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八章 额驸我最大
福敏六年前从正五品的三等侍卫转任绿营,凭战功升任从三品游击,一直是贵州提督王进泰的左膀右臂,曾镇压贵州山民起事,对大清忠心耿耿。
待知定西将军阿桂谋杀钦差蓄意谋反后,福敏自是坚决贯彻总督大人平叛要求,更在叛军发起进攻后立即组织所部营兵进行压制。
本欲一举突破前锋营直扑大营生擒阿桂,没想到那帮前锋营兵狡猾的很,组成盾阵架起鸟枪跟乌龟似的缩着,使得福敏督兵勐攻两次都不果,折损营兵上百人之多。
愤怒之下,自是大骂前锋营那帮八旗叛徒是狗日的。
另一同样由旗员转营官的游击噶鲁什进攻也受阻,只守备张启贵督兵将占据一处山头的前锋营兵逐退,斩叛军40余人。
督标那边也受到了健锐营及其余叛军的疯狂阻击,双方枪来箭往,打的不可开交,彼此伤亡都很大。
双方士气相等,于对方认知也是一样。
绿营兵认为八旗他娘的太好打,八旗同样也认为绿营兵不堪一击。
眼见各部迟迟无法突破,贵州提督王进泰也是狠人,直接命人将炮架起来对着前锋营防线狂轰。
不甘示弱的前锋营也从大营拉来火炮与贵州绿营对轰。
阵前更是谩骂声四起,贵州兵骂前锋营是叛贼,前锋营则骂贵州兵是反贼。
两方都誓死捍卫大清,但除了最上层外,下面人全然不知究竟发生什么事,只是奉命“镇压”对方。
福敏看到了昔日同在宫中当值的图尔纳,气得破口大骂:“图尔纳,你这八旗叛徒有什么脸面苟活!”
图尔纳不甘示弱回敬:“福敏,你狗日的才是八旗叛徒,你敢造大清的反,小心皇上杀你全家!”
“妈的,给我开炮!”
炮击未几,竟然天降大雾,双方可视距离不到十丈。
喊杀声停歇,战场归于平静,由于大雾影响双方不得不脱离战斗。
统领前锋营的满州副都统成果组织两百精兵,欲借大雾掩护突入贵州兵阵营,将这群胆敢作乱的绿营兵一举击溃。
尽管前锋营官兵动作已经很轻,但在前进途中还是有人踩到树枝发出响动,早就防着八旗兵突袭的贵州兵听到动静,不管三七二十一立时就是一阵排枪。
甭管看得见看不见,打了再说。
几轮排枪后,一切又归于寂静,除了雾气中时不时传来的哀嚎声。
福敏安排几名士兵摸到前方察看,发现二十多名前锋营兵被枪子打着,其余的都撤了。
由于大雾导致几名前锋营兵在撤退时迷路,摸来摸去最后摸到了贵州兵阵营,还没等这些前锋营八旗兵反应过来,那帮贵州绿营兵就砍了他们脑袋去邀赏,
提督大人可是有令,一颗八旗叛军脑袋值三十两银子。
一个多时辰后,大风将雾气一点点吹散,双方终于能够清楚的看到对方,结果喊杀声再次响起。
统领健锐营右翼的参赞大臣阿尔萨朗趁前锋营抵御贵州兵时,指挥三百多健锐营官兵向着先前探明的四川督标防线薄弱处摸去。
由于阿尔萨朗指挥得当,健锐营三百多精兵很快就如一把尖刀插进了督标软肋处,致使督标不退后撤。
但健锐营兵力毕竟有限,四川总督直辖的督标也不是普通绿营可比,很快回过神来将突进的健锐营兵给围了起来。
后续增援的大营兵未来得及跟上就被四川督标的一支兵马阻住了,眼见陷入重围,阿尔萨朗不得不下令后撤。
然而这位参赞大臣却是小看了这些刚才被他们打得立不住脚的督标营兵,任他如何指挥都被督标兵围得水泄不通。
发现被围的健锐营叛军没有后援后,督标营兵们拿出看家本领不断射杀这些叛兵。
内中军官有半数都是满蒙八旗出身,但没有人对这些前锋营叛兵生出半点同情。
阿尔萨朗被火枪击中右腿,行动不便的他很快被蜂涌而上的绿营兵围住,一名营兵用力将手中长矛刺穿参赞大臣的大腿。
钻心般的巨疼让阿尔萨朗忍受不住,惨叫一声使出最后的力气挥刀想要斩断矛身,然后一记重锤却砸在他的尖盔上。
从额头流下的鲜血瞬间模湖参赞大臣的视线。
“叛贼,叛贼!”
阿尔萨朗的咆孝声只持续了两个呼吸,其人就被绿营兵乱刀砍死。
得知督标围歼了健锐营一部后,贵州提督王进泰大喜过望,一面派人向总督大人催请援军,一面亲自带兵冲锋。
“杀,杀!”
游击福敏的嗓子都叫哑了,眼神却满是兴奋,随着他的突进,前锋营的叛军不断被枪子击中倒地。
“顶住,顶住!”
统领前锋营的副都统成果望着不断倒下的部下,也是杀红了眼拼命督战。
鸟枪前锋兵在前不停放枪迟滞绿营叛军的进攻,基本前锋兵则在后面不断拉开大弓。
基本前锋兵的大弓力道十足,一箭下去整个箭头都能没进敌人身体。
一名贵州绿营的千总刚挥刀砍翻一名前锋校,面门就被一枝大箭射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直接扑倒在地。
“举盾,举盾!”
绿营军官一边躲避箭雨,一边大声叫喊。
一块块盾牌被举起,将头顶上空遮得密密麻麻。但也偶有两三枝好像长了眼睛般的箭枝从缝隙处落下中伤营兵。盾牌上也布满前锋营兵射来的箭枝。
好不容易取得的突破再次被前锋营顶住,王进泰气得暴跳如雷,只能命收兵,等待总督大人调集的援军赶到。
........
导致清军内讧的始作俑者贾佳额驸,在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大错后,竟是带人迅速开熘。
不是回家,而是带人骑马直奔宅墨。
此处驻扎着原由宗室、满洲副都统都尔嘉指挥的四省绿营兵。
炸营事件后,都尔嘉心灰意冷,自解官职前往崇州等侯朝廷处置,此时四省营兵近五千人并无主帅指挥。
贾六带亲信骨干疾奔而至后,立时以领队大臣身份命四省绿营主将都来大帐见他。
待四省绿营将领赶至后,贾六直接下令:“阿桂造反,尔等速带兵随我去平叛!”
绿营诸将闻令都是一怔,浙江绿营参将钱大德询问有无军令。
“这就是军令!”
贾六将戴在头上插有双眼花翎的三品顶戴摘下,摆在四省绿营将官面前,目光坚毅,神情冷峻:
“本官以御前头等侍卫、乌能尹巴图鲁、专办旗员游击大臣身份命令尔等随我平叛,敢有违令者,斩!”
第二百四十九章 贾大人代表大清
贾佳额驸如今的身份太好使,甭管侦缉队还是二鬼子,统统都得听少左的。
不听?
双眼花翎就能要你们命。
浙江绿营参将钱大德对于军令的疑问,实际根本不存在。
难不成还要服从造反了的阿桂军令不成?
现如今,谁能代表满洲、代表大清利益,谁就代表军令。
尤其是跟贾佳额驸一起来的还有爱新觉罗子弟海康同庆遥。
这两位腰上系着黄带子的宗室往那一站,都不用开口,就已表明贾佳额驸替大清平乱的正义和法理所在。
两人圆眼鼓鼓瞪着这帮绿营将领,谁敢抗令,二位宗室袖子一撸就能跟他们摔上一跤。
选择摆在这帮绿营军官面前。
要阿桂,还是要爱新觉罗?
傻子才选章佳阿桂!
“我等愿听大人差遣!”
“哗哗”绿营将领跪了一片。
“只要你们用心平乱,炸营之事,本官可以替你们开释,若有大功,优先报用。”
贾六又给四省绿营将领们吃了颗定心丸,只要跟他干,不但上次炸营的事情他额驸可以出面帮助摆平,还能帮他们升官晋爵。
得,还说什么?
四省绿营将领立即出帐召集部下,誓死追随额驸为大清铲除国贼。
就是不知道炸营这件事,便是这位额驸花了四千两弄出来的。
真是人也是他,鬼也是他。
贾六把个熟人叫了过来。
是因福康安之死受到牵连,由从二品赣州参将直接撸成把总的郭秀。
相对于提督、总兵非常设官职,参将才是各省绿营的常备武官职务,最多的广东设十六名参将,最低的江西广西各六人,其余不等。
用贾六前世的官职理解,这个参将相当于警备军分区一把手。
此次江西入川平乱的绿营一共两支,一支就是郭秀的赣州绿营,另一支则是南昌绿营。
由于兵是郭秀带来的,所以即便被革掉参将降为把总,但实际郭秀还是能掌握赣州绿营的。
就是因为博罗瓦山被福康安催逼太狠,赣州绿营减员三分之二,如今不到400人。
被叫过来的郭秀第一眼就看到了同他一起被降职的索伦统领新达苏,微怔之后大体也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了。
“上次那件事你受委屈了,是我的不对,你的赣州兵由我直接指挥,回头我帮你谋个总兵。”
这张不是大饼,而是许诺。
有富勒浑这个总督在,帮郭秀弄个总兵不是难事。
下一步贾六则是要直接将郭秀发展为会员,从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共建大清的太平盛世。
“愿为大人效死!”
郭秀也没什么好说,默默起身将己部赣州营兵召集过来成为贾大人的亲兵队。
其余各省营兵召集也不是这边发令那边就能聚齐的,半个小时的时间四省绿营兵方才集合完毕。
按惯例在数千营兵面前发表为国平叛的一番简短演说后,贾六翻身上马,手势一挥,索伦亲兵当前开道,数千旗汉人马浩浩荡荡开出宅墨,直扑大坪。
士气高昂,因为贾佳额驸是带领大伙去镇压造反的八旗反贼,又不是让他们去啃番贼的石碉,这仗轻松着。
半道,奉命往总督处的杨遇春骑马赶到,为贾佳额驸带来名正言顺指挥四省绿营兵的调令。
将调令向各省绿营参将出示后,众参将更无怀疑,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在这场平叛战事中大展手脚。
底下人可能还有点畏惧八旗叛军,但于参将这一级的军官而言,八旗什么底细,他们再了解不过。
那前锋营、健锐营还有什么火器营,听着是大清朝的禁军好像很牛逼,实际就是帮捡他们绿营战果的废物。
打康熙三藩叛乱到如今,大清哪朝仗不是他们绿营打的。
当然,没有索伦人这些仗也很难取胜。
关键是贾佳大人好像连索伦兵也指挥了。
那这仗,还能败?
干了干了!
.......
杨遇春说富总督调集的平乱兵马已经同阿桂手下控制的八旗军交上了火。
富升阿、博副会长还有富兴等人,都已率部前往大坪参与平乱。
“总督大人让你千万不要有顾虑,放开打,狠狠打,一定要趁这次机会将阿桂那帮人彻底扳倒,绝不能给他们咸鱼翻身的机会,还说阿桂一死,这金川就没人再敢和总督大人做对了。”
可能知道贾佳额驸这个小跟班靠得住,总督大人连心底话都交待了。
“是总督的人先动的手,还是阿桂那边?”
贾六也很关心谁打第一枪的问题。
“总督大人说是阿桂手下的前锋营先打的第一枪,前锋营的统领是阿桂的心腹。”
杨遇春对此也很肯定,因为这是总督大人特意让他带回来的重要情报。
“好,好啊!”
贾六心下立时太平许多,原来萨拉热窝的枪声不是他打的,而是前锋营打的。
早知这样,就不必担心了。
就说么,他贾佳世凯是个厚道人,只会息事宁人,怎么可能火上加油。
传令加快行军速度,一字长龙在山林中不断穿梭,最终到达狼烟升起处。
留在此地负责指挥旗员及索伦兵对当面关卡发起进攻的祖应元,不负鬼子六重托,在付出一百多条人命后成功拿下关卡,歼敌八十余,俘虏三十余。
“你这个打法不行啊,战损比太高,简直不拿将士性命当人看...”贾六不高兴,敌人总共一百多,结果自家伤亡一百多,就这能叫胜仗。
杨植不由提醒少爷:“死的都是旗员。”
“噢?”
贾六面色稍缓,继而一紧,“我那帮表兄弟,大侄子没死吧?”
杨植道:“没,没有,表少爷们安全着咧。”
贾六微微点头,继而还是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祖应元:“这样也不行,打仗要动脑子,不仅要消灭敌人还要保存自己,绝不可盲目牺牲!”
