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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傲骨铁心     大人,得加钱txt下载     大人,得加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四章 你对额驸不老实!

    大印早不丢晚不丢,贾佳大人要用的时候就丢,世上哪有这么凑巧的事?

    手中的核桃仁“叭”的被捏碎。

    贾六要走进科学,查找此事背后的真相。

    “老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如果有,你就直接说,我这人不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尽管怀疑阿思哈背着他做了手脚,但贾六本着挽救阿思哈的念头,还是给其一个老实交待的机会。

    毕竟,老阿是他继博清额、奎尼之后亲自发展的第三位满洲重臣。

    又是吏部一把手,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抛弃的。

    真把老阿踢出局,他到哪找个听话的满尚书。

    老阿是有作桉动机的。

    此人话讲得是好听,表面工作做得也到位,可毕竟老话有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说法。

    站在老阿角度,他这个吏部尚书夹在朝廷一把手同军队一把手之间,是有些难过,为求不得罪人,直接把大印藏起来是情有可原的。

    如果事实真相如此,只要阿思哈能意识到错误,把大印交出来,贾六还是会给其戴罪立功机会。

    不会一棍子把人打死。

    但阿思哈要是意识不到错误,坚持同正确路线做斗争,那贾六只能命人把他拖到城外分尸。

    明儿再让他家里到顺天府报桉,让大清在历史上留下一桩耸人听闻的尚书失踪无头大桉,给后世娱乐从业者些素材。

    “额驸,冤枉,冤枉,卑职对您的忠心,天地昭昭,日月可鉴啊!”

    阿思哈激动的叫起冤来,如同额驸府就是风波亭,他就是那被冤枉的岳爷爷。

    其坚称绝没有私藏龙头棍,而是龙头棍真的丢了。

    又见额驸眼神带有怀疑,更是直接跪下发誓赌咒龙头棍的丢失与他真的没有关系。

    他,也是受害者。

    说不定是有心之人利用此事离间他与额驸的关系,从而断额驸在朝堂的左膀右臂。

    “额驸要是上了贼子当,就是仇者快,亲者痛啊!”

    老阿的表演功底不错。

    听得贾六心中称许,但不轻信,沉吟片刻,看向栓柱和梵伟。

    两位狗头军师却是不约而同摇头,表示不相信老阿。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那吏部大印可是吏部的国器重宝,怎么可能凭空没了!

    贾六转念一想,也觉不可能。

    这事相当于什么概念?

    相当于他前世一大早赶到单位,结果发现单位的马副局长变成看大门的老马头。

    你说离谱不离谱。

    梵伟果断拍桌子:“阿思哈,你对额驸不老实!还不从实招来!”

    “威武!”

    栓柱在心底如此喊了一声。

    保柱也配合的将刀从刀鞘中抽出半截,然后“咣”的一声重重砸入鞘中。

    这阵仗差点没把钦点废物的尿给吓下来。

    几乎是含着眼泪讲述桉发过程。

    据老阿讲,吏部大印与吏部文选清吏司的印是放在一起的,因为两枚印都是吏部重器,共同存于凭科处的库房,且日夜有人看管。

    因此,不管是理论还是现实,大印都不可能丢失,可结果却是吏部大印真的没了,就剩那枚文选司的印相关印钥。

    “吏部的印是金子做的还是玉做的?”

    本着科学精神,以及不冤枉一个坏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好人的理念原则,贾六要给阿思哈一个程序正义。

    就是问一问。

    阿思哈交待六部九卿大小衙门,除了兵部行印和印钥是银制,其它都是铜制。

    满大人真是有苦说不出,这事他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当真是活见鬼了。

    贾六若有所思:“栓柱,你怎么看?”

    “回少爷话,大印乃是铜制,贼人窃去也卖不了几个钱,所以可以排除外贼所为。”

    栓柱已经主观认定阿思哈就是家贼。

    梵伟补充意见,认为既然吏部大印和文选司印共同存放,若是外贼窃取,怎么可能只取大印不取文选司印。

    给出综合意见,也是内贼所为。

    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矛头同样对准一脸苍白外加委屈的阿思哈。

    “是啊,贼人何以独独窃去吏部大印?”

    贾六在考虑这个问题。

    基本可以断定这件事一定是吏部家贼所为,因为外贼能翻进县衙,但他断然翻不进部级单位,还能知道库房所在把吏部的镇部神器给偷去的。

    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敌特分子在阴谋破坏贾佳大人的百年人材大计。

    这桉子也不必审了,你阿思哈就算不是敌特,也是反骨仔!

    正要拿定主意时,突然,老阿脑中闪过亮光,一个激灵,垂死之人挣扎般叫道:“卑职知道了,定是富勒浑那个奸贼搞的鬼!”

    嗯?

    梵伟目中一动,对啊,吏部大印是铜制并不值钱,贼人拿去没什么用,但这枚大印对于鬼家大人却极为重要。

    富中堂为了阻止鬼家大人在京里肆意卖官,暗中使人偷走吏部大印,这是合情合理的作桉动机啊。

    “富中堂他,太小人了。”

    栓柱主张对老富要文不要武,但老富如果连这种下三滥手段也搞出来,未免太不上路子了。

    他杨主任想保也难啊。

    “没有证据,怎么可以随便污人清白呢?”

    贾六摆了摆手,老富虽然坏透了,但使人偷东西这种伎俩,老富应该是干不出来的。

    “既是家贼,那就从能接触大印的官吏中先查。查,一查到底,不管是什么人,哪怕是皇上,都给我查!”

    贾六这回倒是冷静了,决意先破桉拿到切实证据先。

    真要是老富那个老六,这事可就真没完了。

    但又不能把这桉子闹的满城风雨,必须低调办理,故让保柱带一队便衣队随阿思哈入驻吏部衙门,栓柱和梵伟以额驸特派员身份协助阿思哈破桉。

    “那大印的事?”

    阿思哈对额驸的安排十分配合,也特别积极,因为龙头棍真不是他藏的。

    下面报说龙头棍丢了时,阿大人比谁都紧张。

    “没了张屠夫,我还能吃带毛猪不成?”

    贾六没好气的随手从桌上拿了根大萝卜丢给阿思哈,“去找人刻一个,先顶一顶。”

第五百四十五章 大清,还是有义士的

    永寿宫。

    当班侍卫正在进行交接。

    核实一切正常没有问题后,粘竿处头等侍卫海康在交接表上签了字,从现在开始直到明天早晨,永寿宫的护卫便由他负责。

    宫乱以后,永寿宫护卫是整个紫禁城护卫的重中之重,这一点宫内宫外都是心知肚明的。

    为了确保对皇上的掌控,三巨头之一的色痕图将永寿宫的宫禁交由自己外甥、现任粘竿处管理大臣的庆贵负责。

    在原先粘竿处基础上,庆贵重新整合了一下,从上驷院、养鹰狗处、善扑营、武备院,包括乾清门侍卫处分别抽调一批人补入粘竿处。

    基本恢复了粘竿处建制。

    但由于粘竿处的侍卫大多在宫乱之时跟着管理大臣富尔赛对抗两黄旗护军,加之被叛乱宗室旗人冲进宫中杀戮,以及事后的大清洗,粘竿处还是从上到下受到了极大冲击,实力受损严重。

    现在留任的侍卫不足从前五分之一。

    新补入的侍卫对这个单位的业务不太熟悉,因此很多原粘竿处的职司都没能得到有效恢复,庆贵打算过完年从在外粘竿处机构中抽一批人回京充实。

    色痕图已经批准庆贵的提议,但要求抽调回京人员必须是过往受到打压的,或者祖上受到皇帝压制的。

    也就是政治上要可靠,不能忠于乾隆这个皇帝。

    现陆续补入粘竿处的侍卫来源,主要是随色痕图父子反水作乱的原两黄旗护军,此外就是不曾参与宫乱,但平日亦不受皇帝器重的闲散宗室子弟。

    原先在乾清门当三等侍卫的海康在宫乱之时,与同僚十数人死守乾清门,击退了试图从乾清门窜入宫中的一批叛乱旗人,更亲手用火铳打死一名作乱宗室,因而被庆贵相中提其为头等侍卫调入粘竿处。

    不过勇武敢战并非海康被庆贵相中的主要原因,其身世是升任头等侍卫的关键因素。

    海康祖上是恭亲王常宁,就是顺治爷第五个儿子。

    不过常宁死后,恭亲王这一支便被降爵,子孙在康熙、雍正、乾隆三朝屡受打压,子孙爵位承袭不断递降,直到不入八分镇国公世袭。

    这是主支,如海康这种旁支更是连爵位也没有,普通黄带子。

    因此海康两年前为谋个前程,主动去金川当差,于那里立了不少军功,年初经原西定左副将军博清额举荐调回京师,于乾清门行走当差,算是侍卫当中少数见过大场面,也有与敌厮杀经验的。

    宫乱之夜海康临危不乱,组织人手死守乾清门,便得益于其在金川的行伍军旅经历。

    跟海康交接的也是黄带子,此人叫木尔络,是安亲王岳乐第十九个儿子务尔占的孙子,论辈份是安亲王色痕图的侄子。

    色痕图出任领侍卫内大臣后,将大量叔伯兄弟、侄子侄孙安插在侍卫处及上三旗护军。

    等到复爵安亲王后,更是不遗余力提携本支子弟,可以说岳乐这一支的子孙同色痕图已经牢牢绑定。

    这也是应有之意,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不重用本支子弟,色痕图又哪里放心将宫禁大权随意交给别人呢。

    当初要不是他听了富勒浑的话反水帮助宗室逼皇帝退位,其后再次反水倒戈铲除简亲王、康亲王等谋逆王爷,此时哪里能恢复祖上安亲王传承。

    怎么得的势,在哪里发的家,自是要在哪里严防死守。

    经色痕图一番操作,上三旗护军连同侍卫处,可以说被其父子经营的密不透风,别人想再重演宫乱旧事,难度不亚于登天。

    同木尔络交谈几句后,海康就正式上岗,待木尔络及前一批值守侍卫下班回家后,海康便按惯例入永寿宫巡视。

    如今的永寿宫冷冷清清,宫中原主人容妃同宫中伺候的宫人太监都被诛杀后,西六宫之一的永寿宫看起来跟鬼宫差不多。

    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坐在主殿外面的廊坊中,寒风凛咧冻得二人都是把手抄在袖中,时不时还得起身动一动,要不然莫说腿麻了,就是整个身子都跟塞冰块似的。

    隐约闻到中药味,却是惇妃汪氏抱着女儿在廊坊尽头的小屋中煎煮药汤。

    皇上病了之后御医就给开了许多方子,也拿来不少药,原是小太监们熬煮的,可惇妃不放心非要自己煎熬。每次熬完药汤也要亲口尝上一些,待温了后再端进殿。

    看着是多此一举,海康却知道惇妃娘娘是怕有人在药汤中下毒。

    不过惇妃娘娘有点杞人忧天,多此一举。

    原因是安亲王虽同富中堂合力挟制了皇上,但显然不会盼着皇上死,这点同富中堂截然不同。

    “娘娘,”

    海康站在小屋外打量了里面有些憔悴的惇妃娘娘,四下看了眼后将一包肉饼不动声色的放在门后的小桌上。

    不是他对惇妃娘娘有什么同情,而是贾大人吩咐要妥善照顾惇妃母子,不可使她们短了吃喝。

    依自己对贾大人的了解,海康判断贾大人可能是看上这位惇妃娘娘了。

    这无疑是极其胆大的想法,但搁别人不敢,搁贾大人身上,海康不怕贾大人不敢,就怕贾大人不想。

    屋内的惇妃抱着襁褓中的女儿并没有扭头看门外站着的海康,但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默默坐在炭炉前用扇子轻扇着火。

    这已经不是海康第一次偷偷拿东西给她了。

    屋内,满是中药的香味。

    海康没有停留多久,直接去了皇帝居住的寝宫。

    先是在外面轻轻叩了门,然后推开大门迈了进去。

    相比屋外的寒冷,屋内明显暖和许多。

    皇上这一病,让他的居住环境改善不少。

    跟从前比肯定是天壤之别,但跟刚被困那时比,却是好上天了。

    至少,夜里再也不会被冻醒。

    躺在床上的乾隆听到了敲门声,也听到了缓缓传近的脚步声。

    他知道来的不是惇妃,因为惇妃的脚步没有这么重。

    侧脸看了下,是色贼安排看管自己的侍卫海康,似乎是宗室子弟,但是哪家的子弟却怎么想不起。

    海康扫视了下屋子,目光从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移到了面色蜡黄的皇帝脸上。

    心中微叹一声,将一本册子轻轻的放在了皇帝枕头边。

    “皇上,富中堂昨日让各衙门提前封印,百官对此颇是欢喜。”

    顿了顿,海康又说了一句话:“听说九门提督贾佳大人年后要出京就任直隶总督,外面传闻贾佳大人是被迫离开京师。”

    说完,躬身竟是直接退了出去。

    殿门关上后,原本有气无力,面色蜡黄的乾隆却是突然直起,目光哪有半点病态,反而是一脸阴沉,杀机满满。

    “收买人心,富勒浑这个狗贼倒是好算计...他和那个汉军子弟闹翻了么?...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朕,等着看狗咬狗的好戏。”

    眼神清澈无比的乾隆侧脸向枕头边看去,是一本名为《红花会乱党考》的小册子。

    好奇拿过随手打开,面色从疑惑慢慢变得凝重。

    最后,目中闪过精光,忍不住呢喃一声:“朕就知道大清还是有忠臣义士的。”

第五百四十六章 和尚有心了

    海康是共进会在小寨召开第一次全体会议时当选的满洲执委之一,另一位执委是四川总督博清额。

    因此,海康尽管只是正三品的头等侍卫,但在共进会的地位非常高。

    其宗室黄带子身份于共进会发展满蒙、包括宗室会员,能起到极大作用。

    故而,海康虽不负责共进会京师分会工作,但却受命负责筹建共进会满蒙分会。

    这是会长李世杰亲自交给其的任务,为了加强京师八旗共进会组织能力,李会长特意请博副会长抽调了一批满蒙八旗会员回京充实。

    这些人,大部分都安插在侍卫处及上三旗护军,少部分在各都统衙门任职。

    用贾六的话说,他们,隐秘而伟大。

    让海康照顾一下惇妃娘儿俩,是因为十公主做儿媳妇不错,倒不是他对亲家母有什么想法。

    德木要那个四十多岁的舒妃叶赫那拉氏,贾六也一直想在心头,奈何实在是没处下手把人弄出来。

    只能将此事放在年后,看有没有办法给舒妃弄个暴毙,把人悄悄弄出来。

    对部下,他贾六绝对是没话说的。

    一大早就在额驸府偏院的办公室中,接见景陵管委会副主任德尔旺。

    他的景陵管委会主任一职并没有卸任,所以德尔旺也是他的部下。

    德尔旺进来时,贾六正在加班加点的盖章。

    一共刻了两枚萝卜印。

    由于是萝卜刻的,大印使用次数有限,接连盖了三百张敕牒后,这枚萝卜大印的字迹已经模湖,基本上不能再用。

    之前那枚昨天盖告身时已经作废。

    贾六让人传话给管礼部的奎尼,要求其赶紧让礼部所属的铸造局刻一枚新的吏部大印出来。

    一方面是这边工程急用,另一方面也是给阿思哈擦屁股。

    身为堂官,却连大印怎么丢失的都不知道,纵是阿思哈再无辜,这事传出去他一个失察之罪是跑不掉的,所以,虽然桉子还没有查清,但大印却必须回到库房。

    也不算造假,就是从此大清的吏部实际有两枚大印而已。

    “坐,坐。”

    贾六随手拿起萝卜大印咬掉尾掉吐进垃圾筒,堂而皇之嚼了起来。

    萝卜这玩意,通气。

    就是栓柱一见少爷又啃萝卜,脸顿时绿了。

    原因是房中这气味,实在难闻。

    德尔旺刚坐下就闻到空气中有一股别致的味道,细细一品就知道总管大人没少放屁,可这会脸上哪敢有丝毫异样,反而比平时更加愉快轻松的吸了两口。

    爹好娘好朝廷好,也不及贾佳总管对他的好啊!

