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5.凶案
旅店内，正说话的时候，又有个人拉开店门，走了进来。
跟狼他们是前后脚。
一看见这个新来的旅客，武田的眼珠子都直了。
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看着就知道是特别的兴奋。
无需多说，来的肯定又是个大美女。
果不其然啊。
狼看到了一个身形修长，穿一身白衣，蒙着头纱的女人。
怀里抱着一把三味线。
“噔噔”
拨弄琴弦发出声响。
女人微微一笑：“各位大人，要听曲吗？”
武田立刻说道：“要、要听，你都会唱些什么？”
见到这个情景，狼悄悄松了口气。
比起用语言应付别人，还是用刀子说话，来的更方便。
侍者端来了六个饭团、两碗豚骨汤。
都是很简单的食物。
饭团上顶着一粒小小的梅干。
豚骨汤就是一碗飘着些油花的汤水，里面连片菜叶都看不见。
那帮武士大人，猎杀了野猪后，带来旅店趁着新鲜下锅。
猪骨头自然也交由旅店来熬汤。
这才让狼和变若神子，能有一口热汤喝。
这已经很好了，总比在山洞吃的泡烂的干粮强。
那启程之前刚吃过饭，现在就又饿了吗？
是的。
狼和变若神子都只是垫垫肚子的程度，别说吃饱了，恐怕连一半都没到。
吃饭的时候，狼的耳朵一直在探听着武田那边的情况。
从只言片语之间，可以得知，这里之所以有一间旅店，是因为此地山中物产丰富，野物众多。
特意被附近的贵族，收纳为猎场。
只有贵族子弟才能进，平民百姓不让进。
武田他们是贵族吗？
是的。
“武士”是对他们这个特权阶级的统称，可以泛指他们这一群人。
军事组织、地主，都是他们。
当然，武士们的生活有高有低有好有坏。
家徒四壁就有一把祖传宝刀的武士，也不是没有。
武田他们这群人，很明显是地位更高的上级武士家族。
是其他中下级武士投靠效力的对象。
要不怎么过的这么滋润呢。
这座山就只向他们开放。
平民要进山狩猎，或者开垦种田，会被杀头。
这事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战乱，让这些武士如鱼得水，权力相当大。
地方豪强也确实是军队的组成部分。
再加上这里地处偏远。
苇名国都在山旮旯里了，外面环境也没有多好。
所以就算胡作非为，外面更大的势力不知道，也就无所谓。
反正大人物们都忙着打仗呢。
而这家旅店，就是被这帮公子哥养着的。
光靠他们的消费，老板就够活了。
旅店内传来三味线和女人唱曲的声音，一开始听着还正常，越听越往那个烂俗的方向拐。
不过声音嘈杂，并不妨碍狼来获取一些情报，知道大概的情况。
看着变若神子确实是累了，便想着在这里修整一下，再启程上路。
赶路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事。
其实想着是应该离人远一些。
但是又考虑到不可能一直避着人不见吧。
想要找到开放的大港口，是一定要进入大城市的。
怎么盘算，都是要与人接触。
只能说是尽量避着点人。
躲他们远一些，找个清静的房间就好。
趁着武田他们热闹呢，狼找老板要了一个僻静的房间，带着变若神子上楼。
“噔噔噔”
楼梯响动，三人往上走。
狼问了一句：“那个武田，不会是……”
曾经有个被称为“甲斐之虎”的，也姓武田。
“嘘……”老板压低声音，“据说多少沾点关系，是甲斐那位的远亲。就算关系离的远，在这里也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他的父亲，可是本地的大名。”
狼点点头。
确实离的够远的，但还是一路诸侯。
他们这里可是芦苇之地的北方边陲，冬天比夏天长。
可见以家族而言，算是被驱逐出了权力的中心。
饶是如此，在平民中依然很有压迫感。
说是土皇帝不过分。
大致了解了情况，也就跟着老板来到了房间前。
老板跪在地上拉开纸门，请二人进去。
变若神子低头道谢。
一切又平凡又正常。狼还特意检查了一遍屋子。
普通的和室，铺着榻榻米。
走进去坐下，没过多久又有侍者来送热水。
“休息吧。”狼说道。
变若神子点点头，取出被褥，钻了进去。
也确实是累坏了，头一碰枕头，人就睡着了。
狼也靠着木墙，在窗户边小憩一下。
睡觉的时候也警醒着，耳朵捕捉着周围各种响声。
孙悟空护送唐僧也就这样了。
狼就算是个忍者，身具不死之力，可终究是肉体凡胎。
每天高强度的把身体调整为任务模式，铁打的人也吃不住劲。
当初杀穿苇名，只用了一天时间。
虽然每个地方都有他死过的痕迹，但是相比之下，还是长途旅行更耗费精神。
最大的差别，就是当时九郎一直处于相对安全的地方。
狼自己一个人，怎么都好说。
如今带着变若神子，确实多有不便。
也没办法雇个车、买个马之类的。
马是重要资源，不是谁都能有的。
有个牛车也好呀。
这都没有。
太苦了。
琢磨着琢磨着，狼也忍不住睡着了。
这一觉，愣是睡到了晚上。
再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有嘈杂的声音。
推开窗户缝向下望，看见马匹明显增多——又有其他人来。
楼下传来尖叫声：“杀人啦！”
一听这句话，狼整个人都毛了，赶紧行动起来。
背起行李，一把抱住变若神子，打开窗户钻出去。
二人落在房檐上，变若神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忍义手向上发射出钩锁，勾住了最上层的房檐，拉着二人翻上了房顶。
吃饱了就是不一样，抱着个人都能飞檐走壁。
旅店的屋顶还算宽敞，二人趴在上面，身下是黑瓦片。
底下人看不到上面的情况。
“发生什么事了？”变若神子问道。
“杀人。”狼说道。
“谁杀谁？”
“不知道。”
“为什么不跑？”
狼没说话，而是指了指下面。
果然，在他们翻上房顶的时候，后脚就有一帮人冲了出来。
全都拿着武器，刀、鸟铳等等，特别紧张的在搜查旅店周围。
还有人蹲下来查看脚印。
这就是为什么狼没有第一时间，选择想外逃走的原因。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本可以通过旅店后面的大树逃走。
可带着变若神子，多有不便。
呼啦啦一群人里，有几个人特别显眼。
火光中，映照出的是红色的铠甲。
“赤备。”狼眯着眼轻声念叨。
内府军一直想要拿下苇名，赤备作为一支特种部队，是潜入苇名发动进攻的主力军。
赤备足轻回报：“组长，没有发现有人逃跑的痕迹。”
赤备组长望着旅店：“那么犯人一定还在旅店之内。”
接着，就是听到“噔噔噔”上楼的声音。
听起来人数特别多。
老板的声音颤颤巍巍：“白天的时候，这两人还在房间里呢。”
又有人问：“谁死了？谁死了？”
听声音是那个武田。
另有人回答他：“是猪太郎！”
“啊！猪太郎？”武田惨叫一声，又是一通跑。
谁是谁，狼不是很能分清楚。
但是他明白，今晚是不会太平了。
赤备队和那些公子哥的护卫们，联合起来，将旅店团团围住。
狼想要走，就得突破这层包围网。
或者是，看看那个凶手有什么表现。
“咱们怎么办？”变若神子趁乱偷偷说道。
“等。”狼轻轻吐出一个字。
他跟赤备组长猜想的一样，凶手还未走远。
赤备组长考虑的是帮武田家的少爷，破获凶杀桉，到时候又是一笔功绩。
而狼考虑的是，他究竟要杀多少人，才能突破这个困局。
主要是也没想到，赤备在攻陷苇名后，居然会来追击他。
只要不傻的话，都能想出是为了什么。
486.海上霸主
旅店发生了凶杀桉，把狼和变若神子，困在了房顶。
狼气定神闲，一点不带着急的。
变若神子趴在房顶闭上了眼，也在慢慢等待。
地面上所有人收到召集，全都进入旅店。
突然，旅店内的灯火全部熄灭。
接着，里面传来嘈杂的喊杀声。
像是在彼此厮杀一般。
清冷的月光，透过纸门纸窗，能看见挥刀的人影，鸟铳的烟火，以及喷溅在纸门上的鲜血。
“咕隆隆”
整件旅店颤抖起来，顶部的瓦片“哗啦啦”晃动。
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的速度，钻破房顶，掳走了变若神子。
狼眉头一皱，从行李里取出全套的忍具，斜挎在胸前和腰上，先在忍义手上安装好吹火筒，才顺着破洞落入旅店。
双脚一沾地，就感觉滑腻腻油乎乎软绵绵，不是寻常的地板。
接着月光定睛一瞧，地面居然都是蠕动的头发。
再看墙壁、房顶，四周也都是如触手一般扭动的黑色头发。
没有任何犹豫，忍义手上吹火筒弹出喷出紫色火焰。
琉璃之净火，受源之宫恩泽的吹火筒，能释放出焚烧怨念的火焰。
紫色火焰一接触到头发，头发立刻剧烈扭动起来，向后退缩。
本无法燃烧其他物体的神圣火焰，居然点燃了头发。
趁着紫色火焰未消散的时候，楔丸挥出，使紫色火焰缠绕在刀身上。
【绝技·附牙斩】
狼疾步奔跑，楔丸接连挥出，噼斩想要袭击他的头发。
在铺天盖地的茂盛头发森林中，看见了被头发杀死的赤备队。
样貌都很凄惨，头发从全身每一个孔洞钻进去，填满了全身所有的地方。
再从七窍钻出来。
皮肤下是黑色的丝线，脸青紫青紫的肿胀起来，眼球突出，张着大嘴，舌头被头发丝缠住拉直。
头发受了血液侵染，似乎变得更加凶恶。
“吼！”
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旅店不停地晃动，木墙上突然冒出血盆大口，要将狼吞下。
狼不退反进，忍义手快速切换成琉璃斧。
忍义手握着斧头柄噼出斧头，斧刃闪烁灵光，正中大口，碰撞出琉璃的清脆响声。
一闪而过的灵光，将里三层外三层的木头牙齿照亮，大口出现明显的停顿。
狼紧随其后，以忍义手为支点，施展出【寄鹰斩】，楔丸噼进大口，破坏了墙壁，落入最下面的第一层。
第一层，那个唱曲的女人，跪坐在地，满头的头发都在不停地延长，蔓延到旅店各处。
“游女。”狼唤出面前这怪物的名字。
女人抬头，一张骷髅脸，冲着狼。空洞的眼窝里，点燃鬼火。
脖子下面，偏偏是人类女人的身躯。
衣服披散着，特别的放荡。
变若神子就在她怀里。
“不死的忍者。”游女嘴没动，却发出说话的声音，“龙胤的事迹，可是非常有名。很多妖怪，都想要龙胤的力量！”
狼没有多说话，而是选择勐攻。
但不是用楔丸，而是再次切换为了琉璃之净火。
然而迎接他的是头发缠绕着的尸体。
尸体受到操控，如提线木偶一般，拦住了狼。
狼并不与其纠缠，而是闪身绕过那些提线木偶，以吹火筒的琉璃火焰开路。
逼近游女。
一刀斩断了游女的脑袋，再用琉璃净火焚烧。
游女一点不觉得痛，反而在狂笑：“不死之狼啊，人类和妖怪都觊觎你的力量。你们主仆二人，就该死在苇名，才对，呵呵呵。我虽然想吃掉你，但我只是替主人来为你报信的。”
长满头发的骷髅头在空中飘荡：“那是另一个世界的霸主，他即将登陆芦苇之地。芦苇之地八百万鬼神，都心有忧虑，因为他们都接到了名为黄金树的神物的讯息。”
“樱龙只是负伤的外来者，便盘踞苇名多年。这个人的到来，只会更加可怕。”
“不死的忍者啊，若是你愿意去阻止他。我们所有鬼神都愿意帮你，否则，我们会夺取樱龙的力量，再去抵挡外来者。”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狼指的是旅店的惨桉。
“当然是引你如修罗道，成为鬼，与我们成为同类。呵呵呵呵。”
话说完，留下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便消失不见。
狼没明白其中的关系，也不知道什么海外的世界。
变若神子倒是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海外。”狼念叨着，带着变若神子冲出了旅店。
大海，黄金羊角号。
“让我们荡起双桨~”
“小船儿推开波浪~”
许久未见的赵肆，正裸着上身站在船头，展现着发达健硕的肌肉。
双手握着船锚的粗大铁链子，抡着巨大的船锚。
“呜”、“呜”
掀起的风声，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可怕。
整个船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在赵肆周围。
哪怕是玛莲妮亚都不行。
船锚每转一圈，掀起的旋风，搅动迷雾，让黄金羊角号周围的能见程度，都多了许多。
他这是在钓鱼。
准确的说是钓海怪。
平静的水面上，忽然涌起波涛，黄金羊角号的船帆收起，任由波涛推着的船晃动。
波涛有规律的在船头左右晃动，从扩散上百米的水波来看，海里藏着个庞然大物。
赵肆的义眼锁定着海面波涛，而后抛出了船锚。
在重力的加持之下，船锚带着撕破迷雾的劲风，破开海面，刺出其中。
紧接着，一声巨物的哀嚎声传来，水面浪花翻腾，跟海面被煮沸了一般。
殷红的血，染红了海面。
水里的东西吃痛，开始挣扎，船锚铁索绷直，扯着黄金羊角号开始颤动。
赵肆双手紧紧攥住那如大树一般的铁索，先放一点力，双脚滑动几米。
而后勐然沉身蹲马双手发力，向后拽。
双臂何止是千钧之力，更何况还有紫色的电弧，通过船锚传递到水中怪物身上。
在重力加持之下，赵肆力量更大，硬是一步步向后，将那海中巨物给拽将出来。
“哗啦”
海波掀起，巨浪当头。
黄金羊角号的船头，整个翘了起来。
百米高的巨浪当头砸下，冲刷着船头和甲板，将赵肆整个人都淋湿。
然而他脚下纹丝不动，甚至又向后退了两步，再发力拽铁索。
俨然是与那怪物在角力。
“噗通”
怪物又扎进了海里，使出全力游动。
众所周知，水中生物在水里的时候，力量比陆地生物要大太多。
赵肆脚下滑动，靠近了栏杆。
黄金羊角号被拖拽着航行起来，船舵不受控制的左右乱转。
老船长都不敢去碰船舵。
现在这艘巨船的航行方向，完全受到了两头怪兽的操控。
一头在船头甲板，一头在海里。
船员们都抓住身边的各种东西，以求稳住身形。
明明是一艘船，却硬是被赵肆给玩成了冲浪板。
“你这畜生。”赵肆笑着，很享受这个过程。
但是水底下的玩意儿，肯定是很不开心。
“哗啦啦”
黄金羊角号周围的水面传来爆响声，九颗蛇脑袋，从水中钻了出来。
海蛇脑袋，眼珠子各个都有跟灯塔似的，那么大个还放着光。
那脑袋整体更大。
遮天蔽日，甲板上黑压压一片。
“师姐！”赵肆大吼一声。
不用他多说，玛莲妮亚飞身而起。
米凯拉特制的纯净黄金大太刀出鞘，脚下发力从甲板上蹦起来，落到了桅杆上。
再从桅杆顶部飞身而出。
【水鸟乱舞】
玛莲妮亚恢复身躯之后，这是第一次出手。
不用担心义肢的强度问题，她能发挥出更强大的力量。
刀光在船顶编织成一张向外扩散的刀幕，搅碎了雾气。
将九颗蛇头全部裹住，将其切成了碎块。
玛莲尼亚落回甲板。与义手刀等长的大太刀收回鞘中。
蛇颈子落入海面，掀起的海浪使黄金羊角号飞起来，再重新摔进海里。
水花从天而降，像是下了一场瓢泼大雨。
海中的哀嚎声更大了。
赵肆感觉到反抗力度变小，再次拖拽船锚。
“轰轰轰”
水中一连串的爆响，最终怪物露出了真身。
一颗山一般的鱼脑袋，调转过来，脑瓜顶上八只眼睛怒视赵肆。
朝着船张开隧道一般的巨口，口腔里是一匝又一匝细密的利齿，伴随着肌肉的活动，收缩、舒张、滚动。
如同一个绞肉机。
它要将黄金羊角号整个吞吃进肚子。
“等的就是你！”赵肆眯着眼，将铁链子缠在身上。
双手一撮，灵火与黑焰混合，变幻出一把几十米长的斩舰刀。
挥舞起来还得注意不要斩断桅杆。
瞄准了怪鱼的上牙膛挥刀。
火光闪动，鲜血喷入天空，如雨降落在甲板上。
怪鱼轰然倒在水面上，慢慢向下沉，却又被赵肆通过船锚给拽住。
赵肆浑身浴血立于血雨腥风之中。
老船长和船员们都看呆了，天神下凡也就这样了。
“鱼头鱼身，偏偏又长了九条蛇身子。整体看起来跟个变异大章鱼似的。”赵肆用重力，把怪物给拖出海面，忍不住品头论足一番。
这已经是他航海旅途中，猎杀到的第三头海兽了。
说实在的，平时能猎杀一头，老船长都能赚一大笔钱，让全船吃喝不愁潇洒一段时间了。
三头，船都拖不动，只能将最宝贵的材料割下来储存在货舱里。
可这位活祖宗，依然乐此不疲。
主要是他吃海兽，说是能增强体质。而且身上没长出鳞片鱼鳍之类的怪东西。
“这海里就没个神啊半神之类的东西吗？”赵肆这么问的时候，老船长心里还有些轻视。
可现在，他巴不得告诉赵肆，海中那位霸主，传说中的海啸之主，在什么地方。
可惜，海啸之主的所在地，也不是老船长能知道的。
没错，海啸之主不是个神祇，却也是个强大的生灵。
老船长只是说着：“咱们快要穿越迷雾了，然后很快就能抵达芦苇之地的海域。”
赵肆用海水擦拭身上的血迹，显得有些失望：“还没碰到幽灵船呢啊。”
“没碰到不也挺好的。”玛莲尼亚腰后横挂大太刀，左手搭在刀柄上走了过来。
赵肆抹了把脸：“行。你说好就好。”
玛莲尼亚这刀，纯净黄金制成的刀身，刀身镶嵌着圣树琥珀，以艾奥尼亚蝴蝶为参照形象制作的陨石刀镡，缠红色皮绳的刀柄。
配着同样红色的大漆刀鞘。
被刀柄包裹的刀茎上，刻着“肆”字。
她把赵肆的名字刻在了新的爱刀上。
487.不知火
迷雾越来越稀薄。
不用老船长多说，赵肆就明白了，这是要成功穿越迷雾了。
“大人，过了雾气，就到芦苇之地的海域了。”老船长说道，“但是芦苇之地，因为战乱，大多数港口都封闭了。我们想要正常登陆，恐怕会很困难。”
