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贾大人魂被勾了!
审案断律这种事情,香河知县自个办就是了,何必来找和他香河县八杆子打不着的满大人?
原因是麻知县老奸巨滑,同时这案子非常棘手。
如果不能快速处理案子,根据律法和吏部的相关规定,当事官员是要被罚俸的。
也就是一案不决罚一年,五案不决罚五年。
官员们为了不被罚俸,影响考绩,通常对案子采用三种灵活处置手段。
第一种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也就是不立案。
没有案子,还审什么?
第二种就是淡化案件性质,如谋杀以误杀审,殴打以互殴论。
如此一来,既能方便快速结案,也能使案件性质减轻。
要不然自己任内老是出恶劣刑事案件,岂不是说县太爷领导无方,坏了风评么。
第三种是最简单最快速也不费脑子的,就是不管什么案子,不问是非曲直,一律照搬旧例,草率结案。
总之,为了避免承担案件积压责任,官员们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是,这叫魂妖人案相当复杂,既有可能涉及妖术邪教,也可能涉及民间反清复明,其中关系重大,麻知县这个小小的七品官还真不敢擅断。
审理不好的话,官帽保不住是小事,脑袋被摘掉就是大事了。
放眼香河百里地界,无论在任还是在籍,都找不到比三品部副级还大的领导了。
何况这位领导还是正宗满洲。
很自然的,奉旨在香河指挥军民抗洪的东陵总管大臣、兼前锋营总管大臣的贾佳大人就成了处理此案的最佳人选。
审对了,大家都好。
审错了,跟他麻知县也没关系。
一心忠于大清的贾六哪里知道麻知县的小心思,怀着对妖人的痛恨,怀着对辫子的刻骨情怀,衣服也不换就直接去县衙提人开审。
他倒要看看是科学战胜上帝,还是上帝能够压倒科学。
不管什么地方的州县衙门,都有三堂。
三堂和二堂位于衙门后面,这两个地方主审民事案件,为了更好保护当事人的隐私可以不公开,也就是不许百姓旁观,也不必三班六房站班。
当然,也更加方便知县老爷权衡利弊,主持公道。
刑事案件则必须在大堂审,并且主审官必须衣冠整齐,三班六房也要照例站班,而且对百姓开放。
一来彰显审案官员能力,二来对百姓也是一次普法教育。
“大人,此案错综复杂,是不是关门审?”
正式开堂前,麻知县建议案件不公开,派差役将那些闻讯过来旁观百姓统统驱走。
免得审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贾六不高兴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升堂审案,没有观众算怎么回事?
没有观众,唱的哪门子戏?
没有读者,写的哪门子书?
满大人要公开,麻知县自是不敢违令,于是大门洞开,任由百姓涌入旁观。
不知是百姓对妖人太过憎恨,还是太过恐惧,竟然来了上千人。
大堂外面站满了人,衙门外面的大街上也是挤满了人,队伍怕是能排二三里地。
议论纷纷,所说都是各式各样离奇古怪的叫魂案。
七嘴八舌,衙门里面没开审,外面就已经发生上百起吓人的叫魂案。
但大抵是“你听说了”、“你可晓得”、“我大舅家的四小子”...
不管是案件发生地,还是当事人,都没有明确所指。
要按这些百姓说的,香河县这个月至少死了几百人,然而事实上除了十几个正常死亡的,县衙的仵作一直闲着。
无知百姓在传谣,读书人也在那一脸高深的说,煞有其事,搞得不少百姓大白天的心都在发慌,不时摸摸自己的背上有没有被人贴符,或是盘算回家后是不是要把辫子割了以保平安。
衙门内,三品官的贾六肯定不与七品麻知县客气,直接坐到他的县太爷椅子上,拿起惊堂木“叭”的一声,命将妖人带上。
很快,两名妖人被用铁链锁着押上了公堂,同时响起“威武”的背景音乐。
“明镜高悬”下,贾佳大人却有些始料未及。
因为,被带上来的两名妖人竟是一老一小。
老的有六十岁了,发须皆白,嘴里剩不了几颗牙。
小的才七八岁的样子,乳臭未干。
老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辫子没了。
衙役的威武声和那敲动的刑棍声吓得一老一小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都在发抖。
怎么看都不像是妖人。
贾六第一次审案,又有这么多观众看着,肯定不能冤枉无辜,于是转头问那麻知县:“这就是你们捉到的妖人?”
“没错,是妖人!”
麻知县非常肯定。
“何以确认?”
贾六对此抱有怀疑。
“大人,这祖孙二人行为古怪,没了辫子,且在他们身上搜到了符咒...”
麻知县说衙役问那老头符咒是做什么的,老头说只要把这符咒贴在人身上,那这个人就会当场被勾了魂魄,变得跟傻子一样。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会一命呜呼。
“是么?”
贾六还是不信,惊堂木一拍,问那老头是否会画符,这符又是否真会夺人魂魄。
“冤枉啊,大老爷!...”
让麻知县没想到的是,老头当场翻供,说那符是自己从道观中给孙儿求的平安符,压根不是什么能勾人魂魄的符咒。
贾六不高兴了,惊堂木再拍,喝问:“那你为何招认此符咒会叫魂?”
老头一脸害怕:“大老爷,草民不这样说,就要被打死了。”
贾六看向麻知县,麻知县也是脸色尴尬,继而看向抓人有功的陈捕头。
陈捕头也是急了:“大人,休听这妖人狡辩,小的可不曾打过他们!...”
有没有刑讯贾六暂时不问,只叫人将从老头身上搜出的符咒拿过来看,结果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
于是转换审案思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喝问那老头辫子哪去了。
结果人家老头说是听说最近有会叫魂的妖人作怪,害怕自己被人叫魂所以才把自己和孙子的辫子给割了。
“愚昧无知,荒唐透顶,世上哪有什么妖术,都是尔等自己吓自己!”
案情真相到此基本上可以下判断了,就是香河县的衙役乱来,但为了普法也为了普及科学,使百姓不再为谣言恐惧,贾六竟是拿着那所谓符咒走出大堂,扬声对一众百姓道:“朗朗乾坤,哪来的妖人,又哪来的妖术!叫魂一事,纯属谣言,百姓切兀相信。”
可是,百姓们的神情却告诉贾佳大人,他们还是信上帝。
无奈,贾六选择最质朴的方式辟谣。
只见他将那所谓符咒“叭”的一下贴在自己背上,然后当着面姓面转了三圈,之后站定,不无得意的对百姓们说道:“大家可看到了?这叫魂的符咒可不灵,这说明什么,说明叫魂一事根本不存在,纯是一小搓人散布的谣言,目的不过是让百姓人人自危,继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目的,对此,本官深恶痛绝,也请百姓们千万不要...”
正说着,突然,贾佳大人不动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前方。
人群为之哗然,站在前面的百姓“呀”的大叫起来往后躲去,后面的人更是疯狂往衙门外逃去。
“大人?”
麻知县不知何事,赶紧走到满大人身边叫唤,可叫了两声满大人毫无反应,就同一傻子似的盯着前面。
意识到什么后,麻知县也是惊呆了:“坏了,大人被叫魂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行就割辫子吧
满大人当衙就被叫了魂,这可把香河百姓吓坏了。
经在场亲眼所见群众的奔走相告,原本不信叫魂的百姓这下子也真是信了,为了防止自己也成为同满大人一样的傻子,当天香河县城就有半数男人将自己的辫子给割了!
以知县麻有文为首的香河县领导班子集体割辫。
当然,是偷偷的。
为了不被朝廷追究,政府机构成员将辫子割下后,多用物粘或缝于帽子之上,这样只要戴着帽子不凑近细看,没有人知道老爷们的辫子是没了根的。
在满大人被紧急送京求医同时,叫魂妖术以及割辫破解办法如同无线电波般,那传得叫一个快。
开始只是在京师附近传播,仅仅几天就传遍刚刚经历清水教乱的山东,以及周边河南、并向江苏、安徽等地迅速蔓延。
各地官府对于如此大规模的民间恐慌肯定是十分重视的,为了辟谣,各地官府张贴澄清告示,然而不管官府怎么贴榜文,怎么派衙役到乡村宣传,叫魂这件事还是广泛传播,与此同时就是民众开始大规模割辫。
造成官府公信力极其低下的原因,就是乾隆朝的卖官政策。
中央的五成官员、地方的七成官员都是花钱买的,这些人在百姓心目中是个什么形象可想而知。
加之花钱买官的官员为了捞回本钱,于任上大贪特贪,自是将官府的权威及信誉度给拉到了有史以来最低点。
一个失去公信力的官府,无论它说真话还是假话,行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百姓天然的排斥。
就是你当官的说往东,百姓非要往西。
事情发酵的越来越厉害,并且越传越邪,说是有一整支八旗军在香河县叫妖人施法叫去了魂。还有一支刚刚平定山东教乱的绿营兵在回程途中,突然集体发狂跳运河自杀。
想象力直线突破始作俑者,在民间形成了自发造谣、传谣的大气候。
直隶总督周元理是最先收到叫魂案件报告的督抚大员,可这位总督大人并没有将此事太当一回事,没想未过多久,谣言已是满天飞,甚至总督衙门中的属员竟然也有人偷偷割掉了自己的辫子。
等满大人被当衙叫走魂的消息传出,事态开始迅速失去控制,然而周元理没有采取任何有效手段,反而仍是各地报上来的叫魂案搁到一边,不做任何处置。
因为他觉得谣言这种事如果官府出面予以澄清,反而会让无知百姓更为慌恐,不如冷处理,等这阵妖风过后百姓发现根本没有这回事,自然天下太平。
而且现在将此事报上去,弄不好皇上会下令斩杀擅自割辫的民众,这无疑将掀起腥风暴雨,非智者所为。
不得不说,周总督还是爱民的,也是个务实的好官。
总督大人这个态度,下面的官员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了官府的管制,直隶地区割辫成风,到处都在流传剪掉辫子就能保平安的谣言。
河南巡抚何煟是第一个向朝廷如实上报紧急情况的,其奏疏中说自七月河南境内发生叫魂后,至今仅在开封一地,就发现不下万余民众割掉辫子。
.......
“...还有说皇上也被人叫了魂,幸亏把辫子及时割了方才没有驾崩。”
“有这么夸张?”
躺在密封马车里往京城“求医问药”的贾六,听了梵军师所说也是惊的合不拢嘴,这都整到乾隆身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最近京师不是谣传乾隆不是满人,而是汉人么。
要是将这个谣言同那个谣言结合在一起,那就是一加一大于二了。
证锯链,完美的给它契合上,福尔摩斯来了也得喊一声:“真相即将浮出水面!”
“大人不但用兵如神,谋略更是诸葛复生也不及啊。”
梵伟一脸佩服,王伦要会这个叫魂法,山东百姓人人都割了辫子,为了保命,都不用王教主捏法决,就能主动跟朝廷拼了。
莫要小看谣言带来的影响力,可以肯定最多一个月,叫魂就能传遍大江南北,到时无知的百姓为了活命,必定会选择主动割辫。
如此一来,那得多少人割辫?
这可是多少人努力一生,也达不到的效果啊。
而在百姓心中,他们是为了不被叫魂妖术所害才割辫保命,可在官府眼中,割辫就是反对大清。
矛盾很快就会突显出来。
官府不镇压,这辫子会割的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多。
无疑是撬动大清的墙角,不是造反的造反。
官府要是镇压,本就是为了活命才割辫的百姓,是不是为了活命就敢反抗官府?
大清的江山社稷,很快就会被谣言搞得千疮百孔。
到最后,大清的魂一定会被叫了的!
“过份了,过份了!...我跟你们多次强调,不要胡乱吹捧我,也不要变着法子拍我马屁,你说我用兵如神可以,但要说诸葛亮也不及我,你自己摸着胸口说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话是这么说,贾六对自己苦心想出的“叫魂”办法还是很满意的。
不能直接让百姓去割辫,那就曲线嘛。
只要结果对了,过程对不对的并不是太重要。
就同他既信上帝也信科学一样。
你有洋枪,我有武功嘛。
见鬼家大人质疑自己,梵伟立即表示:“我对大人一片真心,天地可鉴。”
继而一脸虔诚请教下一步行动方案。
鬼家大人坐了起来,活动了下筋骨,拔了根鼻毛:“不急,让谣言飞一会。”
窗外响起德布的声音:“大人,快到京师了。”
闻言,刚才还精神如虎的贾六立即原地躺倒,继而双手双脚并拢,继续躺尸。
他要用迷信打破大清百年弊政。
同时,妖人横行,反贼肆虐,不正说明大清的风水出了大问题么。
...........
