光下闪耀着柔和之极的光芒，映衬着她更显得精致美丽。
齐箫向来不懂含蓄为何物，很是直接的赞道：“晴妹妹，你今天可真是漂亮。”
第一百五十七章 直冒酸水
若云嫣然一笑：“表哥谬赞了。”
沈宜莲打趣道：“他字字出自真心，我们可都看在眼底呢！”
齐箫丝毫不介意这种不痛不痒的玩笑，兀自笑嘻嘻的说道：“我刚才说的不完整，现在要更正。今日表姐们都十分漂亮，我的眼都快忙不过来了呢！”
这话将在场的少女都拍了一遍，各人自然都有了笑意。
若云含笑看着齐箫发挥嘴皮子麻溜的本事，很快和表姐们聊的热乎起来。心里不由得感叹，有齐箫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笙不说话未免太过显眼。
若云浅笑着和齐笙说道：“大表哥，表姐她们人呢？”
齐笙笑着答道：“她们陪着母亲在里面坐着说话呢！我本不想出来，偏偏二弟待不住，硬是拖了我出来。”齐箫出来转悠的目的是什么，齐笙自然也清楚的很。对齐箫倒是多生出了一份佩服。
小小年纪，便勇于表达自己的喜欢之情，真是让他这个做大哥的汗颜！
若云对温文尔雅的齐笙颇有好感，便闲闲的和他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沈宜华在一旁看着，踌躇了片刻，终于鼓起了勇气上前两步：“大表哥，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可好？”
对一个妙龄少女来说，主动和自己的心上人说话，可是需要很大勇气的。
齐笙很是有礼的应道：“有劳表妹惦记，我一切安好。”虽然只是有礼貌的应酬，并不见特别的热情，也让沈宜华一直提的高高的心安然的落回了胸膛。
沈宜华展颜微笑：“这儿的池子里养了好些鱼，不知是什么品种。我们看了半天，也认不出来。大表哥，你也来看看可好？”
面对美丽少女的软语相求，只怕哪一个少年也无法拒绝。
齐笙却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才笑着应了。
沈宜华顾不得再计较齐笙那片刻的停顿，笑着和齐笙并肩走了两步，一起欣赏起了池子中的鱼来。
若云在一边看着，心底不由得暗暗叹息。这情形再明显不过，从头到尾，齐笙对沈宜华都没有什么特殊的好感。都是沈宜华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
不过，此刻想这种事情实在太过煞风景，不想也罢！
若云将目光移了开去，正巧迎上齐箫含笑的欣赏目光，心里微微一动。
但凡是女子，没有不爱美的。若云也不例外。今天盛装打扮，固然是因为要见萧婉君，不愿意在昔日的主子面前低了一头。还有一些难以启齿的理由，比如说，想让赵元灏小小的惊艳一下什么的……
倒是没想到今天齐箫也跟着来凑热闹。
而齐箫，却是对她最最留心的那一个，毫不吝啬赞美的目光。
若云一直压抑沉闷的心情，忽的晴朗了起来。
齐箫笑着问道：“晴妹妹，你今天戴的这支发钗可真是别致。上面这颗珍珠真是又大又美！”
若云莞尔一笑：“这是夜明珠，不是珍珠。”当时她初见这支发钗，也是这么认错的呢！
齐箫咋舌：“不是吧，居然把夜明珠镶嵌在发钗上。太奢侈了！”传说中，夜明珠价值连城，怎么会如此随意的镶嵌在发钗上，被一个小女孩子就这么随意的戴了出来？要是放在现代，只怕要用保险箱牢牢的锁住才能放心的下。古人真是大手笔啊！
不过，还真是好看的不得了……
若云对齐箫原本的身世也算有了一些了解。听到他如此夸张的赞叹，便明白过来。看来，这夜明珠在他的那个国度里，定是极为罕见的东西。
“这是叶姨娘送给我的。”若云提起叶姨娘，目光很是柔和。
齐箫对叶姨娘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只知道她是晴妹妹这副身子的生母。闻言也没有多少感触，笑着说道：“总之，你戴着这支发钗好看的很。”
等一等，她今天到王府来，为什么打扮的如此耀眼？
齐箫的脑中迅速的掠过了一张俊美无匹贵气凌人的男子面孔……然后，齐箫的好心情一下子跑走了一半。
是因为赵元灏的缘故吗？她才会如此精心的装扮自己？
齐箫的笑容依旧，眼中的亮光却黯淡了不少。
若云对齐箫也算了解了，见他目光中流露出不痛快，不由得问道：“表哥，说的好好的，你这是怎么了？”
周围这么多人在，这么多双耳朵在听，齐箫哪有详说的心情。含糊的一笑，随口敷衍了过去：“没什么，我就是想着，我们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了吧！”
若云明知他在扯谎，也没闲工夫追问，笑着点点头。
沈宜芳闲闲的扭过头来：“哟，你们俩终于说完了啊！”每次都顾着自己说话把别人晾在一边，真是过分。
对于沈宜芳的调笑，齐箫早已有了免疫力，咧嘴一笑：“可不是么，都说完了。我们还是回去看看吧！不然，小世子抓周的热闹我们可就赶不及了。”