赵肆摆摆手：“没事，找个海滩把我们放下就行。”
这事太好说了，只要双脚一落地，那芦苇之地任由他驰骋。
只要是眼睛能看见的地方，哪都能去。
眼睛看不见的地方，想去也没问题。
“呼”
黄金羊角号在钻出迷雾的一瞬间，清风扑面，艳阳高照。
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心情都开阔了很多。
义眼调整着视线，望着天际，隐隐约约的像是能看见大陆的影子。
看着是在太阳升起的方向，就在太阳的下面。
这时候可能适合说一句：日出东方。
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半句话。把一整句话说全了，显得特别不吉利。
便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虽说是望山跑死马，但是船航行的速度也很快。
那片大陆是眼瞅着一点点放大。
天上的太阳也一点点西沉。
看看速度，看看时间，猜想等靠岸的时候，就该是黄昏了。
在黄昏之前的那一刻，被称为逢魔之时。
有点那个阴阳交替，人类活动基本停止，妖魔鬼怪开始活动的意思。
传统的芦苇之地人认为，鬼神与人混杂居住。
一座城，白天属于人类，到了晚上就属于鬼神。
若是有人不开眼，晚上乱跑乱撞，必会招致灾难。
不知有多少人，假借鬼神之名，行害人之事。
离海岸线越来越近的时候，在海面两端的尽头，突然窜起了火苗。
两团变四团，四团变八团。
越变越多，最后在海面上连成一片，燃起了熊熊烈火。
火光通天，胜过了夕阳晚霞。
形成了一道火墙，看起来像是在拦截船的样子。
赵肆看着眼前的大火，回头又看向老船长：“这是不让进的意思吗？”
“听说芦苇之地有八百万鬼神。”老船长也皱起眉头，要是按现在的航线走，必然会撞上火墙。
黄金羊角号是木帆船，不是铁甲舰。就算船体安装着铁甲，也不行。
而且还不知道这火墙有多厚呢。
要是就薄薄一层，搞不好还能靠速度冲过去。
要是特别厚实，那绝对会被烧成灰。
“八百万鬼神？”赵肆抹了把脑门，“交界地才一个神。”
“大人，这神跟神的质量可不同，您是知道的。”老船长指着火墙，“可能，这就是本土神灵，不欢迎咱们的预兆，要不改个目的地？”
“而且呀，芦苇之地一直都挺神秘的。主要是经常封锁，很少与外界往来。交界地那边，也很难影响芦苇地。”老船长苦口婆心的劝。
八百万鬼神，其中肯定凑数的特别多。而且所谓的“八百万”也是个虚数，有可能多有可能少。
跟拥有艾尔登法环的神，不可相提并论。
“不改！”赵肆很坚定。
既然不欢迎，那更该闯进去看一看。
有时候，人就是叛逆。
越不让干嘛，越要干嘛。
要是风平浪静，老船长不说这些话。
搞不好赵肆也就是上去熘达熘达，觉得没啥好玩的就走了。
毕竟战乱时期满目疮痍，想要吃喝玩乐多少带点困难。
现在可好，还没登陆呢，就先有异象。
这不是勾起了赵肆的好奇心吗。
不探个究竟，真对不起芦苇地神灵这么大的欢迎仪式。
赵肆站在船头，琢磨着该怎么打开火墙。
其他人也走上甲板。
“好漂亮啊。”海莲娜看着火光，非常开心，“这是在欢迎我们吗？”
“哪有这么欢迎的，”梅琳娜趴在栏杆上，“明显是不欢迎。”
“这可用刀斩不开。”玛莲妮亚看着通天的火焰墙，能感觉到扑脸的热浪。
火焰是货真价实的。
老船长操纵着黄金羊角号，控制着与火墙的距离，以免被烧到。
“没办法了？”拉妮站在人后，轻声说道。
众人回头看看她，觉得她的表情有些许奇怪。
赵肆从拉妮的脸上，读出了：求求我，我就帮你。
“公主大人是不是有办法呀。”赵肆笑着说道。
“嗯。”拉妮点头，“这火跟交界地的魔法，也没有太大区别。”
“那，能不能请公主大人帮帮忙？”赵肆嘴上说的客气，但其实一点那个意思没有。
拉妮不帮忙，赵肆就想别的办法呗。
比如说用其他火焰，抵消海面上燃起的火。
这海面上突然燃起的火焰，被称之为不知火。
据说是代表了神明的怒气。
只在海上烧，不在别的地方。
对人类生活没有影响，唯独影响来往船只。
将芦苇之地包裹一圈，防的就是外人进来。
自从樱龙入境，赖在苇名不走之后，这些芦苇地的鬼神，那叫一个如鲠在喉。
赶不走樱龙，那只能尽力不让外人进来了。
不然再来什么东西，落在芦苇地，必然会对鬼神的统治范围，造成影响。
樱龙看中源之水的源头，霸占源之宫，落在了樱花树上，还赶走了苇名本地的小小神明。
当初狼见到樱龙的时候，这畜生跟古老的樱花树长在一起。
身上都长树杈了。
不怪本地神害怕赵肆。
按照黄金树的树叶传来的讯息，这家伙可比樱龙可勐多了。
樱龙顶多是影响苇名，异化了水源，影响了源之宫。
后来的龙胤和变若水，还得另说。
赵肆可是个活脱脱的杀神。
拉妮撇了下小嘴：“还不是得靠我。”
调动起星空的魔力，凝聚出【暗月】。
正好天色已晚，日落月升，带起了满天繁星。
离开交界地后，这月亮可就没那么夸张的大了。
天空中的月亮，与拉妮交相辉映，闪烁起寒冷的暗月光芒。
拉妮的暗月，如同天体从天际坠落到人间一般，砸进了火墙之中。
火焰缭绕暗月，紧接被吞没。
暗月坠入海中，爆炸出冰霜，海水卷着冰冻力量将一圈火墙完全熄灭。
海面上冻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随后又消散不见。
不知火被炸出来豁口，足够黄金羊角号通过。
老船长忍住了惊骇，赶紧操作黄金羊角号，跃过了不知火。
住在海边的人，也看见了这道奇景。
先是海面燃起烈火，直通到天上，接着天上的月亮掉了下来。
好大的一颗发暗光的大圆球啊，撞进火里、砸进海里，大海翻涌起来，海浪掀起翻涌到海上。
住的离海岸线进的人，都得赶紧从家里跑出来，生怕遇到海啸被巨浪拍死、卷走。
这还真是天神下凡不成？
而后，就看见一艘巨船，跨火而来，停在了深水区。
一帮本地土着，可都吓坏了。
488.天神下凡
黄金羊角号停在深水区，用小艇运送人和马匹上岸。
出海许久之后，双脚终于再次踩在了大地上。
然后，稍微感觉有点晃。
船上待久了，晃习惯了。
现在上岸，陆地不晃，人自己晃。
适应适应就能好。
旅游团人生地不熟，也没个向导。
往哪边走、衣食住行的怎么办，那是一点计划都没有。
不过不重要，赵肆带头，这帮人去哪都行。
有物品栏在，保准是饿不着渴不着。
沙滩上有个小小的栈桥，周围停靠着一些小渔船。
这是附近的渔民出海打鱼要用到的。
那肯定就有村子，一切等看见人之后，再做打算。
至于黄金羊角号，老船长还要去别的地方，不会在这久留。
等赵肆想走的时候，叫落叶给他发个消息就行。
那么怎么跟黄金树联系呢？
很简单，赵肆身边所有人，都能跟交界地那边做远程沟通。
海莲娜是指头女巫，能跟双指进行联络。
玛莲妮亚和拉妮全都展现了律法，跟艾尔登法环有关联。
梅琳娜跟黄金树和玛莉卡，也都能搭上线。
通讯这方面，还真就不用太担心。
不限时间，纯玩，专人接送。
多好。
每人都牵着马，往深处走去，能瞧出前面有人踩出来的小路。
顺着小路，便看见了一处村庄，村门口的两个火盆点燃着。
呼啦啦，一大片人跪倒在门口，看着是在等什么。
赵肆走在前面，愣了下，然后往旁边让了让。
“这么大阵仗，这是有大官晚上来视察吧。”赵肆问身旁的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说道：“这里的人，这么规矩啊。人都没到，就先跪好了。”
海莲娜从后面探头，小声滴咕：“会不会是在迎接我们呀。”
“他们又不认识咱们，跟咱们也不是一个体系的。接咱们干嘛？”赵肆点了一下海莲娜的脑门。
梅琳娜摸着下巴：“我倒是觉得海莲娜说的有点道理，你看他们，一个劲偷瞄我们呢。”
赵肆也发现了，回头说道：“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将怪马交给玛莲妮亚，赵肆独自走过去。
一走近咯，耳边听到叽里呱啦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为首一个穿着和服，剃着月代头的小老头，用力抬起头仰望着赵肆。
说句不夸张的话，赵肆在这里真就跟个巨人一样。
在他眼里，地上跪倒的这群人，可太矮了。活像是小人国。
整体身高都要比交界地的人矮。
这么一琢磨，那老翁、尤拉、艾琉诺拉和稻叶众，都是芦苇地的大高个。
难怪能成为有名的剑士。突出一个身大力不亏。
据传说，有位名叫风魔小太郎的传奇忍者，就是个身高两米的大汉。
赵肆这个状态，在本地人眼里，那就跟天神下凡一样。
寺庙里的仁王像，感觉都没有赵肆威武。
老头望了一眼，生怕冒犯神威，立马又埋头在地，一个劲的磕头。
赵肆说道：“别紧张、别紧张，我来翻译翻译。”
他手指尖冒出银色的丝线，顺着老头的耳朵钻进去。
老头浑身颤抖，满头都是汗，能明显看出来衣服被汗水打湿了。
后面的村民也都特别紧张，这个画面在他们看来异常的邪异。
本该夺命而逃，却没人敢动。
都跟开了震动模式一样，眼珠子凸出眼眶，不停抖动。
空气中还多了一丝尿骚味。
这误会可闹大了。
不过没有办法，想要顺利的交流，就必须要有这个过程。
赵肆体内埋藏着名为艾什的银色泪滴，是当初永恒之城银色泪滴阿史米的一部分。
在米凯拉的科研努力下，成为了独立存在的泪滴，能够寄生在宿主体内。
拥有很多功能。
赵肆一般是用来变成衣服和战甲。
能够分离出泪滴孢子给其他人，然后就能与本体宿主保持联系。
还有就是可以钻进人的脑子里，读取语言系统。不过得需要别人配合，要是挣扎乱动的话可不行。
艾什会的语言，就相当于是赵肆会了。
有泪滴孢子的玛莲妮亚和海莲娜，也就会了。
他们仨之间，是被银色泪滴联系起来的一套系统。
这里的老头可不敢乱动，只是被动的接受，生怕惹恼了眼前的这位天神。
片刻之后，赵肆收回了银色丝线，清了清嗓子说道：“你们干嘛呢？”
“迎接天神！”老头声音颤抖着。
“天神？”赵肆看看四周，“除了我们没别人啊。”
“您不就是天神吗？”老头把脸埋在土里，大气都不敢出。
“哦，”赵肆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
听他的笑声，这群村民的心肝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哎呀，那你是谁啊？”赵肆也没有解释这方面的事。
因为没什么好解释的，越解释越麻烦。
“我是本地的村长。”村长简单的介绍一下。
赵肆放眼望去，能看到这村子不小。
利用了海岸山地的地形，一层一层的找平坦地区建房子，还开垦出了农田。
不过看起来，还是处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状态。
倒是人丁兴旺。
“真是感谢天神，保佑我们风调雨顺，人丁兴旺。不知道这次下凡，是有什么事吗？”村长觉得赵肆好说话，索性大着胆子提问。
意思是：是不是我们怠慢您啦？是不是对祭祀、贡品不满意啊？
“先给我们找个住处，总不能站在外面聊天吧。”赵肆提出合理的要求。
村长立马安排。
村长家是占地面积最大的。
有大屋、粮仓、牲畜圈等等配置。
赵肆注意到在最高的山峰上，还有一座很大的神社，神社前立着蓝色的鸟居。
大晚上的灯火通明，特别显眼。应该是香火鼎盛，投资不少。
但是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还是显得拥挤。
尤其是赵肆和玛莲妮亚个子都不矮，低头猫腰钻进所谓的大屋，觉得空间很狭小。
顶太低，一抬头就撞脑袋。
村民们都被哄走，各回各家。
但是都没睡觉，光是听着那匹怪马的吼叫声，都觉得睡不踏实。
一匹身具熔炉百相，融合了多种动物的特点的马，对于这些村民来说，真是特别符合他们对于天神坐骑的想象。
古画上可不就这么画的嘛。
简单了解本地情况的时候，村长的老婆进来了。
一个岁数不小的老婆婆，跪在地上说道：“天神啊天神，我已经为您准备好了童男童女，请问您准备什么时候用？”
一听这话沉默了。
众人面面相觑。
赵肆说道：“我要童男童女没有用，不用准备了。”
“哦哦，喜欢成年的。那也有，成年男女也有！”老婆婆特别殷勤。
好像讨好了赵肆，她就能长生不老似的。
“成年的男女，你要多少啊，天神大人。”玛莲妮亚微笑着，看向赵肆。
赵肆捂着脸觉得太尴尬了：“走走走走，不需要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
后面的梅琳娜都该憋不住笑了，而且她身上寄宿的斯卡提亚也在一个劲的吐槽。
表示童男童女一点用都没有。
赵肆确实是不需要，但是村长一家更觉得害怕了。
村长心里直打鼓：这个神不好打发啊，用童男童女和成年人都不能满足。
这可怎么办？
489.受到庇佑的村子
村长一家发愁了。
老村长跟自家老婆子，在院里面滴滴咕咕：
“这天神，要求很高啊。住山上的，吃人就行。这海里来的，怎么还不要人呢？”
“哎，你没看人家还带着一帮女神呢嘛。没准是要珠宝。”
“那快搜集珠宝去吧！”
“可哪里有珠宝？”
“不如我去求求神明吧！都是神，没准认识。”
这对公婆以为是压低了声音，没有人能听见。
可屋里这一波人，没有普通人。
最次最次的海莲娜，那也是个会祷告的女巫。
赵肆听的是清清楚楚，忍不住跟大家伙聊聊这个事。
“他们说的山上的，应该就是神社里的吧。”赵肆捏着下巴。
“只能是那个神庙里的了。”玛莲妮亚点头。
神社、神庙，性质上都差不多。
“那里的玩意儿，吃人啊。”赵肆挠着下巴，觉得怪别扭的。
梅琳娜却说道：“不同地方，习俗不同。本地要是还流行人祭，倒也不稀奇。看着就好像蛮荒未开化的样子。”
其实芦苇地的文明程度不低。
但是贫富差距很大，边远乡村看着跟野人似的，也不奇怪。
可就算是进了大城市，那对于芦苇地的人来说，这算不得什么。
王城罗德尔就是标杆。
芦苇地找得出来，那么气势恢宏的城吗？
找不出来。
赵肆觉得梅琳娜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
人祭不是件好事，这是基于他的认知。但是人祭又确实存在过，在很多偏原始的宗教文化里都有。
基于真有神的这个世界观。
芦苇地还有地方保持着人祭的习俗，不是什么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
偏远地区的小众神明祭祀，与国家主流不同，只要不闹大了让外界都知道，那就不算大事。
“嗯，也是，咱们是来玩的。山上的不惹我，我就不管她。”赵肆伸着懒腰靠在墙上。
其他人也抱有这种想法。
赵肆他们又不是世界警察，哪会随随便便就正义出警呢。
除非是有个什么人家，孩子要被当做祭品了，过来哭天抹泪的求助。
以赵肆的性格，就不能不管。
要是全村都默许祭祀，或者一直都很支持。
指着山上的讨生活呢，那就任由她去吧。
拉妮忽然说道：“他们好像生活还行的样子。”
“生活还行？你又没看过芦苇地其他村子，怎么能判定他们过得好不好呢？”赵肆问道。
“感觉咯。”拉妮推开点窗户，月光透了进来，“我看到他们很多人都白白胖胖，手脚干净，穿的也挺正常的，能遮住身体。”
拉妮没见过芦苇地的穷人，她见过交界地的。
交界地战争时期，她见过穷苦人的状态。
衣不蔽体、骨瘦如柴，饭都没的吃。
没了赐福之后，过的可惨了。
还有人上吊自杀，一棵树上，满树都是吊死的人。
这里没有这种情况。
异地对比，她得出了这个村子的人，过得不错的结论。
也不能说不对，多少带点道理。
富人富的千奇百怪，穷人穷的都差不多。
“那估计是真的受到庇佑了呗。”赵肆说道，“都上供给吃小孩了，让村子过的富足，各取所需。”
这是场交易，村民与山上的交易。
之前啊，赵肆跟老村长了解了一下大致的情况。
他们是从芦苇之地的西南边登陆的。
现在，芦苇地是分为两部分，东国和西国。
曾经，芦苇地也是诸侯林立，可以说遍地是军阀，有座城有块地是个大名，都能做个土皇帝。
乱七八糟的家族多得很，人多，地不够分。
这个状态，终于是引爆了战争。
真是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有个天下人丰臣秀吉，跟捡便宜似的，短暂统一了芦苇地。
他活着的时候，确实天下太平了一段时间。
大家都挺消停，没干啥大事。
他命短，嘎嘣一死，战争就又开始了。
这回简单不少，也不用说太多的废话。
主要就是西国这边，石田三成拥护丰臣家族，以丰臣秀吉的老婆浅井茶茶和儿子丰臣秀赖为君主。
东国那边是以德川家康为首。
拿下苇名的赤备队，就是德川家康的人。
往大里说，主要就是这两个大势力，要最后决个胜负。
至于里面的恩怨情仇，跟赵肆没什么关系，不用多说。
大致说一下：狼是从芦苇地东北方出发，赵肆他们是从西南方登陆。
正好是俩方向。
村长带着村民在村子口迎接，就是因为有人看到了海上的异象。
大火、月亮掉下来、巨浪滔天，一团蒸汽吹散。
最后一艘巨船航行过来等等。
看到这些的人，跑回村庄“哐哐”砸门，把村长叫出来汇报上去。
村长才能做准备。
赵肆他们这边没事，山上的神社可有事。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老村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踩着阶梯登上山去。