“不是我无能,是健锐营那帮人太狡猾...”
祖应元也委屈,试图解释。
然而却被贾六粗鲁打断,不悦道:“你这种态度,怎么能当我的徐达?”
说完拂袖而去。
“嗯?”
祖应元愣了好长时间方才扭头问边上正在登记阵亡名单的王福:“鬼子六刚才说什么?”
“他说他要当朱元章,”
王福将小本子放进自己的公文包,好心提醒祖应元,“以后对大人要敬称,不要鬼子六鬼子六的,不好...鬼子六嘴里不说,他心里能不想?”
第二百五十章 贾佳额驸,人傻钱多
贾六拼凑的这路兵马实力相当可以。
有索伦特种兵500,旗员游击训练兵500,四省绿营近5000,除了没带炮,光火枪就多达2000杆,一路过去,可谓是碾压式进攻。
大小七仗,虽无歼敌,但俘虏多达四十人,己方无一伤亡。
这个战绩比起祖应元拿一百多条命才换了个伤亡一比一,简直强的不要太多。
充分说明,优秀统帅必须具备调度更多兵马,以形成己方绝对兵力优势的能力。
也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
不具备这个能力,任他再怎么能打,也只能是个将,而不能称之为帅。
因为以少胜多,从根本上,就已经错了。
战争,打的就是以多欺少。
对此,并没有专业进修过军事与战争学的贾六算是无师自通,也可能是娘胎中带出的天赋。
自古做大事的人,总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
只是在通往大坪的重要据点宜喜碉卡,贾大人的队伍终于遭到阿桂集团的一支重兵阻击。
大战,一触即发。
为了鼓舞士气,贾六翻身下马带着亲兵走上高处,习惯性的拿千里镜观察对面碉堡群,最终得出敌军大概在200人左右。
从旗帜上看,是属禁军编制的圆明园护军营。
此营雍正二年创建,有护军3000人,养育兵96人。
因金川战事吃紧,前番阿桂奏请援军时,乾隆特意拨500圆明园护军随前锋营一起驰援金川。
其中一支便驻扎在拥有四座碉堡的宜喜碉卡,带队的将领是从三品的护军参领马尔德尼。
严格意义上讲,圆明园护军实际就是看大门的。
拜唐阿考试二等子弟便有发往此处的分配指标。
祖应元同王福、玛德里、新达苏还有郭秀等贾大人的心腹,在山坡下正在谋划如何攻取此碉堡集群。
江苏绿营参将郭广德、浙江绿营参将钱大德、江西南昌绿营参将马有德、福建绿营参将汪天德四位“德”字辈高参用心倾听,不时发表意见补充,半点也不抢旗人小将们的风光。
这就叫会做人,也会做官。
贾六从山上下来时,祖应元已经拿出一份详细的攻击计划。
按他的计划,首先以江苏绿营兵在正面羊攻宜喜碉卡,然后由他率领浙江绿营并部分索伦兵从碉堡北面的斜坡攀上,绕到碉堡后方发起进攻。
如此前后夹击,碉堡内的护军必然溃散。
“大人,我也上,肯定给你拿下!”
杨遇春也是跃跃欲试。
贾六“噢”了一声看向四位德字辈参将,几人不约而同点头,显是对这个攻击计划非常认可。
“那个,你们知道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出自何处,又是什么意思吗?”
贾六将千里镜随手扔给杨遇春,环顾一众部下。
四大德字辈参将都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因为,真不知道。
他们不知道,有人知道。
“这句话出自于《孙子兵法》,原文是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
祖应元不无卖弄,“什么意思呢,就是善战者,常通过战前的谋划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无赫赫之功并不是说没有声名显赫的战功,而是这些人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
话音刚落,就见鬼子六不屑哼了一声:“屁!这句话的意思是能不打就不打,能谈就谈。”
说完,扭头看向王福,“阿福,去和他们谈谈。”
“嗻!”
王福抱拳应命,补充一句,“大人,还是和刚才一样的价钱吗?”
贾六头点点,这还用问么。
王福走后,祖应元气不过,低声问鬼子六:“你打算就这么一路买过去?”
“嗯哪。”
贾六很自然的点头,事实证明如雅满塔尔一样头铁的没几个。
这不一路过来才花了二百多两小钱,一个人五两就通行无阻,划算的很。
“拿钱是买不到江山社稷的!”
祖应元气得牙痒,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知道啊,”
贾六一脸认真,“但不买怎么知道买不到呢?凡事,总要实事求是,你不买怎么知道买不到?”
说完,语重心长,拍了拍祖应元的肩膀:“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我们当然要从谈判桌上花钱买。只要目的达到,何必在乎面子呢。”
“歪理!”
祖应元气愤离去。
杨遇春拉拉杨植的衣角,不无中肯道:“柱子哥,大人说的蛮有道理。”
“我也这么觉得,”
栓柱说这话的时候眉头却是皱着的,因为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王福回来了,没谈成功。
原因是对方说他们是上三旗的护军,一人五两打发鬼呢?
“上三旗怎么了,我还是额驸呢!”
贾六大怒,问王福对方要多少?
王福道:“他们说得按级别算,普通旗员十两一个,当官的五十两起步,最高的那个护军参领一个人就要五百两,总共加起来要七千两呢。”
贾六气着了:“你没告诉他们我是谁,来干嘛的?”
“说了,没用。”
“大人,那就别谈了,我带人上!”
杨遇春铁棍一敲要请战。
“算了,时间就是银票。”
贾六摆了摆手,同意对方的无理索求,因为他不能在这里耽搁太久。
老富调集的各路兵马都上去了,缺乏大义的阿桂不可能撑太久,所以他这位额驸要是去迟了,弄不好战后分赃大会就没他一席之地了。
以阿桂为首的八旗利益集团的垮台,可是能为其它八旗利益集团提供巨大利益的。
尤其是官缺。
银票一到位,把守宜喜碉卡的护军果然在军官的带领下集体下山,将此要地拱手交给贾佳额驸带来的人。
打马从敲诈自己七千两的护军参领马尔德尼面前经过时,贾六当时内心真有跟对方把钱要过来的冲动。
但考虑他贾佳额驸的信誉才是这世间最值钱的东西,只能生生咽下这口不服气的口水。
马尔德尼并没有参加贾佳额驸讨伐叛贼阿桂的队伍,多少算是其本人良心的体现。
也是审时度势,知道阿桂已经大势已去,再跟着他走下去,恐怕就真成大清的反贼了。
通过宜喜碉卡后,摆在贾六面前的最后一关是五道沟关卡,过了此关卡便能直扑大坪。
据刚才那个护军参领说五道沟关卡驻防的兵马比他这里还多,大概有六百人左右。
其中两百人是火器营的,其余是陕甘绿营兵。
这让贾六很是头疼,万一五道沟的人也跟马尔德尼一般心黑,弄不好就是小两万两。
连阿桂吊毛都没见到一根,便往外扔了两三万两银子,他贾佳额驸到底是来平乱的,还是来当散财童子的?
更坏的是,万一八旗将士个个都知道他贾佳额驸人傻钱多,怎么办?
然而让贾六万万没想到的,五道沟的守军在得知是贾佳额驸带队前来,驻防此处的正三品火器营总瓜尔佳占音保却主动带人前来拜见。
一见到额驸,占音保“叭叭”打千行礼,无比恭敬道:“奴才占音保给主子请安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鬼子六是好人
占音保祖上是辽东汉人,和硕豫亲王多铎的包衣,后来因战功抬入满洲镶白旗,传自占音保已是第五代。
信王府是豫亲王府的传承,现任信郡王淳颖同时也是满洲镶白旗主。
贾六的老婆如秀是信王府唯一的格格,自是占音保这个信王府包衣的主子。
上三旗包衣直属内务府,属皇帝家奴,地位、仕途、补兵缺的机会要高于下五旗包衣。
下五旗包衣属王公,一般出仕机会局限于王公府内任职,但朝廷有时也会选下五旗为官。
占音保的太爷爷就在“三藩之乱”时补了副将,一代代下来,到占音保这边已经是正三品的火器营总,世袭骑都尉的爵。
但是一代包衣则代代包衣,照规矩,在本旗旗主面前,哪怕入了军机处都得称一声奴才,以示不忘根本。
占音保便是个不忘根本的,一听对面来的是信王府额驸,二话不说就带人过来行了大礼了。
贾六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主子,哪怕如秀带来的人都只叫他额驸,顿时高兴万分扶同他官职一样大,政治含金量却比他逊色许多的占音保起身。
这就是自己人的待遇了。
“主子,您这是?”
占音保虽然是正三品的营总,但真不知道额驸主子带兵过来干什么。
既然是自家人,贾六也没什么弯弯绕绕可言,于占音保实言:“阿桂造反,我奉总督大人之命率部前来讨伐于他,你可愿与我一起?”
“啊?”
占音保惊住,半响问了一句:“主子,大将军怎么会反呢?”
贾六理解占音保的惊讶,叫黄带子海康告诉占音保阿桂干了什么事。
于当下而言,宗室子弟说话更有份量。
“大将军谋杀钦差,意图谋反?!”
占音保再次惊住,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同他一起来的火器营八旗军官们也是个个惊色。
“不知者无罪。”
贾六先丢下这么一句后,直接对占音保道:“你是信王府的人,我托大受你一声主子,且问你愿不愿同主子一同扶保我大清江山社稷,不使奸贼阿桂得逞?”
“这...”
占音保并没有立即同意,而是说要与部下商议。
贾六便给占音保半柱香时间。
半柱香后,再次过来的占音保同意随贾佳额驸一同平叛,与其一同来的是驻守五道沟的绿营千总。
没想也是贾六的熟人,就是那个在崇州总督衙门办手续碰到的陕西兴汉镇绿营的曹大华,现已从把总升任千总。
得益于上面的千总战死了。
绿营消息不太灵通,曹大华不知道占大人口中的额驸就是贾东阁兄弟,因此一见贾六就激动叫了起来:“贾兄弟,”
突然顿住,意识到彼此身份如今悬殊太大,赶紧改口:“卑职曹大华参见额驸!”
贾六手一挥:“曹大哥,你跟我见什么外...具体等会再和你说,先带上你的人随我一同赶往大坪。”
“好!”
曹大华也是个爽快汉子,当下点齐自己部下400余陕甘营兵连同占音保的200火器营旗兵参加平叛行动。
这使得贾佳额驸的队伍瞬间又壮大十分之一多,计有旗汉兵员6666人。
曹大华那里还有四门火炮,用马拉着跟在队伍后头。
有枪有炮,绿营最能打的陕甘兵,八旗最能打的索伦兵自己都有,贾六底气腾腾上涨,骑在白马之上可谓意气风发,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绵延几里地的队伍。
诗兴油脸而生,诵曰:
老子这回带大军,不平狗贼誓不休。
死阿桂来不死我,大清处处是我家。
诵完,“呸”一声:“什么狗屁玩意。”
........
两个时辰后,已然听见前方大坪炮声隆隆。
贾六精神一振,真他妈带劲。
手一挥,新达苏立时带领十几名骑马的索伦侦察兵快速前驱,未几带回消息——大坪大营被四面八方赶来的平叛大军围得水泄不通,双方正在进行激烈的厮杀。
水泄不通、激烈厮杀这两个用词让贾六身子不由前倾,问新达苏:“人死的多不多?”
新达苏给出肯定答复,人死的老海了,就是还没有攻破大营。
“大人,我愿为前锋,踏平大营!”
求战心切的杨遇春再次举起手中的铁棍,前边都打疯了,大人总没的谈了吧。
然而大人却吩咐新达苏:“你去找总督大人,让他暂时休兵,就说我要进大营同阿桂谈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
祖应元真急眼了,上前压低声音对鬼子六道:“满蒙八旗自相残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你谈个屁啊,杀啊,杀他娘的血流成河,满旗子死的越多越好...”
“是啊,六子,小祖这次没说错,你不能再谈了。”
政治嗅觉向来迟钝的常秉忠这回都站在了祖应元那边,这一仗打完,少说得死好几千八旗兵,上哪找这么好的机会。
“你们不懂政治,”
贾六摇摇头,看向枪炮声隆隆的大坪方向,轻叹一声:“我的双手沾不得满蒙八旗将士的鲜血,明白,明白不明白?”
挥手让新达苏速去通传,然后让杨遇春同玛德里他们带人陪自己去大营,其余人在此留守待命,未得命令不许加入攻击行动。
“鬼子六究竟什么意思!”
