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所向无敌！（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乌云先生的动静，不仅李宜等人在关注，连张冲、韩哲等大河龙门弟子，也同样在注意。
但当乌云先生真正出手时，还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正在交战的双方，动作甚至不约而同全慢下来。
一招！
一招直接打废了郑氏家族家主，第八境的武道高手郑天峰。
而且，毫无取巧，不找郑天峰短板，反而硬碰硬，跟郑天峰本人的最强项较量，正面打崩他。
便是唐王、青云观主、白马书院院长也未必能通过这种方式，一招打残郑天峰。
这不是简单争一招高下胜负，而是决生死的一击。
任谁都能看得出，郑天峰虽然还有命在，但已经失去战斗力。
此刻乌云先生如催命魔王一般，提着自己的第一个战果，向下一个目标走去。
镜月楼楼主，燕昔时。
原本正跟燕昔时交手的大河龙门长老韩哲，下意识向一边让开。
燕昔时深吸一口气，手中月牙弯刀再次飞掷而出。
几十米宽的“月光”，飞速划过半空，斩向乌云先生。
与此同时，燕昔时本人则向后飞退。
他撑起镜光盾，盾上忽然光芒大作，试图驱散面前黑云。
燕昔时本人以镜光盾为屏障，合身朝黑云撞去。
他的煞气与乌黑的云雾，产生激烈碰撞，彼此消磨。
乌云先生面对飞斩向自己的“月光”，随意伸手向前一捞。
然后这“月光”就落到乌云先生手里。
山中，大明宫里，张东云靠坐在椅背上，伸出手指，凌空随手一划。
赤手抓着凌厉“月光”的乌云先生，便将“月光”朝燕昔时回掷过去。
“月光”暴涨到上百米宽，横扫一切。
燕昔时吸取了郑天峰的经验教训，不敢硬接这一刀。
他掷出自己的镜光盾。
镜光盾当场被“月光”斩成两半。
不过燕昔时趁此时机，飞速闪开，避让劈来的“月光”。
但“月光”认定了他，立马重新追来。
任燕昔时如何闪避，“月光”都紧追其后，在半空里划过一道道痕迹，越追越近。
放着燕昔时跟自己的圆月弯刀慢慢玩，乌云先生又走向黄叶道人和岳春生。
黄叶道人神情严肃，手捏法诀。
道道雷蛇在他身体周围飞旋，继而化作雷光箭雨，飞射乌云先生。
岳春生则是纸笔在手，生花。
道道龙卷风出现，一边试图吹散包围大家的黑云，一边则和黄叶道人的法术配合默契，风雷交加。
乌云先生见状，吹一口气。
于是立即狂风大作，远比岳春生笔墨显化的龙卷风还要狂暴。
这边的风雷，对视被对面更猛烈的飓风生生吹散！
岳春生、黄叶道人全都一颗心沉到谷底。
看见那黑云，他们猜测乌云先生是道家修行者。
谁知对方武道造诣，竟似乎更在唐王、龙王之上，三招两式打爆郑家家主和镜月楼楼主。
结果现在对方又使法术，直接碾压一儒一道。
这黑衣老者术武双绝，竟然都有这么高深的实力？
黄叶道人和岳春生还待继续反抗。
乌云先生则遥遥伸手一招。
封闭天地四方的黑云中，突然分离出来两块，各自化作两只巨大手掌。
乌云巨手一边一个，将岳春生和黄叶道人分别抓住，握在掌心里。
然后两人就被一起锁在云团中，再也动弹不得。
料理了这一儒一道，乌云先生仍旧一手提溜着重伤的郑天峰，然后身形飞到半空。
在那里，执尘道人正勉强跟李宜周旋。
先前四个武道鬼雄一起大喝，煞气凝聚破了执尘道人的法术，更让他本人受到些许反噬。
来不及平复不良影响，李宜就杀到面前。
修行四方戈、战王拳、刑天战气的李宜，实力本就在执尘道人之上，现在就更占优势。