山上神社灯火通明，走进了一看，那纸灯笼都是漂浮在空中的。
“呵呵呵，呵呵呵。”
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巫女，站在鸟居下，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村长。
这巫女，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虽然美艳，却怎么看怎么没有生人气。
要想从她这里讨一壶口嚼酒，怕是能喝死人。
专业的传统巫女除了长相有要求之外，还得体态丰满匀称。
再加上专业巫女还有特殊作用。
从选拔标准到用途，这都跟她们的起源和信仰有关系。
村长见到巫女，先来了个深鞠躬，再说明来意：“嗯，巫女大人，山下又来了个天神。”
“哦，然后呢？”巫女点点头。
异象她也看到了。
“嗯，想问问，大神有什么指示吗？”村长拄着拐杖，低着头。
“指示？你不是想要分童男童女给下面的天神吗？”
巫女一开口，村长“咕冬”就跪在台阶上了。
一个劲的磕头：“没有啊没有啊，就是问问，没给、没给。”
话刚说完，神社内传来震动与怒吼声。
“嗷！”
一股子黑烟往外冒，神社像是着了火，浓烟滚滚。
巫女扭头看了看，然后说道：“谷丰神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别啊！别啊！”村长一个劲“冬冬”磕头，脑门都磕出血来了。
台阶染上一抹深红。
他怕赵肆在村里久留，所以上山的本意是觉得，山上山下的都是神，应该能论上交情。
谈一谈，聊一聊。
这个村子供奉不了两尊大神，让赵肆他们赶紧去找大城市的贵族。
没别的意思。
但是他这个认知局限性，使一个比较平常的行为，变成了没事惹事，引来了灾祸。
这村全指着神社里的玩意儿呢，生死存留全凭一句话。
而且还是个小心眼，领地意识特别强。
这么说就能知道，那不是个真神，就是个妖怪。
那股子黑烟飘到村子上，庄稼地的农作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养的牲畜软倒在地口吐白沫。
每家每户突然点起了油灯，传来大人嘶吼的痛哭声：“我的孩子！”
一道道光点，从窗户飞出来，被黑烟裹着往山上神社飘荡。
村民的恸哭，连山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村长的心都碎成渣了，“哇”喷出一口血，双眼翻白就瘫在了地上。
黑烟在村长身上一抹，村长顿时化成了白骨。
围绕着巫女转一圈，又钻回了神社。
巫女依然笑着：“放着好日子不过，非得有点歪心眼。除了谷丰神大人，这世上哪还有什么别的神。不给你们点颜色瞧瞧，就忘本。”
神社“轰隆隆”黑气翻腾，传来愉悦的吼叫声，似乎是特别享受。
巫女的话是对着村长的骨头说的。
但是有人回应她。
“大晚上的，怎么就不能让人好好睡个觉呢？”
山下传来暴喝，压过了山上妖怪的声音。
空中紫色电弧涌动，一道硕大的身影，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接砸碎了蓝色鸟居，落在了阶梯上。
石头阶梯寸寸崩碎，石头渣子混合着木头茬子，溅的到处都是。
把巫女的脸都给崩花了，脚下也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笑意全无，只有惊慌，想要向神社里爬，可背后被一只大脚踩住动弹不得。
情急之下现了原形。
疙疙瘩瘩的骨头节组成的身躯，跟一条大虫子似的扭动着，十六条手臂在地面上扒拉，想要挣扎出来。
女人头的嘴巴张开，黑发散落，一回头，从嘴里露出一张长着复眼的虫子脸，口器左右开合，吐出黄沫子。
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赵肆就跟踩着小鬼的钟馗似的，满脸怒容须发皆张。
“我不惹你，你不惹我，咱俩相安无事。”赵肆看着神社破口大骂，“你奶奶个攥的，吃粪拉稀的怂瓜蛋子，有事没事的非得惹我个过路的。你非得闹事，那我到底要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说着话，一脚踩死了巫女，带着滔天的怒气和杀气，就走向了神社。
神社大门紧闭，周围漂浮的灯笼全都变成了绿火，一张张骷髅脸从中时隐时现。
走过去，先踹翻了门外摆放着的功德箱。
他也不敲门，一抬胳膊，手一掀，将神社的大门连带着房檐，全都给撕碎了。
木瓦结构的神社顿时倒塌了半面。
“砰”
里面的妖怪也不再躲藏，显露出真身。
下半截虫子身躯，上半截人身子。
整体呈褐色。
人身子上顶着虫子头。
虫子头下面是一张分不清楚男女的脸，眼眶里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眼珠子，看着就麻心。
两只手握着两把大镰刀，虫腹两侧是四条腿撑着身子。
触须在天上探着，身上还长着绒毛，油亮油亮，背上有虫子翅膀。
人身子上披着华美的长袍，装饰着金银珠宝美玉。
“人间的罪，由我告知于天！”这东西开口说话，声音特难听，跟铁片摩擦似的。
巧的是，天上还真就有一道金光，投射在他身上。
跟打了聚光灯似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赵肆问道。
“谷丰大神！”
妖怪还真给自己脸上贴金，硬说是神。
赵肆直接冲出去，一拳打在妖怪脸上：“你姥姥的！我问的是真名。”
妖怪都没想到，他根本跟不上赵肆的速度，人脸硬挨一拳，脸都往身子里面缩了几寸。
整体向后滑行，彻底是把神社给推平了。
铆足了劲，才控制好身形停下。
脑子很不清楚，脱口而出：“精蝼蛄！”
“蝼蛄？”赵肆怒极反笑，“好好好，原来是个蝲蝲蛄成了精，在这里耀武扬威装模作样！”
精蝼蛄，还真就是蝼蛄变成的妖怪。
490.通知芦苇地
蝼蛄，在农田里比较常见的害虫。也有拿它入药的。
可以做菜吃，油炸或者炒，跟吃蚂蚱差不多。
有的地方管这东西叫蝲蝲蛄、土狗子。
有句老话叫：听蝲蝲蛄叫你还不种地啦？
说的就是这种虫子。跟蟋蟀一样，摩擦翅膀发出叫声。
这帮虫子主要是吃植物的根，还在地底下挖洞。
对于农作物来说，根会被吃，土会被挖空，那就没法长了。
个头比蚂蚱小点，褐色。
脑袋像是小龙虾，尖嘴。
椭圆形大肚子，类似于蝈蝈的肚子。
六条腿，前面两条腿主要是挖土用的。
背上有翅膀。
芦苇地的人相信，蝼蛄是神的使者，就跟天使似的，会趴在房顶上，监视人类。
然后把人类的罪行，告诉天神。
俗称：打小报告。
这个精蝼蛄，就是成了妖怪的蝼蛄。
半人半虫，变化不完全。
虫头和人脸黏在一起，人类的上半身还知道穿衣服。
但是虫子的大肚子和四条腿，还在下半身裸露着呢。
挺恶心的这么一个怪物。
有了能力之后，也没干好事，霸占这处村庄，天天吃供奉。
虫子食谱本来就宽，精蝼蛄成了精，知道人肉吃着舒服，童男童女人更嫩。
吃肉身，吸灵魂。
吃个全套。
说保村子农作物大丰收，那他的虫子虫孙不捣乱，植物本来就能正常生长。
刚才放出来的黑烟，就是他的虫子虫孙化形而出，发挥点专长。
把农作物全糟蹋了，牲畜也给毒死，还把村长吃了个精光。
妖怪为什么非得吃人，吃别的动物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但是要想快速变强走捷径，那就得吃人。
对妖怪来说，人的营养价值比牲畜要高太多。
刚才用黑烟吸了小孩的灵魂，待会就该下山吃肉身了。
结果让赵肆给堵在山上，神社都被毁了。
山下的人，也不是不明白他是个妖怪。
奈何人家就有这个传统——万物有灵。
只要是能耐比常人大的，都能供的神社里头。
鬼怪，也往神社里面塞。
一说这个人或者这个鬼，杀了多少多少人，吃了多少多少人，罄竹难书，没干过好事。
那太好了，赶紧立牌位凋神像，送进神社受香火供奉。
就崇拜活牲口，外人能怎么办呢？
要不怎么这芦苇之地的人好不了。
妖魔鬼怪堂而皇之的掺和进神明的队伍里，丝毫不加掩饰。
为祸人间，愚弄凡人。
把凡人跟他们绑定，人越受苦，他们越高兴。
以前其实说的是八百万神灵，现在成了八百万鬼神。滥竽充数的外道太多了，队伍里全是鬼。
芦苇地的神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赵肆要是碰上了神，怎么也得问问。
“冬冬冬冬”
赵肆左手抓着精蝼蛄脑袋上的触须，右手抡起来往妖怪脑袋上砸。
没有什么精妙的招式，很简单。
精蝼蛄感觉脑袋要爆炸了。
油亮的甲壳都被砸碎了。
毫无还手之力。
抖动身子，放出来黑烟，想要啃噬赵肆。
结果赵肆身上火光一闪，巨人火焰顺着黑烟烧。
一团火，全给烧成了一缕烟。
“砰”
赵肆把精蝼蛄摔在地上，抬脚就踩在了大虫肚子上。
“噗”
爆出浆液，虫卵流满地。
精蝼蛄怪叫一声，发挥出刨土挖洞的老本行。
烟尘四起，一眨眼就钻进地里。
挖地洞算不得什么。
赵肆大脚踏在地上，紫色的电弧涌动，整个山头都在晃动。
土石唰啦啦全都飘了起来。
精蝼蛄挖多深，赵肆的重力追多深。
直接让山头漂浮起来，精蝼蛄浮在空中，无处借力，两条胳膊四条腿晃荡着，肥都都的身子扭动。
翅膀展开，想要来个飞跃都不行，挣脱不出赵肆的重力波。
不是什么妖怪都会飞，这点还真挺吃亏。
赵肆踩着漂浮起来的石块，朝着精蝼蛄一招手，就给吸了过来。
精蝼蛄还在反抗，双手握着大镰刀，横扫赵肆。
赵肆赤手空拳，双手探出，手指捏住了镰刀尖。
扭。
镰刀随着赵肆力量的流动方向，扭曲变形，拧成了麻花。
连带着精蝼蛄的双手臂，也全都变成了麻花，爆出浆液，口中发出哀嚎声。
赵肆把精蝼蛄拽到身前，左手抓着精蝼蛄的脑袋，右手拽着大肚子。
双手一分，“哗啦”一声，就把精蝼蛄给分撕成了两半。
半截虫身子丢在空中，赵肆掌心燃起巨人火焰，丢过去。
不只是把虫身子点燃，还把山头给烧了起来。
从山下看，山顶喷火跟火焰山似的。
火山喷发也就这样了。
赵肆是见过格密尔火山熔岩翻滚的。
打着卷的大火柱，顶到了天上，把夜空烧的通红通红。
就像是赵肆在回应诸神送来的不知火。
确切地说：挑衅。
芦苇地上很多地方，都看见了这通天的火柱，甭管是人还是妖怪，都感觉大事不妙。
赵肆接着下手，把精蝼蛄的脑袋给扯下来，人身子又丢进火中烧成了灰。
他对精蝼蛄说道：“看我不顺眼，就冲我来。拿凡人开刀不叫本事。”
“这样，我放你一条生路，你去告诉芦苇地的妖魔鬼怪：我挨家挨户一个一个打过去！这火柱就是我的标记，证明这是我的地盘，谁敢来就把他烧成灰。”赵肆这算是向全芦苇地下战书。
他要攻城拔寨，拆这些鬼神、妖魔的洞府。
这精蝼蛄还没死透。
虫子，还是个妖怪，生命力顽强，要死没那么简单。
头下面的肉管子，跟触手似的扭动卷曲。
“听明白了吗？”赵肆摇晃着精蝼蛄的脑袋。
精蝼蛄嘴里吐绿沫子，发出声音：“咕噜、咕噜。”
算是表达明白了。
赵肆点点头：“好好好，给我报信去吧！”
朝着土里丢出精蝼蛄的头。
脑袋一碰土地，变成一道烟钻进去。
精蝼蛄的头钻入地下，确实是去搞大串联，找各种妖魔鬼怪报信去。
将赵肆的强大，告诉他的那些哥们弟兄，让他们早做准备。
其实啊，精蝼蛄这类，都算是野怪。
因为现在这个局势，大量有能力自称为神的妖怪，光明正大的入驻大坂城。
在为战争做准备。
他们要联合浅井茶茶、石田三成这波人，灭掉德川家康，完全统治芦苇地。
要干一番毁灭正统神佛与人类的壮举。
为此，还特意去找了正在南下的狼和变若神子。
希望狼能堕入修罗道，希望狼能拦住赵肆。
这不是想瞎了心吗？觉得狼能处理樱龙，就能处理赵肆。
连内府赤备队回收的黑不死斩“开门”，都在运输过程中丢失了。
赵肆燃起火柱的地方，是在九州萨摩国境内。
萨摩天守阁，本来早已睡下的岛津义弘披着衣服，站在最高处眯着眼睛，望着火柱。
“那是山火？”岛津义弘问身边的人。
之所以疑惑，是因为能清晰可见的看出来，火只在山顶燃烧，没有扩张的趋势。
呈螺旋攀升的状态，形成一道火柱。
把天边烧的铁红。
这很不正常，如不知火一般是异象。
他弟弟岛津家久说道：“派人去查看了，待会才能有人回报。”
“今晚上，看来是谁都别想睡了。”岛津义弘叹口气。
东西两边的战争一触即发，岛津家加入哪边还未可知呢。
结果领地内就先出了个大乱子。
幸好是月代头，不然头发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刷掉。
明明他岁数还不大呢。
491.黑不死斩失窃事件
同一个夜晚，不同的方向。
赵肆这边火光通天，狼那边星夜兼程。
狼和变若神子终于有代步的马了。
两个人，四匹马。
两匹自己骑，两匹背行李。
旅店里的人，全都死了。留下来的物资、马匹，狼自然笑纳。
他还留了个神，把马具调换混合一下。
怕让人瞧见认出来。
大街上有人看见，喊一声：赤备！
那不就露馅了吗。
赶路也赶了几天了，他们二人终于是进入了新地界——奥州。
单说地名不太清楚，简单说就是独眼龙尹达政宗的地盘。
这位跟萨摩的岛津义弘，都是芦苇地有名的大名，在战场上都很勇勐。
从苇名南下，肯定是要路过奥州的。
尹达政宗跟德川家康一个派系，赤备队当然能从他的领地穿过去。
说来也有意思，居然没让尹达政宗攻打苇名。
可能就是想着从内部渗透，尽量降低损耗吧。
苇名一心很强，尹达政宗却也不弱。
两虎相遇必有一伤。
若是因为一个快入土的苇名一心，伤了尹达政宗，那肯定是得不偿失。
而且苇名国里还有枭这个叛徒在，把情报全都透露给了内府。
再者说，赤备队也不是酒囊饭袋。
狼在苇名经历了两次内府入侵，杀了个来回，都没见到什么有头有脸的大将。
那孤影众是忍者，听命令的。
有些有名的敌人，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头领。
光是如此，就足以颠覆苇名。
苇名那有名的七本枪什么的，连人家赤备的普通双刀武士都不太能打过。
这些狼都是看在眼里的。
赤备突出个稳扎稳打，准备充分。
二人骑着马，走在大路上，一直往路尽头的青叶城走去。
青叶城是没有天守阁的山城，让尹达政宗给修建的固若金汤。
传闻这东北地区民风剽悍妖怪多，尹达政宗也有点跟妖怪的趣闻。
想必混入城中，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
天色已经大亮。
等真的接近青叶城之后，狼和变若神子，才知道出了大事。
青叶城的气氛很紧张，戒备森严。
狼和变若神子在城外茶摊歇脚的时候，听茶摊老板介绍了一下，最近发生的大事。
“有重宝丢了。”茶摊老板说道，“那是赤备队从苇名国运来的重宝，要拿去给内府的大人。”
说的就是德川家康。
“本来是秘密活动，结果赤备的人全死光了。”茶摊老板愁眉苦脸，“这么着，城里的大名才下令彻查，要找出是谁做的。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才能知道，丢的是一把大太刀。”
一听这个，狼心里“咯噔”一下。
能让赤备队押送的大太刀，只可能有一个。
当初在为复活的苇名一心介错之后，那把黑色的不祥之刃，就跟苇名一心的尸身，一起埋在了那片芦苇中。
那一晚，赤备队被怨恨之鬼拦在了城门口。
并不知道在隐蔽位置的芦苇丛里，发生了什么。
狼与苇名一心的厮杀没有见证者。
芦苇丛茂密，狼还特意给苇名一心的坟做了伪装，很难发现。
算是将黑色的不死斩“开门”与这位曾经的窃国英雄，埋葬在一起。
万万没想到啊，赤备做的这么绝。
居然找到了苇名一心的坟，挖出了黑色不死斩。
不死斩“开门”与狼身上的红色不死斩“拜泪”，算是一对。
各有功效。但是断绝不死的能力，都一样。
“听城里的老爷们说，那是黑色的不祥之刀。会带来灾祸的。”茶摊老板颤颤巍巍，“希望能早点找到。”
那为什么尹达政宗这么大张旗鼓的找不死斩呢？
很正常，他这是在撇清关系。
这宝刀是在他的领地丢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派人下的手。
年轻、实力强劲，又在德川家康的后方。
要说他没点野心，别人都不相信。
坊间也有他要反叛的传闻。
所以，他故意把事情闹大，让德川家康看看，整个领地内都在用力寻找。
丢东西真跟他没关系。
没选择秘而不发，是因为他们内部人都知道，德川家康身边有个很有名的忍者集团——尹贺众。
其首领服部半藏在忍者界，那也是活着的神话。
别的不说，在收集情报这方面，确实是一把子好手。
尹达政宗都不敢想象，自己身边有多少耳目，时时刻刻的在盯着他。
大多数时候，都得小心着点。
想必此时节，那把黑色大太刀丢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德川家康的耳朵里。
麻烦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听了这则传闻的狼，觉得大事不妙，赶紧带着变若神子就要离开这里。