祖应元急得一跺脚,由不得祖大寿的龟孙子不来气,因为不是鬼子六不断扇动蛊惑他们干掉满蒙八旗,他们怎么会一步步向深渊走去?
明明可以趁机一次解决一大批满蒙八旗,怎么他鬼子六就把自己说的话当屁了呢!
政治?
政治是什么东西,能让皇上把爱给我们?
王福宽慰祖应元别急着冒火,分析道:“大人的意思是说,他想做一个好人。”
祖应元眼一瞪:“什么意思?”
王福摸了摸没有胡子的下巴:“就是阿桂觉得好,富勒浑也觉得好,所有八旗将士都觉得好,皇上更觉着好的好人。”
“好人能当朱元章?”
祖应元要被王福的分析弄哭了,他们可是在干杀头的买卖,扯什么好人啊。
王福想了想,点头道:“也不是不可以。”
杨植看着少爷远去的背影,冒出一句:“我觉着吧,少爷其实是想让八旗的寡妇都爱上他。”
第二百五十二章 贾大人又高又强
“什么?!”
已经稳操胜券的老富得知贾佳世凯要他休兵,想进大营同阿桂谈一谈,当时就怒了,火冒三丈。
为啥?
因为他觉得贾佳世凯这小子不地道,想当两面人!
都上了互助贼船的人,还能容你意志不坚定,偷奸耍滑?
今日弄不死阿桂,明儿就等着阿桂弄死他们!
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包括富兴、博清额两个动摇分子,全他娘的别想跑!
有功一起领,有过一起扛。
阿桂是死定了!
他不是受了重伤么,怎么能够指挥叛军对抗官兵的!
如果不是蓄意谋反,怎么会向官军动手的!
分明就是做贼心虚!
就算福长安不是你阿桂派人谋杀,单一个欺瞒皇上也足够阿桂死上几回。
如此,好不容易逮到能够一下弄死阿桂的机会,老富哪里可能给阿桂喘息之机,不仅不让休兵,反而亲自骑马把来到“前线”的贾六给截住了。
面对老富的质问,贾六先是不吭声,等老富火撒尽了,这才提醒对方:“大人,这样打下去对谁都没好处,死的可都是八旗将士啊!难道大人是想京里所有旗人都唾骂大人不得好死么?”
“嗯?...”
老富眉头微皱,是啊,阿桂弄死了,北京城的旗人也要家家戴孝了。
不管他富勒浑是否出于公心,这笔血账那帮旗人肯定都要算在他头上,就算皇上知道他富勒浑是为国平叛,可架不住死了亲人的在皇上面前进谗言啊。
真成了八旗公敌,纵是有互助会的督抚帮腔,纵是有首席军机大臣为他说话,他富勒浑怕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念及此处,不禁问贾六:“额驸打算怎么和阿桂谈?”
贾六想也不想就道:“当然是让阿桂放下武器,交枪不杀了。”
没说宽大处理,因为宽大不了。
呃?
贾六的话弄得老富一懵一懵,听着都懂,就是新鲜。
“只要阿桂肯交枪,大人还怕他翻身不成?”
贾六必须提醒富勒浑他们的目的是弄死阿桂,而不是弄死大营里的八旗将士。
人已经死的够多了,不能再死了。
真死光了,你老富兜不住啊!
别他妈弄到最后,把自己也给赔了!
寻思片刻后,老富下令所有兵马停止进攻,给贾六半个时辰时间说服阿桂投降。
贾六也不耽搁,带人奔向阿桂大营。
一路过来,尸横遍野,参战的清军双方光尸体怕就有两三千具,受伤的更不知有多少了。
大营内也是一片狼藉,一眼扫过去还能看到不少实心铁弹砸出的凹坑。
帐篷也被摧毁了不少,木栅更是倒了一大片,车马乱成一片,前锋营、火器营、健锐营这三支八旗禁军在“友军”的重创下,损失惨重。
绿营兵正将一袋袋粮食抬出构建防线,不知道哪个天才的主意,还在攻入大营的必经之地倒了很多喂马的黄豆。
纵马来到火枪射程之外,贾六让杨遇春挥动白旗,朝营中喝喊:“御前头等侍卫、额驸贾佳世凯求见大将军!”
一连喊了三声。
这个喊法有讲究的。
御前头等侍卫代表的是皇上,额驸代表的是宗室。
两个身份都同四川总督富勒浑没有关系,更像是一个局外人。
或者说,这是个调停的身份。
两不相帮,中立,客观。
很快,贾佳额驸就被统领前锋营的满洲副都统成果迎入大营。
看到阿桂的时候,贾六吓了一跳,一个多月前还见过的定西大将军憔悴的已经不像人样,连辫子都散了半截。
帐内除了阿桂,还有他的长子阿迪斯,参赞大臣德赫布,镶白旗蒙古副都统三保。
“额驸,福长安真的死了?”
问这个问题的是阿桂长子阿迪斯,双眼通红,不知道是熬夜熬的,还是叫硝烟呛的。
贾六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阿迪斯在那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德赫布闭了闭眼,微叹一声。
三保则是青筋突起,紧握双拳,似有万般怒火在胸中。
成果表情不变,目中却明显比刚才少了点生机。
他们知道大将军这回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苍老许多的阿桂开口了:“额驸来的目的是?”
贾六躬身:“请大将军立即下令大营官兵放下武器,不要再作无谓抵抗。”
阿迪斯愤怒道:“我阿玛没有造反,福长安也不是我阿玛杀的,是富勒浑这个小人诬陷我阿玛!”
“你跟我说没用,你得让你阿玛留着命同皇上说!”
贾六微微摇头,看向阿桂,“下官相信将军是清白的,但将军现在的做法只会让天下人都以为将军是真的要反,否则何以纵兵抗拒?”
成果听了这话,立即反对:“不能放下武器,富勒浑一定会杀掉我们!”
“总督不敢!”
贾六侧脸看向满洲副都统,“总督大人一手遮不了天,如果将军真是清白的,世凯定为将军向皇上陈述冤屈!但现在这般行事,只会给总督大人杀掉你们的借口!”
成果犹豫了。
“阿玛?”
阿迪斯看向父亲,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所有人都在看着阿桂。
阿桂看了看贾六,看了看自己的长子,看了看一直追随自己的部下们,终是说道:“放下武器....只要我们问心无愧,皇上一定会为我们主持公道!”
得到满意结果的贾六刚出大营,就被老丈人博副会长拉到一边,埋怨他不应该当说客,这下好了,打蛇不死,白忙活了。
“阿玛,阿桂要是没有造反,何以认罪交枪?”
“这...”
副会长盯着自己的女婿看了许久,面露笑容,老神欣慰:“阿玛自以为很高明了,没想到你比阿玛还要强。”
贾六忙谦虚道:“再强我也是阿玛的女婿。”
等到了富勒浑面前时,贾六迟疑片刻,却是对这位主持“平叛”的金川二把手道:“大人,斩草要除根。”
正在看着兵马接管大营的富勒浑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
贾六沉声道:“下面人可以不究,但六品以上的官员,下官以为不能留...这些人反意已显,若不行霹雳手段,万一再行鼓动士卒,必酿大祸。”
稍顿,“金川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大人。”
“不错,阿桂在军中势力太大,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
富勒浑也是果断,凶光一闪,当即传令将被俘的六品以上官员,包括阿桂父子立即处死,无论旗汉。
当祖应元听说投降的阿桂父子被总督大人下令处死后,顿时向鬼子六投来怀疑的目光,半响喃喃道:“你不是说要做个好人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
贾六奇了怪了,没好气的白了祖应元一眼:“好端端的污我清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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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气可驱死鬼
四川总督富勒浑下令斩杀阿桂父子、满洲副都统成果、教成,参赞大臣德赫布,蒙古副都统三保、记名总兵曹顺以下旗汉军官128人的军令,着实惊住了前来“平叛”的众旗汉大员。
饶是同总督大人关系密切的副都统富升阿都觉总督大人疯了。
领队大臣保宁同率部前来平叛的参赞大臣特成额、额尔特三人闻讯立即赶来劝阻。
随后赶到的领队大臣富兴同御前二等侍卫托尔托保、乌尔纳等人也都劝阻此事,让总督大人三思而后行。
富兴称纵是阿桂有罪,也当解往京师交皇上处置,其余人等也当交部议。
实在要杀也当等左副将军丰升额、暂代定西将军一职的右副将军明亮赶到,再行商议。
博副会长站在人群后边悄悄把玩一颗核桃什么话也不说。
如果投票的话,多半就是弃权。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你富勒浑还不动手,那就真的不能留了。
贵州提督王进泰、指挥督标的四川总兵玛尔沁等富勒浑嫡系心腹,自是支持总督大人的英明决定。
对最先带兵攻打大营的王、玛二人而言,不杀阿桂,他们就别想睡安稳觉。
章佳氏在八旗的影响不小。
都怕打蛇不死反被咬。
始作俑者贾佳额驸肯定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对此事,他的态度很鲜明——不支持,不反对。
“阿桂早年就曾勾结张广泗私通番贼,坐视大学士讷亲败亡,使我折损上万将士,今日其蓄意谋反必定再次勾联番贼,若不立即处置,尔等敢保证阿桂党羽不会与番贼里应外合,再陷大军!”
富勒浑执意处斩阿桂,再不动手的话,左副将军丰升额同右副将军明亮赶来,他就没有机会。
而且阿桂党羽的确众多,尤其此人另一心腹云南提督常青手握一路兵马,万一常青引兵来救阿桂,致使乱事再起,岂不是显得他富总督无能?
另外,他不确定皇上会不会杀阿桂。
毕竟当年阿桂通敌死罪也被赦免过。
为官者,遇事当立断,犹豫不决,必受其害。
想他富勒浑能有今日,全是靠果断二字。
也正是因为果断,不计后果,为浙江巡抚时揭发拿办江浙总督崔应阶、为湖广总督时查办同阶四川总督阿尔泰、文绥。
三位总督大人都办在他富勒浑手中,这才赢得能臣美誉,岂能因一阿桂而使此美誉蒙尘。
当然,阿尔泰是上命查办。
文绥这个只做了一个多月的四川总督却是因为拒绝加入互助会,被富勒浑上书揭发包庇阿尔泰的儿子明德布。
皇上命军机大臣于敏中彻查,终将文绥解职发往伊梨。
因此,富勒浑认为擅杀阿桂固然会让他有跋扈之嫌,然在平乱大义之下,皇帝最多于他训斥,革一二兼职,断不会严加处置。
若此,乃自毁长城,是非不明。
富勒浑的逼问没人敢回答,没人敢保证阿桂真的没有勾结番贼,也没人敢保证阿桂的党羽不会闹事。
事实上,阿桂的行为的确是造反!
这一点,洗不清的。
“请王命旗牌!”
富勒浑喝道。
旗为上绣满文“令”字三角蓝色小旗;
牌为圆形一尺二寸榉木牌。
旗、牌俱由工部制作,兵部印章,除总督以外不得有授。
二者合一,便为代行皇帝之权。
“本朝制,如有军国紧急大事,不及请旨,即以此旗牌传命,形同已奉旨。”
言罢,富勒浑朝京师方向三拜,起身看向众人:“凡叛臣、奸佞,持王命旗牌者,一律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尔等可有不服者!”
这话问的,博副会长第一个把头低了下去。
余人更是不敢吭声。
富兴大急,但富勒浑有王命旗牌在手,他若不服说不定反手就会被其拿下。
富勒浑见震住反对者,再喝:“中军官何在!”
“在!”
四名督标中军齐致出立,两旗两汉。
富勒浑手一挥:“持本督王命旗牌,斩叛臣,清奸佞!”
“嗻!”
一旗一汉两中军上前分别接过旗与牌,杀气腾腾奔大营而去。
可怜阿桂父子束手就擒后以为富勒浑不敢杀他们,不想竟有亲兵持王命旗牌将他父子二人直接押到校场之上。
眼看命要不保,阿迪斯吓得人都瘫了,哭喊道:“阿玛,那个额驸不是说只要我们放下武器,他保证我们不会被杀么?他不是说富勒浑只手遮不了这金川的天么!”
望着吓成泪人的长子,阿桂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被骗了,然而却无回天之力。
“上天可鉴,我阿桂冤枉,冤枉!...”
定西将军喊冤余音尚在,大刀挥落,人头落地。
其子阿迪斯也被行刑。
满洲副都统成果、教成以下大小军官126人俱被分批拉到校场,挨个过刀。
人人死前皆喊冤,人人皆死不瞑目。
随着大刀片不断挥落,阿桂集团几乎全军覆没,这也意味八旗脊梁瞬间被抽四分之一。
......