额驸府。
众多王公大臣都聚集在被叫了魂的贾佳世凯寝室外,屋内的格格已是哭成了泪人。
太医包括贾家请的京中有名的郎中都看过了,可没一个知道额驸是得了什么病。
不知道病,怎么对症下药?
推荐贾佳世凯去香河治水的质郡王永瑢自责不已,认为要不是他推荐贾佳世凯去香河,怎么会好好的一个人成了如今这模样。
众人束手无策时,军机大臣和珅突然走到质郡王边上,低声道:“实在不成,就割辫子看看,万一有用的话,这人就能活了。”
------题外话------
作者注:叫魂案导致大清帝国约有一成男人割辫,本书经艺术加工,合理利用,将此案与政治相结合。
纯属小说家言。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他们连太后的谣也造啊!
质郡王永瑢于皇帝诸子之中,聪睿绝伦,旁通星历,除了工诗擅画之外,还能天算,皇帝除命他掌内务府外,还叫他管着钦天监。
另外担任《四库全书》正总裁,是诸阿哥之中最为皇帝属意的,可惜过继给了慎靖郡王允禧为嗣,否则怕就是下一任皇帝的最佳人选。
这次来额驸府探望,永瑢也是秉承的阿玛意思,但辫子乃大清象征,所谓去辫可破妖术毕竟是神鬼之说,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
真要是自作主张叫人割掉贾佳世凯的辫子,不管好坏,影响都不好,因此永瑢拿不定这主意。
和珅无奈,只得赶回宫中请示。
贾佳世凯在香河被“叫魂”一事,引得朝堂上下哗然一片,怀疑者有之,震惊者有之,内心恐惧者更有之,乾隆也终是了解到民间正在愈演愈烈的“叫魂”事。
当得知两个月前顺天府就上报军机处发现有妖人叫魂,乾隆不禁大怒,召来军机大臣于敏中、福隆安,喝问他们为何没有第一时间将此事呈递上来,是下面人在刻意隐瞒什么,还是地方有意包庇妖人。
于敏中、福隆安回说初只以为奸邪小人借妖术为名害人,乃个体事件,未想此事竟然蔓延至此,都称有罪。
“此事定有幕后黑手,务必揪查。”
乾隆严令军机处马上行文各地督抚,让他们将境内关于叫魂的所有案件上报。军机处也赶紧整理最近各地上报的叫魂案,选了些典型案例呈递进宫。
看着那一桩桩离奇至极的案子,乾隆也是为之惊愕,但仍不相信世上真有叫魂一事。
只是贾佳世凯被叫魂成痴人一般的事实,又让乾隆不禁怀疑此事或许为真。
军机大臣索琳在仔细调查后上书,认为贾佳世凯可能真是被妖人施术叫了魂魄,且这妖人极大可能是清水教的漏网之鱼。
索琳的论点是贾佳世凯之所以成为“叫魂”被害人,全因他在山东领军镇压清水教,诛杀了教逆王伦等人。
如此解释,就通了。
礼部侍郎奎尼上书说清水教乃白莲分支,早年白莲巨逆马朝柱据闻逃往四川,很有可能与大小金川番贼勾结。
贾佳世凯在金川平贼有功,乃反贼眼中钉,今日又领军攻破临清绞杀白莲分支清水教,故才惨遭白莲妖人施法诅咒。
奎尼奏疏中所说的马朝柱一直是乾隆心头大患,此人于二十五年前利用在天堂寨垦荒烧炭之机,宣传白莲教义,以“统掌山河,普安社稷”为目标,利用开荒烧炭、加工木板等为掩护,编写、散发文告,传播反清思想。
乾隆十七年,马朝柱“谋反”消息被蕲州知州李必探知,引起清廷恐慌,乾隆急忙派湖广总督永常、两江总督尹继善率大军进驻英山,将天堂寨团团围住。
清军先以寿春镇总兵牧光宗微服私访,继以大兵搜捕,马朝柱的母亲、妻儿及教众200余人被杀害,马朝柱本人却逃出,据俘虏教众说“教主欲往川中寻鬼家。”
这个“鬼家”究竟是指什么,清廷内部一直有两种看法。
一是说鬼家乃指白莲教在峨眉山的分支;
二是说鬼家就是大小金川的番贼。
为了杜绝后患,乾隆严令四川、湖广方面缉捕马朝柱,然而二十多年过去,这个白莲教主却神奇的消失在世间,任凭清廷如何缉捕都杳无音讯。
以致乾隆都以为马朝柱已经死了。
现在叫奎尼这一提醒,乾隆顿时大悟,各种线索一一挼开,无一不是在说贾佳世凯这个大清功臣遭到了白莲教匪的邪恶报复。
“难道世间真有叫魂邪术?”
近些年本就沉迷鬼神之说,并对佛教极其推崇的乾隆命人在养心殿的寝宫中挂满唐卡。
此唐卡乃黄教法物,专用以驱邪避恶。
右都御史王杰得知此事,认为皇帝此举无疑会让叫魂之说更加流传,试问连皇帝都相信世上有叫魂术,那百姓又当如何想。
乾隆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害怕邪术,派人到都察院传口谕,说朕从来不信黄教,今于宫中布以黄教之物,乃安蒙古也,绝非如元朝那般曲庇谄敬番僧,更与民间邪术无关。
山东巡抚国泰刚刚平定清水教乱,境内又生叫魂。
经过严密调查,国泰上书朝廷,指出叫魂者的目的是逼迫百姓去辫,实是反清复明一手段。
军机处认为有理,由于最先发现叫魂的是京畿一带,直隶总督周元理却一直不报,让军机处不禁对这位总督大人产生怀疑。
周元理回奏,说谣言最早是在京师兴起的,自己深知此类谣言不足信,若兴师动众加以捕缉,反而滋长谣言,因此不予理睬。
乾隆看过周元理的回奏后,痛骂周元理“化有为无之术,实属可恶。”
又叫顺天府彻查上报的最早妖人巨魁和尚,结果顺天府回报说这和尚就是顺天府宛平人,当时已经捕入牢房,然而和尚却在牢中病死。
乾隆不相信巨魁和尚是病死,要军机大臣庆桂详查。
又接河南巡抚何煟上报仅开封一地,就有不下万名民众因为恐惧叫魂妖术,擅自割掉辫子,终是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于敏中入宫请示如何处置擅自割辫者,军机处的意思是当严令地方让民众重新蓄辫,对不从者应视之为妖人同伙论处。
如此一来,大江南北,不知要掉多少人头。
乾隆正迟疑不决时,和珅入宫求见,委婉说太医们实是不知贾佳世凯病因,为救人,是否可以断辫。
“断辫?”
于敏中立时反对,说叫魂妖术乃是谣言,断辫可破更是不足信也。
“若断了辫这人就好了,咱大清的辫子成什么了!和珅,这关节你难道想不明白!”
“于中堂,此中厉害关系和珅自是知道,可救人要紧啊。”
和珅实不欲东阁贤弟就此变成白痴一般,万分心痛看向皇上。
乾隆眉头微皱,正思索时,却听额娘的声音打殿外传了进来。
“皇儿啊,额娘怎么的就成了傻大姐!你怎的就不是额娘生的了!额娘何时同果郡王有染了...额娘这马上要入土的人了,怎的就叫人编排得如此不堪了!”
八旬老太后拄着拐杖在宫人搀扶下,晃悠悠的迈入殿中,一脸痛心的看着皇儿。
------题外话------
请几个姨娘吃饭,二更会晚。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不正经的太后
太后她老人家真是不要做人了,马上要入土的人竟然被人造谣说年轻时和果郡王偷情,在西山碧云寺偷偷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就是当今皇上弘历,另一个是女儿,出生就夭折了。
此事被碧云寺主持发现,太后为了不让主持说出,在月子里就不惜出卖色相诱惑一代高僧,导致大师修了一辈子的童子功破法,不得不提前圆寂。
后来这事还是被先帝知道了,为了让自己的儿子能够继位,太后竟然伙同果郡王给先帝下毒,导致先帝无疾而终。
乾隆登基后从太后那里知道自己的生父竟是果郡王后,害怕此事暴露,竟然泯灭人性派内侍给果郡王送了有毒的点心。
果郡王死后,乾隆自知杀死生父乃天地不容之事,内心也很愧疚,于是亲临其丧。
太后知道果郡王被儿子毒杀后,更是怒不可遏,但知事已无可挽回,于是逼儿子给果郡王再办一次丧礼。
此后乾隆为了让太后原谅,就事事孝顺,半点都不敢违太后的意思。
不但平时至为孝顺,每逢太后大寿更是倾国力祝寿。
以上内容出自一本名为《不正经的太后》一书,作者叫西贝货,书末作者自称乃历经康雍乾三朝老人,于禁中秘闻知之甚多。
有人怀疑这个西贝货有可能是当年雍亲王府的太监,否则不可能对太后的事情知道如此详尽。
《不正经的太后》一书内容看起来荒唐,却有一点是铁证,那就是果郡王死后,皇帝真是万分悲痛,亲临其丧。
而且隔了六天,皇帝破天荒的下旨给果郡王加祭一次,谥曰“毅”。因允礼无子,故以雍正帝第六子弘曕为嗣子。
为一个王爷连办两次葬礼,千百年来也就这一桩。
如此联想书中所说太后与果郡王私通,皇上非先帝之子而是果郡王儿子,便解释得通了。
加上这书有许多篇幅描写太后与果郡王、碧云寺主持床戏,什么太后初试云雨情、什么王爷后庭初采花、什么玉汁破法败高僧...
描写污秽不堪,且多有“啊”、“呃”、“丢”了的脏词,甚至接连两页都是“啊啊”字眼,导致这本书在京师可谓是洛阳纸贵,一书难求。
与此同时,又有《雍正朝秘史》、《乾隆帝生父考》、《太后艳情史》、《陈与帝共一宗》等书广为传播。
《雍正朝秘史》围绕三件事说,一说当今皇帝生母并非现在的太后,而是以前宫中的傻大姐。
二是说当今皇帝生母是一个姓吴的汉人女子,后来太后为了夺子将这吴姓女子勒死。
三则是说当今皇帝就是太后同果郡王私通所生,只是先帝怀疑此事后并非被太后毒死,而是太后通过果郡王重金将吕留良的孙女吕四娘送进宫,尔后吕四娘在先帝召其侍寝时以短剑将先帝斩首而亡。
《乾隆帝生父考》、《太后艳情史》、《陈与帝共一宗》等书则说当今皇帝不是满洲人,而是汉人,生父有海宁陈阁老说、前朝大臣杨林说。
《太后艳情史》更是荒诞,竟说当年太后被先帝责骂,一时气情不好到寺中上香,结果为了报复先帝竟与寺中小沙弥私通,二人在禅房中缠绵三日致使太后有孕。
不过诸书之中,流传最广的还是《不正经的太后》一书,咎其根源实因此书可归纳于艳书。
由于描写生动,活灵活现,导致这书尤受年轻人喜爱。
不少八旗子弟都在私下传阅此书。
此书最早被官方发现就是在咸安宫官学,当时大儒袁枚正在讲课,有一满旗学生却在下面偷看这书。那满旗学生被袁枚叫起时,身下明显突鼓。
初时袁枚以为这满旗学生只是不成器偷看艳书,待发现书中内容竟是与太后有关,吓得面无人色,赶紧向咸安宫学主管单位内务府汇报。
越来越多的禁书开始被发现,而关于这些禁书所言内容,这会已经传遍京师内外,满汉上下。
不少王公大臣也都看过这些书,但没有人敢把这些书中所说向皇帝汇报,直到太后的娘家侄子端木将搜集到的几本书进宫递给了姑母。
..........
“胡说八道,荒唐至极,到底是何人编排太后,造朕的谣!”
“这个西贝货,该杀,该杀!”
“给朕查,一查到底,不管是何人所编,都给朕诛他的九族!”
乾隆的怒火已经到达极点,除了那些禁书竟然大肆描写他额娘与人私通,更因为这些禁书将矛头对准了他这皇帝的合法性。
那些说他是汉人的谣言更有若干证据,且这些证据乾隆自个第一次听到时,也不禁觉得这造谣的人也太过工于心计,为了坐实他是汉人,将他登基以来的若干国策都给契合上,别说他这皇帝了,就是下面的文武百官恐怕都有不少人因此生出疑惑。
一场大规模焚书、毁书的行动立即展开,皇帝谕旨京中无论满汉,敢私藏此类禁书者,一律以反贼处之。
........