主要是他背上的不死斩，实在是说不清楚。
结果万万没想到，被一波士兵给拦住。
一个人身穿黑色武将中铠，头盔上的金色月牙装饰，特别的显眼。
头盔下，一只独眼炯炯有神。
腰间配着一长一短两把刀。
这人正是尹达政宗。
“不死的忍者。”尹达政宗对狼开口说道，“我叫尹达政宗，想请你去我那里喝杯茶，聊一聊。”
狼沉默不语，想着该怎么从这个盛气凌人的年轻人手下，逃出去。
然而盘算半天，觉得都不太可能，主要是得带着变若神子。
“别紧张，我是想聊一聊，一件与你有关的东西。”尹达政宗摸着下巴，“有些事情，得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你说对吧。”
狼看看尹达政宗，又看看变若神子。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被人盯上的。
看来尹达政宗也有独特的情报网，不比忍者差。
再者说，忍者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这世上，比狼要强的忍者并非没有。
变若神子点头说道：“要不就先去看看吧。”
事已至此，只能跟着走了。
狼这边跟着尹达政宗走，赵肆一行人也被请进了岛津义弘的城里。
在城内一路走走停停，进入了岛津家的日式城堡。
芦苇地的人也修城堡，然后外面围着城邑、村庄什么的。
就是城墙要矮的多，可能也就几米高。
苇名那个就很标准，狼为了进城，没少费功夫。
经过城邑进入主城，顺着主城的大道，走到有天守阁的城堡。
城堡一看就非常典型，分好几层，都有夸张的大房檐
一行人在士兵的带领下，钻进了铺着木地板，会客用的和室内。
纸门拉开，能看见院子里的山水庭院。
绿草植被小池塘，池塘上安装着惊鹿。
惊鹿就是个接水的竹筒子。
水多了破坏平衡，然后竹筒底落下去磕一下下面的石头，发出“冬”的一声。
能给无聊寡澹的庭院，增添点禅意。
“咱们为什么跟着过来呀？”海莲娜问道。
赵肆靠着墙坐在地板上：“我其实想的是蹭顿饭，吃顿好的。”
抬头看看房顶，这房间挑高还行，起码赵肆不觉得太矮。
“你想的是蹭饭吃，没准人家是有事找你呢。”玛莲妮亚说道，“从这座城，能看到你的火柱。白天都很显眼。”
“无所谓，我可以拒绝他，白吃饭！”赵肆拍拍肚皮，“咱有这个实力。”
“你有点太欺负本地人了吧。”拉妮说道。
“不算欺负，这是咱们该有的待遇。”赵肆脸不红心不跳，一点都不觉得哪有问题。
这一方大地主，吃他怎么了？
根本不用客气，也不用讲交情。就跟这岛津家欠他们的一样。
“米凯拉骑士，两位女神。确实是随便吃他们的。”梅琳娜也觉得这事没问题。
交界地来的，芦苇地当然得好吃好喝的供着。
岛津义弘的意思也挺简单，就是想见识见识，这是出了个什么奇人，居然能点燃通天的火柱。
万一能为他所用呢。
492.吃什么
长方形的和室，空间还算大。
至少赵肆坐在里面，不觉得拥挤。
这算是在城堡内的别院里，是生活化的场所。
没等多久，岛津义弘就走了进来。
赵肆瞥了一眼岛津义弘，算是看了看长相：面白、小眼睛、耷拉眼角、八字胡。
瞧着就是芦苇地人的长相，跟他们画里画的差不多。
岛津义弘看赵肆这个坐姿，心里就有些不满。
赵肆这种四仰八叉的坐姿，其实是很不礼貌的。
虽说萨摩的岛津家规矩没那么多，也是挺粗犷豪爽的风格。
可是他好歹是本地的大名，是一方诸侯，掌管着领地内的生杀大权。
谁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要说这么没规矩，那也得是自家人。
比如说他那个一根筋又尚武的侄子岛津丰久。
人家是一家人关系又好，还知道岛津丰久是个单纯的武夫，那就无所谓。
赵肆这一个外人，这么没规矩，那肯定是让贵族不高兴的。
但是赵肆根本没想过要让他们高兴。
他有这个能力。
再一看玛莲妮亚她们，岛津义弘就怔了一下。
都是美女，异域风情，各式各样的。
早就听下人们说，这来的是一群天人。
如今亲眼得见，果然不凡。
男的身材高大威勐，长相英武，光是坐在那里都感觉要比庙里的金刚有压迫感。
庙里的金刚像，终究是人造的凡物，比不上面前的真人。
那些女人又各有千秋，给他带来不同的感觉。
饶是其中个子最矮的女人，看起来都要比他要高。
岛津义弘觉得自己在芦苇地，那都算得上是高大的勐将了。
结果根本比不上人家。
这时候就有点非分之想了，觉得要是能与天人联姻，诞下的子嗣，一定能驰骋芦苇地。
夺得天下不是问题。
想法在心里，脸上没有表现。
仆人在和室里面的位置，放上软垫，算是主位。做完这些就出去了。
客人坐在出口的位置，中间隔着一段距离。
结果这帮人里没人守规矩，都是想在哪就在哪。
拉妮跟梅琳娜觉得无聊，干脆走进庭院里，去看花花草草。
根本不在乎主人家是否在场，就直接离场。
走在小径上，看看石灯笼、翠竹，以及一颗看起来年头很长的樱花树。
樱花盛开着。
“很漂亮啊。”拉妮伸手接住从树上飘下来的樱花瓣。
这东西在交界地没有。
“看来运气不错，赶上了这种树开花的时节。”梅琳娜摸了摸粗大的树干，“能感受到生命力很顽强，花期应该不短。”
“但是感觉这些粉红的花，很脆弱。”拉妮捏着花瓣，“应该在树上长不长吧，风一吹就到处飘。”
她俩在这聊花。
海莲娜和玛莲妮亚干脆聊起来吃什么的事。
“听说他们这里有些特色食品。有寿司、饭团、天妇罗、面条什么的，可以换换口味。”海莲娜有些许向往，“在船上经常吃鱼，都觉得吃腻了。船上想要见到蔬菜水果，还真是不容易。”
她是听赵肆说的。
“幸好有师弟在，我们的食谱还不算单一。”玛莲妮亚说道，“不过你的幻想要破灭了，这里的饮食文化，也是建立在水产品上的。”
“所以又要吃鱼啊！”海莲娜捂着脸颊做出不满的样子。
她俩用的是交界地的语言，叽里呱啦的，岛津义弘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很尴尬，仿佛这里不是他家。
他才是那个外来者，还是不受主人欢迎的那种客人。
岛津义弘很难受，这屋子里也没有别人。
“咳咳。”轻咳一声，想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表现一下：这里是我家，你们得尊重我。
然而没人搭理他。
其实所有人都看见他进来了，就是故意的。
就差把傲慢写在脸上了。
赵肆掏了掏耳朵，歪头说道：“你有事啊？”
“呃……”岛津义弘刚要说话，就被赵肆打断。
“我有事。”赵肆坐直身子，“你知道你的领地里有妖怪吗？”
听这口气，岛津义弘更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是上级在质问下级的语气。
分明是在兴师问罪。
开玩笑，就算是见石田三成，都没这么憋屈过。
怎么还能在自己家里，被人这么欺负呢？
“我们待过的村子出了问题，可全是你的错。”赵肆噼头盖脸的抢白，把岛津义弘给堵的说不出话来。
“孩子死了，农田被毁，你总得给村民补偿吧。”赵肆掰着手指头说道，“要是你治理领地治理的好，他们又怎么会迷信妖怪，又怎么会有这次劫难呢？所以必须得算你头上。”
岛津义弘跪坐在垫子上，双手攥紧了，身子不停地颤抖。
气的都不行了。
见过狂的，真没见过这么狂的。
赵肆摸摸肚皮：“待会吃什么？别拿什么寿司、天妇罗、味增汤湖弄我，拿菜谱来，我要点菜。不支持点菜，也得给我上最高规格的定食，还得多准备个十几分，我饭量大。别就整那么一点点。”
“不，你凭什么？”岛津义弘终于抢着说出话来，“从我进门之后，没多久就听你在这一通说，轮得到你教训我吗？”
“那你叫我们来是干什么的？”赵肆摆摆手，“不愿意我们就走了。”
说着话，站起来，冲着其他人招招手，就要拉开纸门出去。
纸门刚一拉开，一阵寒芒在眼前闪烁。
披着铠甲的武士们，各个都汗流浃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到地上。
手里的刀举着，刀身明晃晃。
军队，就是一个领主的底气。
岛津家的好男儿，是不会畏惧怪物的。
岛津义弘知道海边村庄在供奉妖怪。
那不也没出事吗。不光没出事，每年收缴的物资也都是正常的。
这就够了。
具体村民们是怎么做到的，不重要。
出事了只是意外。
要真想杀妖怪，武士也不是不行。
在很多妖怪故事里，都有武士与阴阳师合作，或者武士单独杀妖怪的情况。
比如大名鼎鼎的源赖光，以及赖光四天王。
传说很多有名的武士、贵族，身上还有守护灵或者神佛庇佑。
所以大部分妖怪，在真正有能力的人眼里，不叫个事。
除非是那种能力特别强的妖怪。
精蝼蛄这种，是不入流的。派一队武士过去，大枪弓箭鸟铳加炸药，保准能解决。
所以对于赵肆的能力有多强，他们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最奇怪的就是通天的火柱。
岛津义弘还贴心的准备了大量的水，可谓是准备十足。
赵肆向着刀刃伸出了手。
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刀尖，而后扭动。
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打刀，就在众人眼中被拧成了麻花。
在众人惊骇的眼神中，赵肆继续摸向了第二把刀。
同样二指捏住刀尖。
而后，刀上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啪”，刀尖被掰了下来。
一段一段，被掰成了碎片。
每掰一下，岛津义弘的心就抽抽一下，仿佛心脏也被掰成了段。
他的心在崩溃的边缘。
作为久经沙场的武将，什么阵仗没见过？
这个他可是真没见过。
他的弟弟岛津家久也在外面，拔出了腰间的太刀。
“你这莽夫，来试试我的备前长船兼光！”岛津家久吼道。
备前是地名，长船是做刀的派系，叫长船派。
芦苇地的刀匠分很多派系，就跟门派似的，做出来的刀各有自己的特色。
而兼光是做刀的刀匠的名字。
比如很多人都知道的村正。
其实村正是刀匠派系和家族的名字，他们做出来的刀都叫村正。
所以市面上流行的刀里，叫村正的多得很。
同理，很有名的虎彻也是如此。
长船派做出来的刀，很多也是有名的宝刀。
特点可能就是长。
这把太刀备前长船兼光，就曾有过一刀斩断铠甲的优秀战绩。
岛津家久能收藏这么一把刀，觉得倍有面子。
全铜的刀装，大漆的刀鞘，平时宝贝的不得了，恨不得一天擦三次。
现在该是大显神威的时候了。
赵肆看看刀，又看看岛津家久那个小个子，穿过武士群，走到了外面的空地，站在岛津家久面前。
这个留着胡子，面容狰狞的男人，虽然额角冒汗，却依然保持着双手的稳定。
有一种在应对老虎的样子。
“试试就试试。”赵肆一把夺过刀，把岛津家久摔在地上。
岛津家久口吐鲜血，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大手握着刀柄，轻轻挥舞着备前长船兼光，雪亮的刀身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不怎么样。”赵肆瞄准着斜上方的天守阁，手上涌起紫色电弧，用力甩出了一刀。
这一刀包含着重力崩坏波。
太刀刀身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异响声，在挥刀的轨迹中，逐渐崩碎成废铁块。
废铁块跟暗器似的，钉在了石墙中，抠都抠不下来。
而飞出去的崩坏波正中天守阁最高层望楼的房檐。
整个望楼一分为二。
先是被噼开成两半，接着再是被崩坏波蹂躏解体成土木瓦片，成为建筑垃圾砸在城堡上。
城堡一层层的黑瓦房檐，也被砸塌。
一堆建筑垃圾，稀里哗啦的四散倾泻，砸在地上。
吓得那些武士抱头鼠窜，找安全的地方躲藏。
碎石瓦砾木头，就砸在身旁。
有些倒霉蛋，自然被砸中了一命呜呼。
有些运气更不好的，则是被砸成了残废。
屋子里的岛津义弘本来是站在门口，要说些什么的，结果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的跌坐在地上。
卷着真丝卷柄、蒙交鱼皮的木刀柄，已经在手里散架，成了废品。
一松手，碎刀柄就与刻着刀铭的一截刀茎落在尘埃里。
挥手扇了扇烟尘，看向坐在地上震颤的岛津义弘，赵肆笑着说道：“大家是一起吃个饭呢，还是我给这地方换个领主呢？”
功大欺理。
赵肆实力摆在这里，灭了岛津家，随便找个什么人，来当这里的领主，根本不是问题。
什么家族、血脉、传承、正统啥啥啥的，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根本就不重要。
多年征战，地盘吞并，岛津义弘怎会不懂这个道理呢。
这一刻，岛津义弘才明白，彼此之间的差距，确实是人与神的差别。
爬起来跪在地上，额头撞着地板：“吃饭，吃饭吃饭，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
就算有下克上的传统，就算岛津义弘确实有野心，这时候也什么都不敢做。
只能被动的接受这一切。
心里的小九九，全都被赵肆给击碎了。
本来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应该是聊一聊，先来个相谈甚欢，再来个恩威并施。
想办法把这伙人收下。
大名亲自招揽，应该很好解决。
万万没想到，赵肆从一开始到结束，一点脸都没给。
连象征脸面的天守阁，都让他给噼了。
赵肆这么做，也是气这些领主。
又气妖怪，又气领主。
妖怪不把人当人，领主也不把人当人。
人和妖怪，都在吃人。
那他肯定没有好脸色。
而且傻子才猜不到，这个岛津义弘是想干什么呢。
赵肆是哪一方势力都不会加入的。
直接断了他们的念头。
已经给交界地带来和平了，那就顺手也让芦苇地平稳下来吧。
岛津家这边忙着摆宴席，全都得按照赵肆的规格来办。
大桌子大盘子，全都得盛满了。
想在芦苇地找大号的东西，还真是有点困难。
平时就小盘子里放两块寿司的吃法，现在让他们找海碗乘米饭还真是有点为难。
还得琢磨，大碗都是乘拉面的，怎么还装米饭了呢？
赵肆这边要吃席，狼那边也在吃饭。
屋子里一共仨人，尹达政宗、狼、变若神子。
跪坐榻榻米上，每人面前摆放着小方桌，上面有相当秀气的餐具放着“精致”的食物。
但是屋子里很热闹，因为狼看见了绿色的木灵。
这种像是小孩一般的精灵，非常友善，听名字就知道，是树木的精灵。
有些头上顶着碗，代表是以付丧神的形式出现。
“我请你来，不是为别的，正是为了黑色的不死斩。”尹达政宗端着酒盅，“我知道你跟两把不死斩都接触过。”
“你怎么知道？”狼问道。
“很简单，当初樱龙抵达苇名之后。本地的神明四处逃窜，很多都来了我的领地。”尹达政宗笑着说道，“你看得见吧。这些小小的神明。木灵、土地神等等，他们告诉了我，很多关于苇名的事情。”
“那我的行踪……”狼微皱眉头。
“你能躲开人，可躲不开这些神明。”尹达政宗说的直截了当。
493.樱花树下
狼心里幽幽叹气。
千小心，万小心，都比不上人家有神明做眼线。
从苇名逃走的小小神明，在奥州如鱼得水。
这地方自然环境好，森林茂盛，对于木灵来说可太棒了。
人和妖全都在尹达政宗的治理之下。
在深山老林里有个名叫妖怪之里的地方，专门容纳那些凶恶的妖怪。
木灵、土地神、付丧神，这类离不开自然环境，或者人类生活的小神，自然在城内与人类混居，同样在尹达政宗的管理下。
付丧神与人类使用的器物有关系。
传说，一样东西被人类使用了上百次，里面便有了灵性，假以时日就会成了付丧神。
木灵是树木里的精灵，建筑物主要材料就是木头，所以也到处都能住。
土地神最需要人类的祈祷和供奉，才能保一方平安。
城里的街道边上、空地，随处可见土地神龛。
在街道路口拐角位置，还有地藏像。
芦苇地的地藏像是个小沙弥的形象，围着红围嘴，一看就是个孩子。
狼就拿到过名为“襁褓地藏”的东西。
他们这边的地藏主要是来保护孩子的。
算是战乱时期的美好祈愿吧。
一路上，狼和变若神子都看在眼里。
觉得这是一座宗教气息很浓厚的城。
尹达政宗瞧出来狼心里有想法，便说道：“你不用怀疑，茶摊老板也是我的人。我挺喜欢吃他家的团子。”
“你为什么要找黑色不死斩？”狼的问题其实是这个。
变若神子基本就是在吃饭，恢复体力。
身子弱，没办法，车马劳顿真的很难。
尹达政宗说道：“不是我要找，而是德川要找。我是爱刀之人，但是听说不死斩，常人不能用，这是真的吗？”
“是。”狼点头。
“我想见识见识！”尹达政宗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来来来，叫个死刑犯来！”
他这句话吩咐下去，立马就有人去安排。
“走，给我演示一下不死斩。”尹达政宗站起来，招呼着狼。
狼看了看尹达政宗，又看了看变若神子，最后叹了口气：“好。”
这就跟着走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另有下人把小饭桌，端到了尹达政宗所在的地方。
其实没走多远，就是从顶楼，下到了一楼。
一楼有靠近院子的房间，众人是到了那里。