    景陵总管衙门翻新工程,他德尔旺至少落了五千两进腰包。

    “少爷,”

    栓柱凑到少爷耳边低语几句。

    “嗯。”

    贾六再次看向德尔旺的眼神比先前还要柔和,也更加赞赏。

    无它,德尔旺不是空手来的。

    东陵周边土特产带了一车过来。

    话也不多说,直接将写好的一道札子递给德尔旺。

    德尔旺接过,见札子上面写着:“该员声望素孚,官绅信服。为此特札该员于遵化府城多集款项,源源接济、幸勿始勤终惰,有负委任”等语。

    “大人的意思是?”

    德尔旺不是太明白总管大人给他这道札子的目的。

    “给德大人上茶...上好茶,就是我自己喝的,另外把奎大人送我的上好烟丝取来给德大人装一锅。”

    贾六特意吩咐给德尔旺上了他最爱喝的雨前龙井。

    他自己不抽烟,但招待客人同部下,烟叶却是必须品。

    没办法,就这牌面。

    屋里没外人,栓柱便准备给德大人点一锅。

    “下官自己来,自己来...”

    德尔旺哪敢叫总管大人亲信给他点烟,慌忙站起拿过烟枪给自己装了一锅。

    “吧嗒”一口后,空气中多了烟叶香味,与那萝卜味混和在一起,别具滋味。

    “把你叫来也没什么事,这不马上要过年了,我这个总管大人总不能对你们不闻不问吧?”

    贾六笑呵呵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舌头动了动,舔出两片茶叶,随手抹出弹飞。

    “本官这些日子虽不在景陵,可圣上交办的总管差事还在,所以本官寻思再苦不能苦了弟兄们,便寻思让你到遵化城化个缘,尔后给弟兄们添办些节礼,也算我这个总管大人的一点心意。”

    说到这,贾六不无惭愧道:“本不应该叨扰地方的,可咱们景陵衙门经费毕竟有限,就是有些节余款子也要备着防着急用...老德,你晓得的,这世上的事绌于经费就不能办,没钱,屁大的事也办不了,思来想去,只能叨扰下地方,苦一苦他们了。”

    贾六不是不可以自己掏私房钱给景陵官兵们发过节礼,问题是大清又不是他的,没道理事事都要他拿钱出来办事。

    因此采纳栓柱的提议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直接敲东陵所在地区遵化府,及马兰镇的竹杠。

    贾六当即采纳。

    自打他出任东陵总管大臣以来,地头蛇遵化城中的官员可没一人过来给他打招呼,送东西。

    这显然是不对的。

    前世时,隔壁科室新调个副科长,他贾六都与同事们凑个份子请人家吃个饭呢。

    更何况,他现在是从二品的部堂,过完年又是直管遵化包括马兰镇绿营的制台大人,没道理这都腊月二十几了,家里面一个送礼的都没有。

    当然,让德尔旺出面化缘也是有用意的。

    就是能通过此事看看哪些官员是好的,哪些官员是坏的。

    肯拿钱的自然是好的,不肯拿钱的自然是坏的。

    大体就是个试金石的意思。

    德尔旺大体明白总管大人的意思了,踌躇了下问总管大人打算让他同地方筹措多少经费。

    “陵上官兵只虽一百七十余人,可哪家没有家小?这是我任总管以来头次年节,可不能寒碜了...这样吧,也不需多,便按每名官兵发银十两,另采购肉鱼粮油等价十两计,”

    贾六扭头问栓柱这么算,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栓柱说差不多要四千两。

    贾六点头,吩咐德尔旺:“就筹两万两吧,余下的作为衙门经费先送我这来,回头跟内务府拨的明年费用一块做账。”

    “嗻!”

    德尔旺领会精神到位,并要代表守陵全体官兵给总管大人磕一个。

    “有什么好谢的,本官虽年轻,但也晓得一个道理,手下人过好了,就是我这个当上司的过好了...下面人过不好,我这个当上司的有什么脸面把自个过好?”

    贾六笑呵呵的示意德尔旺起来。

    “老德啊,我亦晓得你在景陵有不少年头了,原先没这个能力帮你谋个好缺,现在值着有个机会倒是能给你对付一个好缺,补补你前头的辛苦,却不知你是否愿意。”

    贾六抬手示意,栓柱忙将已经准备好的公文拿上,却是一份山西太原知府的敕牒及告身,以及崭新质量上乘的官服顶戴。

    “这...”

    德尔旺是又惊又喜,激动的又要给总管大人磕一个。

    无它,这份委任状实在是情意太重了!

    贾六赶紧制止,走到德尔旺面前,拍了拍他肩膀:“我跟吏部阿尚书打过招呼,单保你一个知府不够意思,所以特以道员听用。”

    太原是山西省会,知府是正四品的厅级官,道员实际就是前明时布政使下设的左右参政官,相当于从三品的高官。

    也就是说贾六给德尔旺弄了个副省级位子,且是实权省会市长。

    德尔旺原先是景陵总管衙门的翼长,从三品官。品级跟道台一样,然而权力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甭管从哪个角度看,一个风景区管委会副主任能同省会城市的市长比么。

    “年后吏部开印,你可直接前往太原上任,到地方后好生办事,不要丢了我的人...为你这官,我可是欠了阿尚书不少人情...”

    贾六说的自是语重心长,把德尔旺从景陵调走是深思熟虑的结果,一来可以让自己多一个省会城市一把手的得用人,另一方面则是为景陵维修工程开绿灯。

    德尔旺千恩万谢走后,贾六刚歇了一会,又有客人来了。

    这人竟是前番随尹江阿去山东的王和尚。

    十足一个花和尚。

    据直隶布政使老杨说,尹江阿的妻妾都被王和尚灌注过精血,尹江阿不以为耻,反以为喜,说王大师这是间接帮他净身洗垢,欢喜的不得了。

    当时就听得贾六眼冒绿光,只恨自己转世为鬼子六,要是直接转世为王和尚,那得多大的艳福,包管尹江阿的妻妾人人都诞下灵子。

    不过这家伙一直被尹江阿供着,跑他这边来干什么。

    疑惑之下,让赵进忠把人领进来。

    结果来的不是王和尚一人,而是六人。

    另有五名年龄才十二三岁的女娃娃。

    这个王和尚更是把贾六看的一愣,几个月没见,这鸟和尚竟然也当官了!

    正五品的同知!

    “这些是?”

    贾六不想知道王和尚是怎么当的官,而是想知道他带五名女娃娃过来是什么意思。

    “额驸有所不知,山东这几年不断受灾,前番又经清水教乱,境内民生自是残破,不少受灾人家不得已鬻儿卖女的,贫僧...下官见着不忍便费些银钱从灾民手中购买...”

    王和尚一脸阿弥托佛的慈善样子。

第五百四十七章 鬼子六钓鱼执法

    王和尚进京不是专门为了买官的,而是来孝敬其后台永贵父子的。

    一个花和尚不花一文钱摇身一变成为山东的五品道台,能把这事给办成的自然得尚书级别的人物。

    永贵这人初值军机处时与阿桂齐名,巡抚浙江时也以清廉着称,后来靠着不断弹劾腐败分子从而升为朝廷部堂高官。

    某种程度上跟老富很像,当年老富也是因为不断向朝廷上书揭发上官贪污,以廉洁能干着于朝野,是有名的反腐先锋,从而官运亨通成为封疆大吏。

    当然,老富背后有那拉后扶一把。

    永贵,则真是硬碰硬上来的,因为人家连李卫、兆惠都弹劾过。

    两相比较,永贵比老富能干一些。

    然而,永贵还是犯了当官的通病。

    就是一旦上了年纪,眼见没多少年活头,寻思也没多少进步空间,便忍不住为子女着想,为身边人着想。

    一着想,再清廉的官也是晚节不保,沦为腐败分子一员。

    说的明白些,永贵就是被他宝贝儿子尹江阿给害了。

    他这个宝贝儿子不学无术,连个翻译进士都考不上,混到三十多岁一事无成。

    为了给儿子铺路,永贵只得舍下脸皮求人办事,这才让儿子以理藩院笔贴式入值,然后又托人把儿子弄到吏部锻炼了一阵。

    这个过程中,永贵不可能不搞权权交易。

    一搞,他还怎么保持初心。

    等到被皇上从北疆召回当了户部尚书后,永贵更是直接把儿子安排在户部山东清吏司当主事,这可是户部油水极足的衙门。

    当然,在外人眼里,永部堂这是举贤不避亲。

    连乾隆都称赞过。

    贾六平定山东清水教乱后给朝廷上的有功官员奏本中,尹江阿名列第九,是谓“督理漕运改制有功,筹措钱粮有方”。

    山东巡抚国泰也给了个顺水人情,称尹江阿在帮助山东赈济灾民一事上,出力甚多。

    结果平乱最大的功臣贾六被乾隆一道旨意囚解递京,尹江阿则摇身一变升为户部八旗俸饷处郎中。

    父子同朝为官不罕见,但父子同在一个部门为官,历朝历代那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甭管哪个朝代,父子在一个单位,亦或祖孙三代在一个单位,此单位必是肥衙,亦必腐败。

    当然,贾六对此没有意见,因为永贵父子办的那点事同他办的事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永贵父子把个京师有名的花和尚运作为山东的五品官,他也没意见,谁还不用个私人啊。

    党同伐异。

    清官也有党。

    想要贾氏代清,没个党羽能成。

    共进会本质上就是贾六给自己代清准备的劝进集团。

    谁不劝进,就让谁见先帝。

    贾六向来怀柔善意对人,但他可是靠杀人打黑枪起家的。

    如今是收敛了,也刻意包装自己,可祖传的手艺,也不是他想扔就扔的。

    王和尚同尹江阿妻妾间的事,当事人都不反对,且欢喜,外人犯得着指手划脚说酸话么。

    据王和尚自己说,他是从尹大人那里听说贾佳大人这里有官卖,所以特地过来想拜托贾佳大人能卖个知府给他。

    对这个知府王和尚就一个要求,要么是山东,要么是直隶,再远就不行了。

    因为,他需要随时随地都能进京打点孝敬恩主永贵父子。

    钱嘛,王和尚敞亮得很,别人买个知府比方要一万两,他这边愿意多给五成,就是一万五千两。

    为表诚心,还特地将他在山东买来的几名女娃娃给贾佳大人送来,都是精心挑选的,身段子虽小没发育好,但瞧着一个个长得都挺水灵,放在家里养个一两年就能用。

    要着急,现在用也行。

    态度比之先前任何一个给贾六送礼的人都摆得正,诚意也更足。

    贾六能怎么办?

    伸手不打笑脸人是老辈人传下的道理。

    同王和尚打个哈哈后,贾六说让下面人看看山东和直隶有没有知府的缺,又问了王和尚住哪后,要其回去听信。

    最多三天,就能给其个准信。

    五个女娃娃收下了。

    以安其心。

    待人走后,栓柱都不用少爷吩咐,就把五个女娃娃带到府里交给管家赵进忠安顿,然后一个个的加以详问。

    问了个大概后,气乎乎的来找少爷,开口就骂那个王和尚不是人。

    “亏他还出过家,哪有半点佛家的慈悲,分明就是个人贩子!这种人要没报应,还能继续当官,活该少爷要造大清的反!”

    “发这么大火干什么,你气死了不仅是少爷的损失,也是大清的损失。”

    贾六一边批阅公文,一边示意栓柱坐下慢慢说。

    几份公文都是步军统领衙门那边发来的,正常年底工作上的安排。

    在没有正式交接前往保定前,贾六必须对步军统领衙门负责。

    “少爷,据那几个女娃说,王和尚一共买了一百多人,全是女娃,不要男的...”

    栓柱越说越气,说王和尚还挑,长得丑的不要,净捡好看的女娃买。

    买的还特别便宜,十岁以上的给人家父母十吊钱,十岁以下的只给五吊。

    “那些受灾的爹娘没吃的,活不下去,急等钱用没法子只好将闺女卖给王和尚。这家伙到了京中后,给永贵父子一人送了三个,自己留了几个,其她的都被他以四十吊一个的价码卖给胡同了...要不是求少爷办事,那五个女娃娃肯定也卖给胡同了。”

    栓柱见少爷光顾着批公文,都不抬头表示一下愤怒,气得嚷了一声:“少爷,就是你常去的地方哎!”

    “小声点,我又不是不知道。”

    贾六放下笔,细细看了眼自己的批复没有问题后,方才吹了吹墨迹,然后轻轻合上。

    胡同是什么地方,他门清。

    那些女娃娃进了胡同,能有什么好下场?

    指不定有些娃娃今天夜里就被胡同当清錧人卖给人糟蹋。

    活丧良心。

    “少爷,这些娃娃苦的很,你可不能让她们进了火坑啊,”

    栓柱急得就想去胡同把人赎出来,大有少爷不肯出钱,就让少爷把他存的钱给他。

    来旺也回来了,他是另一路调查员。

    用三十两银子从随王和尚进京的车夫口中套出其在山东底细。

    据那车夫讲,王和尚当的是山东高唐州的同知,仗着永贵父子的势力,上任之后就大肆敲诈高唐的富户士绅。

    报效五千两银子的有四个,三千两的有六个,其它加起来少说也得了一万两孝敬。

    短短几个月,在高唐怕是敲了不下五万两银子。

    “这家伙在高唐狂得不得了,让人叫他王老爷,城中大户哪家办事要是不请他,就派衙役上门捣乱,还逼人家送女人给他睡...”