贾佳额驸府。
到宫中请示的和中堂迟迟不归,在场的质郡王永瑢、内务府大臣金简等人也不敢拿主意,只把额驸他爹贾大全急得抱着孙女文静在那团团转。
屋内,贾六静静的躺着。
也是活受罪,明知道老婆在边上掉眼泪,偏是不敢爬起来亲她一口,安慰两句,说自己是为了灭你爱新觉罗在装病。
脚底板痒痒的要命,也不敢伸手去抓,只能悄悄在被窝里用脚丫子在那一点一点的蹭。
大舅子淳颖两口子来了,看着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妹夫,淳颖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
福晋舒舒在那帮着想京里还有哪些名医没请到的,又说不行是不是请些高僧法师来做做法事。
两口子正说着时,却见妹妹如秀突然咬牙站了起来,尔后取来剪刀走到了丈夫身边。
淳颖知道妹妹想干什么,忙上前劝阻:“辫子不能剪!”
“辫子没了可以再长,人没了哥哥叫我做寡妇不成?”
如秀不顾哥哥的劝阻,还是将丈夫的头抬了起来,捏着辫根狠狠剪了下去。
望着妹妹手中的辫子,淳颖和福晋都是怔在那里,继而两口子又带有期盼的看向床上的妹夫。
可是,妹夫依旧没有动。
如秀的眼神从希望一点点的变成了绝望。
屋内很安静,只听外面的官员说话声。
就在如秀的眼泪再次落下时,床上的丈夫突然动了一下,继而从喉咙中传出有些微弱的“呃”声。
被叫了魂的额驸终是有了反应。
尿急。
第三百八十五章 额驸心里要有准备
自古外甥类舅,这话一点也不假。
贾六现在就想一脚把十三岁的大外甥踢出门外去。
因为这小子竟拿毛挠舅舅的脚板底!
而且还是趁舅妈不注意,悄悄的。
得亏舅舅已经醒了,要不然,没法收场。
在喝了点小米粥后,做舅舅的肯定要问问外甥的学业,结果所答皆非所问,书全读进狗肚子了。
不过贾六还算满意,也不担心外甥毕业后的出路,毕竟咸安宫官学是大清的八旗大学,能在这所学校就读的哪怕大字不识一个,出来也是厅级起步。
当今朝廷重臣、各地督抚、满蒙将军中,至少三成都是咸安宫官学毕业的。
御前侍卫一半校友。
大小宝能跟这么多牛人成为同学,再有他这舅舅把舵,将来成就能差了?
当然,这都要感谢人家和中堂,要不是和中堂发话,大小宝想从民办小学转到清华附中读书,难度可想而知。
毕竟兄弟两人是汉军旗出身,而不是舅舅这样的正宗满洲。
见舅舅身体好多了,大宝不由放下心来,一边将书包挎上,一边随口对舅舅道:“舅,你歇着,我同学今天过大寿,在外城定的席面,我得过去应酬一下,就不在这陪你了。”
“嗯?”
贾六一阵恍惚,大外甥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拿书包的动作,都像极了当年的他。
“在哪家订的席面?”
贾六从口袋中摸出张一百两银票示意妻子递给大外甥,男孩子大了,手里得有点活头钱,况且还是同学聚会,场面上的事情可不能丢份。
外甥没面子,就是他这个当舅舅的没面子。
“玉春楼。”
大宝从舅妈手中接过银票,发现是张一百两的,顿时心中狂喜:还是舅舅疼自己,跟娘要钱,一两顶天了,不想舅舅出手就是一百两,待将来舅舅出殡,怎么也要多磕几个头,多嚎几嗓子。
“噢,玉春楼啊,这家饭菜做得还行,去吧,少喝点酒,别回来太晚叫你娘担心...”
一如长辈秀啰嗦一通后,看着大宝拿钱潇洒离去的背影,贾六很是后继有人的感觉。
长江后浪推前浪,汉军子弟中又要出一个传说了。
“你也真是的,给大宝这么多钱也不怕他学坏?还有,他才多大,哪里能喝酒了?你这个舅舅怎么能这样子当?”
如秀一边给丈夫喂粥,一边埋怨道。
她不是心疼钱,而是大宝才十三岁,当舅舅的再是疼外甥,也不能把孩子往纨绔子弟上领啊。
“十三岁不小了,旗里十二岁成亲的多了,当年摄政王领着咱满洲儿郎入关时,十二岁的都得披甲上阵,女娃十一二岁旗里嫁人的更是多了去,哪里是孩子了,都是大人,小大人喽...”
回忆八旗峥嵘往事,贾六感慨良多,忽的“呀”了一声,面色疾变,好似有严重事情发生。
这模样吓了如秀一跳,失声道:“怎么了?”
“唔...没,没什么...”
贾六嘴里吱唔过去,心里却慌的很。
为啥?
因为他老相好大玉儿就在玉春楼做生意,万一大宝个小崽子被同学一蛊惑,再跟舅舅玩到同一个女人,那他舅甥俩可就成八旗的大笑话了。
如秀知道丈夫肯定有事瞒着自己,但也不问,拿毛巾替他擦嘴,道:“太医说你得静养,情绪不能有太大波动...”
正说着呢,管事赵进忠来报,说是礼部的富尚书前来探望额驸。
“富部堂?”
如秀不知道富部堂跟丈夫有什么关系专门过来探望,贾六随口说自己与富部堂在四川剿匪时有过合作,算是同僚,这不人家听说自己病了特意过来探望也属人之常情。
如秀让赵管事去请人进来,自己则收拾了碗筷去照顾女儿。
“额驸这回罪可遭大了,”
老富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你来探望我这个病人,就空着手来?”
贾六掀起额头上的湿巾,瞥了眼两手空空的老富。
“你我之间要谈客气的话,是不是见外了?”
富勒浑四下打量一眼,竟是快步走到床边伸手就往贾六脑后的辫子拽。
“干什么?”
贾六没防住,剪断后重新系上的辫子就叫老富一把拽了去。
“我就知道!”
望着手中的断辫,富勒浑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贾六欲解释。
老富却是摆手示意他不必解释,搬了只凳子坐在床边,很是认真的问道:“你真的被叫了魂?”
“子不语鬼怪乱神...”
贾六绝不会承认这种离奇之事,他也绝不会为谣言推波助澜。
没想老富却点头道:“行了,你不用说,你的难处我知道,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的。记住,在皇上那里你也不能承认自己被白莲妖人叫了魂,你就说自己在山东为军务所累,又连着几日在河堤抢险,劳累过度中了风,这才导致神智不清,明白?”
“中风?”
贾六微愕。
“嗯,中风。”
富勒浑神情坚定,他专门过来除了看看鬼子六好没好外,也是提醒这小子别乱说话。
见茶几上有梨,随手拿了只边削皮边道:“老杨给我写信了,你在山东办的不错,国泰、徐绩他们都承你的情,所以听说你出事后都很担心,叫我过来看看你...”
闻言,贾六鼻子微酸,没想到这世间最关心自己的竟是帮国家蛀虫。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古人,诚不欺我。
“那个阿思哈你以后别得罪了,临清的事情到此为止。”
“为什么?”
“为什么?”
富勒浑冷笑一声,告诉贾六阿思哈昨天被皇上下旨升任吏部尚书,还授紫禁城骑马特权。
贾六“噢”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富勒浑有些不解:“你就一点也不奇怪?”
“你都能当上礼部尚书,阿思哈一个胆小鬼当上吏部尚书,有什么好奇怪的。”
自打听杨景素说过这阿思哈三起三落的事迹后,贾六对于此类事件已经免疫。
阿思哈就是被乾隆召为女婿,他都不会“啊”一声。
屋内沉默片刻后,老富将身子往前凑了凑:“有件事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
贾六这次有回应了,身子同样也往前凑了凑,因为他从老富的眼中看到了闪光点。
基于此判断,下面的才是重磅消息。
果然,够重磅的。
“皇上有可能不是咱们满洲人,你心里要有个数。”
富勒浑神情凝重。
第三百八十六章 我贾佳世凯忠于大清
老富,你来真的?
这话,要是常秉忠啊、王阿福啊、吴老二跑过来跟自己说,那贾六当真是一点意外也没有。
因为,这些人的格局跟他鬼子六差不多。
可老富是谁?
满洲八旗副都统,礼部一把手啊!
礼部尚书怀疑皇帝不是满洲人,这什么性质?
打个比方。
查尔斯突然召开新闻发布会,说老太后不是他亲娘,他要带领皇家海军清他娘,你说列强震不震惊?
“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皇上怎么可能不是咱满洲人呢!富勒浑,你别以为是我会中的领路人,我们一起通过敌卖过国,你就能在我面前造皇上的谣!”
贾六一脸正气,油脸满是怒意,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撕的架势。
见状,老富赶紧道:“你也别急,我不是瞎说,有证据的,你听我说完嘛...”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贾六将耳朵捂起,几个呼吸后不受控制的又松了开来,脑袋凑近,压低声音:“什么证据?”
“这几本书你看过没有?”
老富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六本册子来。
最上面一本封名写的是《不正经的太后》,作者西贝货。
怀着好奇打开此书,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不穿衣服的女人像,害的贾六“呀”的一声羞红了脸,忍不住呸了富勒浑一脸:“你个老不正经的!”
心里也是纳闷,书名是自个起的书名,内容也是自个熬夜写的内容,但他写的是传统地摊文学,属于传记类,或者说是野史之类的文学作品。
谁他妈的给配插画了?
这插画一配,整本书性质完全不同,从揭露历史真相升级为又黄又非了,这能行?
回头得问问栓柱是不是他的骚点子。
不过,有了插图版,这书的市场空间以及传播速度,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群众喜欢的东西,想禁的话,估计难。
“你别看那画,你看过内容再说话。”
老富随手拿起从贾六额头脱落的毛巾,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
见老富一脸认真的样子,贾六不由收起杂念,当着他的面仔细翻看起来。
没看一会,浑身就有些燥热。
真是叫人奇怪,明明文字拆开来看个个正经,但连在一起硬是叫人没来由的浮想联翩,尤其精彩处还配有插图。
看完,也是随手将被子往腰上扯了扯。
“果郡王和太后她?”
贾六的脸色也变得凝重。
“果郡王正值壮年离奇暴毙,死因的确可疑,其死之后皇上下旨为其办了两次葬礼...”
虽然才当了几个月的礼部一把手,但老富无疑在礼制方面可称专家,在他的分析中果郡王两次葬礼的确存在大问题。
贾六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这本书说的是真的?”
“不完全真,但也不完全假。”
鉴于现在证据链还不够完善,富勒浑也没法给世凯贤弟准确的答复。
贾六摇头道:“即便这本书说的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果郡王也是圣祖爷之子,不管皇上是先帝的儿子,还是果郡王的儿子,都是圣祖爷的子嗣...
再说皇上都当四十年皇帝了,就算他真就不是先帝儿子,先帝还有其他在世的儿子么?”
贾六不想介入这桩是非,这桩是非也不需要翻案,因为先帝其他儿子早就先皇上一步见了先帝。
这会扯皇上是不是先帝之子,有什么实际意义呢。
“这一点我也知道,确如你所说,皇上是不是先帝生的已经不重要,但要是皇上连爱新觉罗都不是呢?”
富勒浑以沉重心情将第二本书递给了鬼子六。
书名《陈与帝共一宗》。
贾六依旧好奇打开,看完之后先是沉默,继而摇头说道:“据我所知皇上并非先帝长子,先帝即便要以子夺嫡,也无须抱养一个儿子,这谣言未免太过荒谬。”
“那你怎么解释皇上登基之后数次下江南,三次住在海宁陈家这件事?...”
富勒浑很专业的指出此书所记最大几个疑点,一是皇上为何让陈家关闭大门,说以后非天子来到不得再开。
他家的那两块匾额又如何解释。
如果皇上不是陈家之子,这些根本无法解释得通。
贾六回头再翻书,一脸疑惑问老富:“陈家真有那两块匾?”
“真有!”
富勒浑给出肯定答复,因为当时跟皇上去陈家的官员侍卫很多。
“你再看这本。”
富勒浑将《乾隆帝生父考》从下面抽出。
上面也记有当今皇上乃海宁陈家所出,但也记了皇上是杨家之子的说法。
“皇上如果不是汉人,为何那么喜欢汉人的服饰,而且登基后就要将汉军八旗裁撤,又为何要修贰臣录...”