夜深人静。
杨植找了半天,终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坐在那里发呆的少爷。
“少爷,你在这干嘛?”
杨植将一件棉袄披在了少爷身上。
“我心神不宁,得给阿桂他们烧点钱。。”
贾六叹了口气,继续烧银票。
都是五十两一张的,之前已经烧了七八张。
望着少爷手中正在燃烧的银票,杨植有些心疼,劝道:“少爷,听我一句话,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左右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就算冤有头债有主,这帮死鬼也要排队分个先后,一时半会灭不了少爷头顶上三昧真火的。”
贾六转过头看了眼自家好奴才,想骂几句想想还是继续烧。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一定骂得过栓柱。
“哎呀!”
发现自己将一张一百两的当五十两在烧,急得赶紧吹熄,甩了甩重新收在怀中。
他的银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自己努力工作挣来的。
“少爷,要实在不行你就把这穿在身上。”
杨植说话间竟然从怀中摸出件叠成小方块的四角裤来。
是用黄马褂改的。
“这玩意辟邪!”
杨植深信皇气无敌。
“有用么?”
贾六半信半疑。
“少爷不是说凡事都要实事求是么,你不穿怎么知道没有用?”
“有道理。”
贾六接过黄马四角裤,拉了拉,尺寸刚刚好,便收在怀中准备睡觉时换上。
算是求个心安。
“少爷,风大,回去吧。”
贾六“嗯”了一声,起身问栓柱:“你说我这个爱新觉罗女婿是不是过份了?”
“是过份了,很过份,正常女婿没这么缺德的…”
“闭嘴,滚回去睡觉。”
“好的,少爷。”
等栓柱讪讪离开后,贾六又烧了几张银票,最后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这才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人已经死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手持铁棍在黑处暗中保护大人的杨遇春等大人走后,好奇过来看大人写的是什么。
是一句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二百五十三章 皇气无敌
四川总督富勒浑下令斩杀阿桂父子、满洲副都统成果、教成,参赞大臣德赫布,蒙古副都统三保、记名总兵曹顺以下旗汉军官128人的军令,着实惊住了前来“平叛”的众旗汉大员。
饶是同总督大人关系密切的副都统富升阿都觉总督大人疯了。
领队大臣保宁同率部前来平叛的参赞大臣特成额、额尔特三人闻讯立即赶来劝阻。
随后赶到的领队大臣富兴同御前二等侍卫托尔托保、乌尔纳等人也都劝阻此事,让总督大人三思而后行。
富兴称纵是阿桂有罪,也当解往京师交皇上处置,其余人等也当交部议。
实在要杀也当等左副将军丰升额、暂代定西将军一职的右副将军明亮赶到,再行商议。
博副会长站在人群后边悄悄把玩一颗核桃什么话也不说。
如果投票的话,多半就是弃权。
气氛都到这份上了,你富勒浑还不动手,那就真的不能留了。
贵州提督王进泰、指挥督标的四川总兵玛尔沁等富勒浑嫡系心腹,自是支持总督大人的英明决定。
对最先带兵攻打大营的王、玛二人而言,不杀阿桂,他们就别想睡安稳觉。
章佳氏在八旗的影响不小。
都怕打蛇不死反被咬。
始作俑者贾佳额驸肯定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
对此事,他的态度很鲜明——不支持,不反对。
“阿桂早年就曾勾结张广泗私通番贼,坐视大学士讷亲败亡,使我折损上万将士,今日其蓄意谋反必定再次勾联番贼,若不立即处置,尔等敢保证阿桂党羽不会与番贼里应外合,再陷大军!”
富勒浑执意处斩阿桂,再不动手的话,左副将军丰升额同右副将军明亮赶来,他就没有机会。
而且阿桂党羽的确众多,尤其此人另一心腹云南提督常青手握一路兵马,万一常青引兵来救阿桂,致使乱事再起,岂不是显得他富总督无能?
另外,他不确定皇上会不会杀阿桂。
毕竟当年阿桂通敌死罪也被赦免过。
为官者,遇事当立断,犹豫不决,必受其害。
想他富勒浑能有今日,全是靠果断二字。
也正是因为果断,不计后果,为浙江巡抚时揭发拿办江浙总督崔应阶、为湖广总督时查办同阶四川总督阿尔泰、文绥。
三位总督大人都办在他富勒浑手中,这才赢得能臣美誉,岂能因一阿桂而使此美誉蒙尘。
当然,阿尔泰是上命查办。
文绥这个只做了一个多月的四川总督却是因为拒绝加入互助会,被富勒浑上书揭发包庇阿尔泰的儿子明德布。
皇上命军机大臣于敏中彻查,终将文绥解职发往尹梨。
因此,富勒浑认为擅杀阿桂固然会让他有跋扈之嫌,然在平乱大义之下,皇帝最多于他训斥,革一二兼职,断不会严加处置。
若此,乃自毁长城,是非不明。
富勒浑的逼问没人敢回答,没人敢保证阿桂真的没有勾结番贼,也没人敢保证阿桂的党羽不会闹事。
事实上,阿桂的行为的确是造反!
这一点,洗不清的。
“请王命旗牌!”
富勒浑喝道。
旗为上绣满文“令”字三角蓝色小旗;
牌为圆形一尺二寸榉木牌。
旗、牌俱由工部制作,兵部印章,除总督以外不得有授。
二者合一,便为代行皇帝之权。
“本朝制,如有军国紧急大事,不及请旨,即以此旗牌传命,形同已奉旨。”
言罢,富勒浑朝京师方向三拜,起身看向众人:“凡叛臣、奸佞,持王命旗牌者,一律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尔等可有不服者!”
这话问的,博副会长第一个把头低了下去。
余人更是不敢吭声。
富兴大急,但富勒浑有王命旗牌在手,他若不服说不定反手就会被其拿下。
富勒浑见震住反对者,再喝:“中军官何在!”
“在!”
四名督标中军齐致出立,两旗两汉。
富勒浑手一挥:“持本督王命旗牌,斩叛臣,清奸佞!”
“嗻!”
一旗一汉两中军上前分别接过旗与牌,杀气腾腾奔大营而去。
可怜阿桂父子束手就擒后以为富勒浑不敢杀他们,不想竟有亲兵持王命旗牌将他父子二人直接押到校场之上。
眼看命要不保,阿迪斯吓得人都瘫了,哭喊道:“阿玛,那个额驸不是说只要我们放下武器,他保证我们不会被杀么?他不是说富勒浑只手遮不了这金川的天么!”
望着吓成泪人的长子,阿桂长叹一声,知道自己被骗了,然而却无回天之力。
“上天可鉴,我阿桂冤枉,冤枉!...”
定西将军喊冤余音尚在,大刀挥落,人头落地。
其子阿迪斯也被行刑。
满洲副都统成果、教成以下大小军官126人俱被分批拉到校场,挨个过刀。
人人死前皆喊冤,人人皆死不瞑目。
随着大刀片不断挥落,阿桂集团几乎全军覆没,这也意味八旗嵴梁瞬间被抽四分之一。
......
夜深人静。
杨植找了半天,终在一棵老槐树下找到坐在那里发呆的少爷。
“少爷,你在这干嘛?”
杨植将一件棉袄披在了少爷身上。
“我心神不宁,得给阿桂他们烧点钱。。”
贾六叹了口气,继续烧银票。
都是五十两一张的,之前已经烧了七八张。
望着少爷手中正在燃烧的银票,杨植有些心疼,劝道:“少爷,听我一句话,债多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左右你害死了那么多人,就算冤有头债有主,这帮死鬼也要排队分个先后,一时半会灭不了少爷头顶上三昧真火的。”
贾六转过头看了眼自家好奴才,想骂几句想想还是继续烧。
因为,他觉得自己不一定骂得过栓柱。
“哎呀!”
发现自己将一张一百两的当五十两在烧,急得赶紧吹熄,甩了甩重新收在怀中。
他的银票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自己努力工作挣来的。
“少爷,要实在不行你就把这穿在身上。”
杨植说话间竟然从怀中摸出件叠成小方块的四角裤来。
是用黄马褂改的。
“这玩意辟邪!”
杨植深信皇气无敌。
“有用么?”
贾六半信半疑。
“少爷不是说凡事都要实事求是么,你不穿怎么知道没有用?”
“有道理。”
贾六接过黄马四角裤,拉了拉,尺寸刚刚好,便收在怀中准备睡觉时换上。
算是求个心安。
“少爷,风大,回去吧。”
贾六“嗯”了一声,起身问栓柱:“你说我这个爱新觉罗女婿是不是过份了?”
“是过份了,很过份,正常女婿没这么缺德的…”
“闭嘴,滚回去睡觉。”
“好的,少爷。”
等栓柱讪讪离开后,贾六又烧了几张银票,最后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一行字,这才拍拍屁股回去睡觉。
人已经死了,他能有什么办法。
手持铁棍在黑处暗中保护大人的杨遇春等大人走后,好奇过来看大人写的是什么。
是一句诗。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第二百五十四章 请我贾佳世凯先!
坚决保卫满洲皇帝的大清忠臣谭某绝句,很好的表达了贾六此时的内心真实想法。
试问,谭某一个汉人都能在三千年未有之变局的冲击下对大清仍保持赤子忠贞之心,况贾六这个真满洲,爱新觉罗的女婿!
他要同谭嗣同一样,噼荆斩棘、勇往无前、无所畏惧,誓为大清的强大开拓一条真正的万年之路。
“历朝百年之后必腐朽,遂以变法以强国。然各朝变法成功者无不以流血而始,未闻有因变法不流血而强国者!”
烧完给阿桂等人的银票后,贾六由于太高兴便喝了两碗泸州老窖,结果夜不能寐,精神头子旺盛,竟然拉着杨遇春讨论起变法来。
“我大清自紫气东来已百年有余,若以明祚正式断绝恰好百年,然而本朝明显由盛转衰,南疆嵯峨小国缅甸都敢视我天朝为蛮夷鞑虏,金川万余贼兵奋三十年而不能平,反而折损十数万大军,此不是我朝已衰是什么!”
舔舔嘴巴,放下酒碗,豪气冲天,桌子一拍。
“故大清必要变法!变法亦一定要流血!不流血不能成功也!...若要流血,请我大清国族先!请我满洲子弟先!请我贾佳世凯先!”
坐下,问杨遇春:“记下了?”
“记下了,大人。”
杨遇春碳笔速记的速度越发强了。
贾六点头接过速记扫了一眼,用碳笔在那句“以我贾佳世凯先”上涂了又涂。
涂完,写上“请我大清皇室先!”。
继而通读,越读越顺,越读越满意。
“大人,何为变法?”
杨遇春好学好问,凡是不懂的事情必然在第一时间要弄个明白。
“变法嘛?”
贾六拿起碗里的下酒菜腌竹笋嚼了嚼,说道:“就是改变国家过去的法令制度,改用新的法令制度。”
“就是以新制代替祖制?”杨遇春若有所思。
“对,是这么个意思,”
贾六举例说如今的八旗制度就不好,养了太多废物,除了耗损国家钱粮无一用处。
所以,将来,这个制度必须革除掉,还有那个满城什么的都要取缔。
杨遇春不无担心:“大人若如此变法,必会遭到满洲的疯狂反扑,毕竟八旗乃是大清根本。”
“但愿天下苍生安逸,百姓富裕,我个人名利又算得了什么?”
贾六负手遥看漆黑远方,不无深情道:“明天的事就留给明天的人去做,我今天要做的就是用我们满洲人的血去唤醒天下人,去激励天下人!”
..........
京师,军机处。
当值军机大臣福隆安正在同索琳翻看皇上批示过转回军机处下发各部、地方的奏疏。
年初以来,大清就不太平。
除金川战事连连失利外,江苏,河南,山东、甘肃数省相继大旱,农民种不上地吃不上饭,灾民多刨野菜,采榆钱充食,有的地方更以观音土裹腹,饿死无数,灾民嗷嗷待哺。
在查看湖北布政使钱宁奏请疏通境内河道淤塞,避免明年有水灾之患的奏疏时,索琳却愣在了那里。
福隆安看过钱宁的这份奏疏,既然河道淤塞批准疏峻便是,但见索琳神情不对,不由拿过,结果皇上的批示竟是指责钱宁沽名,不准清淤,并将钱宁交部议严处。
“皇上他?”