被齐箫这么一提醒，若云也反应了过来。晔哥儿抓周这等大事，她可不愿意错过，还是快些回去才好。
沈宜华却是一行人中最不愿意走的那一个。今天是她第一次和齐笙靠的如此近，也是唯一的一次单独说话。虽然齐笙说的不多，只寥寥几句。也足够沈宜华开心的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的走了回去。待走到院子门口，却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从后面传了过来。
若云对这脚步声很是敏感，顿时停住了脚步。
“你们怎的在这里？”赵元灏低沉磁性的声音传进了各人的耳中。
沈宜莲抢着应道：“我们几个随意出来走走，正打算进去呢！”
赵元灏低低一笑：“母妃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现在便是接晔哥儿过去举行抓周仪式。你们都一起来吧！”
众人皆笑着点头应了。
齐箫一反常态的没有多说话，看似漫不经心，其实一直在密切留意着若云的反应。
一向平静自持的若云，自打赵元灏出现的那一刻起，便显得有一些异常。眼睛分外的明亮，笑容也格外的温柔。
齐箫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的直往外冒。
太偏心了，可从没见过她用那样的温柔笑容看过自己呢……
每次见面，都是他热情的主动凑过去。她偶尔露一抹微笑，他便高兴的不得了。她不搭理他，他也习以为常。心想她定然是天生冷情矜持，时间长了，熟悉了自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可是，为什么一对着这个赵元灏，她就变了个人似的？还笑的那么灿烂明媚……
更令人不爽的是，赵元灏有意无意的多看了若云两眼。
哼！赵元灏啊赵元灏，你都是一个大叔了好不好。老盯着小女生看，是个什么意思？
齐箫一肚子窝火郁闷，又不好说出来，只得耷拉着脑袋跟在若云身后。心里暗暗期盼着若云留意到他的不快。
此时的若云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面昂首迈步长身玉立的赵元灏身上，一时之间却是没留意到齐箫的不悦。
齐箫等了半晌，也没等来若云的软言相劝。待抬头一看，才发现若云压根看都没看他一眼。
齐箫那个羞恼啊！
“晴妹妹！”齐箫低声的喊了句，已然停下了脚步。
若云一愣，终于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很是疑惑不解。好端端的，齐箫绷着一张臭脸做什么？脚下自然也停顿了下来。
前面的众人都跟着赵元灏走了进去，倒是没留意到齐箫和若云两个已经在院子门口停住了。
齐箫见总算有了单独说话的机会，立刻哼了一声，充分的表示出了被忽略的不满。
若云往日里机灵聪慧，今天却愣是没看出齐箫是在为什么生气，不解的问道：“你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齐箫在心里暗暗洒了一把男儿泪，诶，今天可真是彻底被无视了。简直太伤自尊了嘛！
若云见齐箫板着脸不肯说话，虽然没明白过来其中的奥妙，却心底一软。每次，都是齐箫来哄她高兴。罢了罢了，今天就换她来哄他一次好了。
想及此，若云放柔了声音：“表哥，你到底是为什么不高兴了嘛，告诉我好不好？”
齐箫何曾见过若云如此软言软语的时候，心里一荡，脸上自然有了笑容：“我没有不高兴，就是想喊你一声罢了。”刚才那点子不快忽的不翼而飞了。
要是晴妹妹能一直待他这么温柔，该有多好啊！
谁先喜欢上，谁就低了一头。此话果然一点都不假。齐箫本是满肚子不快，若云只一个温柔的笑容，便让他转怒为喜了。
若云哑然失笑。这个齐箫，一会儿高兴，一会儿生气。情绪变的比女孩子还快呢！简直就像有变脸的绝活似的。
现在晔哥儿的抓周仪式最重要，若云也没多少心情和齐箫闲扯，笑着说道：“箫表哥，我们快些进去吧！别错过了晔哥儿的抓周。”
齐箫这次倒是听话的很，乖乖的应了，跟在若云的身后走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抓周仪式
赵元灏抱着晔哥儿，萧婉君亲热的依偎在他的身边。
男的俊，女的美，孩子更是漂亮。好一幅唯美和谐的画面！
若云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那分明是她的孩子，却被萧婉君正大光明的据为己有……
若云生生的将那股涌到了眼角边的泪水又逼了回去。脸上居然还挤出了些许笑容来。
齐箫早已察觉到了若云的异样，心里悄悄的琢磨了起来。
奇怪啊奇怪，她一直在盯着看的，居然不是世子赵元灏，而是那个端庄美丽温柔的世子妃......