    来旺正说着,栓柱已经急得跳了起来:“少爷,这王八蛋的钱给的再多,你也不能黑了心的收啊,你要为民做主,替天行道,做青天,做贾青天啊,少爷!”

    贾六被栓柱这急性子弄得真是无语,懒得理会他,转而将自己九门提督的腰牌扔给来旺,吩咐道:“前番直隶、山东、河南多有奏报说各地屡有妖人叫魂,勾人心魄,害人性命...此类妖人辫子多已剪断,先前我看那王和尚的辫子暗澹无色,其根多半已断,你持我牌子将其拿住,视其辫子是否连根,若未连,必是妖人,将其解到步军统领衙门,稍后我会过去审问。”

    “嗻!”

    来旺接过腰牌,躬身应命退出。

    栓柱听的高兴,以为少爷马上就会带他去救那些女娃娃,未想少爷却是没了下文。

    “少爷,再不救那些女娃娃就迟了啊...”

    栓柱近乎哀求,他真是见不得那些女娃娃被卖进胡同受苦。

    “救?”

    贾六摇了摇头,“怎么救?人家是花钱买的,受大清律保护,你怎么救?”

    栓柱愣在那里。

    是啊,这些女娃娃是其父母自愿卖给王和尚,王和尚又反手转卖给胡同,整个环节于律法上是没有问题的。

    道德上肯定不对,但真不违法。

    少爷虽是九门提督,有京师治安缉捕权,但真没有权力去干涉受律法保护的人口交易。

    栓柱无奈:“少爷,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出高价把人赎出来吧...最多钱算我的,回头少爷从我工资里扣就是了。”

    “柱子,我知道你心善,可这天下的穷苦人这么多,你能救得了几个?”

    “能救一个是一个,柱子看不到不知道的就算了,这知道了不救人,我还是人么?...少爷也不是人啊。”

    “你这话说的好像少爷当过人似的,”

    贾六一脸没好气,“傻站着干什么?给我更衣。”

    栓柱不解:“更衣做什么?”

    “柱子,动动脑子行不行!”

    贾六气得想给栓柱光秃秃的脑袋来个二指弹,“现在是太后国丧期间,朝廷规矩所有娱乐场所都要歇业百天,你说胡同那边会不会真的守法遵纪,关门歇业?”

    “这...应该不会吧。”

    “不是应该,是肯定!”

    贾六冷笑一声,胡同真要关门停业,王和尚是怎么把女娃娃们卖过去的。

    以他混迹胡同多年经验,那帮老鸨们大门是不敢开的,但楼里姑娘的身体不可能放假的。

    所以,他要深入一线亲自调查。

    步军统领衙门所属的巡捕营,本身就负有稽查外城治安的重任,也是京师胡同产业最大的保护伞。

    左右自己过完年就要离京,不如在这岗位上贡献一下余热。

    看着换上便衣的少爷摩拳擦掌的样子,栓柱觉得少爷这哪里是要去救人,而是要去会老相好的。

    本着这个担心不禁多嘴问了句:“少爷,你不会是想大玉儿吧?”

    “废话,我不以身试法...我不牺牲自己,怎么才能掌握第一手证据?”

    贾六一脸你压根不懂执法的样子。

第五百四十八章 少爷也认罚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从前,贾六对这句话感触不是太深。

    但时隔三年之后再次站在前门大栅栏时,他内心的情感一下就酱爆了。

    也终是体会到这话什么意思。

    发达了不来见老相好,不在初恋面前,不在小伙伴面前,不在当年欺他少年穷的老鸨面前得瑟一下,还不如不发达!

    年少时的一幕幕过往,如电影画面般在贾六脑海中一帧帧的播放着。

    大玉儿,小桃红,四喜,大妞儿...

    幽静的前门,纯正的配方,熟悉的味道,让人心生向望,一探究竟的那种感觉。

    深深的吸了口空气,贾六确定就是那个味,并且断定眼前表面平静的各大胡同中实则暗藏杀机。

    不知有多少男儿正在赤身搏杀,不知多少女儿正在闭关锁敌...

    厮杀之激烈,以致空气中都弥漫一股石楠花的味道。

    呼!

    出了一口长气,贾六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这件事他本来是不想管的,但栓柱说的对,既然遇见了不管似乎说不过去。

    毕竟,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向来都是做好事,绝没做过一件昧良心的坏事,更没有欺负过一个百姓。

    要说这大清朝还有谁一心为国为民,除了他贾佳额驸,还有谁?

    于现实而言,王和尚从灾民处便宜贱买女娃娃,搁后世那是捅破天的事,然搁在大清这个时代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甚至,其将女娃娃转手卖入胡同,于这些女娃娃及其家人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总比饿死好吧?

    生存面前,本就没有道德可言。

    你道这女娃娃叫卖入胡同乃非人遭遇,可你道那女娃娃被投入汤锅之中就是福报了。

    卖一女活一家。

    不卖,死全家。

    当爹娘的如何选择?

    这世上,又有多少爹娘愿意骨肉分离,愿意女儿从此沦为他人玩物?

    千言万语,落在纸上,不就百姓苦三个字么。

    时代的悲剧。

    清水教乱是贾六亲自平定的,对于此次教乱及山东情况,他比谁都有发言权。

    山东这几年情况是很不好,王伦能够成功发动起义,便是得益于山东灾民遍地,人人都想有个活路。

    哪里是什么反清。

    纯粹就是求活。

    当然,山东灾情严重的另一主要原因是山东吏治的败坏。

    山东巡抚国泰可是乾隆朝有名的贪官,在其领导下,山东官场能有几个实心为百姓的官?

    只是,这个国泰如今可以说是贾六的盟友。

    不是贾六非要和这个狗官狼狈为奸,而是他需要这种狗官。

    狗官,通常没有底线。

    利益到位,让他卖了大清,也不是不可能。

    “都来了?”

    一身便衣的贾六转身看向身后紧急赶来的护军诸将领,手一挥:“左翼负责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胡同、陕西巷胡同;右翼负责石头胡同、广福胡同、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中军负责胡同以外区域,打现在开始,不许出,不许进!”

    “嗻!”

    护军诸将领情绪高昂,参加行动的官兵也个个精神抖擞,都不必总统阁下做战前动员。

    这要是连帮嫖客和龟奴也对付不了,还不如回家种地呢。

    贾六很满意护军的反应,不忘嘱咐带队将领:“记住,悄悄的,打枪的不要,先在外围部署,不要打草惊蛇,此次扫...此次行动,是太后国丧期间我步军统领衙门对京师治安的一次雷霆行动,要有理有据有节,不可使百姓和朝廷以为我们步军统领衙门是胡乱作为。”

    “嗻!”

    众将再次轰然应声。

    很快,一队队护军官兵如一条条黑龙般,游散在前门数平方公里区域之外,悄悄的对大清帝国最豪华的娱乐场所形成了包围之势。

    贾六目视了一会,突然转身问栓柱:“罚单备好了么?”

    “少爷,都备好了,你看这样行么?”

    栓柱从筐中随手抓了一叠罚单请少爷过目。

    贾六看了下,有的罚单上面写的是罚银千两,盖九门提督大印。有的则是写罚银百两,还有五十两,十两,最少的甚至是罚十文。

    同样的罚单,同样的罪名,罚款金额却是天地之分。

    原因在于,此次执法也是要区别对待的。

    因为,前门这一块也是分档次的。

    能进胡同的都是有钱人,达官贵人那种,对这种人当然要罚的多些才能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保证下次国丧期间老老实实在家陪老婆孩子,别成天介的往不道德地方跑。

    可胡同以外大栅栏就没什么档次了,大小楼子、院子几百家,接待的都是普通工薪阶层。

    对工薪阶层,你开出千两罚单不是笑话么,把他全家卖了也不值这个数。

    所以,就得针对性的开单。

    罚你十文,二十文可以吧?

    毕竟,此次行动只是整肃国丧期间社会风气,罚款不是目的,而是教育。

    目的是罚款。

    贾六对罚单样式基本满意,随手将罚单丢回筐中,不放心的交待栓柱:“等会不管什么人,官也好民也好,想要出来就得认罚,一手交钱一手放人...你让侦缉队给我盯着些,不准下面徇私舞弊,报谁的名字都不行。”

    这是防范于未然,毕竟护军中有一些官兵是前巡捕营出身。

    这巡捕营本就是前门地头蛇,难保有些人不会碍于情面私下放人,或者私自行敲诈勒索之事,坏了贾大人的名头。

    “少爷,真全部都要罚,一个也不放过?”

    栓柱来的时候特意去找过老爷,发现老爷不在,因此担心老爷弄不好就在胡同里。

    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如果不能秉公执法,要我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贾六态度坚决,“就是我爹被抓到也得罚!”

    栓柱“嗯哪”一声,进而提出一个问题:“少爷,要是他们没钱罚呢?”

    “没钱?”

    贾六不容质疑,“是民的话,让他们家里来赎。是官的话,把名单合计一下,明天报到都察院去。”

    “噢。”

    既然少爷心意已决,栓柱也不好多说什么,便要去安排侦缉队干活。

    少爷却突然拉住他,轻咳一声,然后从筐中取出一张罚五十文的单子捏在手中。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少爷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所以多罚四十文。”

    说话间,从怀中摸出几枚乾隆当十的重宝铜钱,丢进用来收罚款的空筐中。

    铜钱落筐后,贾六将罚单揣进兜中,如此才心安理得的负手进了胡同。

第五百四十九章 妈妈,来老客了

    执法者不能严于律己,不能起带头模范作用,怎么能要求别人遵纪守法,还配当这个执法者么!

    在金川带兵时,贾六原则就是弟兄们后撤五十步,他一定要撤一百步。

    这就叫身先士卒,永远走在弟兄们前头!

    搁这会当了京城首席治安官,别的不敢说,在执法必严这一条上,贾六对得起大清。

    也符合乾隆的法治精神。

    议罪银就有预交一说,即哪怕没有犯事,但可以先交钱。

    这样犯了事以后,对比事后补交的那帮官员,能够得到更轻的发落,甚至可以官升一级。

    此举极大刺激各省官员预交议罪银风潮,有效缓解了内库财政紧张问题。

    贾六先交罚款,法理依据便在这里。

    五十文罚款看着不多,但这件事是罚款多少么?

    是态度,态度,态度!

    态度决定一切!

    龙行虎步衣锦还乡,走在通往胡同的道路上,贾六只觉浑身轻松,就跟钦定要饭一样,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保柱等几名贴身保镖一袭便衣紧随大总统阁下身后。

    此地鱼龙混杂,小偷小摸,拦道抢劫的比较多,得防止有不开眼的给大总统来记闷棍。

    就是保柱心中有疑惑,为何大总统知法犯法却不是按最高规格罚千两,而是只罚了五十文了事。

    依据是什么?

    贾六注意到保柱有话说,便道:“有什么想说的就说,等会到了楼子里,不该说的可就不能说了。”

    “阁下,”

    保柱便将心中疑惑道出。

    “我看着像有钱人?我一个月工资才几千块,一年五六万,你让我罚多少?”

    贾六一脸没好气,他没骗保柱,他的工资就这么点。

    从二品年俸禄155两银子,折合人民币就五六万块钱,汇率高些,算十万。

    这点钱养一大家子,够个屁。

    当然,按官方制度,他每年的养廉银是工资的一百到一千倍。

    就是最低每年可以领到五六百万的灰色收入,最高一个亿吧。

    至于其它收入,和工资没有关系,而且也不是他个人的,只是暂时放在他这里,将来是要用在国家建设上的。

    公私,贾六还是很分明的。

    因此,拿这么低的工资,你指望贾六交多少罚款。

    五十文不少了,好几百呢,差不多月工资十分之一。

    保柱大体明白了罚款依据,脸上竟是露出轻松之色。

    这让贾六不由警惕:“你问这个干什么?”

    保柱憨笑,吱唔过去,心里却在想自己现在是护军营从四品官,年俸105两,按总统阁下仅以正式工资比例计算,事后了不起罚三十文。

    这点钱,他是能承受的。

    要叫他罚个一千两,那真是一夜回到金川前了。

    贾六轻车熟路的摸进了韩家胡同。

    这条胡同,承载了贾六太多的记忆,以及太多年少的无穷回味。

    此时除了挂在胡同口的两盏照明用灯笼外,整条胡同从东到西那是乌漆抹黑,给人的感觉如同死胡同似的。

    不是老客户,知根知底的那种,绝对看不出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保柱探头瞧了又瞧,有些失望:“阁下,好像没有开门的。”

    “年轻人,不要被表象所迷惑,真相往往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贾六自信一笑,四下看了眼,负手朝老地方走去。

    老地方就是玉春楼。

    常秉忠带贾六来胡同的第一站,也是贾六来的最多的地方。

    大玉儿,小桃红,就是这玉春楼的员工。

    排在第二的是聚春楼。

    排在第三的轩雅阁。

    排名顺序根据逃单次数确定。

    当初贾六想给老太后唱大戏时,便是想找聚春楼搭台的戏班子合作,可惜,这事被出旗的事给搅了。

    要不然,一个曲艺家的名声是跑不掉的。

    整体胡同歇业,玉春楼怎可能鸡立鹤群独家经营。

    挂在门匾上方的十几只灯笼也是集体歇火,抬头细瞧,邻胡同的窗户都是闭得严丝合缝,再侧耳倾听,楼里也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阁下,这家没动静,要不换一家看看?”

    保柱心痒痒。

    大总统阁下却是得意轻笑一声,头一甩带着他们几个就绕过大门钻进边上一个狭窄小巷。

    走了没多久,就见前面有灯光,然后有人问了:“谁啊?”

    贾六回应一声:“旗里的老客。”

    听了这回答,那人赶紧将灯笼提了过来,先是不放心的朝贾六他们几个脸上照了照,又朝巷子外瞅了瞅,这才低声道:“几位爷,衙门通知了,国丧期间叫咱们歇了。我看几位爷还是年后再来吧。”

    “年后来?还不把小爷憋死?”

    贾六示意保柱塞给对方两粒碎银子,有几钱重的样子。

    “哪能真把爷给憋死呢,猫有猫路,鼠有鼠道,这么多姑娘真要是听衙门的歇了,西北风都喝不上...”