老富在那认真的推理,从乾隆元年诸般事情推到现在,最终得出的结果是皇上可能真的不是满洲人,而是汉人!
因为,不是汉人的话,能干出这一堆寒了大清开国元勋,又寒了元勋后人的蠢事来?
又向世凯贤弟透露一个秘密:“你知道么,简亲王已经派人去安徽桐城了。”
“嗯?”
贾六不明白简亲王派人去桐城干什么。
富勒浑道:“桐城是张阁老的老家。”
“张阁老?”
贾六不知道这人是谁。
富勒浑说此人就是深得康熙爷、雍正爷信任的内阁首辅、领班军机大臣张廷玉。
“你的意思是说简亲王他们也怀疑皇上是汉人,所以派人去张阁老的老家秘密调查?”
富勒浑点了点头,打开《乾隆帝生父考》第七十三页,上面记有张廷玉劝谏皇帝不要痴迷汉人服饰的内容,并说此事过后不到一个月,张廷玉就被罢相赶回老家。
“你说这事是不是太巧合了?如果不是张阁老知道什么,皇上为何急着赶他回乡?”
富勒浑对自己花费数夜,根据各种谣传再翻看实录、册档推理出的结果深信不疑。
天地良心,他一开始是根本不信的。
但是,随着各种证据浮出水面,各种谣传矛头所指,不禁又让他起了疑心。
结果,一心想要为皇上证明的他,却不自觉的开始动摇。
“这些书所记乱七八糟,有说皇上是果郡王之子,有说皇上是小和尚之子,有说皇上生母是什么李大傻子,又说皇上出自陈家、杨家...”
贾六也很客观的给老富指出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些编排皇上的谣言实在是太多了,叫人很难相信。
“不管皇上是满人还是汉人,他都是我的皇上。”
贾六必须要表明自己的政治立场。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六子,你还年轻,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自古以来为了皇位,那可都是血雨腥风的,就是父子兄弟也都是自相残杀的!你忠于皇上是好事,但这皇上万一真不是咱满人,那你岂不是成了咱满洲人的奸贼?”
富勒浑希望鬼子六至少能有个心理准备,毕竟这小子带兵打仗真是个好手。
万一皇上和宗室冲突起来,互助会的督抚们肯定也要选择站边,届时有些事就不太好说了。
不管皇上是满人还是汉人,真就把事摊到层面上,恐怕还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老富这番话说的让人暖心窝子,一看就是真心话。
内心好一阵煎熬之后,贾六也给老富透了底,只听他道:“富大哥,你说的这些我一时之间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既然富大哥能将这些告诉我,说明大哥是信得过小弟的...
既然大哥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也给大哥说句心里话,就是这事不管闹成什么样,我贾佳世凯都忠于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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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几位同志参与了《不正经的太后》编写,总编夜宵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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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提议皇位应该多尔滚坐
老富这次过来名为探望,实际则是来通气的。
或者说是来打招呼。
有关皇帝可能不是满洲人,而是汉人的情报,老富已经做了简报通传会中各位督抚。
当然,是以某种暗语形式传递。
不过老富这么做,不是他自己心血来潮,而是得到了会中白纸扇、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的授意。
于敏中深受帝恩,何以也怀疑起皇帝身世来了?
只因为前番太监高云从案,于中堂两次入狱,虽都被赦免,但也让这位状元中堂对皇帝生出惧意。
大概就是伴君如伴虎的滋味。
又值番贼出川、山东教乱,社稷动荡,妖人出没,谣言漫天飞舞,有些畏惧皇帝的于中堂不免有些想法。
倒不是对皇帝生了反意,只是人的本性。
有可能,或许是,万一呢...
那么,提前做些准备也是人之常情。
老富走时,贾六忽问简亲王为何派人去桐城调查皇上身世。
富勒浑迟疑后,道:“皇上登基以来,对宗室多刻薄,不许问政。”
又说圣祖爷长孙弘皙被囚禁而亡,年轻有为的平郡王郁郁而终、同样年富力强的果郡王死因不明...
自乾隆三年开始,皇帝就一直在打压满洲王公,摈斥宗室,不许宗室王公介入朝政。
这就导致宗室王公对皇帝不可能没有怨意。
如果皇帝的身世清白,王公们也无话可说,只能归结为皇帝不希望宗室搅乱朝纲。
但突然间这个皇帝有可能不是满洲人,而是汉人,你说宗室们震惊不震惊?
如果皇帝是汉人,那么他排斥王公、刻薄宗室的做法,就变得非常合理了。
大清是爱新觉罗的大清,宗室们是爱新觉罗子孙,不管谣言是真是假,管着宗人府的简亲王丰讷亨肯定要就此事做一些秘密调查。
说不定乾隆比宗室还渴望调查结果他是满洲人,而不是什么汉人。
所以,即便知道简亲王在调查,乾隆也断然不会阻止。
他如果阻止,这件事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再者就算皇帝不是汉人,但先帝的死因有疑,皇帝有可能也不是先帝骨血...
反正,宗室王公们有充足理由。
别看皇帝独断,似若大权在握,可不管八旗哪旗,上面那个不问政的旗主还在着呢!
当年先帝为了澄清谣言,还出了一本书,到你乾隆这,不出书澄清就罢了,反过来压制不许宗室调查,这不是不打自招,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
简亲王有义务查明真相。
听了老富说的,贾六不由心中懊悔:真是该死,他怎么就没注意到乾隆不待见宗室的,多么好的证锯链啊!
必须亡羊补牢,打明天起,乾隆为了掩藏自己是汉人身份,从而不断迫害宗室王公的新闻得马上发酵。
“大哥,我是说...我就是打个比方,万一的意思...”
贾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都叫我大哥了,再这样藏着噎着,你我兄弟情份就到此为止了。”
老富不是太满意鬼子六的样子。
“那好吧,”
贾六出了口气,咬牙道:“如果皇上真不是咱满人,那大哥以为谁能当皇上?”
这个问题让老富也是怔了许久,按道理皇上不是满人,那肯定得从先帝爷其他几个儿子中择立新君,问题是先帝其他几个儿子都不在了,圣祖爷的儿子们也都不在。
伦序上只有两个选择,一是从先帝其他诸子后人中择新君;
二是从圣祖爷的其他孙子中选择。
要按汉人的嫡长继承制,最合适立为新君的肯定是圣祖爷长孙弘皙,但弘皙被乾隆囚死,所以只能从弘皙诸子,也就是圣祖爷的重孙一代选立。
弘皙被囚禁后生了不少儿子,尚在世的还有两三个。
老富一时之间哪想得这么远,所以吱唔几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贾六可不是瞎问。
如果互助会掌握天下一半实权的督抚站在反对乾隆的阵营,那乾隆压根没人可用。
某种程度上,历史上有名的乾隆铁杆,所谓名臣勇将基本都死了他贾佳世凯手中。
大概也就剩定西将军丰升额、军机大臣福隆安等人了。
和珅倒是忠于乾隆,不过他没有军权。
他贾六这会要是回到四川领了大军,京里王公大臣们又一致反对乾隆,乾隆最好的下场就是去瀛台。
“你有想法?”
老富还是比较了解鬼子六的,知道这小子不会无的放矢。
自己人说话真没必要掩饰什么,贾六直言如果确认皇帝不是满洲人,那么大清的皇位理当从国初于社稷有功的诸王后人中摘选。
也就是从睿亲王多尔滚、豫亲王多铎,或英亲王阿济格后人中选立新君。
因为要不是这三位亲王,大清根本入不了关,占不了中国的天下。
“当然,这只是小弟的个人看法,究竟怎么选择,还得大哥拿主意。”
贾六又轻叹一声,“但愿皇上是咱满人,省得这许多麻烦。”
老富走后,见习军师梵伟给出一个新的观点。
“大人,我是说有没有可能,乾隆真不是满人?”
贾六不想回答。
他是利用强大的信息战颠覆乾隆的统治根基,但不意味着他得把自己忽悠进去。
但梵伟紧接着提出的一系列证据,让贾六第一次真正生出乾隆可能真不是满人的念头。
这系列证据还是围绕张阁老。
“清廷从无文臣汉官封公封侯伯先例,为何独张廷玉获封伯爵,这个格外加殊恩的格外,究竟是什么?”
“当年鄂尔泰病故之后,按军机处班序当是讷亲为领班,可为何乾隆却下旨搞了两套制度。说嗣后内阁行走列名讷亲在前,吏部行走列名,却要张廷玉在前?”
朝班顺序,多以吏部行走列名为准,这道旨意实际就是将张廷玉这个汉官排在了讷亲这个满官前面。
大清开国以来,汉压满,也属头一回。
“张廷玉功劳再大,怕也不致破了清廷祖制。乾隆如此器重张廷玉甚至不惜违背祖制,这背后有没有见不得人的事?”
贾六听的认真。
乾隆登基以来对老臣赶尽杀绝,鄂尔泰死后都被乾隆鞭尸,硬是用文字狱构建了一个鄂党出来,把鄂尔泰的徒子徒孙整得够呛。
问题来了,功劳不及鄂尔泰的张廷玉怎么就能在家平安老死。
不是老张手中捏着乾隆见不得人的把柄,又是什么?
要坐实,必须要坐实!
贾六立即拿定主意,吩咐梵伟:“你马上派人快马通知贾办,让杨主任赶紧派人抢在简亲王的人之前到安徽桐城。”
梵伟问:“让杨主任做什么?”
“你就告诉杨主任,简亲王派人去桐城就行,他知道怎么办。”
对于栓柱,贾六是放心的。
柱子哥别的本事没有,只要这人会说话,会写字,那就一定能把他打成反贼。
第三百八十八章 太后畏罪自杀?
台湾海峡,风平浪静。
“大汉盟主大元帅奉天讨胡,檄布四方,若曰:嗟尔有众,明听予言。予惟天下者中国之天下,非胡虏之天下也;衣食者中国之衣食,非胡虏之衣食也;子女民人者中国之子女民人,非胡虏之子女民人也。
慨自有明失政,满洲乘衅,混乱中国,盗中国之天下,夺中国之衣食,银虐中国之女子...
自满洲流毒中国,虐燄燔苍穹,淫毒秽宸极,腥风播於四海,妖气惨於五胡,而中国之人,反低首下心,甘为臣仆。甚矣哉,中国之无人也!
今幸天道好还,中国有复兴之理,人心思治,胡虏有必灭之徵...其有能擒狗鞑子咸岂来献者,或有能斩其首级来投者,或又有能擒斩一切满洲胡人头目者,奏封大官,决不食言。
顺天有厚赏,逆天有显戮。布告下天,咸使闻知。”
强撑着精神将洋洋上千字的《讨满檄文》读给船上一众天地会成员听后,杨遇春终是撑不住扶着船帮呕吐起来。
“杨兄弟,你头一次出海有此反应再正常不过,想当年我跟爹过海时比你吐得还厉害呢。”
林爽文一边拍打杨遇春的后背,一边让人拿来淡水。
船上人多数晕船,晕得最厉害的除了杨遇春这个旱鸭子外,就是共进会抽调到台湾出差的那一百绿营精兵。
刚上船时还颇为兴奋,一个个在船头看着大海兴高采烈的讨论着,没过多久就跟死鱼似的东倒西歪,躺在船上有气无力的很。
本就是福建人的刘德肯定是不晕船的,上过几年私塾的他正在为福建天地会成员们讲檄文的内容,告诉他们这次天地会在台湾发动的起义不仅比以往任何一次起事规模要大,在政治层面上更是得到了质的提升。
是一次堪比元末红巾军的汉家儿郎大起义!
“刘大哥,这个大汉盟主大元帅是咱们万龙头么?”
说话的是福建天地会礼堂成员、铁印汪大海,三十二岁的汉子,大字不识一个。
“不,大汉盟主大元帅是林兄弟!”
刘德虽然是天地会员,但同时也是共进会员,受到共进会洗礼的他对于天地会历次起义肯定是看不上眼的,也深知天地会的老指挥系统适应不了这次贾大人要求的东南大起义,所以从一开始就坚决贯彻贾大人的精神指示。
就是这次于台湾发起的起义以林爽文为领袖,或者说以林爽文为主要领导者,从而尽可能减少天地会领导班子对这次起义的干涉以及影响,避免起义由于天地会领导班子的外行导致失败。
听了刘德的话,二十二岁的林爽文忙转过身子朝众人笑道:“我只是带着大伙跟清廷干,当这个出头鸟,什么大元帅不大元帅的,就是吓唬鞑子而矣。”
“不,不是吓唬鞑子,”
面色苍白、神情难过的杨遇春闻言掉转身子,看向众人,神情坚定道:“我们这次起义不是吓唬鞑子,而是要让鞑子后悔跟我们生在同一个时代!”