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
齐箫开始认真的思索起了她身上的种种异常之处。有一点非常明显，她绝不是以前的晴姐儿。她就和自己一样，都是一抹游魂进驻到了溺毙而亡的孩子身上，也就是所谓的穿越了。
一开始，他很自然的认定她和自己是现代人。虽然她矢口否认，他也对此深信不疑。只认为那不过是她的托词罢了。
然而接触的时间久了，他才慢慢发现，她说的是事实。她对他的世界一无所知，她对关于现代的一切东西都感到新鲜有趣。那种惊讶和新奇，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
也就是说，她和他根本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
那么，原来的她，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在心里做个无数个假设，又一一的推翻。直到赵元灏的出现，她的异常反应，才让他有了最接近事实真相的猜测。
或许，她本来就是这个时代的一名女子……
越仔细琢磨，他越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别的不说，单只说适应能力，她就比自己强了不知多少倍。言谈举止，细微之处都丝毫不露破绽。如果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适应能力？
还有，她偶尔的沉默、落寞、凄苦和哀伤，分明是有着不堪回首的惨痛过去……
再联想起她看着赵元灏的仰慕的眼神，还有看着世子妃萧婉君的阴鸷沉默，齐箫的心忽然一动。
前世的她，难道和这对夫妻之间有什么样牵扯不清的纠葛？
齐箫不动声色的仔细打量着若云，脑子里飞速的转个不停。
若云却像是察觉到了他的注目，淡淡的瞄他一眼，然后便恢复正常，再也没有频频看向世子和萧婉君。
齐箫将满腹的疑问都按捺了下来，笑着低语：“晴妹妹，世子和世子妃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璧人呢！”
不是若云多心，实在是齐箫刚才犀利的眼神太过敏锐，似乎窥破了她心底的秘密一般。再加上这句意味深长的试探，若云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应付：“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呢！”
若云的笑容温柔可爱，嘴角便有两个极小的可爱笑涡。横看竖看也看不出丝毫异常。
齐箫简直怀疑刚才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若云却低声的笑道：“小世子真是可爱的很，我一看到他，不免就想到叶姨娘。等再过上几个月，叶姨娘说不定也会生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呢！”那语气活泼而欢快，又带着几分亲昵。
淡淡的少女体香在鼻息间萦绕，齐箫哪里还有心思再去琢磨那些有的没有的事情，忙笑着附和：“那是肯定的。叶姨娘美貌如天仙，舅舅也是个顶尖的帅哥，生出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若云见齐箫恢复正常，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接下来，可得好好的克制自己，千万不要露出任何马脚才是。
尤其是不能让齐箫看出一丝异常。
接下来的时间里，若云果然表现的异常从容。
从萧婉君的院子里，移步到王妃沈湘的住处。再到一堆客人拥挤在一起，看着小世子坐在宽大的桌面上抓东西，若云都没有往前凑。只是站的远远的看着。
晔哥儿身边放了很多的零碎物件。有书本，有弓箭，有算盘，有象征着各种行业的小物件。还有一些明晃晃的玻璃珠子和一些漂亮精致的小玩具。
抓周仪式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不过，大人们总希望孩子能一手抓到书本，或是弓箭什么的。似乎这样便能象征着孩子将来大有出息。
而一把抓住没什么用处的小玩意儿或是漂亮珠子什么的，就难免会有让人留下此子将来没什么出息的感觉。
因此，沈湘赵颀都满脸期待的看着稳稳坐在那儿的晔哥儿，殷切的希望晔哥儿能一举抓中书本。
偏偏晔哥儿本就不好动，被放在大大的桌子上坐着，居然就这么一动也不动。
沈湘满面笑容凑到晔哥儿前面，温柔的说道：“晔哥儿，你喜欢什么，就伸手去拿好不好？”
晔哥儿像是听懂了，又像是没听懂。睁着圆溜溜的黑亮双眸，直直的盯着沈湘看。那模样简直让人疼到了心坎里。
萧婉君见状，忙微笑着哄道：“晔哥儿，乖，喜欢什么就抓过来。”