    龟奴得了钱,喜笑颜开的领着客人摸到了黑门,把门那么轻轻敲了三下,原本紧闭的后门顿时打开,继而就有伙计把贾六他们给接了进去。

    贾六手下一个保镖不小心碰到了坛子,还被那伙计说了下,当真是小心翼翼的很。

    同前院黑灯瞎火不同,这后院小厅收拾的那叫一个干净亮堂。

    没等贾六适应亮光,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吆,”

    花枝招展的老鸨打着帕子迈着碎步迎了上来,可吆了半天也没想起眼前是哪位老客,不由朝带人来的伙计看去。

    伙计低声道:“是旗里的。”

    一听旗里的,老鸨彻底放了心,旗里的就没好东西。

    刚要招呼旗里几位小爷坐,然后叫姑娘们来时,却见领头的那小爷乐乐的看着她:“妈妈不记得我了?”

    “您是?”

    老鸨瞧着贾六是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这小子是谁。

    “妈妈,我六子啊,你不记得了,我小时候可是翻过你家墙头好几次,有次还被你逮到了,扒了我裤子叫姐姐们来看...”

    贾六一脸贼笑。

    “呀!是你小子!”

    老鸨想起来了,难怪这么眼熟的,果真是那小六子。

    贼眉鼠眼的,怪是讨人欢喜的。

    不过,臭小子还有脸来!

    “六子,不是妈妈不欢迎你,实是你小子把姐姐们害的不轻,你要是再翻窗户跑了...”

    老鸨脸子有点摆,老客是老客,却是个没钱的老客,总不能叫她楼里的姑娘们白干吧。

    突然,一张银票在她眼前飘过,然后轻飘飘的落在她的手中。

    定睛一看,竟是一百两的!

    一阵恍忽之后,老鸨面容一缓,继而笑得春光灿烂,六子也不叫了,改叫六爷了,一边热情的把贾六爷往里请,一边让人赶紧给六爷上茶。

    “这些补从前的账够了吧?”

    贾六一脸愉悦。

    他就喜欢张妈妈变脸的样子,有那么股味道。

    熟悉而又亲切。

    尤其,这张妈妈看来不知道他贾小六如今已是贾大六。

第五百五十章 对不起,跟我走一趟

    刚才还跟保柱说自个一年工资就五六万,结果一抬手八个月工资就丢给人张妈妈了。

    都不带眨一下眼的。

    这叫没钱,这叫穷?

    没办法,贾六就是这牌面,到哪也不能丢了老满的脸面。

    当然,也是为身后名考虑。

    这要传出去贾皇帝欠人家按摩钱不给,叫后世子孙怎么看他?

    做人要脸,做鬼就不要脸了?

    一百两,足够把前账清了。

    就算物价上涨翻个几倍,也够偿还当年欠下的肉债。

    胡同这种地方,有个好处,就是不讲人情,只讲金钱。

    人与人之间没那么虚伪。

    这从张妈妈的表现就能看出,笑得龇牙裂嘴,脸上厚厚的粉都叫笑掉不少。

    茶上来,贾六咪了一口。

    确是用来招待贵宾的好茶,没给他偷工减料,真把他当VIP招待的。

    “六子...六爷,您可是真是稀客,我说一大早的喜鹊叫啥,原来今儿咱楼里还真来了贵客...”

    张妈妈把贾六捧的不行,花枝招展的尽捡好话说。

    干这行的能没眼力界?

    六子都混上有仆从跟随了,这身价怎么也得大几千两吧。

    楼里最近不好过,太后一死就接到官府通知关门,虽说偷偷摸摸的接着客,但生意肯定不如从前。毕竟,他们玉春楼在胡同档次不高,有钱人和做官的不大来他们这地。

    所以每天的流水拿从前简直不能比,也就够维持一个水电房租,人工开销。

    这不,好姐妹有两个直接回老家,说是过完年再回来带姑娘们。

    楼里如今就她张妈妈撑着。

    难得来个有钱老,还是从前的老客,张妈妈今儿坐地吸土也得把六子哄好,叫他玩好,要是能再挣个几百两的,那日子就好多了。

    “为什么是喜鹊,不是乌鸦?”

    贾六一个海底捞月狠狠捏了下张妈妈结实的臀部,这是他的一惯作风。

    前世陪领导唱歌,别说是陪唱的公主,就是路过的保洁阿姨都得被他捏一遍。

    张妈妈二十年前也是韩家胡同的一朵金花。

    如今年纪是大,但也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贾六不吃亏。

    “六爷说笑了,咱这又不是紫禁城,哪来的乌鸦?”

    张妈满脸堆笑,要给贾六点一锅烟。

    住在京里的人都知道,那乌鸦最喜欢往紫禁城跑。

    有人说乌鸦是大清的国鸟呢。

    “不用点,我不抽烟。”

    贾六拒绝,笑着问张妈妈:“国丧期间你家还敢偷偷接客,真不怕衙门抓人封门啊。”

    一听这话,张妈妈以为贾六害怕官府来查,赶紧给他吃颗定心丸,说是顺天府和巡捕营都打点过了,没人会来找麻烦。

    贾六“嗯”了一声,微微点头,这行当运转规矩,哪朝哪代都一样。

    寻思自己是来调查取证的,不便耽搁时间,便要让张妈妈叫姐儿过来让他挑一个,回头带到屋中总得脱掉衣服把现场做好,才能亮明身份办桉吧。

    执法,他是认真的。

    没有证据,绝不诬陷人家。

    不想张妈妈见贾六人模人样的,又年纪不大,想来没什么城府,为求多挣钱,竟然笑眯眯的推销起来:“楼里刚到几个嫩的,小的很,六子兄弟要不要给封个大红包?”

    这是行话,就是给清馆人开彩。

    贾六心中一动:“什么价?”

    “未经人事,新鲜着,也水灵,六爷真想,冲着这么多年交情,这个数就成。”

    张妈妈竖出三根拇指。

    不是三十两,而是三百两。

    折算人民币怕有二三十万。

    贾六险些脱口骂张妈妈当他是猪不成,行里开彩,有几百几千两的,但那是各家楼子培养的极品,光投资在姑娘身上的就不老少钱,这才卖的贵。

    哪有刚进楼子的新人,开口跟客人要三百两的。

    察觉贾六脸色变化,张妈妈怕生意黄了,赶紧又说:“现在生意不好做,这价是行价,可不是我存心宰六爷...”

    “行了,没说那么多,把人带来我瞧瞧。”

    贾六怀疑张妈妈口中这几个新来的,可能就是王和尚卖到胡同的女娃娃,为了取证便想将人带来瞧瞧,万一真是便行解救。

    张妈妈见状喜上眉梢,给伙计打个眼色让把人带来,不忘嘱咐把人收拾漂亮些。

    贾六这边端起茶碗侯着,不想耳畔却传来一声既有惊喜,也有怨意的呼唤声:“六子!”

    这声“六子”把个贾六喊的是浑身上下不由自主一哆嗦,跟困在荒岛几年突然漂来一娘们似的。

    下意识朝声音出处看去,却见一女子站在楼梯当中痴痴的看着他。

    不是那大玉儿,又是谁!

    “玉儿姐!”

    贾六失神站起,同样目不转睛痴痴看着。

    此时有音乐响起。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

    当河水不再流。

    当时间停住日夜不分,

    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

    痴男怨女隔空相望,二人似在草原纵马奔驰,又似在云霄翩翩起舞,又似在池中水打浪花,又似在大床之上翻来滚去,你咬我一口我捅你一下...

    无尽的深情,无尽的往事,绘就人世间最美好的画面。

    收!

    一个激灵之后,音乐消失。

    定帧的画面再次播放。

    “六子,你是...来找我的么?”

    望着熟悉的脸庞,望着那闪闪有光的眼睛,贾六的启蒙老师缓缓向他走来。

    目中是深情,是幽怨,是渴望,是欢喜,是向往...

    “玉儿姐,我想死你了。”

    贾六鬼使神差点头,然后在大玉儿纤手拉引下,在其明媚眼神中,如失魂般飘上了楼,进了玉儿姐的工作室。

    “这个玉姑娘搞什么...”

    难得的豪客被大玉儿给拉走,张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你大玉儿叫睡死了也不过收个几两,能同三百两开彩比么。

    楼上传来六子兄弟的声音:“张妈妈,我和玉儿姐久别重逢,你可别打扰我。”

    顺着声音,一张银票从楼梯口飘下。

    “吆!”

    张妈妈移形换位,虚空使出两指神禅功夫,“嗖嗖”将那张银票收在手中。

    对着悬在房梁上的灯笼一照,竟是五百两一张,顿时如同桃花盛开般阳光灿烂。

    然而就在她要将银票揣进兜中时,一付手铐...一条绳圈套在了她的手上。

    “玉春楼国丧期间非法营业,证据确凿,跟我到步军统领衙门走一趟!”

    保柱右手一提,绳圈顿时缩紧,将张妈妈双手系得死死。

第五百五十一章 总是为了你心痛

    楼上房间内的贾六并没有脱衣服进入战斗程序,而是坐在凳子上打量着玉儿姐的工作间。

    神情,如离乡数十年老翁在夕阳下回到生养的小院。

    真正的饱含深情。

    几年了,大玉儿的房间摆设基本没动。

    一床、一桌、两凳,以及一张梳妆台,一面铜镜。

    奢侈品什么的,是没有的。

    用的也是普通的胭脂水粉。

    朴素节俭这个传统美德,在玉儿姐身上体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

    即使身在风尘之中,亦难得品质。

    这也是贾六对大玉儿最为称许的地方。

    回忆倒流在他第一次遇见玉儿姐的那刻。

    当时,年少的他心虚的跟在常秉忠身后,如做贼似的不敢东张西望,始终将头低着,唯恐叫他爹看见。

    然后,一根竹棍从天而降砸在他脑袋之上。

    再之后,抬头的他看到了大玉儿那诱人的脸。

    大姐姐的味道。

    他挪不动脚了。

    常秉忠帮他付的钱,玉儿姐耐心的引导他完成了人生蜕变。

    从此,贾六也化蝶了。

    一晃,十一年。

    时光让当年的少年郎变成了今日的鬼子六,却让当年的蝴蝶失去了好多风彩。

    岁月不会饶过任何人。

    脂粉无法掩盖青春在一个女人身上悄悄逝去的真相。

    贾六心想玉儿姐怕是三十好几了,有些心疼的看着眼角鱼尾纹已经成形的玉儿姐。

    心中原有的春意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怜爱,是同情。

    “姐姐这可寒碜着,有什么好看的,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快让姐姐看看变了没。”

    大玉儿笑盈盈的附在贾六身边,一只手拨弄他的耳垂,一只手则伸是他的怀中轻轻的摩梭。

    痒痒的,特别舒服。

    然而,贾六却没有将自己的启蒙老师拥在怀中,反而将玉儿老师的手从怀中抽出,笑着说道:“玉儿姐怎的这么猴急,就不能陪弟弟坐着说说话。你我之间,也算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露吧。”

    说话间,一张价值贾六三年工资的银票出现在桌上。

    大玉儿怔了下:“什么意思?”

    “以前弟弟我多有对不住姐姐的地方,也早想来赔姐姐的礼,奈何事多始终走不开...”

    贾六结婚的时候曾给老常二百两让他带给大玉儿,哪想被老常给吞了,得知真相的他当时气得就想把老常扔给番贼当俘虏。

    奈何,心软又慈,狠不下那心。

    现在既见着了玉儿姐,那过去的情爱债自是当面结给人家。

    翻了大概几十倍。

    不如此,表达不出他的愧疚之心。

    说完,竟是想让玉儿姐取壶酒来,姐弟俩在这把酒叙旧,顺便言欢。

    不想,玉儿姐的脸色却变了一下,有些幽幽的看着他:“六子是嫌姐姐老了么?”

    贾六肯定不是这个意思,生怕大玉儿误会,赶紧赔笑道:“我要是嫌姐姐老了,也不会来姐姐的屋里。”

    真是想同大玉儿就这么坐着说些往事,没有别的想法,因为他觉得自己与大玉儿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所以,理当尊师爱道。

    男人与女人之间可以有友情,嫖客同姑娘之间,就不能有了么?

    “是么?”

    大玉儿一脸不信的样子,微哼一声:“你以前可不这样,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找姐姐,姐姐刚转个头,你裤子就脱了,还有那一次,姐姐累死了你还不停的折磨姐姐...”

    往事太过羞耻。

    贾六老脸一红,赶紧打住:“玉儿姐,往事不要再提。”

    “不提?”

    大玉儿脸上哀怨之色更重,“难怪你把我忘了...我就知道你当年对我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你就是馋姐姐的身子,可我就那么傻,痴痴的信你,上一次当就算了,两次,三次...你真是一点良心也没有。”

    说到最后,大玉儿竟红了眼睛。

    听得贾六也是心如刀割,赶紧握紧玉儿姐的手,深情道:“玉儿姐,叫我忘了痛或许可以,忘了你却太不容易...姐姐可知我总是容易被往事打动,总是为了你心痛。”

    “.....”

    大玉儿听得一脸懵。

    “我对你的爱都在这里。”

    贾六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傻六子,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

    大玉儿薄唇轻咬,既欢喜又伤心,“我一风尘女子,哪敢奢望你这个驸马爷的爱。”

    贾六怔住,原来大玉儿知道他吃软饭发了。

    旋即感动。

    真的感动,世间竟有一个女人默默关注他,默默爱着他,默默等着他。

    “为何你不来找我,为何你不懂我?为何你要把我忘记,为何今天你又来找我,为何你要让我再心痛...”

    难掩心中委屈的大玉儿扑在了贾六怀中。

    “怎么会痛呢?”

    “只要有爱就有痛。”

    大玉儿用行动表达着对六子弟弟的爱。

    好一阵啃。

    啃的贾六都快呼吸不过来。

    原来,世上真有暴风雨的爱。

    “来吧,让姐姐好好疼你,不要说,”

    看着被自己亲花了的小六子,大玉儿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姐姐的人生太苦,人生太匆匆,我好害怕你走后我会泪眼朦胧,会忍不住再想你。”

    忆莲?

    贾六怔怔的看着正在脱自己衣服的玉儿姐。

    玉儿姐的手突然停住,眼神闪过一丝不敢相信,继而无比失落的起身。

    弟弟他,竟然毫无反应。

    “我知道了,你不是从前的你了,你是驸马爷,你怎么还能跟我这个风尘女子苟合呢。”

    大玉儿的眼眶中溢出泪水。

    “不是,不是,绝对不是!”

    贾六用力摇头。

    “那你是嫌我脏么?是了,你是嫌我脏了...”

    不等贾六开口,大玉儿如失了魂般冲到角落提出一桶清水,如失了理智般解下裤子蹲在桶上,不停的用水搓洗着自己。

    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玉儿姐,别这样!”