.......
北京,养心殿。
“谣言说主子从来都是用汉字写诗,没有一首诗是用国语写的。”
“谣言还说主子之所以经常穿汉人衣服让人画画,其实就是...”
“他们还说主子不许旗主参政,不让宗室任职朝官,就是因为主子不是...”
有些话和珅不敢说,偷偷抬眼看向皇上,发现皇上的脸阴沉的可怕。
“说下去。”
乾隆压抑着怒火,他没想到谣言越传越广,如今不但是在京师流传,连宗室王公都在私下议论。
军机处行文顺天府,各八旗都统衙门封禁销毁各种禁书,但关于皇上和太后的谣言还是满天飞,不但原先的各种书籍禁毁不了,又新出数本书。
里面说的一些事情甚至乾隆本人看到,都为之震怒,偏无法发作。
并且这些书籍已经不局限在京师流传,同那叫魂妖术一样也正在向京师以外地区传播。
为此,大怒的乾隆命和珅出任九门提督,统领步军衙门,专门负责查禁谣言。
前九门提督托恩多是年羹尧妻家包衣出身,因为查办禁书不力不但被革去正黄旗满洲都统一职,还被革去署理镶黄旗汉军都统事务,直接给贬到西陵任总管大臣。
也就是和贾佳世凯一个待遇。
一个东陵殡仪馆长,一个西陵殡仪馆长。
和珅大着胆子道:“奴才听说简亲王派人去了桐城张阁老的老家...”
“桐城?”
乾隆冷笑一声,“丰讷亨终是坐不住了么,也难为他了。”
和珅犹豫了一下,建议是不是派人阻止此事。
“不必,让他们查,朕的身世再明白不过,朕对张廷玉也全是出于公心,叫他们查好了。”
登基四十年的乾隆并不糊涂,他很清楚此时若派人阻止简亲王调查,反而会让宗室更加怀疑自己的身世。
乾隆问道:“和珅,你说究竟是什么人在造朕的谣?谣说朕非满洲而是汉人,究竟什么人能中从获利?”
“奴才不敢说!”
和珅惶恐,事实再清楚不过,除了宗室还有什么人能从中获利?
“朕让你说就说!”
乾隆有些愠怒,最近的事情让他身心皆疲,但他却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定然是一个极大的阴谋。
“皇上,奴才以为...”
和珅正准备说时,殿外传来内侍的惊恐声:“皇上,不好了!不好了!”
慈宁宫总管太监马德跌跌撞撞的奔了过来。
本就是一肚子火的乾隆见状不由怒斥道:“狗奴才,叫嚷什么!”
“太后她,太后她...”
马德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乾隆色变:“太后怎么了?!”
“皇上,太后驾崩了!”
说完,马德瘫坐在地,身子不住打着颤。
.........
“什么,太后驾崩了?”
刚刚起床在院中“勉强”活动的贾六听了家中管事比巴拉赵进忠的禀报后,也是吓了一跳。
见习军师梵伟敏锐觉察到幕后真相,失声道:“大人,太后是不是畏罪自杀?”
“嗯?”
贾六怔了片刻,油脸点头,“太后要脸,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你马上将此事通知杨主任。”
第三百八十九章 西贝货新著
清河县,油坊铺,直隶绿营常威军驻地。
贾六囚解递京前,将自己亲手创立的常威军拜托给了直隶布政使杨景素,请求杨景素无论如何不要解散常威军。
最终,在杨景素的帮忙下,常威军编入直隶绿营序列,暂驻清河油坊铺,帮助地方清剿有可能存在的清水教匪,并协助冀州、景州、广平、顺德等地缉捕叫魂妖人,盘查过境人等。
嗣后是否着将士归建,亦或另有任用,侯旨意定夺。
德布以直隶绿营广平参将官衔统领常威军。
但油坊铺除了是常威军驻地外,还有一个临时机构,即内部人员知晓的贾办。
全称应当是贾大人交办事项参赞处。
负责这个机构的正是贾大人的家奴苏喇杨植,人称杨主任。
贾办有四个机构。
一是油印处。
二是审编处。
三是发行处。
四是调查处。
每处工作人员只有三到五人不等,均是从四川抽调而来的专业人员。
负责油印处的是原四川提督府左营都司孙承运;
负责审编处的是原四川提督府佥押官丁庆;
负责发行处的是四川巡抚推荐的提督府管事汪成儒。
负责调查处的是索伦人扎木尔。
孙承运三人连同相关人员同时也是“景陵善后委员会”成员,六月就奉命从四川带了一批宝贝前来京师,一直住在官方性质的四川会馆,直到得到会中指示前来清河接受杨植领导。
油印处的主要任务就是印刷一系列关于皇帝及太后的政治书籍,但具体印刷又不在油坊铺,而是采取分页分段分处,最后汇总定册办法。
也就是一本书将其拆分为十段,甚至更多,然后秘密在河南、山东、直隶各地印刷,最后再将印刷物合集装订。
如此做法,自是为了保密。
甚至一页二三百字能在三四家不同的印刷作坊开单,最后通过拼接方式将真正内容拼出印刷。
审编处的主要任务自是负责编版,以及将各式内容加工,从而确保作品不但具有可信性,更具有艺术传播性。
此处工作的最大原则就是尽可能的将枯燥的内容,用白话形式以戏剧、小说方式加工出来,也就是让受众喜闻乐道。
发行处顾名思议,就是将最终订册的书籍通过各种渠道传播出去。
不是卖,而是传。
目前发行处最主要的发行手段就是花钱请人散发,多招的是乞丐、无知小儿等。
工资日结,甚至半日一结。
结完,立即撤离,转战下一地,绝不给官府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为了确保安全,常威军专门有一支人马负责印刷品运送。
此外还有遗书等手段,就是将书随意丢在交通要道,过往行人较多的地方,使行人自己捡拾。
传播速度大体同叫魂一样,蔓延得很快。
《不正经的太后》一书现已印刷至少三万册,发行处奏报此书已经往徐州发行,预计最迟一个月就能在江浙遍地开花。
与此同时,发行处反馈回来一个问题,就是市面上已经出现盗版横行的情况。
被盗版最多的就是《不正经太后》一书。
那些盗版的《不正经太后》比之正版印刷更为精美,并且多配有插图,甚至还新编了不少太后云雨故事。
其中最让人津津乐道的无疑是“扒灰说”。
此说论点是当今皇帝小的时候为何最得圣祖爷欢喜,为何圣祖爷说当今太后是有福之人?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
就是当今皇帝是圣祖爷扒灰的结果。
有理有据,有详尽描写。
杨植认真拜读将原版88页扩为128页盗版后,对扩充的40页内容也是赞不绝口,对那描写太后与圣祖爷的艳情的段落更是惊为天人。
因为无论是其中公媳初次见面,还是其后偶遇,最后的突破伦理,以及与现实中的历史联系,都让人大开眼界的同时,生出或许是真的联想。
一个推论很自然的形成,圣祖爷为何将皇位传给先帝,而不是最钟爱的十四阿哥,就是因为圣祖爷觉得对不起先帝,同时也是对儿媳以及“弘历吾儿”的补偿。
“难怪少爷说如果有一倍利润,商人们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两倍利润,商人就会藐视律法。有三倍利润,商人们连皇帝都敢拉下马。”
心生感慨同时,杨植对于盗版横行甚至优于原版之事不但不感到生气,反而认为这是一件大好事,因为这样会让朝廷追查起来变得更困难,同时也让谣言比原先预想的速度传播得更快。
还有一个事实就是随着太后艳情的传播,西贝货这个作者名无疑成了文娱界的第一人,比之《石头记》的曹雪芹还要有名。
同样,一大批编排太后、皇后贵妃,甚至是孝庄老太后的艳书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而作者除了冒充西贝货,就是西贝货新著,西贝贷著...
让人防不胜防。
大多数盗版及伪版书文笔都较差,纯属是不法之徒借机敛财,以致地下黑市鱼墨混珠,但不可否认这些盗版伪版书籍对于传播皇帝身世有疑的谣言起到了推波助澜效果。
让调查处派几名精干人员前往桐城后,杨植一直在醉心创作。
新的创作是建立在少爷送来的几首新词、以及几份简要小纲的基础上。
“当山峰没有棱角的时候,当河水不再流,当时间停住日月不分,当天地万物化为虚有,我还是不能和你分手,不能和你分手...”
杨植很认真的将少爷新词读给负责调查处的扎木尔听,整个油坊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愿意如此认真倾听的好听众了。
“少爷不愧是大词人,这词写得真好。扎木尔,你看,这首词白话易懂,写出了太后同果郡王悲悲合合的爱情,如果请人谱个曲子,我想一定能传唱大江南北。”
“还有这首词写得简直是绝了!你在那万人中央,感受那万丈荣光,看不见你的眼睛,是否会藏着泪光,我没有那种力量,想忘却终不能忘...”
初看这首词时,杨植都有点身临其境的感觉。
仿佛自己就是跪在大殿下的陈阁老,远远看着坐在金銮宝殿上的亲生儿子在那接受朝臣跪拜称颂,却不敢上前相认,父子二人同时在心中默默忍受那份痛苦和难过,默默藏着泪光。
难怪少爷说好的艺术作品是能顶千军万马的。
第三百九十章 皇上有问题
正同汉字不懂,国语不会的扎木尔探讨少爷新词时,京里来人了。
一个很突兀的消息——老太后驾崩了!
“死了?”
杨植顿觉手中的盗版《不正经太后》一书不香了。
这才刚开始,主角怎么就能没了呢。
“杨主任,大人说让你将手头其它事都放一放,贾办近阶段工作围绕太后之死做文章,一定要做到有理有据,不但百姓要信服,王公大臣们也挑不出不对。”
京里派来传话的是联络处的小马,四川绿营出身,参于过围杀御前头等侍卫、如今画像悬在紫光阁的阿尔素纳。
同小马一批从四川调来的还有三十几人,都是经得起考验的共进会员,每个人手中至少三名满蒙八旗大员的鲜血。
这些人或分在刘禾易领导的联络处,或在贾大人身边负责保卫工作。
有七人则在定西左副将军博清额的安排下以健锐营、前锋营军官身份入职京师八旗,执行长期潜伏任务。
宗室子弟海康也在这七人之中,其回京之后由于宗室子弟身份,加上在金川立了不少战功,因此任职粘杆处二等侍卫,属于当初那批闲散宗室到金川镀金的子弟中最有出息的一个。
七月份举行的执委会议期间,副会长博清额向执委会建议抽调一批八旗会员回京任职,并大力扶持这批八旗会员,就是通过金钱的力量使这些会员能够在京营八旗、皇宫、王府、内务府等要害机构任职,以尽可能的掌握京师动向。
这个计划得到了执委会一致投票同意,结果报呈贾佳大人这里后,贾佳大人非常认可,回信会长李世杰、副会长博清额,询问:“计划是否可以进一步补充,以便关键时候能偷袭养心殿?”
根据会中安排,海康同时也成为京师共进分会的会长,负责领导在京共进会员的一切行动,并直接向终身名誉会长贾佳额驸负责。
送走小马后,杨植找来审编处的丁庆,问他对太后驾崩一事有什么看法。
丁庆这人不简单,其在加入共进会之前一直是李会长在四川按察使司衙门的得力助手,相当于四川省刑警总队长,曾协助或独立破获过若干大案要案。
杨植把他找来,就是想参考对方的专业意见,从而给出最合适的方案。
“很显然,这是一次政治谋杀事件!”
丁庆果然够专业,都不必刑讯就确定太后绝不可能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谋杀。
杨植大惊:“你是说太后不是因为丑事被人揭发羞愤至极自杀,而是被人谋杀?”
“对,以我查案二十年的经验来看,太后之死疑点重重,且死在这节骨眼上,很难让人不怀疑太后之死另有隐情。”
丁庆“吧嗒”抽了一口旱烟,“并且,我认为凶手只有一个,除了皇上没有别人!”