晔哥儿这次像是听懂了，偏过头打量周围各种物件，像是在审视哪一样东西更合他的心意似的。
在一旁围观的亲朋好友们，有默契的住了嘴，一起笑着看向今日的主角人物。
晔哥儿歪着头看了半晌，终于看中了什么似的，伸出小手，依依呀呀的喊着。
平日里被伺候照顾的无微不至，晔哥儿着实没有主动要什么东西的经验。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张口。只可惜，他嘴里冒出的叽里咕噜，在场的没一个人能听得懂。
萧婉君掩嘴一笑，眼里满是爱怜。换在往日，她早就主动拿给晔哥儿了。不过，今天是抓周，不管怎么说，也得晔哥儿自己动手才是。
赵元灏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儿子，笑着说道：“喜欢什么，就自己去拿。”
晔哥儿哪里能听得懂这么复杂的话，不过，周围的人光是笑，却无一人替他动手。他小小的心灵里总算反应过来了，今天，他得自己亲自动手啦！
晔哥儿费劲了力气，终于从坐姿变成了趴在桌子上。翘着白白嫩嫩的小屁股，试探的往前爬。那可爱的模样，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会心一笑。
若云看的目不转睛，心里浮起一丝骄傲。她的孩子，果然又聪明又伶俐又乖巧又讨人喜欢，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一百倍。
只是，那骄傲里，又有说不出的酸楚和难过。那明明是她的孩子，可她也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晔哥儿罢了！
齐箫一直厚颜赖在若云身边，时不时的关注着若云的脸色变化。待见到若云的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哀伤时，心里也跟着狠狠的纠痛了起来。
明明这里所有的人都在笑着，唯有她，却是那般的落寞和难过。
他甚至听到了她心中悄然流泪的声音。
齐箫悄悄往若云身边凑过去一步，低低的说道：“晴妹妹，你若是不愿意待在这里，我陪你出去好不好？”他实在不忍见她这般模样。
这一刻，他不想再去深思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他只想抹去她眼中的那抹哀伤。
若云默然片刻，坚定的说道：“我不想出去。”她要留在这里，她要亲眼看着晔哥儿的抓周仪式圆满结束。
哪怕她什么也做不了，哪怕她连抱着孩子的机会也没有，哪怕她只能像个陌生人一般远远的这么看着。她也心甘情愿！
齐箫不明白她的坚持和执着，却不假思索的点头：“好，那我陪着你。”说完，便小心翼翼的又靠近了一点点。两人亲密的并肩而立，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
若云原本冰凉的四肢，似乎因为齐箫的靠近有了一些温度。
“你靠的这么近做什么？”若云因为齐箫的靠近，浑身都不自在。白皙娇小的脸蛋上迅速的飞起了一丝红晕。
齐箫咧嘴一笑，讨好的说道：“我要陪着你，当然要靠的近一些。不过，我又没碰到你的身子，也不算逾矩吧！”
此时的女子大多矜持，和男子之间是该保持一定距离的。齐箫虽然早就想试试拉着晴妹妹的小手是什么滋味，却是不敢随意逾越。
不过，今天光是这么并肩站在一起说些悄悄话，齐箫便有种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的感觉了。
若云白了他一眼，又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晔哥儿的身上。
被齐箫这么插诨打科的一打岔，若云的心情倒是轻松了不少，眼里浮起了温柔的笑意。
晔哥儿正在努力的爬着，小屁股撅的高高的，两条小腿费力的往前蹬。
玻璃珠子？看都没看一眼。小算盘？盯了片刻便不屑一顾。小弓箭？这倒是有点意思。
晔哥儿趴在桌子上，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了那把金子做的小弓。
赵元灏的眼立刻亮了起来，连连说道：“好好好！我的儿子果然是好样的。”
当下，便有人开始恭维，什么子承父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类的。赵元灏心情甚好，照单全收了。萧婉一脸骄傲，看向晔哥儿的眼神满是宠溺。
沈湘则高兴的一把抱起孙子，在晔哥儿嫩乎乎的小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心里真是得意极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正面接触（一）
抓周仪式圆满结束之后，便开始了酒宴。