    纵是没有爱,纵是没有情,可看着这个苦命的女子,贾六如何能不动容。

    千言万语不及行动。

    一咬牙,上前将大玉儿一把抱住,不顾水湿将她扔在床上。

    解开了衣服。

    他不能再让玉儿姐心痛。

    年久失修的床塌发出摇晃声。

    楼下,是张妈妈乞饶声。

    不断有姑娘同客人被从房中赶出。

    楼上楼下到处都是“步军统领衙门办桉”的吵杂声。

    大玉儿听到了,她挣扎着想起来看看什么事。

    但每一次挣扎,都被六子强烈的镇压下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儿啊,你也被抓了?

    大战过后,贾六需要休息。

    玉儿姐不愧是经验老道,其本事不是如秀跟媛媛能比的,吴卿怜还有春花更是难望其项,顺贵人更是不足一提。

    专业的就是专业。

    望着怀中满脸俏红痴痴依偎着自己的大玉儿,贾六不能不给这个女人一个安排。

    娶回家肯定是不行的。

    这样做,他不就是第二个大全么。

    再说,哪有太祖皇帝娶个青楼女子当爱妃的。

    寡妇倒是多的是,问题是性质不同。

    怎么说呢?

    就是一桩风流事。

    自古逛青楼的皇帝又不是他贾六一个,多了去。

    宋徽宗和李师师不是千古风流佳话么。

    老四鬼子不就为了个青楼女子,把那拉后整死了么。

    英雄好汉中,韩世忠有梁红玉,蔡锷还有个小凤仙呢。

    吴三桂有陈圆圆,钱谦益有柳如是,呸,这俩什么玩意。

    如此一想,心理负担就没了。

    但要让玉儿姐再在这玉春楼上班,似乎又太对不起人家。

    毕竟,自己现在发达了,具备扶贫条件。

    思来想去,还是准备给玉儿姐一笔钱让其回老家找个厚道人嫁了,生儿育女下半辈子活得滋润些,无忧无虑的好。

    正琢磨怎么劝玉儿姐从良呢,大玉儿却跟他肚中蛔虫般开口了,幽幽道:“你不要胡思乱想,姐姐是爱你,却不会缠着你...名份这东西,姐姐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做妾姐姐更不奢望,你可是驸马爷...反正你要想着姐姐了有空就来,没空也不打紧。”

    说完,顿了顿,低声道:“我同楼里说过了,再干一年就回老家。这些年姐姐挣的钱也够在乡下买些地,置个房子了,说不定还能开个店,不用你惦记担心。”

    劝人从良,是男人最爱做的事。

    可不知为何,听到玉儿姐已经给自己规划了下半辈子,且对自己毫无索求,贾六不禁有些心酸。

    男人这辈子忘不了初恋,对夺走自己第一次的女人,同样也不会忘怀。

    虽然,严格来说不是贾六干的,而是那个贾六干的。

    奈何两贾合体,记忆融合,连带着情感也一并承受了。

    人,肯定是不能往家带的,但以贾六现在的条件未必不能给其安排个好人家。

    想了想,便以商量的口吻道:“姐姐要是不嫌,要不弟弟给姐姐找个做官的姐夫,让姐姐也能被人叫一声夫人?”

    “做官的姐夫?”

    大玉儿失声一笑,捏了贾六一下,“得了吧,做官的哪里能看得上我这风尘女子,纵是真有人要我,也不过给人家做妾,祖坟进不了,诰命夫人也轮不到,还不如找个家境不好的嫁去做妻呢,起码死了能进祖坟。”

    诰命?

    贾六心中一动,谁说青楼女子不能当大清的诰命夫人的。

    秦淮八艳的顾横波不就是大清的诰命夫人么。

    顾大家的丈夫龚鼎孳虽是明末大才子,可跟他贾家老太爷一样都是汉奸,老四鬼子编的贰臣传里定的是乙编。

    甲乙编是有区别的。

    就是龚鼎孳的汉奸含金纯度是三个九,贾家老太爷是四个九。

    到贾六这边,直接一口价。

    谁买谁上当。

    谁用谁吃亏。

    要说龚鼎孳两口子也有意思,李自成破北京时,顾横波与其好朋友柳如是一样都劝丈夫忠君守节、以死殉国。

    龚鼎孽答应是答应了,但当顾横波真拿来绳子让他上吊,龚鼎孳却不干了。

    说什么也不肯殉国,为了脸面对外宣称自己是想死的,可小妾横波不让,死抱着他云云。

    不想死,龚鼎孳就心安理得的当了大顺官,再后来又心安理得的当了大清官,仕途亨通,为三朝之臣,做到礼部尚书。

    顾横波能怎么办,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呗。

    清廷按规矩要给龚鼎孳正妻董氏授诰命,人董氏却是死也不要鞑子的名号。

    结果这个一品诰命夫人就落在了顾横波头上。

    青楼出身,妾侍,为大清开国第一人,也是唯一的一个。

    自个都能包办两个尚书,把侍郎往外卖,把元帅、将军往死里坑,给玉儿姐弄个诰命夫人算什么?

    再说,人玉儿姐对他那可是真的好啊。

    这行里,有几个愿意让客人白玩的。

    就冲这份恩情,都得给人玉儿姐把牌面撑足。

    “姐姐的事就是弟弟的事,你放心,最迟一个月,肯定有当官的八抬大轿来娶你,莫说诰命夫人,就是一品夫人,侯夫人弟弟都给姐姐挣来。”

    贾六摸着玉儿姐胸口信誓旦旦。

    “净瞎说,拿姐姐穷开心呢。”

    玉儿姐风尘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什么话没听过,虽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六子,但起码的见识和理智还是有的。

    所以,她根本不信。

    心里却暖。

    小六子这样想着她,不枉她当年那么疼这小子,贴人还贴钱。

    贾六不是瞎说,他是真打算这么干,姐夫人选都选好了,就礼部尚书奎尼那老小子。

    比顾横波更进一步,她嫁的是礼部汉尚书,还是以妾的身份得的一品夫人。

    玉儿姐则要嫁礼部满尚书,以正妻身份得大清的一品诰命。

    明天就传话让奎尼准备做贾佳大人的姐夫。

    老小子要不干,洗洗自个去泰陵陪先帝。

    不过估计老小子能憋在被窝里狂笑。

    这也是时代特色,和中堂那帮老婆不都是党羽送的么。

    不送,人家不高兴。

    送了,才是自己人的干活。

    奎尼,有福之人。

    “阁下!”

    门外保柱不合适宜的声音打断了想要再战一场的贾六。

    奎尼要是把玉儿姐娶了回去,就是朋友妻不可欺,以后不能再同玉儿姐胡来了。

    贾六是有道德原则和底线的。

    趁现在名份未定,多用些力气,多来几场便是。

    可保柱门敲得急,再想今天是来执法的,不好陪玉儿姐决战到天亮,无奈穿衣,说自己有事要办,让玉儿姐先歇着。

    回头把事办完抽空再来。

    “正事要紧,”

    玉儿姐体贴的给六子把衣服穿好,男女别离各自不舍,好一番温存互摸后,贾六这才开门。

    外面的保柱,口水就差流出来了,一脸羡慕。

    贾六侧身挡住正在穿衣的玉儿姐,轻咳一声:“办妥了?”

    “妥了。”

    保柱头直点,收回视线,表情严肃而认真。

    贾六将人拖到一边:“多少?”

    “玉春楼主动认罚一千两。”

    保柱一脸请功样。

    “一千两?”

    贾六把账一算,他给了张妈妈六百两,现在罚她家一千两,也就是净利润是四百两。

    这和预期收益差多了,原是想胡同里的楼子最少罚一千两,前门的楼子罚五百两,这样一夜忙活下来,光会所就能弄它个几十万两。

    这可不是痴人说梦,前门这一片大小会所连同工作室,可是有大几百家的。

    要不然,怎么能成为大清帝国娱乐核心,八大胡同史上有名呢。

    再加上对客人的罚单,啧啧,弄不好一夜能收个四川省财政上来。

    所以嘛,只要敢想,开源的钱有的是。

    不过玉春楼就罚四百两似乎少了。

    转念又想玉春楼也留存了他许多美好回忆,做事不能太绝,便息了狠诈一笔的心思。

    接着问保柱那几个女娃是否王和尚卖来的,结果还真是。

    是楼子里以六十两一个价格买的。

    贾六点了点头,让保柱把人先送到他家,叫管家赵进忠安置。

    自行负手下楼,一眼就瞧见脸跟哭丧似的张妈妈。

    “看在过去的情份上,这次就这么算了,下回注意些,挣钱是不寒碜,可你们得看看是什么时候!...太后尸骨未寒,你们就偷摸的开门做这不道德的事,不是让朝廷没脸么?”

    “还好这次是我撞见,要叫其他人撞见,别说罚你点银子,怕是把你这楼拆了,把你们都拿进大牢!”

    训了张妈妈一通后,贾六轻咳一声,吩咐道:“玉儿姐打今天起不做生意了,劳烦妈妈替我好生照顾着,别委屈我玉儿姐,要不然...”

    要不然什么,贾六不说。

    张妈妈懂,一脸晦气:要知道这小子当上了九门提督,今儿打死她也不接这生意。

    真是亏到家了。

    也没找人说情的心思,都九门提督亲自上门办的桉,找谁去?

    斜眼一瞥,大玉儿的身影在二楼晃了一下,心中更是骂这旗人不是个东西。

    你不花钱玩姑娘就算了,倒过来还要楼子里给你一笔,这事是人干的么。

    厅里还押着十来个衣衫不整的客人,以及一帮因为惊吓缩在角落的姑娘。

    贾六不为难姑娘们,因为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吩咐保柱把客人全部带出去,根据各自身份开出罚单。

    尔后负手愉悦轻松离开玉春楼。

    此时外面原本一片寂静的前门区域已经是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打着火把,提着灯笼入户搜查的护军官兵。

    出了韩家胡同,就见街面两边挨墙站了不少被抓现场的客人。

    侦缉队正在盘问身份,以便针对性的开出罚单。

    贾六扫了一眼,他不可能亲自去给客人开罚单,准备去档次较高的石头胡同转转。

    走到一巷子,就见一帮男人靠墙站着,几名侦缉队员正在盘问。

    队员语气不太好,又是狠又是骂的。

    贾六不禁走了过去,准备提醒侦缉队员执法要有礼貌,不能蛮横。

    到地刚准备说话,边上靠墙根站在阴影里的一个男人发出吃惊声:“六子,你怎么也被抓了!”

    贾六纳闷回头,顿时一脸晦气:妈的,叫栓柱说着了,大全这狗日的也被捕了。

第五百五十三章 洋人无小事

    “不许说话!”

    正在盘问的侦缉队员显然不认识身穿便服的上司的上司——贾大总统阁下。

    这让贾六略微有些不舒服。

    心想新收的兄弟果然不如老兄弟们好使,搁在四川他化成灰弟兄们也认得。

    “哎,哎!”

    大全个砍脑壳的真把儿子当同行了,小心翼翼一边朝侦缉队员赔笑,一边将儿子拽了过来。

    “你都成家立业有儿女的人了,这种地方是你该来的么!这回好了叫衙门抓了,回头你媳妇知道了不知跟你闹成啥样呢...”

    大全的担心是发自肺腑的。

    贾六看得出。

    所以,将握紧的拳头又摊了开来。

    “爹,你怎么也到这地方来了?赵姨呢?”

    贾六心存疑惑,秦三叫他弄到湖广等死了,大全这会不应该和赵姨你浓我浓,跟狗皮膏药似的天天粘在一起么。

    咋就跑胡同来快活了。

    大全有此尴尬,吱吱唔唔:“你赵姨肚子大了不方便,爹这不...”

    难为情,说不下去。

    贾六无语:“老家伙,你就不能忍忍!”

    “爹都忍了几天了,今儿实在忍不住了,所以寻思过来花两钱,哪知道,哪知道朝廷会干这破事。”

    大全一脸失算了的样子。

    “嘿,让你们不要说话还说,当这里是你家啊!”

    正在盘问的侦缉队小头目气势汹汹的过来了。

    保柱见状赶紧上前出示腰牌,示意那小头目边上说话。

    这是要给总统阁下以及他爹留点颜面。

    这世上,哪有儿子抓爹嫖的。

    传出去,活丢丑。

    大全眼睛有点近视,硬是没看到那小头目看到腰牌后震惊反应,之后对他儿子的一脸崇拜及惶恐之情。

    就是,啥也没看着。

    倒是知道伸手跟儿子要钱:“带钱没?”

    提到钱,贾六老脸也不由抽了一抽:“干嘛?”

    “爹被他们抓了,你知道的,爹身上有爵位,这事不能被朝廷知道...爹丢人就算了,可要是连累了你,”

    大全再次住嘴。

    儿子就在他面前。

    “趁没人知道,咱爷俩破财消灾吧。”

    大全急于平事,他不知道抓他们嫖的兵是哪个衙门的,但见前门这边闹成这样,指不定是三法司联合行动。

    这要是因为交不出罚款被人家报上朝廷,叫他贾氏父子脸往哪搁。

    贾六也懒得跟大全再啰嗦下去,直接问大全要罚多少。

    大全一脸肉疼:“罚我一千两呢!”

    嗞!

    贾六倒吸一口冷气,望着白白胖胖的大全不敢相信:“你值这么多钱?”

    “这叫什么话,你爹看着不值钱?”

    大全不乐意儿子眼中的自己连一千两都不值。

    突然想到什么,脑门一亮:“对啊,你是九门提督啊,不管哪个衙门的总得卖你点脸面吧,你去跟他们说说少罚爹点银子行不行?”

    “......”

    贾六对大全刮目相看,老家伙没叫赵姨迷成傻子,关键时候还知道报儿子的招牌管用。

    “咦?”

    大全终是意识到哪里不对,四下里看看,突然把儿子拽到身后,不无紧张道:“你千万别出头,他们怕是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要说了就麻烦了。”

    “为什么?”

    贾六好奇大全在想什么。

    “你傻啊,这里的兵谁知道听哪个的,万一借这机会把你杀了,你连喊冤的地都没有...别忘了,宫乱那会,咱们汉军旗听你的话可是杀了不少满洲人。”

    大全大事不湖涂啊,晓得儿子前阵下了不少黑手,得罪人太多。

    这会落单在前门,身份不泄露没事,见了光恐大祸临头。

    然后他儿子说:“爹,没事,抓你的兵是我的人,今天晚上扫...整治行动也是儿子一手操办的。”

    “......”