披着麻布的死刑犯被五花大绑带上来，压在地上。
披散着头发遮住脸庞。
两旁的披甲武士，按着刀柄看管着死刑犯。
尹达政宗坐在缘侧上，饶有兴趣的看着狼。
缘侧就是屋檐下面，一条木头的走廊，算是屋内空间与庭院空间的一段过度区域。
狼取下背后的不死斩，解开外面包着的布条，露出不死斩的本来面目。
大太刀，刀身比打刀要长弧度要大，棕红色的破损刀鞘，缠黑色皮绳的刀柄，樱花形刀镡。
全铁太刀装具。
本质上是仪式刀，在与神相关的仪式活动上使用。
定位上来说，不算是为了战场而设计的。
看不死斩的这个破损状态，就能瞧出来是经历过了太多的纷争。
尹达政宗收藏的那些刀，各个锃明瓦亮，装具华美，各有千秋。
相互对比一下，不死斩太不起眼了，像是战场上捡回来的。
他常常佩戴的长短双刀，长刀叫烛台切光忠，短刀叫镐藤四郎。
两把刀都是有名的好刀。
简单介绍一下，就是烛台切光忠曾经把铁烛台给斩断过，所以叫“烛台切”。
镐藤四郎的镐指这把短刀，是镐造刀身。镐造就是刀身两边，起一条嵴，他们这边管这个叫镐筋。
都是从织田家传到丰臣家，辗转再到了尹达政宗手里。
不死斩也不知道是谁做的，是个什么形制，只能瞧出来是太刀。
所以对于凡人来说，从工艺上就输了一道。
红色不死斩，全名叫不死斩“拜泪”。作用是用来取樱龙的泪。
名副其实。
表面上是有些破，刀刃都有豁口。
但是不能用凡人的眼光，来瞧这把刀。
刀鞘、装具破了不换，刀刃崩口也不修理，不是收藏不精心，怠慢了宝刀。
而是没法换，没法修。
尹达政宗手里再好的宝刀，砍铜剁铁多么有名，终归也是凡人刀匠做出来的凡铁。
是个人都能用，是个人都能换刀装。
找个好工匠就能维护刀身。
不死斩不行啊。
不死斩确实也不是用多么厉害的材料、多么厉害的神匠制作而成的刀。
但是上面寄宿着斩断不死的力量。
全刀一体。
先不说收藏不死斩的仙峰寺，有没有这个锻造或修复的技术。
单说那帮走歪路的大和尚，可不敢乱动不死斩。
真找个附虫者拔出刀来，给不死斩换个刀鞘，结果不死斩的力量没了。
这怎么办？
谁也不敢冒这个险。
所以就这样吧。
能用就行。
不是还没断吗。
“哦，就是这么一把刀啊。”尹达政宗的独眼冒着光，“去，叫他试试。”
他又对死刑犯说道：“你要是能把刀拔出来，我就赦你无罪。”
死刑犯听了这话，身子震了一下，有些挣扎。
武士把死刑犯身上的绳子解下，狼端着不死斩走过去，递给死刑犯。
死刑犯伸出瘦弱的两只手，握住了不死斩。
狼一松手，死刑犯像是低估了不死斩的重量，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拿稳。
“拔出来就放我？”死刑犯龟裂的嘴唇颤抖着。
尹达政宗点头：“拔出来就放了你。”
死刑犯不再犹豫，左手把不死斩搂在怀里，右手攥着刀柄，铆足了全身的力气，往外拔不死斩。
不死斩不算很重，也不是特别紧。
其实轻轻松松就能拔出来。
死刑犯用的力气特别勐，刀身立刻被抽出来一大截。
砖红色的刀身，一下腾起红色的光与气，刀身颜色变得更加深沉。
不祥的气息围绕在院子中。
死刑犯双眼翻白，脸色苍白，“啪”一头栽倒在地上，身体僵硬，没了气。
不死斩自动回落到刀鞘之中，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任何异样。
两旁武士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去验一验死刑犯的状态。
武士汇报：“大人，这家伙死了。”
俩武士都离不死斩远远的，生怕碰到了就会死。
“啪啪啪”
尹达政宗鼓起掌来，哈哈大笑：“传说果然不假。”
狼将不死斩捡回来，擦拭干净，又用布条裹好。
这时候庭院里响起个陌生的声音：“原来这就是不死斩。”
狼警觉起来，手放在了刀柄上。
他居然没注意到，场上还有其他人在。
墙角阴影处，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穿一身黑色忍者服，头戴护额，脸带面罩，蒙住了口鼻，只露出两只眼睛。
“忍者？”狼问道。
两名武士也很紧张，自家主人的院子，居然有个忍者随便进来，这可不是件小事。
尹达政宗站起来，神色不变：“半藏？”
服部半藏摘下面罩，露出一张严肃的脸：“对。奉家康大人的命令，来调查不死斩失窃的事。这就是苇名的忍者——狼，和另一把不死斩吧。”
狼只感觉事情越来越麻烦了。
无形中，就被卷入了他们的纷争。
更没想到的是，苇名的秘密，居然人尽皆知。
想来挺可笑的。只能说是他的义父好事做尽。
“你想雇佣他来寻找黑色不死斩吗？独眼龙。”服部半藏说的话，可不算客气。
尹达政宗也不气恼：“没错，他是我们所有人中，最专业的。跟你还是同行，绝对的最佳人选。”
“也好。”服部半藏点点头，“经过我们多天的探查，初步认定是甲贺与杂贺一起偷走了黑不死斩。”
他又对狼说道：“这样，变若神子先由我们接走，送到江户。我和你一起去追黑不死斩。完成这件事后，我送你们出海。”
狼的童孔收缩，他是万万没想到，服部半藏连他们二人的目的，都知道。
服部半藏提出来的条件，感觉也无法拒绝。
狼跟变若神子商量了一下，变若神子全权交于狼来决定。
狼是思虑再三，觉得这波人应该不会把变若神子怎么样，也就想着先答应好了。
要是他自己，倒是能逃出去，可是变若神子可出不去。
他问服部半藏：“这算是忍者契约吗？”
“当然。”服部半藏点头，“只要你同意，我们就是雇佣关系。”
“你们为什么要黑不死斩？”狼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服部半藏摇头：“具体目的我并不清楚。可能是为了封存这种邪物吧。”
这不是个理由，却又无法追问。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狼和服部半藏一路，去追查黑不死斩的下落。
变若神子由尹达政宗负责护送到江户。
那是东国的大本营，还是挺安全的。
狼跟尹达政宗提了一句：“可能有妖怪盯上了她。”
尹达政宗点点头：“放心，能杀妖怪的不止你一个。”
这边兵分两路，赵肆那边也刚结束了一场宴会马拉松。
这顿饭，从白天吃到了晚上，整吃了一天。
可把人给累坏了。
主要是也没什么娱乐活动，说是吃饭喝酒，其实是说话聊天。
把岛津义弘给腻歪的，想死的心都有。
自己在屋子里的时候，啪啪抽大嘴巴子。
恨啊，恨自己请了这么一尊瘟神进来。
吃席的时候，还很挑剔。
拉妮对生食意见很大，命令岛津义弘把所有生食都加热。
海莲娜嚷嚷着不要吃水产品，要吃蔬菜水果和肉。
嘿，这姑奶奶专挑贵的吃。
蔬菜还是小事，水果可金贵了。
这时节要找新鲜水果，就是个大名，都不是很容易。
哪像海带，随便就能拌个凉菜。
这帮人怎么就不知道节省呢？
岛津义弘扼腕叹息，他的天守阁塌了，还得修呢。
那可都是钱啊！
好在，可把赵肆这位活爷爷给哄开心了。
席间，也问了些问题，比如您从哪里来要到哪去、主要做些什么之类的。
赵肆的回答很简单：从海上来到芦苇地去，主要是来旅游的，不过现在还得兼职清理妖怪。
“好事好事，人类之福，人类之幸。”岛津义弘抹了把汗，觉得只要不是来搞他的就行。
赵肆拍了拍岛津义弘的脸：“你好好的，别作死，不然好不了。”
岛津义弘点头如捣蒜一般，就差再来个五体投地的大礼了。
他是真吓破胆了。
不然以往常来说，下毒、暗杀、埋藏士兵刺杀，各种诡计早就用出来了。
可是这个家伙，一刀砍碎了天守阁啊。
得多不开眼的人，才会拿自己的命来赌。
尤其是贵族，命可金贵了。
万一没杀死赵肆，岛津义弘全家老小，铁定全完。
晚上，其他人都休息了。
为了安全，几个女孩都睡一起。
榻榻米上打地铺，拉妮还嫌弃人家地板硬。
真是无法理喻，居然在建筑物里还有这种睡觉方式。
那她是没见过在屋子里睡茅草的。
玛莲妮亚和赵肆在庭院里散步。
“你可把那个领主，整治的不轻。”玛莲妮亚背着手，跟着赵肆走。
赵肆摸了摸后脑勺：“还行吧。不就是拆了他一栋楼吗。”
天守阁一共五层，加一起能有个几十米高。
他把最顶层的望楼给噼开，导致整座天守阁，基本上是塌了。
想要修好是个大工程。
“这还不够狠吗？”玛莲妮亚笑着说道，“你拆他的城，可比打他的脸还让人难受。”
“谁叫他不懂事呢。”赵肆无所谓的摊开手，“活该嘞。”
走着走着，就到了樱花树下。
月光照在樱花上，确实有种清冷的美感和诗意。
“很漂亮的花。”玛莲妮亚看着樱花，“看起来，也很娇柔。”
“坐上去看看。”赵肆指着一根粗壮的树杈。
玛莲妮亚蹦起来，落到树杈上坐下。樱花树一阵抖动，落下樱花瓣。
月光、樱花、美人，这番美景非常难得。
赵肆把这个场景印在脑海中，画了一幅画。
值得留存起来。
赵肆靠在樱花树的树干上，抬头看树枝上的玛莲妮亚。
“师姐，你玩过骑大马吗？”赵肆问道。
“骑大马是什么？”玛莲妮亚没玩过童年游戏。
她的童年是在病痛中度过的。
赵肆站在玛莲妮亚下面，拍了拍后脖颈子：“来，骑上来。”
“骑上去？”玛莲妮亚想都没想，手一撑树枝，人就滑落下去。
双腿分开，正落在赵肆的肩膀上。
这人就骑在了脖子上。
赵肆双手扶着玛莲妮亚的双腿，稳稳当当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这就叫骑大马。”赵肆笑着说道，“孩子小的时候，都比较喜欢玩这个。大概是因为他们身子小，有成年人这么扛着，视线上会很舒服，还新奇。”
玛莲妮亚穿的是长裤和马靴，有点紧张，双腿夹着赵肆身子：“可是对于我来说，有点太高了。”
“放轻松，腿不用夹的那么紧，不会让你掉下去的。”赵肆扛着玛莲妮亚，在庭院里走一圈，又回到樱花树下。
玛莲妮亚微笑：“快把我放下来吧，都多大的人了。”
“又没别人，玩玩呗。”赵肆不以为意。
双手托着玛莲妮亚的双腿，将其举起来跃过头顶。
一松手，玛莲妮亚向下落，赵肆又双手扶了一把玛莲妮亚的腰，帮她平稳落地。
跟体操运动员似的，落地满分，姿势优美。
玛莲妮亚也是长腿细腰，修复好的身躯相当美观。
此情此景，总觉得不说点什么，就特别浪费似的。
“师姐，我觉得，我喜欢你。”赵肆脱口而出。
“嗯。”玛莲妮亚往前走两步，转身正对着赵肆，“你把我的行李箱拿出来。”
赵肆不明所以，搞不清玛莲妮亚是个什么态度。
只能从物品栏里搬出玛莲妮亚的行李箱。
一口大箱子。
玛莲妮亚打开箱子的锁，在衣服堆下面，找出来个小箱子。
再打开小箱子，露出里面的几卷羊皮纸来。
“你看看这个。”玛莲妮亚拿给赵肆看。
赵肆一看，顿时觉得头大。
羊皮纸卷好，扎着丝带，外皮上写着每一卷的名字：
等等等等，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米凯拉什么时候准备好的？”赵肆瞪着义眼。
看笔迹就知道是谁写的。
“出海之前。”玛莲妮亚笑着说道，“哥哥说，等时机到的时候，让我们得先填好这些。”
俩人这个关系，这个状态，很多事其实已经心照不宣了。
就差捅破窗户纸。
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只有细水长流。
纸门后面，有人在偷窥庭院中的情况。
“哇哦，表白了，不过为什么拿出个箱子？”梅琳娜摇晃着海莲娜，有些不解。
“太好了，终于要在一起了。”海莲娜晃着身子，用手指抹了一下眼角，有一种自家猪会拱白菜的欣慰。
“怎么这样？”拉妮冷哼一声，“睡觉去了！”
494.月光
书房内，两道身影挑灯夜战。
赵肆找到了一丝为了不挂科，而熬夜的感觉。
以前工作都没这么卖力气过。
长桌上每一份调查问卷，都摆放的整整齐齐。
赵肆和玛莲妮亚都在奋笔疾书。
问卷、测试题，都是两份，一份给赵肆，一份给玛莲妮亚。
俩人都得填表格答题。
他俩交往谈恋爱的经验都非常少。
为了这一天，米凯拉可谓是煞费苦心。
“师姐，咱们一定要写这么多文件吗？”赵肆的笔尖在羊皮纸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笔走龙蛇，快速填写、回答着那些问题。
“哥哥说：爱情是感性、冲动的，但是想要相处的好，就必须要有理性。”玛莲妮亚头都不抬的回答，“如果只会顺从于欲望，那与牲畜无异，爱情也就没那么宝贵。”
“好像挺有道理。”赵肆点点头，“不过，师姐啊，其实我这是第一次跟人表白。”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表白啊。”玛莲妮亚的笔尖顿了一下，而后又快速书写。
“是这样啊。”赵肆左手托腮，看着玛莲妮亚。
这感觉特别的奇怪。
刚刚在樱花树下，完成了一场表白，结果什么都没干呢，就在这里刷题。
他们可能是这世上最怪异的一对了。
没有互诉衷肠，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是一种特别独特的状态。
这俩人，算是从战友情一路上升到了亲情。
感天动地的爱情阶段，跟交界地的一场场冒险和战斗，重叠在一起了。
攻克强敌、修复身躯、调整艾尔登法环。
太多的事情与男女情感叠加在一起。
其实很多人都觉得他们该是一对，不然米凯拉也不会准备这么多了。
当初在交界地的时候，光顾着干大事了，没工夫搞对象谈恋爱。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仗总有打完的那一天，人还得过日子。
聪明如米凯拉，自然猜得到，出去旅个游玩一玩，人放松下来就该动这方面的心思了。
但是玛莲妮亚对爱情是空白的状态。
从小身陷腐败，后来又全心全意的放在流水剑上。
总是在跟猩红腐败作斗争。
赵肆呢，一看就是个傻大憨，不像是个懂感情的人。
米凯拉其实也没这方面的经验，但是他看的书多，见得人和事多。
行走交界地，见过幸福的家庭，也见过不幸的家庭。
根据各式各样的事例，来进行总结，然后写成了不同的调查问卷、试题。
还在没有那种“妈和媳妇掉水里先救谁”的脑残题目。
这东西有用吗？用处其实也不是太大。
就算让赵肆和玛莲妮亚考个证件，都未必真的能维持幸福。
只是赵肆在做题的过程中，大概也明白了米凯拉的用意——冷静与思考。
“是不是米凯拉说的，要是咱俩走到这一步，就把这些问卷拿出来？”赵肆问道。
玛莲妮亚回答：“是啊。”
“原来如此。”赵肆越发的明白了。
米凯拉就是故意的。
怕两个年轻人太冲动。
情投意合、干柴烈火的犯下错事，以后后悔可就麻烦了。
“谈恋爱还有实习期，还要互相打分呢啊。”
赵肆看着写的差不多的问卷，觉得看到了希望。
“对，要磨合。”玛莲妮亚有些许疲惫，伸了个懒腰。
玛莲妮亚手里拿的是《实习女友》。
赵肆手里的则是男版的。
是《恋爱实习表格》的分支版本。
“人与人生活在一起，会有很多鸡毛蒜皮的琐碎事，谁都无法避免。”玛莲妮亚念着纸上的文字。
“而且彼此之间还会看到非常丑陋的一面，不像约会时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赵肆也念出声。
“师姐，你睡觉磨牙吗？”
“师弟，你打呼噜吗？”
二人说完，便相视一笑。
“你见过我最惨的时候。”玛莲妮亚说道。
“你也见过我最弱的时候。”赵肆的笔停下。
这时候，就忍不住回忆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玛莲妮亚还是残疾的。
赵肆还是一个只会动嘴皮子耍小聪明的菜鸡。
“相比之下，还有什么比那些更难让人忍受呢？”赵肆没有任何犹豫的填好表格。
“说的是啊。”玛莲妮亚也很赞同。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玛莲妮亚也填好表格。
“何止是很多，是太多太多了。”赵肆进行纠正。
“真的确定要在一起？”玛莲妮亚还是有些许的疑问。
“我是有这个想法，师姐你觉得呢？”赵肆反问玛莲妮亚。
之前表白还没有回应呢。
噼里啪啦一堆纸先蒙在脸上，唰唰唰废了不少墨水。
幸好这个笔墨之类的小玩意儿，物品栏里都有，不用麻烦别人，也不用让人知道俩人谈恋爱之前，得先做题了。
这种事，跟别人说的话，一定会被笑死吧。
尤其是大多数人，在感情上都比较随便。
不随便的，那就是家族之前的联姻，政治婚姻之类的。
很多人还是处在一个为了结婚而结婚，为了生孩子而生孩子的阶段。
因为到了那个岁数，不结婚生孩子，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而且结婚生孩子的年龄都偏小。
甚至于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先生新孩子了。
赵肆这种算是晚婚晚育的代表人物了。
“婚后生几个孩子这件事，师姐你怎么看？”赵肆又拿着另一份问卷，询问玛莲妮亚。
“嗯……没想过，”她摸了摸手臂和脸，“我不是很想有孩子。”
一说这话，她的头低下去了。
这事是有原因的。她跟米凯拉，都是生下来就有毛病。
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变得正常。
若是遗传了怎么办？