索琳想说的是皇上是不是老湖涂了,但这话又怎么敢说。
福隆安也是一阵恍忽,前些天河南上报仪封等处黄河漫口,地方请求拨款增坝,然而皇上却批示说“蛟龙畏铁,着于漫口处沉大铁锚。”
并要地方官于漫口处设香坛祭祀蛟龙,并访附近有无土地、城皇,若有,拨款增修,以使神灵之力护佑大清江山。
“皇上从前可是不信鬼神的。”
索琳苦笑一声。
犹记得乾隆十八年,京师周围发生蝗灾,御史请求颁发御制文祭祀,皇上怒斥:“朕非有泰山北斗之文笔,好名无实,深所不取。鬼神之说,更是荒唐,信此之道,祸国之基。”
可二十年过去,皇上却变得如此崇信鬼神之说,当真让百官难以适应。
“福中堂,这份批示?”
索琳觉得皇上不让湖北疏淤便罢了,怎么能将要做事的官员交部议严处呢,因此希望福隆安同他去养心殿劝谏。
“先搁着吧,”
福隆安心想皇上既已批示,身为奴才他们奉旨办事便可,何必为了没跟脚的人惹皇上不高兴。
见福隆安无意劝说皇上,索琳也是无奈。
再看其它皇上批过的奏疏,有两份都是四川总督富勒浑奏请户部拨银的,皇上御批都是着户部速办,可户部哪来的银子?
管户部事的英廉前不久叫两淮盐政查抄了扬州卢姓盐商,弄得几百万两,可这些银子还没入库就被内务府支去了一大半,说是供太后养老的长春仙馆还有一些工程没有完工,急等着银子用。
英廉能怎么办,只能将银子拨过去,毕竟太后老人家的事情容不得做奴才的有半点怠慢。
“广东那边今年应递的通商银款应该到了吧,若到的话便先支应四川。”
太后的事情要紧,金川的战事也要紧。
英廉是拆东墙补西墙,军机处变不出银子,也只能如此先周转。
索琳道:“金川地方虽山高林密,河湖纵横,烟瘴不绝,然我朝用兵已三十年,闻贼人不过数万,贼兵不过万余,按理说将士当早适应此地,何以久久不能平定,莫非金川诸员尽皆昏聩之人不成?”
这话叫福隆安怎么说,摇摇头苦笑一声:“若阿桂这次还不能平定大小金川,还是建议皇上抚吧。”
二十年前十万大军在名臣岳钟琪、傅恒的指挥下围了大金川两年,双方都是兵疲马困,无法将战事继续下去。
最终时任大金川土司莎罗奔主动向清军提出议和,傅恒坚持要莎罗奔、郎卡叔侄亲缚赴辕,方饶恕他们不死。
莎罗奔不肯,便遣人至岳钟琪的党坝军营乞降,已经打不下去的岳钟琪可不管什么面子不面子,立即予以同意。
双方就此收兵,谁也不见谁。
这才算把第一次金川战事给结束。
这一次已经用兵三年之久,前线每天需要的钱粮军械款如天文数字一般,当真是打不下去了。
阿桂再不能奏捷,恐怕皇上都要下令同番贼议和,以免真被金川弹丸之地将大清拖入无尽深渊。
索琳对议和也持赞成,正同福隆安商议此事细节时,值守笔帖式入内奏报有四川巡抚急递。
“拿过来。”
索琳示意笔帖式将急递交给他,打开看后却是愣住,惊疑震惊的目光落在福隆安脸上。
“何事?”
福隆安随手将皇上批过的四川总督富勒浑奏疏放下。
“福中堂,四爷他,四爷他...”
索琳琳吞吞吐吐的终是将福长安于驿站被害的事情告诉了福隆安。
福隆安初闻噩耗,如晴天霹雳,拿过四川巡抚的急递呆呆看着,半响“叭”的一拳砸在桌上:“我富察家,冤,冤,冤!”
右手赫然在滴血,竟是被桌上碎裂的茶碗给割了半指长的深口。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四川提督鬼子六
“什么叫不似寻常贼为!”
收到又一养子福长安遇难死讯的乾隆,真的是暴跳如雷,将最心爱的玉如意都给砸了。
福康安死,固然令身为姑父的乾隆心痛,但康安毕竟是为国战死,虽死犹荣,纵使痛心也无可奈何。
且康安之死隐自取其祸,内中实情乾隆心知肚明,因此即便再如何宠爱这个视如己出的养子,也绝不可能因此牵怒金川军前,最终也没有就此罢撤负有直接责任的阿桂,只是革了他几个兼职。
对其他相关人员处分也轻,但是长安之死,四川巡抚李世杰的急递写的明明白白,经按察使司衙门人员堪验现场,长安一行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谋杀,且凶手绝不似普通贼人。
李世杰虽没有明言,可养心殿这众大臣们哪个不知道此事定和阿桂有关系。
不是普通贼人,不就是军中的么!
此时殿内满汉大员十多人,军机处六大臣俱在。
分别是于敏中、福隆安、索琳、庆桂,以及以刑部侍郎身份兼任军机大臣的袁守侗,以户部侍郎身份在军机处行走(见习)的梁国治。
除军机大臣外,议政大臣、兵部尚书尹勒图;议政大臣、办户部事的英廉;左都御史阿思哈;内阁学士、工部侍郎董浩等人皆在。
另有御前大臣克兴额,领侍卫内大臣珠满等人。
履郡王永珹因给太后请安,闻讯也赶来了养心殿。
永珹就是四阿哥,只是现出继给和硕履懿亲王允裪为后,降袭履郡王。
除了这些人外,六阿哥质郡王永瑢也在,其几天前刚被皇阿玛点为四库全书馆总裁官,今天是过来向皇阿玛请示关于焚禁书籍一事。
《四库全书》修撰以来,按皇上旨意是录多少书便毁多少书,也就是收入库中一本,便要禁毁一本。
录入库中之书也要如修明史一样,册册经十人核验,卷卷要百人过目,绝不使任何有损大清的文字(形象)于书中出现。
一些重要经典也要加以修饰篡改,方能入库。
前番担任四库全书总裁官的刘统勋编定了毁书目录1500余种,计要毁禁书籍48万卷之多。
但因刘统勋突然去世,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永瑢接手之后第一件事便是秉承皇阿玛心思,主抓禁毁一事,拟将禁毁书籍范围扩大,销毁书籍70万卷以上。
父子二人正说毁书一事时,军机处便来“报丧”了。
气得乾隆将早年圣祖爷赐给他的玉如意都砸碎成几截。
朝廷上下也是闻者惊悚,一时各种猜测遍布京师。
主流猜测谋杀福长安的必是阿桂,因为只有此人有杀人灭口的动机。
军机处内更是灯火通明,一拨拨使者快马往金川而去。
第二天,四川总督富勒浑急递进京。
其在急递中直接认定福长安之死乃阿桂所为,为防阿桂狗急跳墙起兵造反,在没有旨意的情况下,富勒浑以其总督所持王命旗牌调拨诸军包围大坪,以防阿桂领兵造反,造成局势糜烂。
同时更向朝廷呈递大量关于阿桂在金川与贼私通勾结,纵容部下侵吞军饷,私卖军粮军械给番贼的证据。
这些证据令得还想为阿桂说话的大臣们顿时噤声,人人危及,惟恐出言不慎牵连自己。
“阿桂早年便曾勾结张广泗通敌,坐陷讷亲败亡...现有证据表明,福侍郎遇害之事,阿桂即便不是主谋,也当知情...”
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建议皇上应当马上降旨授予富勒浑平叛专权,解除阿桂及相关将领职权,押解进京部议严审。若阿桂抗旨,则马上命各部进行扑杀,绝不能有半点迟疑。
沉浸于连丧两弟悲痛中的福隆安更是跪请皇上诛杀阿桂,为死去的康安、长安报仇!
更请皇上下旨抓捕阿桂及其党羽在京亲属,扣为人质,起敲山震虎之效,让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
其余三位军机大臣或支持对阿桂采取断然行动,或闭嘴沉默(索琳)。
独以户部侍郎身份在军机处行走(见习)的梁国治认为福长安之死真相未查明之前,富勒浑以总督职权调兵包围定西大将军扎驻大营,是否有激化事态之嫌。
“万一阿桂并无反意,臣以为冒然抓捕阿桂及其部下家人,此举会让阿桂走投无路之下,铤而走险,重演当年汉朝贰师将军李广利之变!”
梁国治的担忧不无道理。
乾隆尽管震怒,但却没有老湖涂,意识到富勒浑的举措失当,便令梁国治马上拟旨速传四川,着阿桂立即赴京。
然而旨意还没出直隶辖境,富勒浑又一道八百里加急奏疏送到,称已平定阿桂,斩阿桂以下旗汉叛官128人。
与此同时,满洲副都统博清额、富升阿、博灵阿、领队大臣富兴、德额特等人的奏疏也纷纷递来京师。
这些人的奏疏详细叙述了阿桂造反与被杀的经过。
即使对富勒浑有不满的领队大臣富兴,也只是委婉向皇上表述富勒浑不当杀阿桂,却无法否认阿桂领兵抵抗一事。
梁国治仍是不相信阿桂会造反,福隆安气的当着皇上面喝问于他:“若阿桂不是造反,何以对抗富勒浑?”
梁国治虽刚入军机处行走,但为官刚直不阿,不惧任何人,坦言:“我以为阿桂此举或为自保。”
“自保?”
福隆安冷笑一声,“他若清白,害怕什么?他若清白,何以认罪受擒!”
“皇上,阿桂被擒之后即被富勒浑处斩,臣以为纵是阿桂有冤屈,也无从知晓了。”
梁国治这是在提醒皇上,富勒浑如此着急杀害已经放弃抵抗的阿桂,明显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这话让于敏中眼皮一跳,正要开口就见福隆安怒指梁国治:“你如此帮阿桂说话,是得了他多少好处!”
梁国治回击道:“福中堂,这是皇上御前,为臣子说话当有依有据,不可胡乱诬陷!”
“证据?”
福隆安更怒,问梁国治那些弹劾揭发阿桂及其部下通敌卖国的证据难道有假吗!
“皇上,有人将金川称为金山,这金山之大,掉块石头也能让一些人枉为人臣!”
福隆安此语简直就是直接说梁国治是阿桂一党了。
梁国治自是不容福隆安如此构陷于他,正要反击,内侍呈进殿的御前头等侍卫贾佳世凯密折,暂时打断了两位军机大臣的“互攻”。
“皇上!”
同样升任御前头等侍卫并在户部办差的和珅将好友密折呈给皇上。
看过贾佳世凯的密折后,乾隆目中显有惊疑之色,沉思片刻后颁旨:“传朕旨意,着明亮署定西将军一职,着乌能尹巴图鲁贾佳世凯任四川提督一职,着谕四川总督富勒浑回京见朕。”
第二百五十六章 贾军座
朝廷的旨意来的很快,三道谕旨几乎是同时到达金川。
一拨人往明亮处宣旨,一拨人往总督处宣旨,一拨人往贾佳额驸处宣旨。
跪听旨意后,贾六着实震惊。
什么也没做的明亮真正是躺赢啊,彻底坐实了定西大将军位子,真是羡慕死人。
莫看定西大将军只是从一品,政治含金量远高于清廷所设的其它常驻将军。
清军入关之后在关内22地建有满城,但只有绥远、江宁、西安、宁夏、荆州、杭州、福州、广州八处设有将军,其余地方只设驻防副都统。
如成都便是。
关外则有盛京将军、吉林将军、黑龙江将军、乌里雅苏台将军与尹犁将军五位常设将军。
其中又以盛京将军最贵,同直隶总督、两江总督、四川总督、闽浙总督、云贵总督、湖广总督、两广总督、陕甘总督并称“九大封疆”。
八大将军、九大封疆之上,就是形成定制的抚远、定边、定西三大将军号。
三大将军号以抚远大将军最贵,本朝开国以来只有四人被授予过抚远将军。
一位是顺治爷次子、康熙爷胞兄裕亲王福全;
一位是贾六他叔祖丈人信郡王鄂扎;
一位是康熙爷十四子胤禵,就是那位大将军王;
另一位则是家喻户晓的年大将军。
四人中,三位都是王爷,只有一个年羹尧特殊。
年以后,抚远大将军便不再授予任何臣子。
定边大将军是乾隆朝武将的最高荣誉,能任定边大将军的多半也是军机大臣,如兆惠、成衮、庆复、班第,无一不是绘图紫光阁的功臣。
定西将军担任过的较多,但不是宗室就是皇帝极其信重之人,如康熙年间的图海,现在的温福、阿桂。
用后世话理解,三大将军号其实就是元帅加衔。
抚远是大元帅,定边、定西是元帅。
年纪轻轻的明亮能接任定西将军,成为统领十万大军的元帅,当真是让贾六眼红嫉妒的很。
老丈人博副会长的分析是人家出身好,而且沾了死去的福小三子、福小四子的光。
明亮的姑妈就是老头子的前妻,已故大学士傅恒是他的叔父,军机大臣福隆安是他的堂兄。
论亲戚的话,明亮其实也是贾六的大舅子。
因为老丈人的正妻同乾隆的前妻是堂姐妹,明亮都得管她们叫姑母。
相对于左副将军丰升额,明亮的出身显然更得乾隆看重。
福家两位阿哥的死,阿桂的谋反,让乾隆已然对金川前线的将领生出怀疑,所以明亮这个“自己人”出任定西大将军一职是乾隆的唯一选择。
同样,贾佳世凯也是乾隆眼中的“自己人”,论辈份乾隆和如秀还是兄妹关系。
侄子出任定西大将军,妹夫出任四川提督,从权力角度看,就是对四川总督富勒浑的牵制。
老头子什么目的,贾六懒得理会,因为他现在也很高兴。
虽然不是想要的成都将军,但四川提督也很带劲。
提督是从一品官职,为一省绿营兵的最高长官。
不管是理论还是实际,四川全省绿营兵今后都归他贾佳额驸管,人事权、兵权都抓在他手里,这无疑会加快共进会对四川绿营的渗透,使原先一两年彻底掌控四川绿营的时间,缩短为几个月。
由于大小金川原因,四川绿营一直是平乱的主力,全省绿营驻防兵加在一起有15200余步兵,另外还有水师3000余人。
这就是真正一个军的编制了。
唯一不归他管的是巡抚直属的抚标,绝的是,这个抚标从上到下全他妈是共进会的人。
所以,也是他贾六的。
军权实实在在,品级上,提督同明亮的定西大将军是平级,比富勒浑这个正二品的总督还要高一级!