可是，短短片刻之间，还不等他打垮执尘道人以消对方背叛之恨，另一边，乌云先生已经三下五除二，就把其他东唐高手全部解决。
眼见乌云先生一手抓着郑天峰，来到半空，李宜发出一声愤懑的低吼，索性不理执尘道人，战而扑向乌云先生。
长戈挥舞下，劈向乌云先生头顶。
乌云先生不闪不避，伸出空着的一只手，直接抓住劈下的长戈。
他直接以血肉之躯，握住戈锋，自身不损分毫。
紧接着手臂回收，劈手就将李宜的长戈夺过。
不过，能感觉李宜那边力量猛地一轻。
原来，在他夺取长戈的同时，李宜主动放开自己的兵刃。
然后鼓起全部力量，一式战王拳直捣乌云先生胸口！
李宜人虽心浮气躁，但武学造诣不低，战斗经验丰富。
见了郑天峰、燕昔时等人的下场，狂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认双方差距。
所以，想要有一线机会，就唯有出其不意。
四方戈只是虚招，此刻战王拳才是真正杀招。
面前乌云先生一手抓着戈锋，一手提着郑天峰，两手张开，胸前中门大空。
李宜此刻便是全力一拳击向敌人胸口。
这一刻，所有花巧，所有虚招全部不要。
除了速度就是力量，除了力量就是速度，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抓住！
李宜注意乌云先生双腿，打定主意拼着挨对方一脚，也要还其一拳。
然而，不等李宜拳头集中乌云先生，乌云先生手里倒持长戈，就直接以长戈尾杆，像棍子一样扫过。
明明是小空间里不好发挥的长兵器，竟然后发先至，更快砸向李宜头顶。
李宜无奈，只得让过头顶要害，微微偏头。
然后，不等他全都击中乌云先生，自己肩头就先吃一棍。
李宜只感觉自己半边身体的骨头，似乎全都被打断。
他身体不受控制，直接被这一棍打得跌下地去，重重砸在地面上。
这位东唐王朝的牧平郡王发出困兽般的嘶吼，挣扎着要从地上站起。
虽然伤势极为沉重，但刑天战气支持下，李宜竟仍然从地上翻身起来。
可就在这时，从天而降的一根长戈，顶端刺穿李宜胸腹，贯穿他身躯。
然后，戳入下方泥土。
李宜则整个人，被这支长戈，活生生是钉在地上！
他不甘的低吼，仍然想要重新起来，却发现这长戈竟打散了他体内刑天战气，让他再也无法使力。
与此同时，镜月楼主燕昔时，终于再也躲不过身后“月光”，被刀锋追上。
他只能勉力抵挡，但下一刻就鲜血洒满长空。
几根断指，飞上半空，然而又无力落下。
燕昔时捂着已经残废的手，艰难抬头看向乌云先生。
乌云先生这时则看着另一边，大河龙门长老张冲，将司徒锦声逼得险象环生。
黑云挡路，无处可逃，已经重伤的司徒锦声，再挡不住张冲的大刀。
很快，乌金长枪被震飞，司徒锦声也被擒下。
大明宫内，张东云悠然听着系统提示声响起：
【随机守护任务5.1——击杀或擒拿进入城中的东唐牧平郡王李宜、郑氏家族家主郑天峰、司徒氏家族家主司徒锦声、镜月楼楼主燕昔时】
【城主成功擒拿郑天峰、李宜、燕昔时，城主属下成功擒拿司徒锦声，完成随机守护任务5.1，获得升级历练两千八百点】
张城主满意的点点头。
加上先前结余的点数，现在自己一共有守护历练三千一百点。
距离下次升级扩张所需的五千点要求，已经一多半到手。
这回一次性拿下四个第八境的敌人，收获颇丰。
就是有点可惜，李宜他们四个，把岳春生、黄叶道人两个第七境给覆盖了，否则他们俩也值一千点。
不能控制每次来的敌人都有谁，这就难免有些浪费，真实苦恼啊……张东云由衷的想道。
秦州府城外，大量唐军士卒解甲投降。
李宜等人全被拿下。
有大河龙门弟子，愤恨的想要报仇，杀了李宜等人。