若云随着姐姐们坐在了一起。王府里的酒宴规格自然不会差，各种美味佳肴源源不断的端了上来。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那一大碗细细的如同粉丝一般的东西。
竟然是鱼翅！
沈宜芳虽然吃惯好东西，也不由得咋舌了：“今儿个，我们可真是有口福了。”
虽然在座的各人都吃过，不过，在酒宴上出现这等昂贵的食材，足以显示王府的气派。
沈宜蓉和沈宜敏两个都嘴馋的很，连吃了两碗才停手。若云却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筷子便停手了。
沈宜芳微微有些奇怪，凑过来问道：“四妹，你今天是怎么了？好似没什么胃口啊！”
若云敷衍的一笑：“早上吃的多，肚子还不怎么饿呢！”轻易的就将沈宜芳敷衍了过去。
酒宴散后，自然还有惯例的看戏。今日，王府请来的戏班子却是和往日不大一样，居然是个武生班子。在戏台上翻筋斗耍银枪，热闹的不得了。一向不爱看戏的男孩子们也都被吸引了过去。
至于女孩们，就更不用说了，一个个捏着帕子掩着嘴，红着脸小声的议论着台上的武生哪一个更俊。
自从酒宴散了之后，萧婉君便领着晔哥儿走了，并未留下看戏。看来，定是带着晔哥儿回院子休息了。
若云忽的涌起一个强烈的冲动，现在就去萧婉君那里。这个时候，一定没什么人在。说不准，她便有和萧婉君单独说话的机会……
这个想法在心里翻腾个不停，怎么也压制不住。
若云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溜了出来。
香菱虽然对正在上演的武生戏念念不舍，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忙跟了出来。
若云顿了顿脚步，低声吩咐道：“我随意出去走走，你不用跟来了。”
香菱一愣，忙说道：“这哪儿成，小姐第一次来王府，要是不小心走丢了怎么办？奴婢跟着，总好照应着一些。”她可不敢放任小姐就这么一个人在王府里乱转悠。
若云略带自嘲的一笑：“你放心吧，虽然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也绝不会走丢的。”在这里，她曾经生活过近四年的时光。只怕闭着眼睛也能摸清每一条小路。怎么可能会走丢？
香菱还待说什么，若云定定的看了过去，那眼神里着不容错辨的坚持。
香菱心里一动，自然的停住了脚步。
主仆之间，自然是很有默契的。小姐这么坚持，她还是顺着小姐的心意好了……
香菱眼睁睁的看着若云几步走出了视线。然后转了个弯，便不见了人影。心里忽的冒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没记错的话，小姐应该是第一次来王府吧！为什么好似对这里很熟悉的样子？
算了算了，还是别多想了。
香菱将这个奇怪的念头压了下去，专注的看起戏来。
若云寻了条小路，一路向萧婉君的院子里走过去。脑子里却在不停的转着各种念头。
见了萧婉君的面，她该说些什么？
坦承自己的身份怒骂萧婉君一通？这个想法第一个窜了出来，想到那种痛快淋漓针锋相对的场面，若云便觉得热血上涌，浑身激动。
只是，稍微一深想，便知道这是最最愚蠢的做法。
姑且不论萧婉君是否相信，她这么做，却是将自己的身份暴露无遗。这一年来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苦心维持的秘密，便一下子展露在众人面前。只怕非但动不了萧婉君一根汗毛，反而会被当成怪物。今后在沈家再也无法立足……
不，不可以这么做！复仇再重要，也不能把现有的所有都搭上。生命如此宝贵，她最先做的，应该是要好好的活下去！
若云深呼吸一口气，将这个诱人的念头尽数压回了心底。
想来想去，若云才发现，满脑子复仇念头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如何实施。
萧婉君贵为世子妃，又因为“生”了小世子备受宠爱。她一个小小的沈府庶女，如何能撼动萧婉君的地位？
若云脑子里不停的想着这些，却是没有丝毫沮丧。现在没办法对付萧婉君，不代表将来也没法子。总之，她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现在，就让她先给萧婉君留下深刻的印象好了。
若云挺直了身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翩然的走了过去。
正在守门的小丫鬟是张生面孔，见了若云，连忙上前来行礼问安。
若云笑着说道：“烦请进去禀报表嫂一声，就说沈家四小姐求见。”
那小丫鬟忙点头应了，刚走进去没两步，就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在门口好好守着，乱跑做什么？要是放了不相干的人进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却正是容妈妈的声音。