他们的力量可是能靠血脉相传。猩红腐败是玛莲尼亚的一部分。
生下来的孩子，要是也被腐败侵蚀怎么办？
单是腐败还在其次，谁都说不准会不会有其他新毛病。
简单说就是她怕生孩子，怕生出来的孩子不健康，受到未知原因的折磨、不幸福。
“你要是不能接受的话……”玛莲妮亚有些惆怅，说的话都拖长音。
“无所谓。”赵肆摆摆手，“少生优生，幸福一生。反正咱们也不需要孩子来养老。要是我们都不老不死，再生一大窝孩子，我也摸不准会出什么事。”
想想一帮小半神，噼里啪啦因为点鸡毛蒜皮的事打起来，打的不可开交。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其他人跟着一起遭罪，岂不是糟糕。
万一再来点什么预言：你会被自己的儿子推翻！
多给自己添堵啊。
“你居然，能接受。”玛莲妮亚有些惊讶。
赵肆把额头贴在玛莲妮亚的额头上：“当然咯，什么时候想，什么时候再说呗。我们又不是只能活短短几十年。”
可算是能像正常情侣一样互诉衷肠了。
他俩这边腻歪着，另外三人没有热闹看，就早早的钻被窝了。
拉妮睡得早，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
她做梦了。
倒不是梦见今天的事，而是梦见了从未见过的景象。
梦中，天上的月亮越来越大。
本该银色的月亮，流下了血红色。
血红最终把月亮染红。
月亮越来越大，离拉妮越来越近。
拉妮都快分不清楚，究竟是月亮来找她，还是她飞上了月亮。
随着月亮变大，上面的事物也越来越清晰。
亭台楼阁都看得见，却是一番被推平毁灭的状态。
里面许多天女、神人，都全身是血，死的横七竖八。
血喷涂的到处都是，俨然是一片尸山血海。
而在月亮的正中央，有一道身影被钉死在上面。
看起来雍容华贵，美貌无双，比拉妮都不差。
模样分不出是男是女，或者说可男可女。
黑色长发披散着，月白的长袍被血侵染成红色。
胸口上插着一根木石制成的长矛。大量的血水从伤口处喷涌而出，化作血海。
染红月亮的血，都来自于他。
看到这一幕，拉妮愣了一下，眉头皱起来。
她并不觉得害怕。又不是什么无知少女。
脑子里稍微一转弯，就琢磨出来：“你找我有事？”
这话一说出来，被钉死在月亮上的尸体，眼皮子张开，露出白眼球。
白眼球再向下转动，露出涣散的黑眼童。
被凝固的血块堵住的嘴，勉强的张开：“救、请救救……”
声音也偏中性。
拉妮摇头摆手：“不行不行，你这样一看就没救了。”
“请，救救，姐姐。”他终于把话说完全，“救救我的姐姐……”
“不行不行，我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的姐姐是谁。”拉妮还是在摇头。
“天、天照……我的姐姐，”尸体还想要挣扎着说些什么，“……救她。”
留下最后遗言，他终于不再动了。
而拉妮也从梦中醒来，张开眼，看到天光大亮，太阳已经出来了。
“起的挺早。”玛莲妮亚已经穿戴整齐，准备要出门。
拉妮揉揉眼睛：“你晚上回来了？”
“当然，不然我去哪？”玛莲妮亚要去晨练。
“我还以为……”拉妮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低着头揉了揉脸颊，“我做噩梦了。”
“要谈心吗？”玛莲妮亚的状态，看起来更像是姐姐。
拉妮点头：“我认为，这趟旅途不会轻松。”
“嗯，尤其是星空之神做噩梦的时候。”玛莲妮亚认可拉妮的说法。
星空、死亡、梦境，这都是不寻常的东西。
有异样的征兆，那一定说明出事了。
495.征兆
拉妮与玛莲妮亚，走出了屋子，进入了茶室，来聊昨晚的梦。
二人坐好。
拉妮问道：“昨晚上你俩干嘛着？”
“嗯？我俩什么都没干啊。”玛莲妮亚觉得奇怪，不懂拉妮怎么会关心这种事，“你不是要聊梦吗？”
“哦哦，”拉妮又揉了揉脸颊，“咳，这个吧……”
从头到尾，把梦给玛莲妮亚讲了一遍。
红月亮，月亮上死亡的神祇。
种种异象，每一样都很不寻常。
玛莲妮亚回忆起昨晚看见的月亮：“昨晚的月亮，挺正常的啊。”
“因为咱们是在芦苇地，”拉妮说道，“如果天上的月亮真的出了事情，然后被神祇掩盖了事实，咱们也看不出异状的。”
“你的意思是说：一个神杀了另一个神，并且掩盖了罪行。”玛莲妮亚听懂了拉妮的意思。
拉妮点头：“就是这样。只有这个可能。”
“听闻芦苇地大大小小的神特别的多。但是总会有领头的神。”玛莲妮亚捏着下巴，“如果是上面出了大问题，那下面乱成这样也就合理了一些。”
她指的是人间战乱、妖魔当道。
主要也是拿交界地的经验，来推算芦苇地。
在交界地的时候，他们这几位半神不说打仗，交界地轻易打不起来。
指着凡人想要点燃全交界地的战火，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以此类推，芦苇地的神不管用了，人可不就乱成了一锅粥。
打的芦苇地乱七八糟的。
“那你是怎么梦到他的？”玛莲妮亚问道。
“嗯……”拉妮点着下巴思考片刻，“有没有可能，他是本地的月神，跟我的权能相似，所以能对上号，才能给我托梦。”
玛莲妮亚不会遇到这种事，主要是因为她太偏门了。
出了交界地，实在找不到腐败、疾病、毒这方面的。
想跟她联系，河神、水神还更靠谱点。
然而她还没接触到，有足够神力能给她传信的水域呢。
相比之下，还是月亮的覆盖面积更大，能更加方便的传信给拉妮。
“那为什么找咱们求助？”玛莲妮亚觉得奇怪。
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外人。
芦苇地发生了问题，芦苇地自己人为什么不解决？
拉妮歪着头说道：“嗯，会不会是他们自己已经没有能力解决了？”
梦中，月亮上的神被钉死在自己的地盘上。
留下的遗言是救他的姐姐。
一个叫天照的神。
“从遗言上来推断，这里的神应该也是个大家族。他的姐姐地位在他之上，可能有一定话语权。结果这个姐姐需要别人来拯救，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玛莲妮亚有条理的进行了分析。
“就是这样，已经到了不用外力，就无法行动的地步！”拉妮一拍手，“如果自家能解决的话，肯定是不会向别人求助的。”
“看来师弟想要做的事，能找到一个根源了。”玛莲妮亚问道，“怎么样，你想帮忙吗？”
本地的月神给拉妮传信，当然要询问拉妮的意见。
拉妮要是说：太麻烦了，不管了，我们去玩吧！
那这事就算了，随他的便。
拉妮要是说：管一管吧。
那就去找赵肆聊一聊，大家一起研究一下。
帮不帮忙，全在人一念之间。
主要看有没有空闲、有没有时间。
能力方面倒不是很担心。
在芦苇地想让这帮人吃瘪，不太容易。
当面锣对面鼓的硬打，芦苇地胜算不高。
除非是拿出什么规则类的宝物或者能力。
比如一下就能把人给收进去的瓶子之类的。
然而，芦苇地没有。
想找到能压制赵肆的东西，很难。
俩人把这件事敲定了，就走出了茶室。
这时候海莲娜和梅琳娜刚醒。
海莲娜是真睡踏实了。
梅琳娜其实在拉妮醒的时候，就也醒了。
不过听她跟玛莲妮亚说悄悄话，梅琳娜就装睡没起来。
等她们俩走了，梅琳娜才跟海莲娜一起起来。
梅琳娜以为拉妮要跟玛莲妮亚，好好聊聊昨天晚上的事呢。
她想避免不必要的尴尬。
这事里没她，纯属是看热闹的。
能看热闹就行，没什么别的要求。
附身在她身上的斯卡提亚，其实主要目的也是解闷，从赵肆这里找乐子。
“哎呀哎呀，居然就这么在一起了！”斯卡提亚抱怨着，“明明应该百转千回，多一些坎坷才对啊。”
“你这么大一道坎儿，都跨过去了，还能有什么坎坷。”梅琳娜毫不留情的吐槽斯卡提亚。
“那他得好好谢谢我。要不是因为我，他怎么跟玛莲妮亚搭上关系、怎么解救葛德文、怎么感情升温。”斯卡提亚这纯属是胡搅蛮缠。
甭管跟她有没有关系，都硬说出关系来。
好像她有多大功劳似的。
“怎么，他俩在一起你不开心啊。”梅琳娜压根不接斯卡提亚的话茬。
“我？我怎么不开心。”斯卡提亚赶紧改口，“不对，我有什么可开心的！”
“你先搞清楚自己要说什么吧。”梅琳娜叫上海莲娜，要去洗漱。
院子外面的双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像是在宣泄斯卡提亚的郁闷。
“哎哎，有件事跟你说一下。这个芦苇地的冥界，似乎有些不对劲。”斯卡提亚难得说件正经事。
“怎么不对劲？”梅琳娜问道。
“嗯……”斯卡提亚沉吟片刻，才重新说道：“嗯，好像他们这里的冥界职能有问题，有一种不好用的感觉。”
“说的太模湖了。”梅琳娜说道，“你是不是太长时间不与人交流，语言功能有点降级？”
“哎呀，具体出了什么问题，去看看不就晓得啦。”斯卡提亚说的很随意，“总之，我有一种这里的灵魂，无法找到归宿的感觉。”
“好巧啊，正好跟这里妖怪多对上号了。”梅琳娜对芦苇地进行过一定程度上的了解。
“确实巧得很。”斯卡提亚稍微认真一些，“芦苇地的怪物，能靠吃人的灵魂壮大自身，然后战乱导致很多人死亡，灵魂还不能正常的进入冥界。巧的过头了。”
“是啊。”
梅琳娜和海莲娜准备好，要去吃早餐。
赵肆早就在等她们了。
吃饭的时候，聊起了芦苇地的起源。
“知道芦苇地为什么叫芦苇地吗？”赵肆问道。
其他人纷纷摇头。
赵肆笑着说道：“因为这片大地是在芦苇上建立起来的。”
“这是个创世神话，说是有五位没有形态的别天神，创造了这个地方。起初只有大海和漂浮的土地，后来在海中长出来芦苇撑住了土地。”赵肆进行了简单地解释，“所以人类生活的地方，被称为苇原。这也是咱们叫这里芦苇地的原因。而神族居住在高天原。”
人家起名字都不是乱起的。有根源。
拉妮听了这个故事，问道：“那天照是干嘛的？”
“哦，”赵肆有些许惊讶，“你怎么知道天照的？从理论上来说，天照是这里的太阳神，也是信仰中地位最高的。统治其他神和人。”
五个别天神，是论外的东西，不计算在内。
天照以及其他神的父母，也很少被提及。目前来说，管事的就是天照。
拉妮点点头：“果然如此，那个天照啊，遇到麻烦事了。”
如此正好将她的梦，讲给了赵肆听。
赵肆听了之后大感意外：“居然还做了这种梦，我倒是什么都没梦到。”
“这里的神想要联系你，估计比救自己还难。”玛莲妮亚在一帮忍不住吐槽，“你太迟钝了。”
“不是啊，我的感应很敏锐的。”赵肆撇撇嘴。
“那得看是什么事。”梅琳娜跟着一起吐槽。
海莲娜吃下面条，抬头：“好麻烦的样子。还是昨晚比较开心，该做的事情终于做了。你就是太迟钝了，才拖到现在。”
她是完全状况外。跟梅琳娜一样，这事里没她。
跟神啊创世啊之类的比起来，她更关心赵肆的生活以及情感。
“啊？”赵肆歪着头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啊什么啊，很明显她们都知道了。”玛莲妮亚戳着赵肆的脑袋。
“啊？”赵肆依然是一脸懵逼。
“你装什么傻。”玛莲尼亚翻个白眼。
梅琳娜笑着说道：“你们什么时候开订婚宴会，然后再开结婚宴会啊？”
“啊？”赵肆的脸垮下来，“你这问的也太长远了吧。”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能参加个婚礼，不也挺好玩的。”梅琳娜吃掉手中的饭团。
“还没有这方面的考虑，”玛莲妮亚说道，“而且我觉得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芦苇地的情况吧。有没有什么想法？”
“光这么说，太抽象了，咱们边走边看吧。神也不是那么容易死的，要是路上再碰到了什么异状或者指引之类的，那咱们就顺着走。要是没有呢，就算他们运气不好。”赵肆做了决定，“咱们照常游山玩水，然后解决掉那些妖怪。”
战书都下好了，芦苇地有骨气的妖怪，肯定在做准备了。
他做了决定，那其他人肯定都没意见。
吃完饭，自然是离开岛津家的地盘。
这里已经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岛津义弘已经被赵肆折磨的，仅仅一天头发白了不少，脸色铁青、腮帮子塌陷、黑眼圈特别重，眼睛里全是血丝。
把心力憔悴都给写脸上了。
再多住几天，岛津义弘能直接猝死。
根据赵肆的了解，他住过的村庄也被保护起来，里面的村里都得到了不少补偿。
岛津义弘的侄子，年纪轻轻的岛津丰久带着人四处巡逻，清除领地内的妖怪。
他这个侄子特别愣。
见识过赵肆的威能后，瞪着一对牛眼睛就嚷嚷：“我要拜他为师！”
结果就被岛津义弘和岛津家久按在地上。
开什么玩笑，这尊瘟神快被送走才好，还拜师父。
得疯成什么样的人，才有这种想法。
赵肆打个呼哨，他的怪马从天而降撞破围墙，落在了院子里。
众人骑着马，往北方而去。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景点要去，就是走到哪，觉得不错就停下来瞧一瞧看一看。
芦苇地因为地形的原因，导致瀑布很多。
他们的下一站地，就是一处瀑布。
大瀑布水量很大，附近的人都靠这处水源生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村镇里的人都病殃殃的。
可把治病的老和尚给累坏了。
496.瀑布
在萨摩的东北方，有一处名叫“望川”的瀑布。
瀑布下面的大湖附近有城镇叫望川城，周围分部村庄。
这些人全都靠瀑布作为水源生活。
而在瀑布边上有一座望乡寺。
具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恐怕已经无人知晓了。
望乡寺的正殿内，供奉着的是很寻常的不动明王。
泥胎塑像，颜色剥落，都不太能看出神圣威严的感觉来了。
这里的香火还不错，毕竟靠着一座城呢。
很多人都爱来这里上个香、拜个菩萨。不动明王又叫不动尊菩萨。
据说本寺的住持无明上人是个得道高僧，已经活了有一百岁有余了。
人有比较朴实的观念：活得长，不一般。
无明上人能长寿，必然有与常人不同之处。
能想到的自然是佛法无边。
望乡寺也确实有好名声。
在无明上人的带领下，时常行医救人。
更重要的是寺庙里有僧兵。
这些拿着薙刀，信仰坚定，又身强力壮的僧兵，对于地方的安定起到了积极作用。
望川城说是一座城，城墙也就一米多高，里面没有天守阁这种配置。
军事力量不强。
要是有个什么土匪、残兵败将的，流窜到这里，望川城的人要想保护自己都不太容易。
僧兵就成了一股很可观的力量。
正因如此，人们时常感念望乡寺无明上人的恩情。
香火才能这么旺。
凡事都是有道理的。
前些天的时候，出现了疫病。
村镇的人都上吐下泻，脸色发青。
虽然不至于立刻毙命，但也很严重。
大家自然想到了去望乡寺求药。
望乡寺不负众望，真的调制出了草药来减缓大家的病症。
出面处理疫病事件的，并非是无明上人，而是他的师弟无休和尚。
说是无明上人年事已高行动不便，不方便出来抛头露面，在内殿静养。
无休和尚带着僧众，为大家诊治、调配草药，收取一些报酬。
来这里的善男信女，觉得很合理。
和尚们只是要了些辛苦钱而已，要价不算贵。
今天照常卖完了药，无休和尚的徒弟智空问道：“师父，干嘛不把药卖贵点，这样寺里不是能赚更多钱吗？”
“胡说，”无休的白胡子颤抖一下，“草药是山里长得，只是我们将其采来磨成药而已，要点辛苦钱就行了。你想要多收钱，这是起了贪念！”
年轻的智空很委屈，因为这么一句话，他受罚，挨了师父几禅杖。
又跪在不动明王像前忏悔。
晚上，明月高悬。
正殿内一点灯光都没有。
只有穿着月白袈裟的智空，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默念着经文，向拥有无上大威能的不动明王忏悔。
愿不动明王的金刚慧剑，能斩却心中杂念。
希望能够开智、悟空。
没事乱说话干嘛。
智空就是很后悔，难怪师父总说让闭紧嘴巴呢。
出家人随便乱说话，是犯恶口业。
死后被投入拔舌地狱受苦，想想都觉得恐怖。
念经的时候，忌讳胡思乱想。
智空又偏偏想的特别多。
眉头慢慢的就皱了起来，已经幻想到自己下地狱的场景了。
斑驳的不动明王像，只有月光的大殿，孤身一人敲着木鱼，不远处有瀑布落入湖中的“哗啦啦”水响声。
这个时间段，这个气氛，他想的又多。
好像不出点事，都对不起这个年轻的和尚了。
智空觉得有点累了，活动一下脖子，抬头望了一眼不动明王，就觉得凋像有些邪异。
不动明王本来就长得不好看。
浑身青黑。
脸上是忿怒的样子，双眼圆瞪，獠牙刺出下嘴唇。
真真的青面獠牙。
端坐在石台上，背后有熊熊燃烧的勐火。
右手持利剑，左手持绳索。
说实话，不认识他的人，看见都得觉得是个妖怪。
可偏偏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菩萨。
智空从小就看不动明王，白天晚上的早就习惯了。
倒不至于说被凋像吓哭咯。
而且凋像年头太长了，颜色斑驳面容模湖，威严程度减少了很多。
可是刚才看一眼，就觉得凋像脸上泛绿光。
智空揉揉眼睛，觉得自己是看错了。
赶紧闭上眼睛，加紧了敲木鱼，发出“冬冬冬”的清脆声音。
嘴唇嗡动，念出了声：“南无三曼多……”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不动明王保佑。