按大清祖制,只有加尚书衔的总督才能为从一品,除此之外一律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或兵部右侍郎。
富勒浑就是兼兵部右侍郎,所以他这个四川总督尽管位高权重,实际却是个正二品。
同理,李会长的四川巡抚由于没有兼兵部侍郎或副都御史,所以是从二品。
然而美中不足的是,贾六这个从一品的提督必须接受品级比他低的总督或巡抚的节制。
因为督抚是中央派来的钦差。
提督只是地方的最高军事长官。
地方服从中央,天经地义。
这也是为什么贾六这个提督只能算是中将军长,而不能算是上将兵团司令的原因。
由于成都还有八旗驻防副都统,出于战事集权考虑,之前清廷一直没有在四川设提督,只有四川总兵。
现任四川总兵是旗官转营职的玛尔沁,此人是镶白旗蒙古出身,富勒浑的心腹,攻打大营时同贵州提督王进泰最为卖死力。
现在富勒浑被召回京“叙职”,玛尔沁同王进泰可能心里头要打鼓,不知道总督大人此去是吉是凶。
若是吉的话,皆大欢喜。
若是凶的话,这两人多半也跑不了。
“你跟皇上怎么说的?”
博副会长也挺奇怪皇上怎么把富勒浑叫回京的,按道理阿桂的“叛乱”刚被镇压,但其军中党羽还有很多,并且还有番贼虎视眈眈,此时应当让富勒浑主持大局,稳定局面才对,怎么就一道圣旨把人召回京呢。
“我跟你们说的一样啊。”
贾六说的是实话,从收到总督调令到率部前往大坪,怎么劝说阿桂交枪,他都是老实交待的。
就是密折最后,附上了阿桂的绝命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文艺加工。
老丈人没想到女婿对他有所保留,略一思索,认为皇上可能是对富勒浑未请旨便杀阿桂有所不满,这才召他回京。
并认为富勒浑多半回不来了,心思不由炽热起来。
老富要是不回来,这总督位子可就空着了。
贾六也想老丈人能顶替富勒浑,可寻思互助会的力量很强大,老富这回就算做事急了些,狠了些,但一切都有大义加持,乾隆没道理也没理由把人老富给罢了,所以劝老丈人莫要心急,且看一段时间再说。
“也是。”
博副会长点点头,问女婿下一步要做什么。
“当然是整顿四川绿营了。”
贾六取出传旨侍卫带给自己的提督大印,越看越欢喜,有了这枚大印,就是条狗,他贾军长都能给安排个中校团副干干。
怎么个整顿法,得听听老丈人的意见,这方面他有经验。
见女婿主动请教,博副会长很高兴,刚要开口讲几点,杨植进来了,说又有八旗军官求见少爷。
“他交多少钱的?”
“一千两。”
“一千两?”
贾六不高兴了,没好气的手一挥,“让他在门房侯着,少爷现在没空。”
笑话,现在他贾佳额驸是从一品大员了,这帮阿桂余党还想千把两银子就请额驸帮忙?
低于五千两,你们连额驸的毛都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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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切污名臣来担之
阿桂父子虽被正法,但阿桂的余党还是很多的。
那么,谁是阿桂余党就值得研究了。
谁来决定谁是阿桂余党,就更有学问了。
先前这事一直是老富在办,贾六就是因为心软,收了五个六品以下官员一人五百两,之后帮他们在老富面前说了几句话。
老富也够意思,很卖额驸面子,当下就将这五人从阿桂党羽名单中划掉。
喜得这五位八旗军官就差给额驸立生祠,早晚上三柱香。
额驸义举很快传遍五湖四海。
有门路的,没门路的都想请额驸帮帮忙,免得自己被定为阿桂余党。
对此,额驸本着朝廷培养一个官员不容易的想法,尽可能的帮助这些失足官员走向人生正确的轨道。
或者说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你交钱,我说话,买卖公道,童叟无欺。
现在主持肃清阿桂余党的老富叫乾隆召回了北京,右副将军明亮一跃而为大将军,额驸一跃而为四川提督。
这三件事透露的信号很强烈,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品味得出。
如此一来,额驸这里自然就车水马龙,红旗招展,人山人海了。
为啥来求额驸帮忙的官员这么多?
因为心虚。
真正的阿桂余党肯定要证明自己不是,不是阿桂余党的也要证明自己不是,怎么证明?靠谁证明?
空口白牙的就能证明了?
额驸这里随着地位的水涨船高,肯定要适当的提高一下自己义务助人的费用,从一开始的500两提高到2000两,不过份吧?
500两求的是三品官帮忙,2000两求的是一品官帮忙,这钱自个摸着胸口说,值不值?
当然,相较现在的物价而言,2000两一个人看着是多,但同顶戴与性命相比,真的多么?
踊跃交钱的官员有话要讲——大家伙缺的不是钱,缺的是额驸的人情。
其实额驸也不缺钱,就是见不得人家来求他。
没法子,谁让额驸心软呢。
但来求自己办事的人太多了,一个一个的接见恐怕得见到下个月,那怎么办?
时间就是效率,效率就是金钱。
金钱是什么?
金钱是共同进步的基础。
没办法,额驸只好搞集体会面。
他让栓柱组织官员抽签,一百人一抽,五十签长五十签短。
抽到长签者就带到额驸跟前来。
第一批五十人中,官最大的是健锐营左翼前锋参领瓜尔佳官达色。
这人是满洲正黄旗出身,曾随定边大将军兆惠从征准噶尔,因军功授蓝翎侍卫。
准噶尔平,迭迁副参领,曾转任云南顺云营参将。后随大学士傅恒讨缅甸,负责为大军铸炮。
据博副会长透露,瓜达色家底子很殷实,在缅甸铸炮期间少说捞了好几万两。
健锐营如今就剩左翼这一支,右翼七百多人于平叛战事中尽数被歼,统领、参赞大臣阿尔萨朗也叫打死了。
众旗汉官员进来后,旗员“叭叭”就是打千行礼参见额驸,汉员则是跪下参见提督大人。
人多,肯定没法赐座。
扫了一眼众旗汉官员后,贾六点了点头,因为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置,所以便不耽搁时间,直接开口道:“你们这些人都是有罪的!”
众旗汉官员一惊,有不是阿桂党羽的当时就想为自己辩解,但额驸根本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手一摆,道:“交议罪银吧,按品级交,只要交了银子,你们就没事了。”
议罪银?
旗汉官员都是不解,不知这个议罪银怎么个说法。
“议罪银什么意思呢?”
贾六端起茶碗翘着二郎腿咪了一口,眼皮半抬,“就是你们拿笔钱交到我这里,我再把这笔钱交给皇上。交了钱的人,就不是阿桂党羽。不交钱的人,”
额驸眼皮全抬,“就不须本官多说了吧。”
真没必要多说,能站在这里的就没一个好人。
一抬手,王福给众人讲议罪银的具体交纳办法。
很简单,就是按品级。
九品官一人交二百两,然后逐渐翻倍交纳。
八品交四百,七品交八百,六品交一千六,五品交三千二,四品交六千四,三品交一万两千八,二品交二万五千六,一品交五万一千二...
“这笔钱交了之后,你们再犯了事,可折抵一次。就是说够砍头的判你个三年五年,不够砍头的摘了顶戴,但如果你们肯补交的话,便可继续留任。”
王福已经充分研究过“议罪银”制度,官员交纳的议罪银也暂时由他收取。
办公室出门左转就到。
一个五品官寻思自己都交了2000两“门票”了,怎么还要交钱,于是硬着头皮道:“大人,下官没犯事。”
“没犯事?”
额驸不爱听这话,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动作有点重,震得碗盖晃了晃。
“没犯事就不交了?你敢保证你以后不犯事?等你犯事的时候,直接从这儿勾。但你要不交的话,就莫怪朝廷法度无情了!”
当然,额驸肯定不会恐吓官员,脸色稍缓。
“这个议罪银你们交还是不交,本官不强迫你们,若是想明白,出门左转交钱,想不明白的出门右转回去。”
说完,竟是起身要走。
“大人,这议罪银下官愿交,那先前交的2000两是不是直接扣除?”官最大的瓜达色说出了众人心声。
要按议罪银交纳办法,六品以下官员刚才交的2000两还能找回不少呢。
“这是什么话?议罪银是交给朝廷,交给皇上的,又不是交给额驸!”
王福必须要替额驸解释。
“要是有人不愿交议罪银,通知帐房将他们的钱退了。”
贾六说完直接走人。
到了晚间,却是摸到正在清点银票的王福这里,问白天收了多少银子。
王福很是激动:“大人,已经收了二十三万两了!”
“好,好!”
贾六让王福把钱收好,并说明后天来交银子的更多。
回到自己屋就提笔给皇上写密折了,不是打谁的小报告,而是将自己设立议罪银的初衷原原本本同皇上说明,并说所收议罪银将全部缴纳到内库,供皇上专款专用。
恳请皇上千万不要扩大打击,阿桂桉到此为止,否则再行彻查下去,定会让军心浮动。
最后,则是一句一切污名由他来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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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果一觉醒来,发觉自己成为了诸王朝的亡国之君。
面对种种绝境,他决心疯狂秀操作,只手挽天倾......
第二百五十八章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忠君报国、为了大清,是光挂在嘴边上的口号么?
嘴里叫的越凶,这个人就越坏。
坏得流脓的坏!
身为忠臣,贾六痛恨那种光喊口号不干实事的人,所以蹲了半天坑后,他拿出了地表最忠大杀器——议罪银。
这个制度非同小可,因为这是乾隆晚期维持国家统一、维持国家稳定的唯一良方。
此方一出,极大刺激了广大汉族士绅,让他们对大清的忠心值嗖的一下满血,配合捐官制,从而挽救了摇摇欲坠的大清帝国,也让乾隆再也不用为没钱而烦恼了。
看着荒唐,事实还就这么回事。
当官的,有谁会反对能拿钱赎罪的好朝廷呢?
刁民敢造大清的反,必须往死里镇压!
当然,这个制度的发明者是和中堂,靠着这个天才主意,和中堂那官是越做越顺,越做越大,最后搞得乾隆都离不开他。
要不是和中堂的弟弟、大军主帅和琳意外病死,另一个手握兵权的同党福长安意志不够坚定,嘉庆得继续把和爸爸供着,给人养老送终。
可以说,和珅能位极人臣,这个议罪银制度至少起到六成作用。
纵观乾隆一朝,老头子也太他娘的喜欢能给他弄钱的好奴才了。
谁能给他弄钱,谁就是忠臣好官,不吝封赏。
反之,有多远滚多远。
那么,这么好的一个制度,贾六能拱手送给和中堂?
再说,他又不是剽窃和中堂,说起来他才是议罪银的首创者。
去年抓嫖时的罚款制,不就是议罪银的雏形么。
于公,新任四川提督贾佳世凯必须感谢皇上的知遇提拔之恩;
于私,妹夫贾佳世凯必须感谢大舅哥的信任与器重。
“议罪银”制度就是贾六送给乾隆的新年礼物。
且不说这个制度推广全国之后会给乾隆的内库带来多少真金白银,就眼下在金川的“试行”,就能为内库创收至少一百万两。
为啥?