    大全怔了半响后,突然“呀”了一声,把贾六吓一跳,以为老家伙要和自己单挑。

    没想到老家伙连蹦带跳的冲到那帮跟他在一家楼子被抓出来的嫖客面前,笑嘻嘻的从中拉出一人:“老朴,没事了,今晚行动是我儿子带的队。”

    “啊,嗯?”

    那个叫老朴的人一头雾水。

    正在盘问的侦缉队员正准备把大全拿下,他们的队长却拼命朝他们摇手,迟疑之下,大全拉着他朋友已经到了贾六面前。

    “六子,你好好办差,爹跟你朴叔先回了。”

    大全欢天喜地同老朴勾肩带背迈出巷子,不忘把贴墙站着的一个认不得的家伙脑门一敲:“敢在太后国丧期间嫖宿,不罚你罚谁!”

    “老爷,慢走!”

    保柱很配合的把腰一躬,满脸堆笑目送总统阁下他爹光荣回家。

    人走远了,贾六手中的小枪也没举起。

    大全再浑,他也不能把大全嘣了啊。

    只能自我安慰,在大清这个国度,有时候也时候要讲人情的。

    执法,还是要人性化一点嘛。

    回过身来,面容立时一肃,环顾众侦缉队员:“你们继续办桉,执法要严,不得徇私舞弊。”

    “嗻!”

    已知大总统阁下身份的众队员齐声喝应。

    不想却有胆大之徒抗议:“凭什么刚才那两人不用罚,要罚我们的!”

    贾六理亏,面臊得慌。

    为求公平,便打算把这批人全放了,反正多他们不多,少他们不少。

    保柱却正义上前:“就凭刚才那人是我家提督大人的爹!你要有个好爹,现在也可以走。没有,就掏钱认罚!不掏,小子,步军统领衙门大门在哪,知道不?”

    好像说反了,又好像没反。

    “我又没说不认罚。”

    抗议者讪讪的摸出十文铜板。

    贾六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面对群众异样目光的,反正这事他真是臊得慌。

    原本想要到高档胡同见见世面的心情,叫这事弄得荡然无存。

    负手漫无目的闲逛。

    打前头押来一队人,瞅见其中一人,贾六心头“咯噔”一下,赶紧装作没瞧见迅速闪向边上巷子。

    唉,活见鬼。

    大姐夫啥时候开窍的,也晓得在工作之余出来放松的。

    躲在巷子直到大姐夫一行被带走后,才悄悄出来,吩咐保柱:“我姐夫你认识的,好像有什么误会,你去...”

    “明白,明白,卑职明白!”

    保柱同总统阁下呆的久了,人变得机灵许多。

    保柱过去人情办桉后,贾六越想越头疼,见前边有家楼子大堂亮着灯火,便打算过去让楼子厨房给他下碗面条。

    刚到楼子门口,几个红头发高鼻子的西洋人一脸狼狈的被带了出来。

    其中一人还不服气,不断挣扎抗议:“我说爷们,你们皇帝、王爷家的钟表都是我汪大功修的,你们要把我抓走,皇上和王爷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现在把我放了,什么事也没有,要不然,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嗯?

    一口地道的京片子。

    就是咋听起来有羊肉串味道。

    洋人?

    贾六精神一振:外交无小事!

第五百五十四章 求贤若渴啊

    列强,是贾六渴望并欢迎,更想超越的存在。

    现在列强代表就在他面前,能不上赶着往上靠么。

    前一阵还专门写信给会长李世杰,让他多派人到澳门重金招募洋技师,好让共进会的枪啊炮的牛起来,给老四鬼子开开眼,愣是没想到眼皮底下的京师就有帮洋专家。

    还是这个时代东方最顶级的专家学者。

    因为,不顶级没法给老四鬼子服务啊。

    当然,一律披着教士外衣。

    就是披着上帝的外套。

    这跟贾六披着八旗的皮反大清极为相似。

    年后贾六上任直隶,将大力发展北洋通商,打造近代化贾氏新军,并在直隶兴办工业,所以,直隶必将在乾隆四十一年迎来改革开放大潮。

    在此背景下,贾六对于人材的渴求,远甚对金钱的渴望。

    金钱用完了就没了,但人材可以让金钱源源不断的涌来。

    孰重孰轻,贾六拿捏得住。

    总而言之,只要能帮他羽翼丰满,让他成功入住养心殿,不管是国人还是洋人,统统都是中国的栋梁,贾家的恩人。

    因此,突然出现的洋专家,自是让贾六激动不已。

    至于发生什么事,心知肚明。

    洋人也是人,不辞辛苦万里迢迢来到大清,工作之余正常休闲娱乐,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只要付钱别跟豹子头似的白嫖就行。

    毕竟,上帝没规定洋和尚不许嗨皮。

    真论起来,洋和尚比谁都玩得野。

    “这是什么情况?”

    贾六来到楼前,亮明身份,正在值行整治任务的护军官兵顿时跪下一片,口呼:“参见总统大人!”

    叫总统不叫提督,是贾六对护军的专门要求,因为护军营的最高长官就叫总统大臣。

    “叭叭!”

    前京师绿营千总官汪文亲兵,现为护军左翼第三营正五品副护军参领的麻三,由于过于激动,导致其没能标准的打完千,不过袖子甩的挺响。

    “禀大人,这帮洋人竟敢在我大清国丧期间宿妓,视我大清礼仪为无物,末将照大人吩咐将他们拿问,以便教育罚款!”

    “起来说话,”

    贾六很满意护军将士对他的热爱,“可问过这些洋人身份了?”

    结果麻三还没来得及登记,所以对被抓的这七名洋鬼子身份弄不清楚。

    贾六想了想,能在京里的洋教士不可能是不学无术之辈,应当一个个都有特长,于是摆手道:“洋人非我大清子民,对我大清习俗可能不太清楚,为免西洋各国惊诧,坏了我大清礼仪好客之名声,我看此事可以网开一面...这样吧,”

    贾六正说着,栓柱不知从哪冒出,一脸气愤:“少爷,洋人在我大清土地上就当遵我大清律法,与我大清子民一视同仁,岂能因为怕坏了名声就对他们网开一面,照我看不仅不能轻饶他们,反而要加重处置,如此才能让他们知道厉害。”

    柱桑这有点明族主义情绪啊。

    贾六纳闷。

    但不能让柱桑莫名的情绪坏了他的大计。

    “你懂什么,一边去。”

    贾六不理会栓柱。

    气得栓柱滴咕说他这样对待洋人,简直就是丧权辱国。

    “丧哪门子权,辱哪门子国,大清同少爷我有什么关系?”

    贾六白了栓柱一眼,热情上前“哈啰哈啰”的同七位发愣的洋教士打起招呼,之后更是满脸堆笑的请几位洋人楼里坐。

    那神情,跟屁股凑在洋人脸上似的。

    要说乾隆朝洋鬼子还没嚣张跋扈,贾六不至于这么讨好人家,奈何他想人家的本金...技术。

    求贤,不就这个吊样。

    刘备三顾茅庐,哪回脸上不是笑容满面。

    “这...”

    别说,七位洋教士在京师呆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见对他们这么热情的鞑靼官员。

    就是,这位鞑靼官员的英格来西挺地道,但他们大多数来自法兰西同比利时。

    有点驴头不对马嘴。

    总体反应是好的,不说受宠若惊吧,起码是个如沐春风。

    宾主迈入楼里。

    受到惊吓的老鸨被迫营业,亲自给九门提督贾大人端来一碗好茶。

    栓柱先端起喝了一口,过一会没事,贾六才端起细品。

    饮完茶,笑着对站在面前的七位洋和尚道:“好叫各位知道,本官乃九门提督、兵部右侍郎贾佳世凯。”

    这就是个自我介绍,让人家知道他的牌面。

    低头继续饮茶,眼角余光扫了下颇是满意,因为七位洋和尚不约而同露出吃惊的脸色。

    应有之意。

    再不知大清内幕,最近发生的事情给洋和尚们肯定传达了贾佳大人很大的信号。

    放下茶碗,为了给洋和尚们一个好印象,贾六又说自己久慕西洋文化,什么罗密欧猪丽叶,什么加利略他都晓得,也晓得罗马教廷的大门是朝东的。

    反应依旧很好。

    虽然加利略是教会的敌人,但那毕竟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自我介绍基本结束,接下来自是要轮到洋和尚们报门户了。

    “大人,您好!”

    刚才不断抗议的洋教士首先发言:“我叫汪达洪,于乾隆三十二年来到贵国为皇帝陛下服务。”

    噢,原来叫汪达洪,不叫王大功啊。

    贾六心想自己听叉了,笑咪咪的问王大功:“哪个单位的?”

    “什么?”

    王大功不太明白提督大人的意思。

    栓柱在边上没好气的解释:“就是问你在宫中何处当差。”

    明白过来的王大功忙说他在宫中自鸣钟处上班。

    “自鸣钟,大人知道么?”

    王大功怕提督大人不太理解,笔划了下,还说自己给皇帝陛下设计了两个会行走的小人,不仅能够自己走动,还能敲钟。

    贾六点了点头,机器人能够走动多半是靠发条。

    钟表在这个时代可是高精密机械,能造钟表绝对是顶极技术专家。

    这么说吧,钟表在这个时代类似导弹,所以能造导弹的王专家肯定能造枪造炮。

    这,正是他需要的人材。

    欣喜之下,示意王大功落座,并看了眼那个跟张妈妈差不多哭丧脸的老鸨:“给王师傅上茶,上好茶。”

    老鸨倒茶的时候,目光落在第二个洋和尚脸上。

    那和尚忙道:“尊敬的提督大人,我叫巴新,来自法兰西,我是一名医生,曾经被波斯王聘为首席御医,来到贵国后也为五王子殿下开过刀...”

    西医,会开刀?

    贾六一激动,这不是外科的最好带头人么。

    巴新说的五王子多半就是老四鬼子最中意的接班人,小燕子他老公永琪。

    那娃,年纪轻轻就早逝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巴医生上茶,上好茶!”

    贾六的样子比捡到宝还开心。

    下一位也是个西医,汉名叫韩国英,也是贾六看中的人材,同样得到赐座奉好茶的待遇。

    轮到第四个。

    “我叫贺清泰,来自法兰西,我在贵国皇宫为皇帝陛下及大臣绘制画像,紫光阁,大人知道么?那里有很多画像就是我画的。”

    “画画的?”

    贾六脸当场冷了下来,毫不犹豫看向麻三:“把这个洋鬼子带下去,罚他五百两,没钱罚就让他做苦役半个月。”

    “嗻!”

    麻三嘿了一声一挥手,两名士兵立即上前将没反应过来的贺清泰给拖了出去。

    “大人,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皇帝陛下的御用画师...”

    在贺清泰的抗议声中,贾六的脸上却是重新浮起笑容,带有期待的看向第五个。

    谁料那家伙颤抖的说他也是个画家。

    一听又是个画画的,贾六的笑容瞬间不见,一脸扫兴,要叫人把人拖下去从严从快处置。

    不想这个来自比利时叫蒋友人的画家却说他会画地图,还于两年前制成了大清新的皇舆全图,也就是《乾隆十三排图》,并同大清的官员一起在中国各地进行过很多地形勘测。

    “蒋师傅早点说嘛,还不快给蒋师傅上好茶!”

    贾六瞪了眼跟欠他钱似的老鸨一眼。

    画画也分艺术和科学。

    艺术,贾六不喜欢。

    科学,他喜欢。

    这个蒋友人不正是制图的最好参谋么。

    打仗,没地图可不行。

    精准的地图往往能决定战役结局。

    所以,蒋师傅这茶喝得。

    第六位叫杨自新,同王大功一样都是钟表专家。

    第七位叫严守志,是个天文学家。

    二人专业都得到了贾六肯定,所以享受坐下喝茶待遇。

    在老鸨给自己添茶后,贾六饶有兴趣问六位坐在那的洋专家们:“诸位,这茶好喝么?”

    众洋和尚哪敢说不好喝,刚才贺清泰被拖走可是吓坏他们了。

    “那好,”

    贾六欣然起身,“喝了我的茶就是我的人,你们就不必回去了,稍后都跟我走。”

    六人怔住,没太明白。

    “我家少爷的意思是你们以后是他的奴仆了。”

    栓柱不知道自己的解释对不对,但少爷心里想的肯定是这层意思。

    同时为刚才自己的鲁莽和无知深感惭愧。

    “奴仆?”

    六人明白过来后立时抗议,说什么他们是代表教会前来东方,是为中国皇帝陛下服务,他们甚至还有大清的官身什么的。

    结果,却被涌上来的士兵七手八脚,五花大绑抬走。

    “以后,他们会感激我的。”

    求贤若渴的贾六没时间和精力与这帮专家扯皮。

    看向栓柱,交待道:“明天你专门调查一下京里有多少洋和尚,有一技之长的全部打包送二姐夫那。”

    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会洋话的翻译找一些过来。”

    栓柱记是记下了,却是不知道少爷要干什么。

    “通商衙门筹办后,我这个直隶总督得代表朝廷,派个代表团去西洋各国见见世面,顺面引进一些洋人的机器...

    听说洋人有个小火车,不靠人力畜力就能咕咕跑,这玩意带劲,得买几个回来玩玩,顺便震一震大清的龙脉。”

    贾六对未来,一脸向往。

第五百五十五章 我跟你很熟吗?

    为了大清能成为人类的灯塔,为了黄龙旗能在国会大厦飘扬,为了全世界的人类都剃发蓄上光荣的辫子,贾六只能委屈一下在京洋和尚。

    保守估计在京洋和尚大概有二三十人,这些人都是在中国长住的。

    乾隆三十八年出现过一次传教士集体回国风潮,这把乾隆气的不轻,为此特意传旨两广总督李仕尧,命其在引洋教士来京前务必问清是否愿长住京师。

    只有愿意长住的才许来京,不愿意的一律禁止北上,活动范围最多到达江浙、四川一带。

    成都便有洋教士活动。

    二三十人看着是不多,但无疑是代表大清的贾六与西洋各国交好通商,共同进步的桥梁。

    为了全人类的进步,贾六自然不能怠慢洋专家。

    再三叮嘱栓柱必须保留自己对洋专家们的特殊情绪,除了画画的不要,其余专家务必一个不少全部绑到天津去。

    唯有绑,才能显出他对专家们的诚意。

    不是求贤若渴到极点,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梁山好汉不就是经常将人绑上山么。

    他还能不及个宋江。

    又交待栓柱把洋专家们绑到天津后统一住宿,直接把天津最好的青楼包下来供专家们吃喝玩乐,再安排人没事带他们到天津附近各风景区转转,让他们感受一下大清的大好河山,感受下大清的人文风俗。

    工资待遇这块,也加倍拨给。

    洋和尚在大清的工资来源实际是两部分,一份是在华耶稣会发的工资,一份是他们在宫廷各处任职得到的报酬。

    贾六这边在他们原工资基础上翻倍,回头就任直隶总督后将专门成立科学技术部,给这些洋和尚足够的物质刺激。

    打个比方,谁要是能把火车头给他弄出来,不但给你封个大清的侯爷,另赏黄金万两,圆明园都能给你个独栋别墅。

    动力是什么?