“对,对,对。”
扎木尔不住点头,他刚才就想说了太后是被皇上杀人灭口了。
“如果事实的确如此的话,那我们就要做两手准备。”
杨植认为,首先应当立即散布太后是畏罪自杀,而不能说太后是死于皇帝的谋杀。
因为这样做,先可以坐实太后与人私通的坚情,从而进一步坐实皇帝不是先帝之子的谣言。
等这股风吹一阵后,再散布皇帝为了掩盖真相谋杀太后一说。
“皇上为何谋杀太后?因为太后知道皇上不是满洲人,是陈家的孩子,或是杨家的孩子,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太后一直将这秘密藏在心底,原是准备将这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没想这秘密突然被人公诸于众...那么,”
“那么太后在羞愧之余觉得自己不能对不起大清江山社稷,不能对不起历祖历宗,所以准备召宗室诸王入宫将真相大白于天下,并着手废除皇上,不想此事却被皇上安插在太后身边的奸细探得,于是皇上为了保住龙椅就谋杀了太后。”
“嗯?”
杨植重新打量起丁处长来。
丁处长微微点头:“嗯。”
“那就先出一本《慈宁宫惊变》?”
“要得!”
丁庆同意,“再出一本《养心殿密谋》,或者叫《太后的最后十三天》。”
杨植点头:“好!我马上写,你让审编处晚上都到我这来,咱们加班熬一夜!”
.......
北京。
太后的驾崩来得太过意外,以致湖广总督陈辉祖急奏荆州失守的十万火急军情,都被太后之死给淡化了。
军机处、内务府、六部九卿、各八旗都统衙门全乱了。
最伤心的莫过于乾隆皇帝了,赶到慈宁宫看到太后遗体瞬间,乾隆悲从心来,放声嚎哭,任谁怎么劝都劝不住。
“额娘,皇额娘,你怎么就去了...”
伤心过度的乾隆命人拿来剪刀,在太后遗体前将自己的发辫剪断,又命人为自己换上素服。
同时传旨在京亲王以下贝勒阿哥,有顶带官员以上;公主、福晋以下,固伦额驸、和硕额驸、额驸;侍卫、佐领等妻以上,并内务府佐领、拜唐阿等臣工命妇都齐集慈宁宫举哀。
身为信王府额驸的贾六同妻子如秀自是在举宫入哀的名单内,虽然大病初愈还须静养,但伤心的贾六同妻子如秀在收到旨意的第一时间就进宫了。
因为没有老太后,如秀又哪里会成为他的妻子。
喝水不忘挖井人。
贾六,对太后的恩情,始终是记着的。
虽然,《不正经太后》一书中大量污秽片段,出自他手。
但政治归政治,艺术归艺术,人情归人情,几码不能混作一码。
刚到乾清门,就遇到了从宫中紧急出来的礼部尚书富勒浑。
不等他打招呼,富勒浑就将贾六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刚才在慈宁宫看到皇上把辫子剪掉了。”
“嗯?”
贾六不解。
富勒浑见六子没明白他的意思,急得拿手捅了他一下:“圣祖爷驾崩时,先帝不曾剪辫子。先帝驾崩时,皇上也没有剪掉辫子。何以太后驾崩,皇上就把辫子剪了?这里面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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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真的在太后死的时候把辫子给剪了,非作者杜撰。
第三百九十一章 乾隆,你跑不掉了!
老富的怀疑是有依据的。
满洲习俗,父母发丧或帝后驾崩,百日之内不许剃发,更何况断辫?
当年孝贤皇后薨逝,乾隆百日之内没有理发,有些满汉大臣因为没有遵此办理,结果都受到了严厉惩罚。
可现在太后驾崩,皇帝不但没有坚持百日之内不理发的旧俗,反过来还在太后遗体前将辫子给剪了,你说这其中有没有问题?
“是不是有点小题大作了?我觉得可能是皇上心伤太后之死,一时情绪难以自制,所以才割辫以示哀悼...”
加害者对受害者的了解肯定是最深的。
贾六为人向来讲公正、公平,对待敌人他是残酷无情,但有时也要讲基本法,讲人情嘛。
自古豪杰不都是铁血无情的。
故而,贾六认为乾隆这会正在经历丧母之痛,有些没来由的构谄是不是缓一缓,放一放?
过个三五天再说?
毕竟,不管满汉习俗,孝子最大嘛。
总得让乾隆披了麻戴过孝、摔过盆之后再反攻倒算吧?
急什么?
太后丧礼这段时间所有衙门都被牵制,朝廷实质处于停摆期,不正是各种流言传播、发酵的最好时机么。
就是乾隆知道,他这个孝子也顾不上。
所以,老富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有些没人性了。
不想老富却直接给了贾六一个白眼,一脸我怎么跟你个傻吊同流合污的样子。
用后世语言形容,大概就是你小子一点政治都不讲,以后怎么跟我混。
基于事实,老富提出两个观点。
第一个观点就是皇上突然违背祖制断发,且是当着太后遗体剪的辫子,是不是以胜利者的姿态在宣示什么?
“宣示什么?”
贾六后背开始发凉,他觉得老富可能走火入魔了。
“宣示自个是汉人呗!”
要不是宫门前进出的人太多,老富恨不得拍六子一脑瓜。
很长时间后,贾六艰难吐出一句:“就算皇上是汉人,他也不会这么蠢吧?”
老富冷笑一声:“年纪大了,犯糊涂再正常不过。你想,历朝历代皇帝当久了的哪个不犯蠢?”
贾六不答,问老富第二个阴谋论是什么。
老富语出惊人,竟说经过他的推理,现在民间愈演愈烈的叫魂妖术很有可能就是皇上让人弄出来的。
“......”
贾六目瞪口呆。
老富说对了一点,叫魂妖术真是皇上让人弄的,但不是现在这个死了老娘的皇上。
任何事情都要有动机。
乾隆搞妖术的动机是什么?
“割辫子,复汉冠,欲图恢复本宗,颠覆我大清江山社稷啊!”
老富一脸笃定。
贾六深深吸了口气,问老富可曾见过太后遗体,太后她老人家的死因又是什么?
是否正常死亡?
这也正是老富着急出宫的原因,他虽是礼部尚书但无法独自近前查看太后遗体,所以急着去找庄亲王、简亲王他们。
贾六纳闷找他们干什么。
老富告知太后驾崩这种大事肯定要成立丧葬委员会,按制度宗室亲王至少要有两人参加,而有关太后遗体入棺等大事,都要有丧葬委员会的人在场。
贾六明白了,彻底明白了。
如果说他还停留在造谣这个阶段,老富这个礼部一把手已经小跑到中级阶段——串连。
步子跨得太大。
“大哥,不管皇上是不是汉人,他对大哥都不薄,大哥如此怀疑皇上,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贾六的确想不明白富勒浑怎么这么热衷否定待他不错的乾隆合法性的。
这个问题也直击了礼部一把手的内心。
他想到了那个可怜的邻家女孩,那个与他青梅竹马却突然入宫成为皇后,却又突然离奇死亡的女人。
“大哥?”
老富眼神中闪过的哀伤让贾六没来由的生出些许同情。
“那拉皇后可能就是查出皇上不是满洲人,这才遭到皇上谋害。”
老富再次抛出了一个惊天阴谋论,惊得贾六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
“这件事说起来话长,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
富勒浑不想与鬼子六多说那拉皇后的事,让他先进宫,他则急着要去找庄亲王他们。
贾六“噢”了一声,待老富走后回到正在宫门前等侯自己的妻子如秀身边。
“富部堂与你说什么了?”
如秀见丈夫与富部堂在那说了许久,甚是奇怪。
“没什么,就是太后丧礼的事,”
贾六想了想,还是问如秀可知道那拉皇后的事。
“那拉皇后?”
如秀一怔,关于那拉皇后的事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宗室以及宫中最忌讳的事。
具体她也不知道多少,只知道那拉皇后陪太后、皇上去江南巡游时,突然失心疯剪掉头发想要出家,然后被皇上下旨囚禁,并令削减皇后待遇降为最低等的答应供给。
“那拉皇后当时住的是翊坤宫,皇上将宫女、太监、他坦悉数遣散,只给那拉皇后留了两个宫人。听阿玛说皇上还派太监专门看管那拉皇后,封存搜查皇后宫内和圆明园的住处,说是怀疑皇后中了邪道...”
“中邪?”
贾六与如秀一边往慈宁宫方向走,一边若有所思样。
忽的止步,拉住如秀的手低声对她道:“你有想过那拉皇后有可能不是中邪,而是发现了皇上什么惊天秘密才落得身死下场?”
如秀被丈夫的话惊到:“什么秘密?”
贾六四下看了眼,低声道:“最近外面流传说皇上不是咱满洲人,可能是汉人。”
“啊?”
要不是贾六及时捂住,如秀的声音定能引得无数入宫的王公大臣命妇们惊诧。
“怎么可能!”
这件事打死如秀也不信,简直是荒唐透顶。
“我也不信,肯定是有人造谣,但是,”
贾六随便找了几桩印证皇上可能是汉人的事实说了,把如秀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会吧?”
从未听过这些谣言的如秀一时之间既震惊万分,也是糊涂万分。
“对了,我跟你说的这些你别跟淳颖说。”
贾六拉过妻子的手继续随着人群往慈宁宫方向走去,脸上的哀状也一点点浮现出来。
半道,一群已着素衣的御前侍卫经过,其中一人看到贾六时虽没有停下,但却用眼神向贾佳额驸请了安:“大人,您来了!”
.......
那啥,乾隆历史上表现出的诸多有可能是汉人的事实证据,以及各种疑案,只是作者为了小说情节刻意将其串连,纯娱乐。
虽然都是正史记载,但看官千万不要当正史看,也别杠。
毕竟本书不太正经。
第三百九十二章 鬼子六护驾
入宫举哀的人实在太多,以贾六现在的身份都没法进入慈宁宫,只能和妻子如秀在宫外假模假样的跪下哭喊起来。
当然,如秀是真的,他贾六是假的。
嘴里在哭的时候,心里可能是在唱:“乱臣贼子实可恶,不信上帝信科学...”
又可能是在唱:
“先帝爷,你坐下,听俺说说知心话。
先帝爷你成亲后,娶的就是钮祜禄。
她没过门肚子就大,知道先帝心里有牵挂。
孩儿他爹竟是谁,你每天每夜睡不下...”
咦,怪了,正宗京片子的额驸,怎么一口河南梆子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
就这么哭一会,磕一会,歇一会,再抬头张望张望,又听听身边人有没有假哭假唱的...
这么多人,滥竽充数的绝对存在。
整体气氛是悲的,贾六的心是暖的。
几百号人嚎丧,别有一番味道。
怪热闹的。
就是负责维持秩序的内务府还有宗人府那帮人不知道干什么吃的,竟不晓得让这批举哀的下去换另一批人上来,把个贾六膝盖跪得生疼。
没办法,只能继续跪着。
有资格进入慈宁宫的王公大臣及福晋们越来越多,人群中贾六看到了闻讯赶到的大舅子淳颖两口子。
如秀也瞧着了大哥,想起身同兄嫂招呼,但又怕被人说有违礼制没敢起身。
“膝盖要疼的话,你就把把屁股往后挪挪,压着脚坐,”
贾六心疼媳妇,冷不丁发现边上跪着的那个家伙竟是熟人——以前老单位乾清门的保安大队长、贝勒永福。
康熙爷十三子、怡亲王胤祥的孙子。
怡亲王这一支也算是帽子王,不过非常不受乾隆待见,时不时的敲打他叔的儿子、现任怡亲王弘晓。
三番五次当着群臣和宗室面骂弘晓,说朕能让你袭为亲王,全是因为了你阿玛的功劳,你要好自为之什么的。
吓得如芒在背的弘晓长这么大都不敢越雷池一步,天天闷在王府里画画藏书,谁要跟他说朝中的事他就跟谁急。
真是可怜了这位帽子王。
不过据说怡王爷对《石头记》的流传做了很大贡献。
等等...
乾隆不是先帝生的又多了一条铁证——先帝支持的乾隆反对,先帝反对的乾隆支持;先帝喜欢的乾隆厌恶,先帝厌恶的乾隆喜欢。
这他妈谁敢再说乾隆是雍正生的,贾六都得跟他急眼了。
出宫后这证据链马上得让贾办补充。
永福能对太后有多少感情?
他老叔怡亲王都不受皇上待见,况他这个分支出来的。
因此,孝心真不比他姑父贾六多。
在那装模作样正嚎着时,有人轻轻捅了捅他的左腰,扭头看到了一张比较严肃的脸。
是他姑父贾佳世凯。
“你阿玛呢?”