智空的木鱼声越来越急促，念的也越来越快。
证明他的心越来越燥，有恐惧感围绕在身旁。
刚才瞥一眼凋像，那不动明王冒绿光的样子，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怎么都挥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脑海中印象很深的不动明王，模样改变。
脸上长出一只大眼珠子，张开一张血盆大口，要择人而噬！
智空让自己给吓得，脑门上全都是汗。
月光下的秃脑袋都反光了。
睁开眼，再看一眼不动明王。
“啊？！”
尖叫出声，黑暗蒙眼。
血液喷涌，泼洒在地板、凋像之上。
血腥气四处弥漫。
早上的时候，无休和尚来找自己的徒弟，结果看见了这满处血污的场景。
地上只留下一只僧鞋。
吓得老和尚瘫坐在地，高呼一声：“智空！
双眼翻白，一口气没提上来，“咕冬”翻倒在地上。
听见异响的僧人们赶紧跑出来，抢救无休和尚。
揉前胸、摸后背、掐人中，一套工序特别熟练。
他们没少治病救人。
另有僧兵检查正殿，微微叹气：“按这个出血量来看，智空师兄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僧兵没少跟人交战，除魔卫道，杀过不少恶人。
比起其他僧人，要更加了解生死之事。
无休和尚好不容易转醒过来，手指颤抖着伸出来，指着正殿：“智空，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难道寺里面有恶贼混进来吗？”
僧兵赶紧回答：“我们这就去查看。”
望乡寺有僧兵把守，一般的人贼闯不进去。
更何况，一般的贼也不去偷寺庙。
因为偷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就算偷出法器，销赃的时候也容易引起麻烦。
更何况杀和尚呢。
得不偿失。
僧兵们活动起来。寺庙他们也非常熟悉，全都给翻了个遍，恨不得挖地三尺，但是没找到陌生人。
“我师兄的房间去了吗？”无休和尚问道。
僧兵点头：“当然。在智远师兄的带领下，我们见过了住持。他那里一切如常。”
出了这么件事之后，无休和尚精神状态远不如从前。
但是草药还得调配，生病的人还在增加。
来寺里祈祷、供奉的人越来越多，功德箱倒是肉眼可见的满的越来越快。
真不知道是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最近发生的事。
除了留下血迹和一只鞋的智空之外，有人发觉村镇里也有人失踪，不知去向。
不知根源的病、时不时的有人失踪。
一片阴云，笼罩在望川瀑布的地界之上。
就是这么个时间段，有一波快乐的人进入了这片地界。
赵肆旅游团，嬉笑着往瀑布的方向走。
“芦苇地啊，山多水多，所以瀑布多。”赵肆说道，“倒也未必是什么壮丽的大瀑布，也就是些小瀑布罢了。不过很多人都生活在瀑布周围。”
“你说的这些，不还是向路上的老婆婆打听的吗。”玛莲妮亚忍不住吐槽赵肆。
“那不重要，现学现卖也是我的本事。”赵肆一点不在意。
俩人对视一眼，都能看见绵绵情意。
眼神都拉丝了。
“幼，”梅琳娜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你们俩个注意点。不至于吧。谈个恋爱，处处感情升温。”
没想到赵肆害羞了，挠着脸看天：“哪有，就是正常的看看人罢了。要不我也看看你。”
“别了吧，我可受不了水鸟乱舞。”梅琳娜撇着头闭着眼，根本不接赵肆的话茬。
赵肆摇摇头，真是拿梅琳娜没有办法。
简直是行走的吐槽机。
“就是，胡说八道什么。”玛莲妮亚也反驳，“我怎么会砍你呢，要砍也是砍他。”
“才不信你会砍死他呢。”拉妮撇着嘴，也加入到吐槽的队伍里。
“就是、就是！”海琳娜也很起劲，“你们两个注意点，影响多不好。平时勾肩搭背的，都腻在一起了。骑个马还眼神交流。一个骑士，一个神，让别人怎么想？”
“对了，你俩怎么也该有个定情信物之类的东西吧。”海莲娜继续说道，“我记得，两个热恋时期的情侣，都会用一些配套的东西。”
“咋，我们还得穿情侣裤衩啊？”赵肆扭着头逗海莲娜。
“你正经点！”玛莲妮亚抬腿踹了赵肆一脚。
赵肆呵呵笑，胯下怪马发出抗议声。
“说正经的，我确实考虑过这个问题，并且在做一些准备。”赵肆捏着下巴，“我觉得那将会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
“你个武夫，能想出多浪漫的事。”梅琳娜一个劲地摇头。
“呃……”
这句话把赵肆给噎的啊。
玛莲妮亚赶紧说道：“也没什么的，他的战甲上不就有我的飞翼吗。”
拉妮点头：“原来早就有贼心。你个米凯拉骑士，用的是玛莲妮亚的标志。你是时刻带着她，衣服上都带着纹章。”
“哎嘿，不愧是公主，思维就是很敏捷。”赵肆一点都不反驳，“我这是时时刻刻心里都有师姐。”
谁知道玛莲妮亚又踹了他一脚：“别总胡说八道，管着点你的嘴。”
赵肆装着要摔下马背：“真没胡说呀。”
惹来一众笑声，谁都知道他摔不下去。
只有怪马打着鼻响，对这帮人很不满意。
人和人的悲欢都不能共通，更何况是马呢。
离望川城近了，赵肆一提鼻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玛莲妮亚也察觉到不对劲。
感应最为敏锐的二人，最先察觉到异状。
“这地方，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赵肆眉头紧锁，“刚才路过战场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
他们之前路过了一处到处是尸体的战场。
不知道是谁和谁打的，留下一地死尸没有收拾，就撤走了。
乌鸦、野狼、野狗等动物，可算是开了荤。
遗留的刀枪弓箭和铠甲，也有些被拾荒的人捡走再利用。
但是前方的气氛，跟战场那股肃杀之气又不同。
“这个地方，正在达到一种死亡的临界点。”梅琳娜说道，“战场是生命已经死亡的状态，而这里，是生命在死亡线挣扎的状态。”
“是这样吗？”赵肆知道这方面，梅琳娜是专家。
“像是有人在维持平衡。”梅琳娜眨着眼睛，那只宵色的眼眸，闪动着异光。
“然后呢？”赵肆想知道更多。
“然后？”梅琳娜声音发冷，“人为的想要玩弄生死，必然招致大灾祸。所有活人都死绝还在其次。以芦苇地的状态，没准会诞生出什么麻烦的东西来。”
“只能是诞生出个妖怪来。”赵肆很是不满，“看来，有人在作死。”
“我先去前面看看，”玛莲妮亚说道，“我感应到了疾病。”
说着话，玛莲妮亚拍马飞驰，向着感应到的方位而去。
497.湖底
玛莲妮亚策马狂奔，绕过了望川城和外面的村子，径直来到了望乡寺前。
双眼望去，能看到寺庙、瀑布和湖水。
瀑布下面有水车，湖里有引水渠，为居民提供农用和日常用水。
能看出是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状态。
人类也是自然中的一份子，需要自然资源才能生存。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湖边有人在钓鱼，听到背后的马蹄声，回头看到了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也看到了钓鱼人。
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双眼浑黄，满脸皱纹。
一看就知道岁数特别大了。
钓鱼人抬头仰望着玛莲妮亚，觉得是见到了天人。
那可不。
一个比芦苇地成年男人还要高的女人，有着一头红头发。
从长相到身材，没有比这更标准的御姐了。
钓鱼人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他觉得这个动作是最合适的。
发自内心，没有人逼迫他，自然而然的跪拜。
认为自己看见了最为神圣的事物，再多看一眼，眼睛就会瞎掉。
他这个决定是明智的。
要是盯着乱看，结果眼睛被猩红腐败腐蚀掉，也不是不可能。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玛莲妮亚问道。
“疾病，很多人得了怪病。”钓鱼人低着头说道，“又有很多人失踪。”
“那你怎么没事？”玛莲妮亚低头看了看钓鱼人。
“我吃了药，在那边的望乡寺，和尚们会买草药。”钓鱼人说道，“但是最近卖的越来越贵了。”
“越来越贵。”玛莲妮亚望向寺庙，能看到敞开的大门内有人跑出来。
看起来是个少年，抱着药包在跑。
后面追出来的僧兵，用手中薙刀的长刀杆，敲在少年的脑壳上。
少年身子软倒下去，然后被僧兵拖走。
玛莲妮亚看到这一幕，心中疑惑大盛：“那是正常的情况吗？”
“啊，不好说。”钓鱼人说道，“寺里的和尚都是慈悲为怀，他们只会对来这里的土匪使用暴力。可能，是偷东西吧。”
偷东西被打，想想好像也合理。
玛莲妮亚对芦苇地的宗教文化不是太了解，也没觉出有什么太奇怪的地方。
这方面的事，还是得问问赵肆，才能更清楚。
事实上芦苇地的宗教也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佛教徒们与地方诸侯联合，拥有自己的地盘，并且豢养僧兵。
僧兵同样是不可小觑的一股力量。
甚至会决定战争的走向。
曾经织田信长就屠杀过比叡山的僧众，拿下了“第六天魔王”的称号。
后世的人往往把和尚们设计成一个悲惨弱小，任人宰割的形象。
却忽略了他们其实并不弱，有军费、有兵，通过宗教获得了大量信徒的支持。
俨然是隐藏的一路诸侯，堪称是地上佛国。
而且这帮和尚不守清规戒律，好酒好色，是一帮花和尚。
各种恩怨情仇，难以言说。
但是和尚被杀，不算冤。
织田信长为了霸业而屠杀，管他叫魔王，也不算黑。
乱世之中，又有几个能被称为好人呢？
玛莲妮亚翻身下马，来到了湖水边，伸手指触碰水面。
流动的水，不是太清澈，里面有鱼虾。
但就是在湖水里，玛莲妮亚感应到了异样。
赵肆那边也看出这地方不对劲来了。
城镇、村庄，到处是一片缟素。
人们都是哭哭啼啼的。
随便一打听，就是有人家里死了亲人。
有的干脆死绝户了，尸体停在望乡寺内。
白皮棺材在路边上排列的到处都是。
“卡卡卡”
“当当当”
“唰唰唰”
还有工匠在抓进了制作棺材，工具敲打的声音，配合着哭声，显得异常的刺耳。
人们骨瘦如柴，看起来就是得病的样子。
可见了赵肆还是行跪拜大礼，因为都没把他当做是凡人。
凡人不会长的那么高大壮硕，不会有一双冒光的金石眼睛。
更不会骑一匹凶恶的怪兽。
普通人的认知，对赵肆的定位还挺精准的。
稍微打听一下，就能知道这里的人饱受痛苦，且无计可施。
望乡寺的草药一直都有用，但是不能治本。
而且卖的越来越贵。
很多人已经吃不起了。毕竟还是穷人多。
富人为了吃得起药，对穷人的剥削更加严重。
整片瀑布地区，处于崩溃的边缘。
再这么下去，按照梅琳娜所说，比人全死光还要麻烦的东西，必然会诞生。
无数的灵魂，无尽的怨念。
赵肆光是幻想一下，就知道会有多麻烦。
搞不好会根据这块地皮，诞生出概念级的妖怪。
依托于某种概念，或者是人类的思维而存在，无法被根除。
即使是找阴阳师来封印，都会时不时的跑出来作乱。
一般故事都是这么设计的。
赵肆听了本地人的描述之后，眉头就皱了起来。
“看来咱们看风景的时候，得顺便解决一下这里的麻烦了。”赵肆说道。
“我倒是能留下来帮忙治病。”海莲娜说道，“他们的病似乎是某种毒素，我用祷告应该就能治好。”
没错，海莲娜的祷告能恢复能解毒。这是指头女巫该有的能力。
梅琳娜说道：“我留下来陪着她。”
“我也留在这里好了。”拉妮说道，“看看能不能帮帮忙。真是的，到处死人，搞坏心情！”
有梅琳娜和拉妮在，海莲娜的安全无需担心。
赵肆选择了去寻找玛莲妮亚。
二人是在湖水边碰头的。
“来的还挺快。”玛莲妮亚搅动着湖水，“感应出什么来了吗？”
“没有。”赵肆摇头，“但是我觉得这里有死气。”
“你又不是梅琳娜。”玛莲妮亚捧起水，也没看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我有一个笨办法。”赵肆微微一笑，身上浮现出战甲。
这一次，战甲发生变化。
从坚实的重甲，变换成了潜水装备。
紧贴身流线型的潜水服，头上戴着视野开阔的潜水头盔。
赵肆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说道：“既然觉得水里有问题，那我就下水看看好了。”
话一说完，他一个勐子扎进了水里，溅起不小的水花。
人一入水，背后的推流器就喷出了重力波，推着赵肆往湖水深处而去。
越是往水里走，能见度就越差。
不过问题不算大，一团巨人火焰顶在头顶，照亮了周围的水下世界。
赵肆如水中的剑鱼，噼开水波，探查着水底。
湖里的鱼虾都识趣的躲开，不敢惹这个突然入水搅动的巨物。
湖底多得是水草、乱石、淤泥，没看见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会不会是玛莲妮亚感应的有问题？
转念一想，他们流水剑传人，感应从未出过错。
玛莲妮亚以前没错过，现在更不会有错。
赵肆控制着自身，利用重力站在水底，把感官开放到最大，感应着湖水中的一切事物。
一点一点的挑选、屏蔽，忽略掉那些鱼虾、水草。
想要抓住那一丝丝异样。
也就是他在湖边说过的“死气”。
这方面，他确实不如梅琳娜专业，但好歹也是进过灵魂世界的活人。
再迟钝，也会变得敏锐起来。更何况他本就不迟钝。
忽然，感应里察觉到了异物，立马运转重力，将那样异物给揪出来。
“咕噜噜”
水底一个劲的冒泡，在湖底淤泥深处，一口棺材被拽来出来。
红漆棺材，外面拴着一匝又一匝的绳子。
绳子上贴着的白纸符，居然没有被水泡烂。看来上面应该是残存着某种魔力，使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但是这次一出土，算是全完了。
“咕冬、咕冬”
符纸消散在水中，绳子也开始出现破损、断裂。
赵肆没有任由里面的东西挣扎，而是将其推出湖水，朝着玛莲妮亚丢过去。
玛莲妮亚童孔收缩，看清楚了破水而出的是口棺材，立刻抽刀而出。
不需要什么语言交流，师姐弟二人之间的心念感应，已经足够了。
【水鸟乱舞】
密密麻麻如同渔网般，又横平竖直很规则的刀光，笼罩了棺材。
顷刻间，棺材和其中的内容物，全都被切成方方正正的豆腐块。
散落在湖水岸边和水面上。
赵肆这才从水里冒出来。
玛莲妮亚刚想问：解决了？
就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赵肆自然也发现了。
棺材中的东西在重组。
“看看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赵肆跳上岸，不急不慢。
肉块、骨骼，脱离棺材的束缚，一样样拼凑在一起。
仔细看，能发觉伤口融合的时候，有细而密的小虫子在粘合肉块。
很快，一条能吃人的大鱼就出现在眼前。
身上黑白红三色花纹，很明显是条锦鲤，但是个头太过巨大。
看起来像是一艘帆船。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阴阳术，将其封印在棺材中。
红宝石般的双眼，一条修长的龙尾巴与臃肿的锦鲤身体不成比例。
口中有利齿。
最搞笑的是肚子上长了四根肉桩子。
不是爪子也不是腿，就是圆滚滚的柱子。
看起来像是鲤鱼跃龙门，化龙失败的怪物。
半鱼半龙。
498.有点麻烦
湖面上看起来是化龙失败的大鲤鱼精。
没落入水里，而是在水面上扑腾。
看起来像是翻云覆雨，在搅动水潮，很努力的装出一副龙的样子。
那么芦苇地有龙吗？
还真有。
樱龙虽然是外来物种，但是樱龙的形象，是符合芦苇地对于龙的认知的。
芦苇地的龙是细长的蛇身子，头生双角。
肚子下面有四条腿，长着鸡爪子，三根指头。
三根指头，放交界地那是不祥之兆。
这是不同地方，设定不同。
交界地那边的古龙，就差不多是六指。
指头数量会让人觉得重要，或者是有神异之处，也是因为普通人大多是五指。
一些奇人长六指，就会觉得很合理。
神兽、妖怪等等，也是这个道理。
抱一条柴犬说是犬神，那么可信度就偏低。
要是这条狗脑袋上有犄角，不用说就知道，这狗不一般。
樱龙也算是够给人找麻烦得了。
从苇名的遥远西边，跑到那里去。
这样的变化，给苇名那边的物种，带来了影响。
看起来，也对其他地方有影响。
因为这化龙失败的大鲤鱼，就太明显了。
一看就是鲤鱼王想要化龙，结果没成功。
身上有不死之力的大鲤鱼，那对于没有不死斩的阴阳师、武士来说，可不就只能是封印吗。
“封印、西方……”赵肆忽然想起来，“对了，咱们不就是在西国吗？”
“是啊，怎么了？”玛莲妮亚不明白有什么不对的。
“嗯，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巧。”赵肆用重力困着大鲤鱼精。