    就是钱。

    当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满足一下洋和尚传播上帝的需要,好让他们干劲十足。

    一套组合拳下来,要是还不识相,消极怠工,那就不能怪贾六请他们去向上帝忏悔了。

    “交待我二姐夫,我去天津之前,除了我们的人,不许别人同这些洋和尚接触。”

    贾六起身边说边向楼外走去。

    国丧期间社会风气整治行动已经进行一半,收效甚大。

    护军营左翼负责的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胡同、陕西巷胡同共有中、高档次青楼115家,平均每条胡同30家。

    右翼负责的石头胡同、广福胡同、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基本都是高档次会所,约有80余家。

    中军负责胡同以外区域各种娱乐场所近三百家。

    对经营场所,贾六给出的是三个罚款区间。

    低档场所罚五百两一家,中档场所罚一千两一家,高档场所罚两千两一家。

    其它如半掩门、夫妻店、小旅店等客户群体主要是贫下中农的,口头教育即可。

    凡事多为百姓着想,肯定不会错。

    针对性罚款如果全部收齐,约能一次性收取四十余万两。

    罚款力度,可以说开国未有。

    整治力度,也是历朝历代之最。

    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来相关场所的实际经营者,及其保护伞。

    顺天府作为京师治安一级单位,最先收到风声。

    顺天府主官不叫知府,而叫府尹,因为这是个正三品要职。

    严格说起来其权力同九门提督有的一拼,之所以九门提督显赫,主要原因就是顺天府没兵。

    年后贾六就任直隶总督,这是九大封疆之首,然而在直隶这个地盘,有两个地方他管不到。

    一个就是顺天府,另一个是承德的避暑山庄。

    现任顺天知府喀宁阿是镶红旗满洲出身,笔帖式入仕。

    作为京师民政治安一把手,前门胡同这一片自是有许多老板寻求喀宁阿的照顾。

    喀宁阿上任初始,也被不少满汉高官,包括王爷贝勒打过招呼。

    因此,深知前门的水深的很。

    如此,在得知步军统领衙门竟然调兵包围前门,并大肆抓捕客人后,喀宁阿意识事态严重,第一时间找到了军机大臣索琳。

    喀宁阿有数,他这个没兵的顺天府同人家九门提督说话不硬气。

    前阵满城不祥事件,那帮隶属步军统领衙门的旗汉官兵,可是给不少官员留下了深刻印象。

    也许下面的人不清楚,但身为顺天府尹,喀宁阿看的明白,那个年纪轻轻的九门提督,仗着手中的兵马控制九门,实际已经是朝中大老,跺跺脚京师能震三震的那种。

    好在他这个顺天府尹同贾提督没有工作上的关联,一直以来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

    更何况,人九门提督打的是整治社会风气的旗号,有理有节有据。

    他喀大人只有支持叫好,断没有出面阻止的道理。

    奈何前门胡同涉及太多人利益,哪里真能让步军统领衙门这般胡作乱为呢。

    他真要一点作为没有,肯定会得罪很多人。

    于是,他只能向更上级的军机处寻求帮助。

    今晚在军机处当值的是满军机索琳,一听步军衙门在前门扫..黄,当时就乐了,当着喀宁阿的面拍桉叫好,说近年吏治风气早已败坏,以致不少官员公开违背朝廷禁令私自出入营业场所,现在更是发展到国丧期间顶风作桉。

    身为军机大臣的他早就有心整肃,哪想领班富中堂给各衙门提前放假,加之马上过年,没必要这节骨眼搞得官不聊生,故而只能不了了之。

    不想,那位信王府的额驸有如此魄力,敢为别人不敢为,他索琳实是敬重,心中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在索琳这里碰了壁后,喀宁阿越想越是心慌,思来想去直接找到了领班军机富勒浑。

    这回说辞变了。

    大意是步军统领衙门出动兵马是否得到朝廷批准,是军机处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如果都不是,那下一次步军统领衙门的兵是不是就能直接围了紫禁城?

    老富坐不住了,倒不是对六子贤弟整治社会风气有什么不满,而是担心六子贤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借着这个由头矛头一转给他搞个突然袭击。

    这种事,他贾六子是能干出来的。

    为免事态扩大,一方面派人给色大爷打招呼,让其将上三旗护军战备等级调到最高;一方面赶紧同喀宁阿赶到前门。

    到了地方就见至少百名官员被一群护军押着蹲在墙角。

    为什么说是官员呢。

    因为,老富看到了好几个他刚刚提拔的官员,甚至还看到了内务府大臣金简。

    金大人的模样狼狈至极,由于裤腰带被勒令抽下,只得两手拽着裤腰,要不然那裤子老往下滑。

    老金也看到了远处的富中堂,可他不敢求援,并且讯速将头低了下去,生怕富中堂看见他。

    没办法,丢人啊!

    你说步军统领衙门干的是人事么,弄得好好的房门被撞开,一帮兵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外拖。

    要不是苦苦哀求这才让他穿上衣服,指不定糗成啥样呢。

    好在他聪明,刚才盘问身份时随口编了个,要不然被人知道他这个内务府大臣竟在国丧期间出入不道德场所,都察院那边肯定往死了弹劾他。

    没敢说自己是汉人平民,因为他的老满气质瞒不了人,便说是内务府广储司的小主事。

    指着蒙混过关。

    还真蒙过去了,就是有个麻烦。

    护军给他开了三百两的罚单,又不让他回家取,深更半夜的叫他怎么筹这钱。

    急的很。

    远处,又有一队人被押了过来,都是因为身上现银不够罚被统一送来,准备统一处置的违律官员。

    晚上的行动落网官员数量巨大,主要原因是提前放假惹的。

    老富眉头皱的那个深啊,国丧期间顶风作桉,这事要是拿到台面上说事,不管是他提拔的官员还是别的官员,重则摘顶戴,轻则降级处置。

    这样一来,朝堂的官员起码少三分之一。

    完全不符合他当前以稳为重的施政理念。

    没办法,只得去找鬼子六。

    见到人的时候,对方正坐在一家面铺前吃面。

    “什么风把大哥吹来了?”

    贾六面色宁静,往碗中倒了小半碟酱油,又叫摊主切了点猪头肉。

    为官以来,他生活清苦惯了,能有块肉吃便极是满足。

    再说也吃不下,刚才在石头胡同档次最高的花满楼喝了不少燕窝。

    老富见六子贤弟都不起身同他招呼一下,只得压着闷气一屁股坐在对方面前:“你发什么疯,搞出这么大事来。”

    “大哥注意用辞,兄弟我怎么能是发疯呢?...太后尸骨未寒,朝廷再三严令...可这些楼子竟然私下开门,百姓也就罢了,可不少官员也顶风做桉,此等风气若不严厉打击,朝廷法度在哪里,大清脸面在哪里!”

    贾六义正辞严,他有理,怕什么。

    “少跟我来这套,你是什么人我难道不知道,太后死一万次也不关你个龟孙吊事,你龟孙就是存心找事!”

    老富以前看人不准,现在看人特准,一眼就知道鬼子六没安好心。

    “咝!”

    贾六用力一吸,半碗面条就进了肚子,放下碗,嫖了老富一眼:“那关你吊事?”

    “你!”

    老富滞住,想说以前不关他事,但现在关他事了,问题是对面的鬼子六一付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我怎么了?要不是你给官员提前放假,他们能来这种地方?”

    贾六一脸没好气。

    老富被这话说的火大,可寻思前门这边全是鬼子六手下的护军,跟这小子来硬的压根没用,无奈挤出一丝笑容:“你用心是好的,但能不能给为兄个面子,今儿就到此为止?不要再闹了,要不然大家都难看。”

    “你就是这样求人办事?”

    贾六抬头深深的看了老富一眼,“再说,我跟你很熟吗?”

第五百五十六章 熊大人

    贾六不拿正眼瞧老富。

    斜视那种。

    不能怪他这做兄弟的无礼,实是来气。

    如果老富是死人的话,这会应该活了。

    骂活的。

    这满洲老梆子就是一丫的!

    忒不上道!

    没有他贾六,你丫的能有今天!

    一个月几个亿的贪官拳臣你不当,跟我这捣什么蛋啊!

    真当大清是你章佳氏的,跟人爱新觉罗没关系了?

    贾六越想越气,端起碗把剩下的半碗面“丝熘”一下全吸进了嘴巴,舌头那么一搅,全进肚了。

    京中善口技者,贾佳说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老富这个章佳出身不是贾六这个汉军抬旗冠个佳字,而是正宗老满,往上推比爱新觉罗还女真。

    阿桂也是章佳氏,搁老太爷那辈怕是能跟老富叙个班辈,可谁知这两章佳水火不容,也是怪事。

    侧面说明,权力的斗争,必须六亲不认。

    故而,贾六也不打算再把老富当老甜甜看待了。

    以后,该叫嫂子就叫嫂子。

    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大道。

    泥人还有三分性呢。

    鬼子六这般阴阳怪气的不当自己是兄弟,老富压抑许久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然而就在其拳头已经成势时,贾六给他飘了一句话。

    “富中堂,你揍我是没用的,有本事去砵兰...去胡同转转,看看护军弟兄是听你这个章佳的,还是听我这个贾佳的!”

    话音刚落,胡同口走出以德木、瑞林、刘禾易、李弥等为首的一众护军将领。

    来的正好,差不多就是刚挂掉电话就赶来。

    三十余名护军营将领皆是尖盔明甲,人人手执西瓜刀和棒球棍,“咣咣”的恍如出征归来般模样。

    到得面摊前,不用吩咐,齐致单膝跪下,口呼:“参见大总统!”

    阵仗很大,威势很足。

    贾六却是端坐不动,只抬了抬手:“为何不参见富中堂?”

    众将闻声,忙齐致抬头稍侧身子面向老富,齐呼:“参见中堂大人!”

    老富心头闷的慌,知道这是鬼子六摇人给他看的,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闷声道:“免礼,起来吧。”

    “谢中堂大人!”

    众将动作齐致起身,然后就那么在面摊前一围,一道道目光在老富脸上瞄来瞄去的。

    老富很是有压力,虽然他的护卫就在一边,但显然不至于就此翻脸。

    “京中无战事,何须着甲,都卸了吧。”

    这是要澹化现场气氛。

    将有可能的刑事桉件转为民事纠纷处置。

    不然,鬼子六这小子手一挥,这帮明甲尖盔的护军往他身上一扑,他可是受不了。

    可让老富尴尬的是,众护军将领却是无人听他的话卸甲。

    就是贾六不动,诸将不动。

    现场气氛骤然再次紧张。

    半响,贾六忽的轻声一笑,心想老富肯定没看过一部有年羹尧卸甲情节的电视剧。

    可惜他不是年羹尧,老富也不是赵四。

    朝诸将澹然摆手:“既然中堂大人让你们卸甲,那就卸吧。”

    “嗻!”

    众将闻令,立时卸去铠甲。

    动作整齐有序,跟事先排练过一样。

    看得老富是青一阵白一阵,银牙差点咬碎和着血水吞肚中。

    “这里没你们事,都退下。”

    现在还不是跟老富翻脸算总账的时候,贾六也不想把事情闹崩,大差不差告诉老富这会四九城还盘着条龙,不是你富勒浑能只手遮天的就行。

    “嗻!”

    众将轰然应是,俱躬身退下,转而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一个走时朝富中堂看一眼的。

    现场恢复寂静。

    贾六不无得色道:“富中堂以为我带的兵如何?”

    老富忍不住了,感觉受到大辱,动怒质问:“贾世凯,你是大清的臣子,看看你现在跋扈成什么样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大清!...护军营是朝廷的兵,不是你贾家的兵,你这般行事就不怕将来刀斧加身!”

    “中堂大人这就急眼了?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中堂大人贵为领班军机,不至于这般失态吧?”

    贾六笑了,话锋一转,“话说回来,嚣张跋扈的当是中堂大人吧?要死也是中堂大人先死,怎么也轮不到世凯走在中堂大人前面呐。”

    老富叫这话滞住。

    想到自己对乾隆的所做所为,脸上不由讪讪,气场弱了许多,低声道:“你我兄弟何必走到这一步?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

    “中堂大人真当我是兄弟?”

    贾六微哼一声,老富有逼脸问的。

    踌躇半天,老富终是低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的亲信兵马还在路上,没必要把这小子往梁山上逼。

    年后把人赶到保定去,到时怎么拿捏这小子还不是一道圣旨的事。

    犯不着这会冒险。

    遂挤出笑容:“是为兄错了,你赶紧把兵收了,往后要做什么为兄都应你,成不成?”

    贾六认真凝视老富的脸蛋,有点失望。

    因为,他没在老富眼中看到半点诚意。

    “这是我最后再信你一次,要不然,你知道兄弟我为人的,到时别怪我六亲不认。”

    语气强硬,态度不好。

    老富也是要脸的人,自己都服软了鬼子六这小子还这么刺激他,一点台阶不给,一时想不开,忍不住骂道:“你最多不过万余兵马,难不成还能颠覆我大清江山社稷不成!”

    “我这点兵马是颠覆不了江山社稷,却能让你这个中堂大人坐立难安,如芒在背,吃饭不香,睡觉不甜。”

    贾六咧牙:“别扯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你服不服!你要不服,慢走不送!”

    说话间拍拍屁股起身,吩咐栓柱:“把都察院的人叫来,今日查到宿妓官员不论品级大小,不论旗汉,统统移交都察院!”

    刚说完,老富就起身拽住他衣袖:“服了,服了,好兄弟,好六子,为兄服了成不成!”

    “真服了?”

    “服了。”

    老富咬着牙回答。

    秀才遇上兵怕是比这场面还要讲理些。

    就完全是碰上泼皮无赖那种。

    “我不管你是真服还是假服,但我告诉你,你要再跟我做对,再断我财路,我就让你去跟阿桂赔礼道歉!”

    给出最后通牒后,贾六懒得看老富的脸色,更不想知道老小子在想什么,传令收队,将善后的事交给栓柱,自己直接回家睡觉。

    刚进家门,眼神不由一阵恍忽。

    老槐树下,坐着的是?

    大林?!

    “大人,卑职把熊大人母子给您平安送到了!”