贾六的口吻非常自然,长辈的语气。
永福的阿玛是宁良郡王弘蛟,怡亲王弘晓的亲哥哥。当年老亲王临终时指定幼子弘晓承袭他的爵位。
很正常的问题,没想到人家永福竟有点急眼,恨恨的看着他这个姑父,然后直接起身挪到了别的地方。
这让贾六大为恼火,对于不认姑父的内侄,他向来都是从重从严处置的。
正为太后之死伤心的如秀见丈夫脸色突然变得难看,不由问道:“怎么了?”
贾六闷声道:“没什么,永福那小子不地道,我问他阿玛在哪,寻思哪天请他阿玛喝茶,这小子却不理我。”
“哪个永福?”
“宁郡王府的那个永福。”
“宁郡王府的?”
如秀怔了一下,掐了下丈夫:“宁郡王死了十几年了,你跟人家喝什么茶?”
“死,死了?”
贾六半边脸微抽,幸亏永福不知道他要请人爹喝茶,要不然把话递过去倒是麻烦。
如秀这里却轻叹了一声,告诉丈夫宁郡王那家子很苦。
早年宁郡王弘蛟因为同庄亲王允禄、还有圣祖爷长孙理郡王弘晳关系颇近,经常在一起走动,结果被人揭发“三王私相交结,往来诡秘”,“渐有尾大不掉之势”。
案发,弘晳同子孙全被革处宗谱,弘晳被改名“四十六”。
庄亲王允禄被罚俸五年,罢理藩院尚书,差点被革了亲王爵位。
弘蛟虽然保住了郡王爵位,但受此案打击吓出了一身病,将自己关在王府不敢出来。
长子永喜被强令出继,而弘蛟死后宁郡王的爵位按理应当次子永福承袭,但宗人府报了几次皇帝都没有开准。
因此,宁郡王的爵位到现在还空着。
“这么说,永福这娃还真是苦孩子。”
身为姑父的贾六不由生出些许柔情,然而再次向永福看去时,这娃不知道何时溜了。
贾六也没有多想,继续陪着如秀在这干耗。
在此期间,老富同庄亲王永瑺、简亲王丰讷亨,还有军机大臣于敏中、福隆安、索琳、户部尚书永贵、吏部尚书阿思哈、内务府大臣金简等王公大臣先后进入慈宁宫。
老富在入宫时还向跪在外面举哀的人群看了眼,不知道是不是想看看鬼子六躲哪角落抽泣。
礼部的人开始接替内务府和宗人府的人主持局面了。
负责人是礼部侍郎奎尼。
礼部接手意味着太后的丧葬礼仪正式从爱新觉罗家的私事升格为大清的国事。
在礼部人员的安排下,宫外举哀的人群开始分批进入宫内,不知道是不是要瞻仰太后遗体,反正贾六跟妻子就跟木头人似的跟着人群走便是。
经过礼部侍郎奎尼面前时,对方认出了贾佳额驸,特意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贾六同样也点头回礼。
刚与如秀迈入慈宁宫大殿,却有侍卫叫住了贾六,在其耳畔低语几句后,贾六赶紧同如秀说了两句,便随那侍卫前往偏殿。
偏殿中,一帮侍卫抬着大箱小箱正往殿外走,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殿中跪了一大群王公大臣,都是在劝皇上节哀的。
远远瞧着伤心过度的乾隆似趴在软塌上不能言语。
然而那侍卫并没有将贾六带入殿中,而是将他带到太后礼佛所在的大佛堂东边的耳房,示意贾六进去。
带着疑惑推门而入后,就见和珅正在同几名侍卫在卷画。
贾六瞥了一眼,发现侍卫们所卷的画像都是乾隆穿汉服的画作。
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和珅已经转过身,直接将一道圣旨递给贾六,不无着急道:“你马上到步军统领衙门坐镇,皇上口谕京师绿营马步兵都由你管,没有皇上旨意任何人都不得调动。”
第三百九十三章 忠忠忠!
贾六被和珅的话给惊到了。
啥意思?
让他到步军统领衙门坐镇指挥京师绿营马步兵,给老四鬼子家办丧保驾护航?
这话怎么说来着?
你当我贾世凯就没有睡宫中那帮熟又贵的心!
那帮皇子的额娘虽然大多四十开外了,但身份摆在那,他贾六未必就不会鞭打她们。
这也是抗清。
曲线的那种。
皇父摄政王滴干活。
反正灯一吹,都那样。
和珅顾不得解释那么多,将前番贾六被御前侍卫从临清囚解递京时,上缴的遏必隆宝刀取出还给了东阁贤弟。
“皇上口谕,见此刀如见皇上!”
和珅的无比郑重以及眼神中的担忧之色,让贾六不由皱了皱眉头,低声询问:“和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和珅看向那几个正在卷画的侍卫,吩咐道:“你们先出去。”
“嗻!”
几个粘竿处调来的侍卫立即放下手头的事情退到了屋外。
“东阁,你想来也知道近来关于皇上身世的谣言风起,这本来只是汉奸反清复明的手段,只要严令地方彻查封禁....”
按和珅的说法太后死的实在不是时候,由于前阵关于太后和皇上的谣言太多,所以皇上怕宗室之中有人会趁机生事,因此不得不做些准备。
如令领侍卫大臣、军机大臣福隆安掌管侍卫处,负责宫禁;
令御前大臣三泰掌管乾清门侍卫处,并领上三旗护军。
福隆安同三泰都是乾隆最信任的大臣,由他二人一个负责宫内,一个负责宫外,就可以确保太后大丧期间宫禁不会被突入。
与此同时,就是负责北京满城九座城门安全的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衙门。
由于前任九门提督托恩多查毁禁书不力被发到西陵当管委会主任去了,所以乾隆让和珅接任九门提督。
但和珅同时也是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还兼着户部的差事,太后大丧他这个皇帝亲信肯定要全程负责,因此压根分不开身坐镇步军统领衙门。
负责满城安全的衙门没有可靠的人坐镇,乾隆能安心摔盆举孝子棒么。
“皇上为何选我?”
贾六知道和珅现在肯定分身无术,但对于自己从贾世凯变成贾科多,还是挺好奇的。
跨度有点大。
好比袁世凯成荣?。
和珅苦笑一声:“除了你,皇上现在还能选谁?”
有些事和珅也不好说太多,但精明如贾六哪里猜不出来。
首先乾隆现在肯定是信不过他登基以后就一直压制的宗室,所以即便宗室子弟再出色,他也不可能将九门提督这个要职交给宗室。
老四鬼子防的就是爱新觉罗!
自己的亲儿子尚健在的四阿哥履郡王永珹、六阿哥质郡王永瑢、十一阿哥永瑆、十二阿哥永璂、十五阿哥永琰、十七阿哥永璘,要么就是年纪小,要么就是只知诗词歌赋,就没一个有带兵经验的。
一个个跟温室的花朵差不多,哪里能派给如此重要的差事。
同时,一直被乾隆重点培养准备用作大清“打手”的福康安、福长安、明亮等人则被贾六变着花样弄死了,剩一个福隆安要在军机处坐镇。
其他人这会也大多在四川,如定西大将军丰升额。
所以,这会把北京城扒个底朝天,除了贾佳世凯这个当过四川提督、当过专办旗员大臣,当过总理山东军务大臣,杀过番贼,平过教匪的乌能伊巴图鲁,乾隆还能指望谁?
还不是和珅推荐的东阁贤弟,是乾隆自个的决定。
因为,贾佳世凯除了能打仗、会带兵、够忠心这三个优点外,还有一个乾隆最看重的特征。
就是够果断!
这一点从贾六当初力排众议,顶着四川总督富勒浑压力,果断镇压袭击大营的闹事旗员就能看出。
如今局面,乾隆太需要一个关键时候敢担责任,敢拍桌子的忠勇之士了。
“请和兄转告皇上,有我贾佳世凯在,皇上就出不了事!”
可能是觉得这句表忠心的话还是无法突出自己高大的形象,贾六一咬牙抽出遏必隆宝刀,继而割破手掌在和珅震惊的目光中,撕下衣袖用鲜血写了一个大大的“忠”字。
这一举动可把满洲俊杰和中堂给看呆了,紧跟着眼眶一红,竟是泪流满面,心疼的也是撕下衣袖给东阁贤弟包扎受伤的右手。
“皮肉之伤而矣,和兄不必紧张...”
贾六有些后悔为什么要割右手,割左手不是挺好么,这下好了,撒尿都不方便。
将遏必隆宝刀放回刀鞘,问了一个要紧问题:“如果有人不服怎么办?”
和珅毫不迟疑:“那就以遏必隆宝刀斩之!”
贾六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指自己现在手边没有什么得用的人手,万一步军统领衙门那边有人受到蛊惑,不肯听从他的军令,仅凭一把遏必隆宝刀怕是镇不住。
这倒是个大问题。
和珅也觉棘手。
贾六见状,便说自己在临清时曾从旗汉各营抽调精锐组建了支常威军,现交由直隶总督管辖,驻扎在直隶清河县。如果可以的话他派人调常威军过来,快马加鞭最多三天就能到。届时有了这支可靠的精兵,震住京中蠢蠢欲动的小人是绰绰有余的。
和珅想的更周全,怕东阁贤弟现在的身份调不来常威军,便说他马上让福中堂以军机处的名义发文直隶,让那边放人。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步军统领衙门!”
贾六也不多说拿了圣旨和宝刀同和珅告辞,也没去慈宁宫找妻子如秀,而是直接回家把梵伟和一众亲兵叫了过来。
“我儿媳妇呢?”
正带孙女的贾大全见儿子一个人急慌慌回来,却不见儿媳不由问了句。
“爹,我要到步军统领衙门当几天差,这几天就不回家了,对了,你派人去告诉如秀一声...”
贾大全抱着孙女还没反应过来,儿子就领着帮人匆匆走了。
院外,梵伟凑近:“大人何以春风满面?”
“有么?”
贾六赶紧收敛,脸色重新变得庄严肃穆,并带着几丢丢哀伤。
翻身上马后,还是忍不住问梵伟:“你有没有听到崩崩崩的声音?”
“崩崩崩?”
梵伟一脸困惑,他啥也没听见啊。
“你悟性不够。”
贾六摇了摇头,凡人听不到,他却是听得明白。
此时耳畔响起的不正是那曲每当他有喜事时,就在耳边不自觉唱响,且让人无比兴奋的歌么。
“大江大水天自高,眼睛该点亮了,人生得意莫言早,是非论断后人道...”
“走,随我去步军统领衙门,驾!”