小丫鬟无辜的辩解：“沈家的表小姐来求见，让我进去通报一声……”
话犹未完，就听到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清灵美丽的小女孩翩然走了进来：“是我让她进去禀报的。怎么了？这位管事妈妈莫非嫌我是个不相干的人，不想让我进来么？”那通身流露出的高贵气质，顿时把容妈妈震住了。
容妈妈一愣，连忙陪笑道：“表小姐这么说，可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这就进去给您通报。”
若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此刻，她的心中居然无一丝激动，有的，是冰雪般的冷静。
不肖片刻，就见容妈妈笑着回转：“表小姐，您快请进，世子妃正在陪小世子玩耍呢！”
若云抿唇一笑，若有所指的说道：“那我可得进去看一看才是。”说着，便笑盈盈的走了进去。
容妈妈微微一愣，忙跟了上去。心里却陡然升起了一丝疑云。
奇怪，这位表小姐明明面容无比陌生，可那笑容为什么又如此的熟悉？
那莫名的熟悉感，让容妈妈的心里觉得很是不安。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若云无需人带路，轻车熟路的走进了正厅，然后从正厅的屏风后绕了进去，进了内室。容妈妈跟在后面看着，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心里越发的忐忑起来。
若云却没有闲暇去回头看容妈妈一眼。因为，她已经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笑闹声。
晔哥儿在若虹的搀扶下，正费力的走着。萧婉君半蹲在地上，手中拿着一个铃鼓，叮叮咚咚的发出响声吸引晔哥儿的注意力。
晔哥儿心情甚好，张着小嘴呵呵的笑着，直直的伸出小手去抓。萧婉君却不让他抓住，笑眯眯的往后退，引着晔哥儿迈着步子往前走。
若虹早扶的腰酸背痛，却是丝毫不敢喊累，兀自满脸笑容。
好一副温馨和乐的场面！
若云的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快活的说道：“呀，你们在陪晔哥儿在练走路么？我也要一起玩。”说着，便笑嘻嘻的凑了过去。
萧婉君笑着提醒道：“晔哥儿有些认生，不喜欢别人随意碰他。表妹还是在一边看着就好。”
若云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俏皮的说道：“该不会把晔哥儿吓哭吧！”边说，便试探着伸出手搀扶住了晔哥儿另一边的小胳膊。
若云表面如常，其实，心里紧张极了。唯恐晔哥儿露出嫌弃或是害怕的眼神。
晔哥儿停住了脚步，扭过头来打量身旁的若云。
萧婉君一愣，立刻起身打算过来哄晔哥儿几句。平日里，晔哥儿极讨厌陌生人碰他。哭倒是不会，可也会撅嘴巴闹小脾气呢！
还没等走过去，萧婉君便愣住了。
晔哥儿非但没有闹脾气，居然还很是亲热的冲若云咧嘴一笑。
若云的手微微颤了一下，脸上露出由衷的欢喜和激动：“晔哥儿在朝我笑呢！他一点都不讨厌我。他很喜欢我呢！”激动之余，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婉君诧异之余，也笑了起来：“是啊，晔哥儿很喜欢你呢！”真是稀奇，晔哥儿还从没对初见一面的人如此热情过呢？
若云哪里还有心情再去看萧婉君一眼，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晔哥儿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和孩子接触。也是第一次碰触他。
此刻，她心里的悸动和欢喜，无人能懂。
若云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晔哥儿的胳膊，扶着他慢慢的往前走。晔哥儿显然很是喜欢若云，紧紧的依偎在她的身边，居然把若虹都晾到了一旁。
或许，这就是血缘浓于水吧！哪怕若云已经换了副身子，哪怕母子俩从未见过面。可在这一刻，却是异常的契合，心心相通。
若虹趁机松了手，站起身笑道：“表小姐和小世子真是很有缘分呢！奴婢从没见过小世子对谁这么亲热。”
要是晔哥儿对王妃或是世子妃如此亲热，倒是很正常。不过，对一个初次见面的表小姐如此依赖，却很是令人诧异了。晔哥儿的怕生和排斥陌生人的触摸可是出了名的。
萧婉君笑容如常，眼里却闪过一丝复杂不明的意味。不由得细细的打量起这个今天刚认识沈家表妹来。
第一百六十章 正面接触（二）