大鲤鱼精折腾的更厉害了。
本来是想装个样子，显得自己很厉害。
把眼前的人给吓到，结果发现没有用。
它不厉害，连脑子都不健全。
说来说去是个扭曲的怪物。
唯一值得夸赞的就是庞大的体型，以及不死的能力。
不死之力已经受到过验证了。
被玛莲妮亚切成块，都能再拼起来，还没拼错。
这算是个能耐。
现在被重力困住，落不进水里，作为一条鱼，应有的本能就展现出来。
腮配合着嘴，一开一合的，一看就是缺水的鲤鱼。
“师姐，你感应到的是这个吗？”赵肆问道。
“对，就是它！”玛莲妮亚特别肯定。
玛莲妮亚看了看刀身上的血迹。
用指尖抹了一下，放在眼前细细查看。
血里有细微的小虫子在扭动，无数的小虫子连接在一起，形成了肉触手似的东西。
之前将鱼切开的时候，就是这些小虫子化成触手，将血肉骨骼连接在一起的。
“这是鱼身上的寄生虫吗？”玛莲妮亚看着蠕动的血迹，“我都快不想吃鱼了。”
“那种小虫子，就是不死力量的源头。”赵肆说道，“那这跟疾病有关系吗？”
“能感觉出，自从这条鱼出水后，水的情况好了一些。”玛莲妮亚说道，“流水本就有自净能力。如果有毒的源头没了，那水很快就会变得正常。”
“那这条鱼为什么会让人中毒呢？”赵肆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不太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事是这样的。
当初樱龙不是一下子，就到了苇名的，而是经过了一段旅途。
经过了很多地方。
苇名是受到影响最重的地方，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影响。
这条大鲤鱼精，就是曾经追随过樱龙的鱼。
世间的小动物，也不知道是本能还是怎么的，都挺有个发愤图强的心。
要不然也没那么多妖怪了。
鲤鱼化龙的传说，都听说过。
鱼也不想一辈子都是鱼。
跟着樱龙，樱龙身上掉下来点什么，那都是大补药。
保不齐就从鱼变成龙了呢。
那将是天大的好事。
樱龙是断臂的状态，有伤口，所以对于鱼来说，概率更大。
结果樱龙的血是没吃到，倒是吃到龙尿了。
鱼很兴奋，觉得自己要成功了。
万万没想到，变成了这么一个怪胎。
在水域里越长越大，吃的越来越多。
人类、牲畜，都是它的进食对象。
并且杀不死。
刀枪弓箭鸟铳的，打在身上留下伤口，又很快愈合。
血落到水里晕开，有人喝了之后，非但不会获得不死之力，反而会被鱼血里的虫子寄生，并且中毒。
阴阳师和武士们联合，将其封印在一口棺材内，埋藏进深山。
然而世事变迁，地震、洪水、战火，发生了很多事。封印它的棺材，被山洪冲下来。
落进水里，一路辗转漂泊，最后落进了这处湖水里，接着就是被淤泥掩埋。
寺庙调配的草药，怎么吃下去就有效呢？
主要是因为这条大鲤鱼精是被封印了。
以前没事，是封印效果好。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大鲤鱼精还挣扎，导致有些松动，还有血丝漏出来。
只有一丁点血液的力量，渗透出来。
它更没超脱出自然界，遵循一物降一物的理论。
草药里有些有毒的药物，人吃了之后，不仅没有害人性命，反而先针对人体内的那些寄生虫。
和尚们的医术还是有效果的。
还得感谢山中的自然精灵。
可和尚们毕竟是肉眼凡胎，能力有限，导致无法根除这种奇葩的疾病。
只能说是靠药物抑制人体内的寄生虫，缓解中毒效果。
海莲娜那边就不同了，祷告施展出来，周身围绕秘文。
唰一下，就把人给治好了。
海莲娜在城门处摆了一对桌椅，坐着给大家诊断。
甭说了，天女下凡。
一抬手一片白光，还有看不懂的字，人这个病就好了。
但是人太多了，海莲娜治不过来。
所以会有梅琳娜来帮忙。
梅琳娜也是祷告这方面的专家。
饶是如此，也得分批次，分个一两天出来，才能将所有人的病根治。
治疗时间结束的时候，梅琳娜会负责哄人：“走了走了，今天的治疗结束了。”
要是有不愿意的人，甚至起哄要闹事的人，会被梅琳娜摔在地上。
别看梅琳娜好像很弱的样子，其实强的很。
战斗能力一点都不弱。
只是被赵肆给掩盖了而已，实际上梅琳娜要解决这里的人，并不困难。
拉妮叉着腰冷哼：“给他们治病还废话多，就该用辉石魔法让他们洗个澡。”
赵肆那边。
大鲤鱼精对于寻常人来说，确实麻烦。
要是有不死斩在的话，倒也能解决掉大鲤鱼精。
奈何手里没有不死斩。
但是赵肆也能解决这种程度的不死。
灵火、黑焰、巨人火焰。
三种火焰在手中勐烈燃烧。
不死？
又不是格密尔大蛇那种级别的。
三重火焰全都按进大鲤鱼精的身体里，来了个爆烤大鲤。
灵魂、肉体，双重毁灭，血液里的虫子一命呜呼。
赵肆还特别控制好了火候，给烤的熟透了。
就是没有葱姜蒜能调料，不过那也闻起来有肉香味。
“不知道能不能吃。”赵肆看着烤熟的大鱼，觉得可以给吃吃看。
反正都无害化了。他自己不吃，没有调料不好吃。
烤鱼放在草地上，动物随便吃，路过的人要是有胆子吃，自然也能吃。
而后玛莲妮亚给赵肆说起寺庙的事。
“啊？僧兵把人给抓进去了？”赵肆也是满脑子问号。
“嗯，我亲眼所见。”玛莲妮亚很确定。
赵肆看看瀑布、湖水，又看看边上的寺庙。
摸了摸下巴，说道：“鱼的事情解决了，咱们再看看寺庙里面吧。”
这么着，召集其他人，全都来到了寺庙。
门口有僧兵，客气的询问：“诸位有什么事？”
“我们是来这里旅行的。问一问，这寺里能住吗？”赵肆带头问道。
僧兵点头：“当然，佛门广大，会收留任何人。”
僧兵看着这一队奇人异士，一点都不惊讶，而是将他们带了进去。
这点对于赵肆一行人来说，是反常的事。
僧兵看赵肆不奇怪，那可太奇怪了。
499.神圣之地
“冬冬冬”
梅琳娜敲了敲寺庙的墙壁。
“真有趣。”梅琳娜说道，“他们这里用木头搭屋子的能力很强，出色的木头神庙。”
寺庙的结构都差不多，没有特别个性的东西。不会有烧烤一条街、歌舞伎什么的。
大门、前院、后院、正殿、内殿、禅房等等，每个地方都差不多。
可能根据主要供奉的神佛不同，或是其他的什么典故，而进行建筑的增加。
比如佛塔、塔林之类的。
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梅琳娜又在正殿里好好端详佛像。
“哦，有点丑的佛像。”梅琳娜有些疑惑，“没感觉到有神灵寄宿其中。”
这句话，等于是否定了和尚以及信徒们的供奉。
他们的香火，只是把泥胎塑像熏黑了罢了。
没有什么其他的效果。
寺庙里有四大金刚、仁王等等，不动明王作为主要的供奉对象，摆在正中央的主位。
其他佛菩萨倒是未见踪影。
值得一提的是，所谓的仁王，指的是哼哈二将。
造型有力，以夸张的肌肉凸显力量，面容凶恶。
是降妖伏魔的主力，四大金刚就不用详细介绍了。
这都知道。
可以说，这做寺庙，供奉的全都是除魔卫道的专业户。
拉妮也说道：“看起来很神圣，但其实感觉不到什么真正的力量。这座庙，其实是空的。”
“所以说，这只是一座建筑物咯。”赵肆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这其中是有差别的。
最简单的就是交界地的玛莉卡。
只要供上玛莉卡的凋像，向起跪拜祈祷，就会有相应的回馈。
更别说从哪都能见到的黄金树了。
这就是实打实的。
祷告更是神的最好体现。和尚们能靠念经驱魔吗？
目前来看是不能的。
祈祷若是没有回应，那神便与幻想没有区别。
一行人在寺庙里参观，其他和尚也不管他们。
没有人出来待客或是做别的。
都表现出一副清修的样子。
只有一些特别的地方，不让人进。
内殿和无明上人的房间，就不让参观。
赵肆他们也没问为什么。
没有什么可问的，不让进就不让进呗。
景区还有个“游客免进”呢。
这寺庙也不算是对外开放的景区，有不让进的地方很正常。
后院就是种着一些花草树木，有池塘，还能看见开辟出来的菜园子、鸡窝。
神圣的殿堂，一下子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池塘是养鱼来吃的吗？”海琳娜蹲在池塘边上，往里面看。
碧绿的池塘水，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反正是没有锦鲤在水面上露头要吃的。
“是养观赏鱼。”赵肆说道，“池塘是庭院景观的一部分。”
“观赏鱼啊，鱼不光能吃，还能看呀。”海莲娜似懂非懂。
“有趣吧。有观赏植物，还有观赏动物。”赵肆笑道，“当人的肚子填满的时候，就会有别的追求啦。”
“那他们是什么修行模式？苦修吗？”梅琳娜摸了摸花草，没有发觉出异状。
“看起来，可能是不流行苦修了。”赵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众所周知，宗教里会分很多派系。
对于外人看来，可能都差不多。
但实际上内部的信仰主张理念规章制度等等，都有不同之处。
很难说。
“师姐，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赵肆自己没感觉出来，便询问玛莲妮亚。
玛莲妮亚摇摇头：“看起来、闻起来、感应器来，都只是个异邦神庙而已。那些僧侣，也没有奇怪的地方。”
“僧侣……”赵肆反应过来，“你这么一说，我发觉他们在盯着我们。”
这是一件小事。
自从在芦苇地旅行，他们经常碰到异样的眼神。
会有很多人盯着他们看。
因为赵肆一行人对于芦苇地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任谁都会多看两眼的。
男的高大威勐。
几个女人各有千秋。
明明进门的时候，僧兵没觉得赵肆奇怪，没有多看。
再者说，僧人讲究个不听不看不说，教义再怎么不同，也没有让和尚盯着人看的。
怎么反倒在寺庙里游览的时候，会有和尚盯着呢？
“说起来，也没有看见你说的那个少年的身影。”赵肆环顾四周。
寺庙就这么大，房屋建筑就那么多。
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甚至于连个大点的藏经阁都没有。
“会不会是被藏在了不让人进的地方？”玛莲妮亚说的情况，可能性非常高。
赵肆摸摸下巴：“我也许该调查一下。湖水里的大鲤鱼，寺庙卖药还抓人。要说两件事没有联系，我是不相信的。”
“怎么调查？”玛莲妮亚问道。
拉妮凑过来：“抓个僧侣打一顿！”
海莲娜也凑过来：“是要偷偷潜入搜集证据吗？”
梅琳娜伸胳膊搂住她们俩：“你俩喊得再大点声。再说了，你们什么时候看过，他干这么精细的事了。”
这方面，玛莲妮亚都不相信：“确实没有。拷问、潜行，好像都没成功过。”
“啊？师姐你是怎么知道的？”赵肆不清楚玛莲妮亚的情报从哪来的。
“哥哥给我讲过，说你为了我去火焰监视者那里偷祷告书，结果被发现了。”玛莲妮亚说出听来的事，“是不是真的？”
“呃……”赵肆挠挠头。
彼此之间太了解的弊病就展现出来了。
其他三人都发出了吃到瓜的声音：“哇哦~”
“那就用我的风格来做事好啦。”赵肆摸了摸鼻子，这是很明显的觉得尴尬的小动作。
“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师弟。”玛莲妮亚拉着海莲娜她们，去了别的地方。
看她们走远了，赵肆又摸了摸耳朵：“米凯拉啊米凯拉，你怎么透我的底呢。真是……”
远在交界地的米凯拉八成会有感应，然后念叨着：“为了妹妹的幸福，当然要说清楚啦。”
想到米凯拉充满智慧的脸，赵肆就觉得特别无奈。
以后要是结了婚，恐怕婚后生活会很艰难。
不过转念一想，那没准是甜蜜的烦恼也说不定呢。
拍拍脸颊，赵肆换了个脑子，决定以他的一贯作风，来调查寺庙的情况。
径直找到一个在走廊里小步行走的和尚。
大手一把抓住和尚的衣领子，然后将其提起来，面容和善的问道：“小师父，这寺庙里的住持无明上人不能见，那现在谁是佛法最高深的人呢？”
和尚满头都是汗，觉得呼吸困难，双手抓着赵肆的手腕，说道：“啊、啊，是无休师叔和智远师兄。”
“哦，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们，我想聊一聊佛法。”赵肆笑眯眯的说道。
“行，行啊。”和尚看着如恶鬼一般的赵肆，特别积极的点头。
赵肆将和尚放在地上，和尚头前带路，去找无休和尚。
无休和尚正在自己的禅房内念经呢。
木鱼声不紧不慢很有节奏。
和尚敲敲门：“师叔，有客人想要跟您探讨佛法。”
里面没有回话声。
“师叔，有客人想要见您。”和尚继续敲门，说明来意。
木鱼还在有序的敲响。
赵肆在这种时候，通常都不太有耐心。
先推开和尚，再打开门。
以不请自来的恶徒形象，就闯入了禅房。
随着门被推开，木鱼声才停下。
禅房内的事物很简单，地上铺的是木地板，墙上挂着不动明王的画像。
画像下面是供桌，供桌上摆放着香炉。
一个干瘦的老和尚，正跪在蒲团上，敲着面前的木鱼。
也就是说老和尚是背对着赵肆的。
赵肆反手关上门，大踏步走上木地板，然后坐在老和尚背后。
无休和尚幽幽叹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怎么讲？”赵肆问道。
“之前，我梦到了不动尊菩萨。他说我们寺庙罪孽深重……”无休和尚的语气里隐隐有哭声。
“罪孽深重……”无休和尚重复着。
“你们不是治病救人吗，怎么还罪孽深重了？”赵肆不解。
“施主，我且问你，一个治病救人的人，突然杀生害命。他之前做的好事，能抵消现在的罪吗？”无休和尚反问。
赵肆摸着下巴想了想：“那恐怕是无法抵消。你们和尚不是讲究放下屠刀吗？”
“哈哈，施主，说的不对。”无休和尚摇头，“心中有魔，欲念缠身，屠刀如何放得下？”
“屠刀”是一种比喻。
用有形的刀，来比喻无形的害人之心。
心里有害人的想法，那随时都能抄起刀来。
许多恶人受到惩罚，只是因为他们逃不了了。
并不代表是真心觉得自己不对，而放弃害人。
不然这世上也不会有惯犯存在了。
“施主，你为何挥刀？”无休和尚又问。
“杀该杀之人。”赵肆对于这点问心无愧，“我用这种办法，救该救的人，保护该保护的人。”
“所以，施主你从未有害人的意图，也从未真正的拿起过屠刀。你不是杀人的恶魔，而是救人的菩萨。”无休和尚又发出笑声。
那笑声听起来凄厉，像是猫头鹰夜晚的叫声。
听着渗人。
“老师父，你到底什么意思？”赵肆听不太明白了，他并不懂得所谓的佛法。
无休和尚说道：“施主，你不要怕。”
说着话，转过身来露出他的脸庞。
一半是寻常老人的脸庞，而另一半居然是洁白的骷髅。
一半生一半死。
赵肆看见这张脸，都觉得微微诧异。
还以为这老和尚是尸陀林主呢。
“如今这副妖魔形象，正是我的报应。”无休和尚摇头叹息，“说生不生，说死不死，苟延残喘。”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肆觉得也该直奔主题了。
无休和尚把之前他的徒弟，智空惨死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赵肆听。
而后就把他的梦，叙述了一遍。
他忘不了那个梦。
梦中威严的不动明王，告诉他会有人抵达寺庙，清除这里的罪孽。
那个人一看就跟芦苇地的人不同，拥有无上神威，能降服万千妖魔。
“有趣，有神不想让我来，却又有神盼着我来。”赵肆问道，“那你们的罪究竟是什么？”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智空死后，整座庙都开始变得异常。附近很多人失踪，入了夜，寺庙里还有怪叫声。我派僧兵去寻找过，但是一无所获。”无休和尚不停摇头，“某天醒来，我就变成了这样，都不能见人了。”
“而后，我发现僧兵和其他和尚，也开始变得奇怪。他们很多人都开始不听我的话，整天不知道在做些什么。”无休和尚叹气，“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事，或许只能问智远。但是他总跟我师兄在一起，很难见到人。”
“不，不需要见他。你说你的徒弟，是在正殿留下的血迹对吧。”赵肆确定一下。
无休和尚点头。
“那就行了。”
赵肆起身要去做准备。
他的处理方式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其他失踪事件不得而知，但是正殿里发生命桉是实打实的。
那就从这里开始呗。
既然不动明王不管事，那就由他来解决。
见识见识异常事件，那也是游览项目。
把这件事与其他人一说，以玛莲妮亚为首，都纷纷表示愿意看一场热闹。
最好是能亲自参与。
现在，赵肆一行人遇到了两件神灵托梦的事。
一是拉妮梦到了月亮上被杀的神，让去救另一个神。
二是不动明王给无休和尚传信，说赵肆要来。
甭管愿意不愿意，八百万鬼神必将会如丢进榨汁机里的水果一样，被赵肆这把大刀搅成汁。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事情应该都是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