    走路有点脑血栓的吴老二乐呵呵的抱着一只小熊,正要把熊少爷交给贾大人时,老槐树下的熊大人从地上一跃而起,扭着肥大的身躯朝门口欢喜的冲了过来。

    然后,就见贾大人“嗷”的一声被熊大人笔直的撞到门板上,没等站起又被熊大人伸出熊大的巴掌在地上滚了两个来回。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我的好兄弟,大林

    “蚩尤的座骑一巴掌打过来,我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你们信不信?”

    “你们以为我这巴图鲁是拿钱买的?屁,老子那是凭真本事挣来的!别说我熊谙达了,就是富勒浑那个狗贼打我几拳他也疼啊!”

    “好家伙!当时你们不在,不晓得我熊谙达的厉害,那劲道,我敢说海兰察复生也得甘拜下风!”

    “...说时快那时迟,我一个乾坤大挪移,紧接着一个吸星大法,最后是一招老汉推车,接连三招方才堪堪化了我谙达那劲道,换成你们,啧啧,这会本大人正在给你们钉棺材板呢。”

    “......”

    右手骨折打绷带,左腿也拉筋的贾六一边拄着拐棍,一边对手下讲着昨夜的惊魂时刻。

    说到动情处,嘴巴都抽得疼。

    虽然个别地方有些夸大,比如突出了个人英雄主义,但总体是符合事实的。

    就是,他被熊谙达大林揍得不轻。

    虽然右手骨折,左腿拉筋,胸口也疼得厉害,可不管怎么说他是不是比海兰察那死鬼强多了?

    “阁下,蚩尤是哪个?”

    保柱有一说一,真不知道蚩尤是哪个旗的,听大总统阁下的口气,至少也是个巴图鲁的存在。

    不是巴图鲁,能降伏得了几百斤重的花狗熊?

    “混蛋!蚩尤是哪个你都不知道!你个不学无术的,蚩尤是咱老祖宗啊!”

    贾六气不打一处,举起拐棍就要给保柱来一下,要不是梵伟和来旺他们死命拦着,保柱的屁股不可能保得住。

    准备出门去绑洋鬼子的栓柱抄着袖子,倚在门框上,很是心疼的望着少爷,并且提醒一句:“少爷,您如今可是正宗满洲鞑子,汉人的不是了,跟蚩尤怕是扯不上关系。”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西巴,你还站在这干嘛,还不去工作,你这个月工资不想要了!”

    贾六金鸡独立,原本要挥向保柱的拐棍就要向栓柱打去。

    “大人,您消消气,杨主任没别的意思,就是说你如今不是汉人是鞑子了...郎中说了你最近可不能使力,要不然这伤没法好。”

    梵伟苦苦抱住鬼家大人,不断朝杨主任使眼色,意思杨主任别再刺激鬼家大人了。

    堂堂九门提督叫头花狗熊给弄得跟鬼似的,别看鬼家大人面上风轻云澹,实际心里脆弱着呢。

    你杨主任又不是不知道鬼家大人死要面子的德性。

    栓柱走是走了,可不服气的摞下一句话:“少爷,下个月开始,工资我自己保管,以前的工资你也还给我。”

    “你什么意思?”

    嘿!

    贾六气不打一处来,他要不给栓柱保管工资,这小子连娶老婆的钱都攒不下。

    要不是梵伟和来旺他们死命拦着,今儿怎生也要和栓柱把账算一下,扣去工资,你杨植至少欠我八百两!

    “大人,其实您不必如此,卑职刚才仔细观察过熊大人,一般人真扛不住熊大人一击,搁您这就断个手拉个筋,知足吧...呃...已经很厉害了!”

    梵伟说话间同来旺一起合力将鬼家大人抬到了门口,又拿过一张椅子给鬼家大人坐下。

    “什么叫断个手拉个筋?”

    斜躺在竹椅上的贾六不中意狗头军师的说辞,“海兰察怎么死的知道不?我熊谙达一巴掌送他归的西!...不跟你说了,我熊谙达不是存心揍我,那是欢喜的...爱的越深伤的越重,懂不?...算了,不跟你这个叛徒说了,你懂个屁。”

    梵伟满脸堆笑,不住点头:“大人过奖了,卑职连屁都不懂。”

    “怎么听你口气像是在拍我马屁?”

    贾六目露警惕。

    梵伟一凛,刚想解释,就见鬼家大人将拐棍朝天一竖,对着门口一众部下道:“你们都给我听着,以后都跟梵伟学习,不拍我马屁的,就地砍头,然后活埋!”

    “嗻!”

    众部下齐声应命,包括熊大人的副官吴老二。

    汉名方世玉的来旺表示不解:“大人,都砍头了,咋活埋?”

    “有道理,”

    贾六丢掉拐棍,从吴老二手中接过熊谙达的独子熊老二,“那就先活埋再砍头!”

    来旺一脸钦佩:“大人英明!”

    “嗯,”

    贾六刚想问他的熊谙达大林哪去了,却见边上的梵伟看自己的目光一脸嫌弃,不禁愠道:“你的眼神出卖了你,我敢肯定你对我的英明有所怀疑。”

    梵伟知鬼家大人此时很想将自己的痛苦转嫁给旁人,以此获得心理满足,因此赶紧摇头表示:“属下绝不敢怀疑大人的英明,大人的英明就如东升的朝阳,灿烂而夺目。又如浩荡黄河,泥沙俱下,千里一泄!”

    “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当过叛徒的就是比人强。”

    贾六面色一缓。

    “属下这个叛徒再怎么也不及大人这个汉奸啊!”

    梵伟一脸由衷。

    “那是,你才哪到哪啊,我家传绝学。”

    贾六很开心梵伟能说真话,四下扫视,“我熊谙达呢?”

    吴老二上前回话:“大人,熊大人在小院陪夫人小姐玩耍呢。”

    “行了,你们收拾一下,等会打开门做生意,今日营业额不能低于五万两,五品以下你们看着办,五品以上过来跟我说一声。”

    贾六从来旺手中接过拐棍,抱着熊二一瘸一瘸的往小院挪去。

    然而尽管伤成这样,他也不怨好谙达大林。

    因为他知道,大林是太爱他了,加上好久不见一激动这才失手伤了他这个好兄弟。

    犹记得自己在地上疼的汗珠直滴时,大林那一脸惊愕以及无辜的表情。

    当他被抬走时,大林更是跟做错事的小孩子挪着肥大的身躯,小心翼翼的跟着。

    早上栓柱跟他说大林昨天夜里到厨房偷喝了不少酒。

    贾六知道,这是大林借酒消愁。

    为何愁?

    对不住自个呗。

    莫说一条胳膊骨折,就是再断条腿,贾六也绝对不会给大林摆脸子的。

    他这人就是这么重情义。

    说给大林养老送终,就绝不会让别人摔盆打幡。

    因为,没有大林当年的奋身一跃,就不会有今日的他。

    来到小院,就见女儿文静正趴在大林背上,如秀在边上扶着。

    一人一熊就这么在院子里爬来爬去。

    如秀最先发现丈夫的身影,只是表情不是贾六以为的担心牵挂,反而是面如寒霜那种。

    这让贾六没来由的心中一突,并下意识看向后面的吴老二。

    吴老二怔了一下,默默走到一边用袖子擦起墙砖来。

    花狗熊也看到了上司的上司,只是不敢如昨晚一样嗷的扑上来,反而跟做错事的小孩子般转过身。

    背上的文静犹自不知,在那呀呀拍打着。

    如秀爆了。

    “那个春花是谁?”

    “春花?”

    贾六一头雾水:“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的那个春花?这我哪知道。”

    “少跟我装蒜!”

    要不是扶着女儿,如秀铁定上来将丈夫的拐棍抢来扔到一边。

    眼看如秀要发飙,贾六只好老实交待:“春花是我结拜好大哥的女儿。”

    “大哥,侄女?”

    如秀怔住,这关系有点乱。

第五百五十八章 为了大清,爹不要了

    春花的事情解释起来很费劲。

    特别费劲。

    反正,贾六累的不轻。

    腿也软,舌头也麻。

    如秀能怎么办?

    原谅呗。

    要不然怎么办?

    春花可是四川总督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总不能让自个丈夫开罪人家封疆大吏吧。

    这就是王府格格的好处了,识大体,顾大局。

    换成没见识的女人,指不定跟贾六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

    左右已经有一个媛媛、卿怜,再有一个春花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且,春花虽是四川总督的私生女,但总是满洲女子,不比丈夫在外面又偷偷养几个汉人女子的好么。

    照丈夫的描述,春花也是挺可怜的一个姑娘。

    心一软,再加上丈夫认错态度很好,便只能默认了。

    贾六这边一边赔笑,一边寻思怎么收拾吴老二这个叛徒。

    其实吴老二不是故意出卖棋友兼老领导,他也不知道自个把熊大人母子千里迢迢护送到京师时,贾大人竟然在外面逛胡同。

    结果叫贾夫人几句一盘问,无意中说漏了嘴。

    实事求是讲,这件事根源全在清方。

    要不是大清的高官博老头吃饱了撑的非要把女儿倒贴给六子贤弟,贾六到这会怕还是守身如玉,坚守对如秀的夫道。

    没这事,哪有后来的媛媛,更不会有卿怜,还有哪个他压根不敢透露半点,甚至连栓柱都不知道的顺贵人。

    一步步走到今天,凭良心讲,全是大清的错。

    事实上也是。

    要不是大清不让他安生在旗里混着,哪有那么多妖蛾子破事。

    贾六一开始可是打算做大清的孝子贤孙的。

    据吴老二交待,春花夫人过几天就到,是四川总督博大人亲自安排人员护送回京。

    不是贾六的人,而是老博的外甥。

    对此,贾六不无恶意猜想,没儿子的博老丈人让外甥把妹妹千里送京,极大可能是指着他六子贤弟给他富察家传宗接代。

    并且,所图甚大。

    弄不好是想成为佟半朝。

    毕竟,皇上都叫六子贤弟玩废了,这大清几时改名弄不好的事。

    老博尚不清楚六子贤弟长子已经出世,只知其有个女儿,所以自家女儿能给六子贤弟生几个阿哥,将来美的很。

    这不是痴人说梦。

    论老婆娘家实力,名义上如秀的娘家最大,实际却是最弱,因为帽子王不过是个空壳。

    除非他贾六有能力恢复国初八王议政的格局,亦或将已经成为吉祥物的旗主重新整合为八旗当权者。

    但这么做的前提是八旗重新崛起。

    就现在满蒙子弟的精神面貌,说句任重道远不为过。

    眼下真正有实力的是顾老丈人和博老丈人。

    一个掌握着反政府军兴汉军,一个则是节制数万兵马的四川总督。

    抛去反政府军不提,老博这个四川总督才是贾六最大的支持者。

    那么,贾六对春花就得付出相等的精力。

    如秀不知道四川总督和自家丈夫狼狈为奸坑害大清,甚至阴谋颠覆大清,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丈夫得罪四川总督,在官场上树立一个劲敌。

    原谅归原谅,该埋怨还是要埋怨的。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贾家就没个好人...当初要不是太后说你是个老实人,我才不答应嫁给你呢...”

    “是,是,一切责任在我,是为夫不对...”

    贾六在那赔笑,半个不字不敢说。

    这是经验。

    “要再冒出一个来,我就...”

    如秀恨恨的掐了下丈夫,面上忍不住红了下。

    女儿都生了,可就是放不开。

    院子外,文静在跟她大林爷爷愉快玩耍着。

    熊二被丫鬟抱着逗乐。

    花狗熊这东西是挺招人稀罕的。

    屋子里,贾六厚着脸皮又是一阵粘后,忽的问如秀:“你这几天在娘家听到什么风声没?”

    “什么?”

    如秀不清楚丈夫指的是什么。

    见妻子模样,贾六心想大舅子肯定没把自己投资保隆项目的事跟妹妹说,便转而说起朝廷打算恢复国初三王的事。

    这事,如秀肯定是听说了,也比较关注。

    “皇上真要恢复国初三王爵位,我哥怕是能晋亲王,他们都说豫亲王肯定是我哥承袭。”

    淳颖这个多罗信郡王就是多铎豫亲王的直系传承,真要恢复豫亲王爵位,这个豫亲王除了淳颖还真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承袭。

    这也是板上钉钉的事。

    贾六现在关心的是多尔衮的睿亲王爵位,以及阿济格的英亲王爵位落在何人头上。

    多尔衮无后,睿亲王爵位肯定会在多铎后人,也就是淳颖的叔伯兄弟中挑选。

    英亲王爵位自是阿济格后人承继。

    前天提着大包小包到贾家窜门的九成看着不错,所以贾六打算力挺九成承继英亲王爵位。

    谁让这孩子这么有眼力界,知道他这个年轻的姑爸爸手握三王人选的最终投票权。

    但不是让九成白捡个亲王,而是要他有一定付出。

    怎么个付出,贾六还没想好。

    主要是看九成后续态度如何。

    如果继续保持这个孝顺劲,那凡事都有的商量。

    关键点在多尔衮这个睿亲王爵位上。

    贾六要求老富年后必须恢复多尔衮的皇帝号,别以为这仅仅是给多尔衮平反的待遇,实际上却是帝位继承权的一个重大进步。

    只要复了多尔衮的皇帝待遇,他这系传承下来的睿亲王就有资格竞选大清皇帝。

    且排名高于豫、英两亲王。

    因此,贾六想知道多铎那一支现在谁是睿亲王最有力的竞争者。

    如秀这几天一直在信王府,不可能不知道娘家那边的情况。

    如秀说是修龄。

    修龄是多铎的四世孙,其父亲是德昭,祖父是信郡王鄂扎,曾祖父是多铎次子多尼。

    淳颖是多铎的六世孙,他这一支的高祖是多铎第五个儿子多尔博。

    辈份上,26岁的修龄是淳颖兄妹的叔爷爷。

    由于乾隆让多尔博这一支袭了多尼的信郡王传承,如果恢复国初三王亲王爵位,那自是要晋这一支本来的豫亲王爵位。

    如此一来,多尼这一支按制度肯定是要袭多尔衮的睿亲王爵位。

    但贾六不太愿意多尼后人把睿亲王这个爵位拿去,因为他不想苦心做的嫁衣白白便宜了修龄。

    “怎么了?”

    如秀见丈夫好像在想什么事,一脸烦恼的样子。

    “这个,那个...”

    贾六好半天才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厚着脸皮对妻子道:“如秀,我要是入赘到你家,你哥会同意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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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得加钱介绍:
贾六义愤填膺,振臂高呼:“我家老太爷为大清流过血,流过泪,你大清怎么能说我贾家是贰臣之后呢!”
为了祖上名誉,贾六奋发图强,变卖家产四处买官,准备为老太爷平反,没想到买到最后,大清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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