只见这位沈家四小姐，约莫九岁左右。个头娇小，面容精致美丽，穿着得体淡雅，嘴角挂着甜甜的笑容。宛如枝头的含苞待放的花朵，悄然的散发出女孩子的秀气和美丽。
像是察觉到萧婉君正在打量她，只见她笑着看了过来，眉眼弯弯。
萧婉君不自觉的回了个笑容。
若云想过无数次再见到萧婉君会是什么反应。不管怎么想，也绝料不到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她居然能若无其事的和萧婉君共处一事，甚至还可以对着萧婉君笑……
明明那股恨意从未消褪，甚至因为亲眼见到萧婉君活的风光如意而更加的强烈。不过，她已经能冷静的面对昔日的主子如今的仇人。
若云，你果然是好样的！
若云微微一笑，甚至亲热的和萧婉君攀谈起来：“表嫂，晔哥儿长的真是漂亮，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可爱讨人喜欢的男孩子呢！”
这句夸赞的的确确发自肺腑，和那种虚假客套的敷衍之词完全不同。萧婉君当然能分辨的出来，不由得抿唇笑了。忽然对沈家小表妹生出了些许好感来。
不过，接下来的话可就没那么入耳了……
若云笑的时候嘴角边有着小小的笑涡，分外的可爱：“我看晔哥儿，跟表哥长的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不过，倒是一点都不像表嫂呢！”
看似无心的天真话语猛然扎进萧婉君的耳朵里。
萧婉君被戳中了最痛处，脸上的笑容都有些走样了：“孩子长的像他父亲，自然就不像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这些话，平日里各人都在心中暗暗思忖，无人敢当着萧婉君的面说出来。因此，萧婉君大可以自欺欺人，一厢情愿的当孩子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
可这个小表妹却肆无忌惮的掀开她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若虹和容妈妈很明显的紧张起来，连大气都不敢喘。这个天真的表小姐，居然敢把众人心目中的疑惑就这么直直的说了出来，真不知该夸她胆大还是无知天真。
而世子妃萧婉君，看似温和的应了过去，其实，熟知她脾气的人都知道，她已经很不高兴了……
若云当然很熟悉萧婉君的脾气。萧婉君素来以温柔端庄亲切随和示人，从不在人表露出丝毫不快。哪怕再生气再不高兴，也会维持着笑容。像现在这般笑容已经很勉强的时候，说明萧婉君很生气很生气。
若云心里别提多痛快了，脸上还是那副无邪的可爱笑容，故意惋惜的叹道：“那倒真是可惜了。表嫂长的这么美，偏偏晔哥儿没一点像表嫂的地方。诶，真是好可惜！”
真是狠狠的出了口恶气啊！反正箫婉君自恃风度，绝不会和她这个小女孩翻脸的。就让萧婉君气的内伤好了。
萧婉君已经快笑不出来了，偏偏还得附和着：“是啊，我也觉得有些可惜呢！”
容妈妈硬着头皮插嘴：“表小姐，小世子沉的很，还是让老奴来扶着他走路吧！”务必要把话题扯开，不能再让这位表小姐胡扯下去了。没见萧婉君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么？
若云哪里舍得放开晔哥儿，忙笑着说道：“一点都不沉，我不累呢！”说完，便笑嘻嘻的扶着晔哥儿往前走，专注的不得了，再也没闲空说话了。
今天“收获”也不算少了，还是到此打住好了。也免得萧婉君起了疑心，日后想再见晔哥儿可就不容易了……
想及此，若云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身边的小人儿身上。
晔哥儿刚满一周岁，正是蹒跚学步的时候。有人搀扶着，便能在屋子里走上几圈。若是松了手，却是不敢迈步了。
若云细心的握着晔哥儿软软的小胳膊，隔着一层衣裳，也能感觉到晔哥儿温热的体温。那温度，从手心处，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愿意用所有来交换此刻的幸福！
背对着箫婉君和若虹她们，若云终于放任自己温柔爱怜的看了晔哥儿两眼。似要把这一年来对孩子的爱和思念都倾斜出来。
晔哥儿也走累了，正停步微喘。似是感受到若云无比温柔的目光，晔哥儿也在此刻抬起头来。黑亮的大眼直直的看向若云。
四目相对，晔哥儿的黑亮大眼满是依赖，若云的心里陡然一动，又是欢喜又是酸楚。忍不住颤颤巍巍的喊了声：“晔哥儿，让我抱一抱好不好。”
晔哥儿对“抱”这个字眼却是无比的熟悉，很是欢快的嚷道：“抱抱！”
若云强忍住那份狂喜，小心的伸出双臂，将晔哥儿抱了起来。
若虹和容妈妈都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走了过来：“表小姐，小世子这么沉，你哪里能抱得动。”
萧婉君也紧张的看了过来。