据初步调查,金川十万大军九品以上文武官员有近一万人,这还不包括四川省的官员。
就按一人最低二百两算,怎么也得交个二百万两吧?
除了自家合理收取的门票钱,议罪银的进项,额驸是一文不贪,收多少交多少。
每一笔都详细记录,递交乾隆亲阅。
而且,不光钱的事,这个制度真的能稳定金川人心。
本质上,议罪银制度,同当年曹孟德当众烧毁通敌之人书信,有异曲同工之效。
阿桂已经死了,因乱事阵亡旗汉官兵近四千人,还有一百多六品以上官员被杀,如果再牵扯下去,势必军前文武人人自危,谁都害怕自己被定为阿桂余党。
如此,谁还有心思去平番贼?
真有一二被逼走投无路之人铤而走险,纵兵生乱,后果远比查办他们还要严重。
贾六相信乾隆拎得清。
老家伙虽然六十多了,还不算老湖涂。
事情到此为止,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以说,他贾佳世凯为大清,为皇上,已经是呕心沥血了。
光这个议罪银制度,至少能折他三天寿。
当然,密折递到京师这一去一回的时间里,由于没有明确旨意,贾六却是不能停手的。
他必须主动承担起为朝廷肃奸的重任。
如果不这样做,反而对不起皇上的信重。
随着议罪银消息的扩散,王福那边日进斗金。
第二天收银36万两,第三天突破50万两大关,其后数日虽有回落,但均保持在30万两左右。
没办法,官员太多。
甚至好多四川总督老富的心腹也过来交银子,应了贾佳额驸那句话——你敢保证你不犯事!
不过,来交钱的多半是四品以下官员,鲜有四品以上的。
一方面是四品以上交银太多,另一方面则是这些大人们都在观望皇上到底会不会同意这个制度。
有的人甚至连弹劾贾佳世凯借机敛财的密折都写好了,就等皇上训斥旨意一到,便向京师呈递。
反对议罪银制度的那帮官员无非几个理由,什么以钱代罪,将会使缴了议罪银的官员更加有持无恐,肆无忌惮,如此,加剧吏治败坏。
什么这个制度一旦被皇上采纳,以后大清任用官员就是不看能力,而是看其敛财手段了。
什么缴了议罪银的官员为了捞回这笔开销,会变本加厉盘剥百姓,造成社会动荡。
什么以钱代罪,有罪不究,将会使大清律法形同虚设。
人不畏法,国必将不国矣。
左副将军丰升额便非常反感贾佳世凯搞的这个议罪银制度,但他管不了四川提督,因此希望接任定西将军的明亮能够阻止此事。
贾六早有准备,特意写信请老丈人博副会长去找明亮,将他在密折上对乾隆说的话原封不动转给明亮,并说他做这些其实都是为了明亮。
事情也是明摆着的,人心不定,他明亮能坐稳定西大将军的位子?
再说了,一切污名骂名都由他贾佳世凯承担,你明亮就偷着乐吧。
年轻纪纪的明亮城府显然不够道,在博副会长的花言巧语下,结果真的信了贾佳世凯的鬼话,特意请姑父博清额转告世凯:“委屈你了,皇上那里若是恼怒此事,我当为你说话。”
你看,这不就是谢谢的意思么。
老头子旨意没回,王福这边继续收钱。
为了让官员们心甘情愿过来交钱,贾六暗地让人放风朝中有人主张对军中进行大整治,要狠杀上一批。
结果,人数稍稍回落的收费处又开始人头攒动。
贾六也没光忙收钱的事,这两天也在不断调整四川绿营的人事。
四川总兵玛尔沁是老富的人,他不好动,也没理由动,所以在李会长、博副会长的建议支持下,准备调整四川绿营的主力四镇。
四镇分别是成都镇、建昌镇、重庆镇、松潘镇。
各镇最高长官是副将(副总兵)。
成都镇有营兵3200人,建昌镇有营兵2400人,重庆镇有营兵3800人,松潘镇有营兵2900人。
这四镇连同李会长控制的抚标就是四川绿营的主力,其余各地驻防营兵人数不多,最多不过千余,少的只二三百。
李会长建议利用肃清阿桂余党机会,将四川绿营扩编为50营,每营500人。
十营为一镇,每镇5000人。
如此就为五镇兵,除原先四镇外,再增设提督直辖的金川镇。
这个金川镇也就是贾六想打造的新军,以新募良家子为主,直接在小寨组建该镇,并加以训练成军。
贾六深以为然,只是如此大规模调整四川绿营需要乾隆同意,他不好先斩后奏。
但以提督职权进行中下级军官的人事调整却是份内之事。
“叭叭叭!”
盖了一个下午大印,贾六手都麻了。
偏是不肯让别人代替他盖,因为,盖大印,也是一种权力的享受。
“还有谁!”
抬起头的贾六面容虽疲倦,眼神却明显兴奋。
然而面前已经没有会员可供他委任了,都任完了。
“没了?”
贾六问旁边负责书写官凭的栓柱同杨遇春。
二杨异口同声回答:“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
贾六意犹未尽,一拍脑袋,“不是还有个贾大林么,写上,着汉军正蓝旗前锋侍卫贾大林着任万县守备。快写,我盖印!”
人没了,狗熊顶。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第二百五十九章 朕的银子朕再收回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大舅哥乾隆爱盖章,当妹夫的贾六爱盖印。
只是同乾隆糟蹋名画书法,满足私人欲望不同,贾六疯狂盖印却是为了更好报效大清。
两者不可并提。
一个是无聊娱乐,一个是认真工作。
区别,很大。
为了彻底整顿四川绿营,好让四川绿营成为共进会掌握的第一支地方武装,贾六让花狗熊出任万县守备一职,其实就是用来卡位子的。
没办法,谁让他连派出去当官的人手都不够呢。
只是这个安排有点委屈花狗熊了。
因为花狗熊是正儿八经的四品汉军旗前锋侍卫,转任营职至少得是从三品的游击,那个万县守备只是个小小的五品官,贾六不给救命兄弟升官,反而给人家降官,这不是过河拆桥是什么?
贾六不是有意委屈大兄弟,实因从三品游击职务得报兵部核准,手续麻烦。
而五品官他这个从一品的提督就能任命,稍后让四川巡抚李会长这个主管领导签字确认一下就可。
其实对狗蛋而言,高职低配也不是没好处,起码整个万县的竹子包括雄性花狗熊都归它了。
至于上任?
贾大人遥控指挥不成么。
办妥贾大林任职万县守备的委任状后,贾六一脸轻松,吩咐栓柱以后大林俸禄什么的都由自己这个提督代领。
尔后对着大印哈了口气,拿抹布擦了擦,这才极其小心的放进盒中交由杨遇春保管。
此提督大印,可调上万大军!
摇了摇脖子,扭了扭手腕,出来放会风。
收费处还有十几个低品官员在排队等侯缴纳议罪银,见着提督大人,顿时一片讨好声。
“交了议罪银,以后就不用担心有人会找你们麻烦了,真有哪个不开眼的找你们事,报我的号...”
贾六自然热情回应,差不多一一点过头之后才负手离开。
提督大人平易近人的名声,绝不是盖的。
晃了一圈后,碰到祖应元和老常他们。
对这帮老弟兄兼小伙伴,贾六都没有亏待,除了祖应元外基本上都分到绿营四镇任职,不是担任从三品游击,就是担任正四品都司,一个个起码提两级使用。
过几天,众人就要陆续到新的岗位上任职。
祖应元暂时没有任命,贾六希望他以旗员训练营教务处管带身份,兼任贾六这个四川提督直领的金川镇副将。
副将是从二品的高官,这个位置给祖应元,贾六当真是对得起他了。
“玩呢?”
贾六热情招呼。
“嗯,玩呢。”
众人热情回应。
“噢,那你们继续玩。”
贾六负手晃出几步,突然停下来回身看向祖应元:“差点忘了,你大福太爷爷呢?”
“......”
祖应元脸顿时黑了下来,知道没好事。
果然,鬼子六满脸堆笑:“祖大福功在社稷,回头我安排你大福太爷爷当泸州守备如何?”
“谁当泸州守备?”
李会长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老人家从成都赶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给额驸带来了四个人才。
一个是会长的本家族侄李安全,是个算账管钱的好手。
一个是会长从前按察使司的下属孙承运,是个做秘书的好手。
一个是汪成儒,迎来接往很有经验。
一个是秀才丁庆,为人精明,办事伶俐。
四人都是会长亲自发展的会员,忠诚可靠,办事能力一流。
贾六相信会长的眼光,当下回到“办公室”,叭叭盖印,三份官凭便新鲜出炉。
李安全任提督府中军官,从五品,负责四川绿营钱粮事。
孙承运为提督府左营都司,从五品,负责提督府公文存档事。
丁庆任提督府佥押官,正六品,负责提督府对外联络事务;
此三人都是正经绿营编制。
汪成儒没有官凭委任状,因为他过来是当提督府管事的。
这个管事无品级,属于提督大人私人聘用,但提督大人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汪管事都一手包办,实际就是贾六在四川的大管家。
衣食住行,吃喝拉撒,这位大管家都得负责。
四人的到来很好的缓解贾六暂时缺人才的窘境,让杨植带四人去适应工作环境,与会长又开始密谈了。
会长来时的路上撞见奉旨回京的老富了。
“老富对我有意见。”
四川巡抚也是地方大员,虽名义归总督节制,但如果不高兴的话,也可以不听总督的。
督抚总督在前,抚在后,二者都属于中央派下来的钦差,互相都有“监视”对方的成份。
当日富勒浑调兵包围大坪这一举动并没有得到李会长的支持,为免被富勒浑强迫上船,会长直接打马走人。
这个态度肯定让富勒浑不高兴,会长事后想想富勒浑可能会找自己麻烦,没想皇上一道圣旨把人给召回京,不由幸灾乐祸,认为富勒浑这一去怕是回不来四川了。
想的跟博副会长差不多。
贾六则是将自己的意思说了,就是不管富勒浑能不能回来,他们现在都要把金川的局面稳住。
“那个议罪银是怎么回事?”
会长消息也灵通的很。
贾六将自己搞议罪银的事跟会长说了个大概,并说明天就将先期收到的一百万两解递进京。
会长不是太看好议罪银,认为皇上多半不会同意,毕竟这个制度于吏治伤害极大。
“折子我都上去了,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会长是以传统官僚身份看议罪银利弊,贾六则是直接摸着乾隆的胸口做的决定,谁更胜一筹自是不必细说。
只是这会乾隆明确旨意没下来,他也不好拍着胸脯说此事一定会成,便含湖过去,说皇上要是不同意就把钱退了。
会长也没说其它,议罪银搞不成皇上也不可能把刚任的四川提督给罢了的,毕竟这金川只有明亮同世凯才算是他爱新觉罗的“亲人”。
500名良家子会长已经招募了,现安排在泸州绿营,只等贾六这边需要就能把人调到小寨去。
又说起张献忠沉银的事。
会长带人去彭山实地勘察过,认为可以利用冬季江水干枯之时筑坝挖掘。
“现在你是四川提督,地方闹匪派兵缉捕再合适不过...”
二人正密议时,几千里外的京师,看过贾佳世凯密折后,乾隆问在边上伺候的和珅:“议罪银的意思,就是把这些本应该是朕的银子再收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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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
左道奇穿越为大晋皇宫中的小太监。
直到有一天,他被人称为…九千岁!
第二百六十章 朝廷的体面只能用钱衡量
在养心殿的官员不止和珅一人,还有兵部尚书尹勒图、侍读学士纪昀,内阁学士嵩贵三人。
和珅没有看到密折内容,因此并不知皇上所言议罪银是何意。
“朕倒是湖涂了。”
乾隆将新任四川提督兼办旗员游击事领队大臣贾佳世凯的密折递给和珅,又示意尹勒图、纪昀同嵩贵都看看,然后说说对这议罪银的看法。
最先看完的纪昀直接摇头,道:“皇上,臣以为以钱代罪不可取。”
乾隆看了眼常被他骂为娼优之辈的纪昀,并未动怒,只澹澹问他:“为何不可取?”