扬鞭一甩,白马如雪,蹄声远循。
十数骑呼啸而去。
煞似无数黑影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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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语一时没想到,改日补充。
第三百九十四章 皇上要血洗宗室
步军统领衙门在帽儿胡同,这衙门也是俗称的九门提督衙门所在。
权力上,九门提督统领满洲、蒙古、汉军八旗组成的步兵营,以及京师绿营的马步兵。
京师绿营也就是京师百姓俗称的巡捕营。
步军营所辖八旗步兵通常保持在两万人左右,巡捕营康熙年间最多时近两万人,但如今只有一万三千余人。
康熙晚年隆科多为九门提督,直接指挥八旗步兵和巡捕营,拥兵四万余,是当时京师掌握兵力最多的人物,由此不难看出隆科多何以能左右皇位归属。
如果贾六能成为九门提督,操作得好,他还真有可能成为爱新觉罗争相拉拢的“贾爸爸”。
问题是乾隆给贾六的圣旨并没有让贾六统领八旗步兵,只要其专管巡捕营。
看上去好像是对贾六不够信任,实际是因为京师的八旗步兵营名存实亡。
明面上步军营仍有八旗兵丁两万余,但实际上能够正常上班的只有三四千人。
这些上班的八旗兵大抵也就是领份米粮,能帮着维持下内城秩序,守在城门盘查一下,晚上巡个逻,皇帝出巡时在边上放放炮什么的,叫他们披甲上战场那是绝无可能的,叫他们平乱的话,极大可能是叫叛军当兔子撵。
造成京营八旗糜烂不堪使用主要是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肯定是腐朽。
第二个原因是康雍乾三朝已经将八旗能战精兵消耗怠尽。
与准噶尔人的和通泊之战打断了八旗兵的脊梁,对大小金川作战,对缅甸作战将最后的能战之兵也消耗得差不多。
因此这几年往金川调八旗兵,除了调关外索伦,京营八旗每次都是以千人规模驰援,而不再是从前动辄几千上万了。
温福、阿桂、明亮这前后三任定西大将军,更是把最后那点八旗骨血带走的差不多。
导致如今京营八旗依旧有几十万之众,但就是抽不出可用之兵。
没有人比贾六更清楚现在京营八旗的底细了,前锋营残了,健锐营可以说全军覆没,善扑营大概还能维持个架子,火器营同前锋营一个德性,留守在京的四营兵加起来可能也就三四千人。
还能看一看的就是战斗力最差的护军营,听着有一万多人,但贾六敢说他那一千人的常威军就能把护军营摆平。
也就是他贾六暂时还忠于大清,真要是个活太师的话,常威军入京之日就是八旗大难临头之时。
当然,主要也是因为常威军拢共也就一千人,有个七八千操莽之事就跟玩似的。
………
贾六在步军统领衙门并没有遭到任何将领的抵制,出示圣旨后就顺利成为代九门提督。
由于常威军还没有抵京,在没有直系武力支撑的情况下,贾六也不对步军统领衙门的人事进行调整。
只是让人将他的遏必隆宝刀悬于大堂,之后直接让人拿了席子铺在堂上,放上被褥,对一众满汉将领道:“打今儿起,世凯就睡在这里,有任何事你们直接来报我便是。”
打完招呼后,就调查归自己直接指挥的巡捕营兵力以及驻防情况。
巡捕营分中营、南左二营、北右二营,名册上辖马兵、战兵、守兵约一万三千人左右。
不过巡捕营的这一万多兵马并不驻满城,在外城也没有专门大营,而是分散在外城,包括城外圆明园、畅春园等地,各地驻防将近三百处。
说白了,巡捕营的一大半兵力实际就是成了巡捕(警察),唯一还能当成军队使用的就是中营提督直辖的1500名马兵,驻地在圆明园,归提督、蒙八旗出身的瑞林指挥。
另外就是驻防在树村、归中营副将、汉军旗人李弥指挥的3000战兵。
故而只要能震住瑞林同李弥,使二者不敢轻举妄动,贾六的任务就算完成。
其它多则百人,少则十几二十人的巡捕根本不可能成为威胁,因为想要把他们拢合起来就不是件简单的事。
摸清巡捕营底细后,自然就要摸一摸满城内皇...国军的底细。
“现在宫中警卫力量主要是侍卫处,侍卫处统领的御前侍卫大概在600人左右,这些人中除了少数立场存疑的宗室子弟,其他人忠心都很可靠。”
见习军师梵伟最近可没闲着,充分履行了参谋的职责。
“能不可靠么?那帮人大多是从上三旗选的,品级高、俸禄高,仕途好,一个个都是别人眼红的对象。”
贾六抽了抽鼻子,没告诉梵伟御前侍卫里有他贾大人忠实的部下存在。
侍卫处现在是由福隆安掌握,这个人对乾隆的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宗室们不可能把他拉过去。
除非贾六亲自动手,唤醒执行潜伏计划的共进会员,并从家里老槐树下面挖出藏着的乾清门钥匙,不然侍卫处这道防线不可能被突破。
“另外是上三旗护军营,这帮人也是从满蒙上三旗挑选的侍卫组成,每营约在千人左右,差不多有三千人,归御前大臣指挥...”
和珅说过乾隆除让福隆安负责侍卫处,让御前大臣三泰负责乾清门和上三旗护军。
下五旗的护军名义上则是王爷们指挥,实际由各旗都统负责,在皇帝眼中忠诚度肯定不及上三旗护军,同时也是最有可能被王爷们拉去的武装力量。
如此算来,乾隆“嫡系”于满城内直接掌握的力量就是侍卫处同上三旗护军,总人数大概四千。
贾六忽道:“我倒是有个当护军统领的表大爷。”
梵伟忙问是谁。
“镶黄旗满洲护军统领色痕图,这人是我姑奶奶儿子,和我爹是嫡亲表兄弟,不过这老小子有点势利眼。”
贾六对爱新觉罗表大爷们真是没有好印象。
正黄旗护军统领就是三泰,正白旗护军统领则是福隆安,其同时也是正白旗满洲都统。
要说乾隆用人也的确厉害,早早就将禁卫要害位子安排妥当,加之一直不让宗室出任朝职,就是任职也多是外放或无关紧要的位子,因此哪怕亲王、郡王集体加入倒乾阵营,于武力上面也讨不到多大便宜。
梵伟又指出内务府也有一支兵马,是上三旗包衣组成的包衣前锋营、包衣护军营以及包衣骁骑营,兵员总数在7000人上下。通常不独立使用,而是作为侍卫处、护军营的补充力量使用。
保安队那种性质。
“不要小看包衣的力量,也不要小看这帮包衣对主子的忠诚。”
贾六起身负手走到堂前,看着天上的明月幽幽道:“宗室怕是没那个胆量敢直接和老四鬼子掀桌子...”
他认为关于皇帝究竟是满人还是汉人的争论,恐怕会以“文斗”方式进行,就是大清版本的大礼仪之争。
梵伟思索片刻,道:“那就得让宗室有胆量,或者说被逼无奈掀桌子。”
“什么意思?”
贾六还是很看好这个王伦军师的。
“大人,我的意思是既然宗室有人相信乾隆不是满人,那不妨咱们再给添把柴,说乾隆就是汉人,其谋杀太后之后准备恢复汉姓,这会已经暗中调兵进京准备血洗宗室。”
听了梵伟的话,贾六不由笑了起来:“这谣言造的未免有些过份了,哪有兵进京,”
说到这,突然心中一个“咯噔”,愣愣的看着梵伟:“你是说我的常威军?”
第三百九十五章 好孝孙!
慈宁宫,偏殿。
一身素服的皇帝整整一天不仅没有进食任何食物,连一滴水都没有喝,群臣皆跪求皇帝节哀。
皇帝对太后哀痛之心更是人见侧目,官员感泣,莫忍仰视。
最终,还是在和珅的劝谏下,乾隆勉强喝了一小碗粥。
时夜已很深,正殿那边举哀人群依旧络驿不绝,香火弥漫,内务府安排的黄教僧人已经在为太后进行法事。
由于礼部已经接管太后国丧事宜,按规矩需由皇帝确认参与太后国丧事项的王公大臣名单。
军机处、礼部、宗人府、内务府联合拟奏的名单中,皇子有两人,一是皇四子、履郡王永城;二是皇六子、质郡王永瑢。
宗室方面,庄亲王永瑺、简亲王丰讷亨位列名单。
重臣方面,军机大臣福隆安、索琳、议政大臣刑部尚书英廉、礼部尚书富勒浑、户部尚书永贵、吏部尚书阿思哈六人在列。
另外还有内务府大臣金简。
由于皇帝过度伤心,在已故五阿哥生母愉贵妃的劝说下,现已移到佛堂的西耳房,只总管太监李玉贴身伺候着。
十五阿哥生母令皇贵妃前日不知怎的染了疾,卧病在床,难以起身。乾隆特地让十五阿哥去宽慰母亲,让她静心养病,务以太后国丧操劳挂念。
丧葬委员会名单拟定后,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请和珅前往耳房递禀圈准。
名单并无问题,都是按祖制确定的。
和珅进来时就发现皇上正捧着一只盒子在默默哀伤。
走近细瞧,发现盒中尽是头发。
“这些头发都是近些年来太后梳头时掉落的,朕特意让慈宁宫的宫人收好...”
哀母心切的乾隆不禁再次哽咽起来,和珅见状忙取出自己的帕子递了上前。
乾隆也不嫌,拿在手中抹了把老泪。
“还记得正月里,朕陪太后在九洲清宴一边进膳,一边看皇子们燃放的灯火,那时太后身边有朕,有皇孙,有重孙,五世同堂,同伸欢忭,好不热闹...朕担心太后年事已高,怕她有什么不豫,可太后慈颜康豫,不减常年,玩闹起来比朕还高兴...”
越说越伤心的乾隆再次流出老泪,面上痛苦之色难以掩饰。
和珅也跟着哭,一边哭一边替皇上擦拭泪水,并劝皇上一定要节哀,可不能伤了身子。
“朕没事,朕只是一想到太后生前的幕幕往事,心中难过,”
乾隆问和珅礼部准备何时给小殓,和珅说明天早上。乾隆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和珅手中的题本上:“名单列出来了?”
和珅忙将名单递上。
乾隆接过看了,沉吟片刻,却让李玉取来笔,在上面加了两个名字。
一是信郡王淳颖,二是眼前的和珅。
此举让和珅有些惶恐:“奴才哪里有资格...”
“你没有资格,谁有资格。”
乾隆打住和珅,将手中的的盒子交给对方,说道:“盒中都是太后的头发,朕瞧着难过,你让造办处铸一金塔,专门存放太后生前掉下的这些头发。”
“奴才遵旨!”
和珅诚惶诚恐接过。
乾隆又示意李玉将自己在太后灵前剪下的辫子拿来,一同交给和珅,嘱咐他道:“金塔造好后,可将朕的辫子放于其中,好使朕与太后母子永远一起。”
和珅迟疑了下,还是应声。
交待这件事后,乾隆从李玉手中接过参汤,喝了两口,问道:“外面现在什么情况。”
和珅道:“并无异样。”
“近来关于朕和太后的谣言屡禁不绝,便是旗人之中也有传播,朕不信没有人欲借机生事,不这朕登基四十年,还是有些虎威的。”
乾隆冷笑一声,“说朕是汉人,当真可笑至极,朕是堂堂正正的满洲,是爱新觉罗子孙,那些人以为编排朕非先帝之子就能窃了朕的大位不成。”
复问贾佳世凯是否已去步军统领衙门。
“已经奉旨去了,”
和珅将贾佳世凯写有血忠的布条呈上。
望着那殷红的血忠,乾隆不禁侧目,进而心中竟是一阵酸楚,不无伤心道:“未想朕如今用人,宗室竟不敢用,反倒指着这汉军旗子。”
顿了一顿,忽的问和珅:“朕叫国史馆修贰臣录,是不是错了?”
“皇上没有错,我大清汉人多而国人少,欲要汉人从我满洲国人,理当以忠义礼孝加以驯化。”
和珅对皇帝修贰臣录的初衷再理解不过。
“这么简单的道理,可笑我满洲却有许多人不知,”
听着大殿传来的诵经声,嗅着鼻间淡淡的香火味,乾隆轻挼额头,“宗室如果要闹的话,朕想也就这个月了。”
......
太后国丧委员会成立后,立即按制为太后进行了小殓,贾六听说乾隆在太后遗体入棺时哭的死去活来,要不是王公大臣们强行将皇帝拉走,弄不好乾隆这个大孝子能活活哭死在他额娘遗体前。
京师内外也是举国同悲,并无异常事件发生。
悲伤中的乾隆下了一道旨意,命将太后还没来得及入住的圆明园长春仙馆改成佛堂,效仿圣祖爷为孝庄文皇后在南苑建永慕寺的做法,把畅春园中的悟正庵改建成了恩慕寺,内供药师佛,以此来为皇太后“恭荐慈福,少抒哀慕之忱”。
小殓过后,乾隆强打着精神就太后的谥号与群臣进行商讨,又确定大殓于四天后举行。
由于梓宫不能长期停放在宫内,需要及时移出宫中,所以大殓过后太后梓宫要移往畅春园的九经三事殿中。
而太后的人生终点肯定是先帝的泰陵。
被贬到西陵的前九门提督托恩多上书说泰陵经四十年风雨侵蚀,有多处损坏,要进行全面修缮以及油饰。
所以太后梓宫何时能葬入泰陵,还是未知数,最快可能都要一个多月。
“托恩多是不是想学我?”
一身孝服的贾六翘着二郎腿问刘禾易。
理论上是存在这个可能的,毕竟两人都是管委会主任。
刘禾易却摇了摇头道:“如果不能趁太后入葬泰陵开启地宫时滴血认亲,皇上是不是先帝之子就要成千古迷案了。”
贾六也摇头:“不好,不能把方向往这里引。”
“为什么?”
刘禾易觉得推波滴血认亲可比逼宗室造反要好的多,而且这个办法也更堂而皇之。
“没什么,”
贾六叹口气:“我还没来得及把我爷爷挖出来呢。”
何止他爷爷没被挖出来,他老太爷两口子还在栓柱床底下搁着呢。
不知道发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