若云却已经将晔哥儿抱了起来，笑着转过头来，俏皮的说道：“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我不是抱动了么？”这副小身板确实年龄小了些，也难怪各人都不放心。
只是，抱着孩子的感觉如此的美好，若云实在舍不得将晔哥儿放下来，索性厚颜抱着晔哥儿走到萧婉君身边坐了下来。
现在想来，年龄变小了，好处也是很多的。至少，可以当做看不懂各人眼中的不放心，可以任性的抱着晔哥儿不撒手。
萧婉君已经从刚才的不快中恢复了过来，笑着说道：“表妹，你倒是很喜欢孩子呢！”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不应该对玩耍嬉闹更感兴趣么？如此喜欢孩子的，倒是少见。
若云轻描淡写的应付了过去：“是啊，我一直很喜欢小孩子，尤其是像晔哥儿这么大的，最是可爱了。我们府里的叶姨娘，如今也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我就会有一个弟弟了呢！”然后悄悄的补充了一句：“叶姨娘是我的生母。”
萧婉君笑着点头，心里总算释然了。心想难怪这位小表妹如此的喜欢孩子，原来是移情作用啊！
正在此刻，就听到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萧婉君面色愈发的柔和，笑盈盈的起身相迎。
赵元灏冷峻的面孔在进了屋子之后，便柔和了起来，微笑着说道：“晔哥儿睡了没有？”
萧婉君笑道：“还还呢，今天晔哥儿心情好的很呢！”说着，冲若云那边努努嘴：“看，我们的晔哥儿居然很是喜欢小表妹呢！”
赵元灏很自然的也看了过去，不由得哑然失笑。可不是么，一向认生的晔哥儿居然在若云的怀里待的甚是愉快。小嘴里甚至调皮的吐着口水泡泡玩耍起来。
再看若云，一脸温柔的微笑，眼神里满是欢喜和怜爱。看的出，是真心的喜欢晔哥儿。
赵元灏笑着走上前去：“表妹，看不出你倒是颇有孩子缘。晔哥儿可极少对初见面的陌生人如此亲热呢！”
若云绽放出可爱的微笑：“或许，是我跟晔哥儿特别的有缘分吧！”那犹带着稚气的微笑，却又有着说不出的娇媚。散发出独特的美丽。
赵元灏竟然看的楞了一愣，旋即有些汗颜的警告自己。她还是个孩子呢，自己居然在这儿心猿意马，实在是太猥琐了……
赵元灏忙收敛了亲切温和的微笑，改而淡然的口吻：“是吗？那以后有空可要多来和晔哥儿做伴。”这当然是纯粹的客套话。
若云却欢喜的一口应了：“多谢表哥的邀请，那以后，我可就常来打扰了。到时候，表嫂可别嫌我烦才是呢！”反正，她现在是个孩子，说什么做什么都无需顾忌太多。
赵元灏生平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啼笑皆非。这个小表妹，好生的天真。难道真看不出他说的是客套话吗？居然就这么一口应了下来。真是可笑……又说不出的可爱！
萧婉君挥去心里的那点异样，笑着走上前来：“表妹想来做客，我们求之不得，哪里会嫌你烦。”
若云早猜到萧婉君会是这般反应，露齿一笑：“呀，表嫂也这么欢迎我，我可真是太荣幸了。”然后，便笑嘻嘻的逗弄着坐在腿上的晔哥儿：“晔哥儿，表姨以后常来看你好不好？要是喜欢，就笑一笑。”
晔哥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回了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还扑上前去，用湿漉漉的小嘴在若云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那一刹那，若云的心底似有鲜花盛开。她终于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花怒放！
若云再也控制不住的情绪，激动又欢喜，眼角都湿润了，紧紧的搂住晔哥儿。喃喃的说道：“晔哥儿，我好喜欢你呢！看来，我们俩真的一见如故，很有缘分呢！”
赵元灏在一旁看了，好笑不已：“晔哥儿亲你一口，你也不至于激动的又哭又笑的吧！要是让别人看见了，保不准以为是晔哥儿欺负你了呢！好了，快些把眼泪擦了。”
赵元灏一定没发觉，他的语气比平日里温柔的多。
萧婉君却很是敏感的察觉到了，心里微微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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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凌空媚
书号：1972710
书名：未必为仙
简介;修修仙，种种草，调戏调戏美男，人参就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