纪昀当下将此制坏处说了,无非阿桂若是蓄意谋反,则金川军中阿桂党羽都当严加法办,现在四川提督却要搞什么以钱代罪,公然放过这些阿桂党羽,岂不是显得朝廷是非不明。
而且此制一旦开端,肯定会让军气大坏,上下官员将领更加肆无忌惮什么的。
乾隆未语。
纪昀说的有一定道理,但却不合他心意。
阿桂是否真有反意,富勒浑为何未经请旨便杀阿桂,福长安之死又是否是阿桂所为,疑点太多。
这也是他为何召回富勒浑当面责问的原因。
在查清事实真相前,冒然查办阿桂余党,不仅于事无补,也会让大军为之动摇,不符合朝廷利益。
“皇上,臣以为此法可行!”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尹勒图,四川总督富勒浑的连襟。
乾隆道:“说说看。”
“奴才以为正如四川提督所言,当前金川军前稳定大于一切,若能使阿桂党羽主动缴银以代其罪,皇上宽宏大量不行追究,当能使阿桂之乱影响降到最低...”
虽然是富勒浑的连襟,尹勒图身为兵部尚书还是要着眼于大局的,眼下头等大事不是追究阿桂及其同党,而是要稳定金川十万大军。
这个说法很合乾隆心意,不由点头,又问内阁学士嵩贵的意思,结果这位内阁学士竟是直接跪下道:“皇上圣明!”
把个乾隆逗乐了:“朕说什么了,你就说朕圣明?”
嵩贵抬头道:“皇上说那些银子本就是皇上的钱,臣以为皇上说的对!”
乾隆沉思。
几千万两银子投在金川巴掌大的地方,这银子哪去了?
说金川那帮文武个个都是清廉如水,乾隆自己都不信。
所以,这议罪银不就是将他这皇上拨去的钱再收回来么?
“朕寻思百官无论旗汉,难免偶有过失,或一时湖涂,若因此革职查办,何人可接任办事?难不成要将满汉官员全部肃清不成?”
乾隆定性,金川之事不再追究,不得以肃清阿桂余党为名牵连诸员,并要军机处马上拟旨颁传。
拟完旨后,又看向和珅:“这个议罪银的说法,朕觉得颇是新鲜,你在户部也有些日子了,说说你的看法。”
和珅的感觉却不是新鲜,而是特别熟悉的感觉,以他的精明如何不知此制弊端,但见皇上似隐隐支持此制,心下一动便道:“回皇上,奴才以为议罪银一事不当于金川军前推行,亦可于全国推广,如此犯事官员所缴议罪银一半留地方为公用,以利一方百姓。一半充入国库,以为国家急需。”
又说皇上登基四十年来,对天下施以恩德,曾四次免去天下钱粮,两次免去各省漕粮,遇水害天灾,不惜花费国库千百万钱财赈灾,天下百姓无不感恩。
如今国库因战事缺银,内库更是年年亏空,也是时候采取一些权急手段缓解国家无钱之急难。
“皇上,过往朝廷也有过犯事官员罚俸的成例,但此款项由户部承追,承追之人多有懈怠...”
和珅进一步建议将议罪银收缴之权全部归内务府,尔后再根据收银多少拨付国库一部分,这样就可以杜绝户部承缴过程不够透明,易再生贪腐之危。
“说的好!”
乾隆听的欢喜,竟是对和珅道:“你去当内务府总管,把内务府广储司银库管起来,下个月到军机处行走...议罪银制度你同英廉商议下,给朕拟个具体的章程来。”
说完,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还有,议罪银不可定实额。”
不定实额?
和珅一愣,有些困惑:“皇上的意思是?”
乾隆道:“如犯事官员上缴多少议罪银,朕要他们自己定,要朕给他们定缴多少,岂不是说朕是在跟他们要银子?”
尹勒图三人听了这话,都是心下愕然,皇上这是缺钱缺的狠了!
定实额缴纳,该多少就多少,总有个章程可循。
这不定实额缴纳,于犯事官员而言就是无上限。
是缴一万还是十万,还是一百万?
到底缴多少才能让皇上满意?
说难点听,皇上这是已经不要脸了。
可三人谁敢说皇上不要脸?
因为他们也不要脸。
侍诗学士纪昀眼见议罪银制度要颁行,又见皇上如此缺钱,果断跪拜于地,一脸诚惶不安道:“皇上,臣前番在国史馆从《永乐大典》搜辑散逸时,不慎毁书数卷,臣请自罚银五千两入内库,以警自己!”
乾隆怔了下,摆摆手:“准了,以后莫要再如此不小心。”
“臣谢皇上隆恩!”
纪昀赶紧磕头谢恩。
这把边上的内阁学士嵩贵给看呆了,来不及思索只好也磕头:“皇上,臣也请自罚银!”
乾隆奇怪:“嵩贵,你又犯了何错?”
嵩贵一脸不安说他昨天在家看皇上朱批奏折时,一不小心将香灰落在朱批奏折上。
“臣每想此事,都觉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先前亦不敢对皇上说,今日既有议罪银,臣自请罚银三万两,严以律己同时为朝廷报效。”
乾隆愣了半天,却是问嵩贵:“你家有三万两?”
“臣...”
嵩贵心想坏了报多了,奈何数字都说出口了,只得硬着头皮道:“臣便是卖房卖地也当缴此三万两!”
“不必如此,你也是无心之失,朕准你罚银一万两便是,怎能让你卖房卖地呢。”
说完,乾隆看向和珅,“此事交给你办。”
“嗻!”
和珅应声,他家却是没钱的,就那点俸禄都不够开支。
前两天户部有个小官试图送礼给他,被他骂得狗血淋头。
.........
大坪大营,四川提督贾佳额驸正在研究寿衣质量。
寿衣是杨遇春他爹杨廷栋带几个本家兄弟送来的,一共十马车,四千多件。
产品质量没的说,看起来很像是所谓唐装。
“不错,不错。”
提督大人随手看过几件,表示很满意,问杨廷栋这些寿衣连同寿帽、寿鞋套装单价多少。
杨廷栋忙将价格报了,说是一套只需要一两二钱银子。
“一两二钱?”
提督大人笑容立时一滞。
这样子把杨廷栋吓了一跳,赶紧说道要是提督大人嫌贵,可以降个十几文。
他们也是小本买卖,动员了好多人手加工赶制的,真的没有多少利润。
“便宜无好货!”
提督大人笑容敛去,手一挥,很是不满道:“这些寿衣是给阵亡将士穿的,是他们最后的体面,这件事不仅是本提督的大事,也是朝廷的大事,岂能以便宜货充之!...我看最少也得五两银子一套。”
说完,看向巡抚大人,征询道:“给户部报五十两一套不过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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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取材真实官员事迹,稍作艺术加工。
第二百六十一章 额驸从来不胡闹
巡抚大人觉得额驸报价一点不过份。
五十两就能给阵亡将士办一套体面的丧衣,这等便宜价格也就是搁四川才买得到,搁京里想都别想。
真要报个几两一套,户部那帮人就不答应了,反过来还要骂你四川这边不会办事,摆明了就是给户部挖坑,想害满汉堂官、侍郎包括下面的郎中、主事。
甚至还会牵连军机大臣们。
这样一来就不是批不批的问题,弄不好就是往死里刁难了。
一个原则问题,想当清官好官可以,但别让同僚们跟你倒霉,甭指望踩着同僚们的肩膀往上爬!
谁坏了规矩,谁就是这大清朝的公敌,人人喊而打之。
官场浸润三十年的李会长对这里面的关节,那是门清。
四川提督只是负责四川绿营的最高军事长官,涉及金川旗汉阵亡官兵抚恤、丧葬等事宜属后勤善后,这事归四川总督管。
现在总督大人被召回京,当然就得四川巡抚来决定了。
李会长当即表示同意,但同时也提醒额驸这些寿衣只能由普通旗员营兵穿戴,为官者是须着官衣下葬的。
联想到之前四川总督富勒浑大卖官时搞的官衣、官帽流水生产线,贾六立即问杨廷栋的小作坊能否生产朝廷制式官服,从九品到一品都要做。
将来有必要的话,贝勒爷、郡王、亲王的衣服,都要搞那么几件放着,以备不时之需。
龙袍嘛。
也不是不可以。
杨家不是外人,是贾六最宠爱的名将种子杨遇春的家族,当然要格外照顾。
等想办法弄到整顿四川绿营的授权后,贾六就要着手开建新式军服被褥厂,以及一系列为新军配套的军工产业,其中这个军服被褥厂就能交给杨家做。
共同进步的本质就是要打造出一个共同进步的利益集团。
使这个利益集团最大化,才能驱动伟大的革命,从而消灭落后的那个集团。
“你放心,小春子在我手下当着差,我对你杨家跟对自家人一样,价格比寿衣只会高,不会低。”
贾六笑呵呵的对杨氏族人一一点头,面子给的足足。
“大人对我家小春子的关照,小人铭记心头...”
杨廷栋表示只要官府授权,并提供样式,“杨记寿衣铺”立即就能组织街坊妇孺生产制作,绝对不会耽误提督大人的大事。
“好!”
贾六很高兴,当下叫来新任提督府中军官李安全,也就是李会长的本家族侄,让他将杨记寿衣铺送来的寿衣接收入库,并给予现钱结算。
并让杨廷栋回头到巡抚衙门领取相关官服、官帽、官靴“样式”,立即动工生产。
贾六下的首批官服订单是500件。
当杨遇春听说大人是按五两一件的价格跟他爹结的账,二话不说跪下就给贾六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想说些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对得起大人对他杨家的照顾,以及对他本人的厚爱。
急得面红耳赤,忽的想起柱子哥说过的话,当下“叭”的一个立正,斩钉截铁道:“以后大人指哪,我就打哪!”
...........
朝廷旨意下来了,两道。
第一道是对阿桂谋反桉的定性。
“...披阅之下,不胜骇异。朕对阿桂信重多年,不想其乃负恩婪索,盈千累万,赃私狼籍,利欲熏心之辈,不堪如此,实朕梦想所不到...不特朕用人颜面攸关,即各省督抚闻之,谅无不惭愧痛恨矣。着革除阿桂生前一切加衔,其亲族俱发尹犁...”
阿桂谋反这件事,尽管疑点太多,但出于稳定军心需要,乾隆必须同贾六所奏请的那般将此事捂上,到此为止。
不然被有心人利用,乱行牵连,指不定把大军搞成什么样子呢。
旨意要求定西大将军明亮主持“善后”,迅速稳定各部,不给番贼可趁之机。
第二道旨意是同意四川提督贾佳世凯上书议立“议罪银”制度,要求各员所缴议罪银一律入内务府,着军前郎中桂林督办此事。
结合上一道旨意,两道旨意虽然都没有明说,但透露的讯号就一个——拿钱消灾。
桂林就是嘉庆的表哥,去年带内务府包衣拜唐阿的领队。
贾六同其接触过两次,一次是来四川途中,另一次是在阿科里寨突围的路上。
由于知道乾隆会立十五阿哥永琰为下一任皇帝,所以贾六对桂林这个下任皇帝亲表哥肯定多多照顾,突围时不仅让人专门保护桂林,弄到吃的第一时间也不忘分给桂林一些,且对桂林十分恭敬,这自是让桂林对贾六十分欣赏。
后来博清额同富升阿他们为贾六吹牛逼,请了好多北线突出来的将领吹捧贾六的忠勇事迹,桂林就是其中之一。
他的密折显然比其他官员说的更加可信,乾隆这才起意让死里逃生的“明瑞再世”进京,亲自见上一见。
王福一共收了314万两,其中230万两都是大小官员缴纳的议罪银,其余84万两余是大小官员主动给贾佳额驸的辛苦费。
“是不是扣一半下来?”
王福不想把230万两全交给桂林,认为交100万两就对得起朝廷了。
“小家子气做什么?皇上的银子能贪么?”
议罪银不仅不能贪,贾六更是从自己的体己辛苦费中拿出20万两,用于给自己为首的共进会全体成员缴纳议罪银。
最多的当然是他贾佳额驸了,主动认缴三千两,余下一两千,几百不等。
“这些钱只是先存在内务府,等将来咱们手腕子硬了,连本带利管保叫它吐出来。”
贾六也是预防万一,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及手下会不会犯事。真要出了事,这主动缴纳的议罪银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王福也知道这个关节重要性,又问贾大林和祖大福要不要交。
这两位虽然是朝廷的官,但实际是畜生。
贾六说当然要交了,这二位如今就是大清的官,是官就得交银子,谁敢说大林和大福不会犯错?
王福也是哭笑不得:“大人,这事闹的,您说给两个畜生弄成了官,这要叫人知道了,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我知道,”
贾六认真的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哪天大林和大福成了大清朝的封疆大吏,那就不是咱们要亡大清,而是天下人要亡大清。”
额驸从来不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