乌云先生不含情绪的目光淡然扫过，众人顿时都不敢轻举妄动。
“陛下宽宏，向来留人一线，少造杀戮。”
乌云先生淡然道。
大河龙门众人，都只能无奈收刀入鞘。
张冲、韩哲、商婕等长老，连忙规诫年轻弟子，并向乌云先生致歉。
不过，不等他们开口，乌云先生继续说道：“但这几个人，可以发给你们使唤。”
此言一出，大河龙门众人，眼睛齐齐一亮。
本就奄奄一息的李宜几个人，则全部目龇欲裂，想要说话，却伤势太重，心绪激动下，反而直接昏死过去。
“抬走。”乌云先生语气轻描淡写。
大河龙门众人轰然应诺，摩拳擦掌，上前抓人。
他们带人，返回龙岭。
随行下来的几个寒山派弟子，则负责安抚秦州府的民众百姓。
在短暂为李宜等人占领后，这里又重新回到长安城的控制中。
并且，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有变动……
长安城，大明宫内，张东云微微一笑，查阅系统说明：
【城主：张东云
当前范围：东西二百五十六千米，南北三百八十四千米，上空十二万八千米，地十二万八千米
城墙范围：东西六十四千米，南北九十六千米】
120.巨大扩张（第四更求月票！）
经历四次扩张升级后，无敌城的范围，现在就比较可观了。
空间上的各方面尺寸，又再次放大四倍。
在东唐这片土地上的占地面积，达到九万八千四百零四平方公里。
要说大，跟整个东唐比起来，仍然很小，甚至跟龙北郡比起来，也还显得小。
但是作为一个长三百八十四公里，宽二百五十六公里的长方形，已经将一截龙岭山脉整个囊括其中。
同时，山脉以北，龙北郡最靠南，最靠近龙岭的秦州府，基本上整个括了进来。
现在秦州府，是真的长安城说了算。
张城主说这片土地上的鸡犬能一起升天，那他们就一定能升天。
而且，可以飞上十二万米的高空去。
而且城墙没有扩大到这个地步，所以外界很难判断无敌城影响的真实范围。
眼下第二重外城，也只是六十四乘九十六见方的面积。
相对于整体二百五十六乘三百八十四，要小得多。
“城”外天地，越来越广阔。
因为外界无法判断真实情况，所以长安能施加影响力的范围，远大于真实范围。
至少，龙北郡基本上要彻底改姓张，不再姓李。
张东云现在开始更加期待下一次扩张了。
继续这么下去，他圈下的土地，将很快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过，算算日子，从长安城建立以来，已经过去半年多时间了……
大明宫中，张东云目光幽幽。
这时，一个外貌年龄看上去只有十岁左右的女童，走进大殿来。
“听说这次有镜月楼的楼主？”沈和容轻轻一跳，坐上高椅。
张东云淡淡言道：“不是他。”
女童面上浮现与年龄不相称的沉静：“那么，少一个可能性了。”
先前天狼密窟的问题，张东云和她都怀疑，杨厉就在东唐。
当初猜测的几个可能性，现在可以先把镜月楼楼主燕昔时排除出去了。
此人虽然身世不详，显得神秘，但并非“天狼”杨厉转世。
“庆福宫那个长老，听说仍在闭关。”沈和容言道。
张东云言道：“如果是他，他很快就该藏不住了。”
沈和容微微颔首，然后从凳子上跳下：“大哥，你的疆域，渐渐铺开了，小妹想去四处走走。”
张东云看她一眼：“四处当私塾先生吗？”
沈和容微笑：“越是平凡的人，小妹越喜欢打交道。”
一边说着，她摇身一变，化作青年书生的何先生模样：“大哥给准备的外形不错，小妹就以这形象去走走好了，虽然可能被高境界的人看出端倪，但田间地头应该碰不上他们。”
张东云淡然道：“随你。”
眼下沈和容变作这幅模样，并非他的手笔，而是沈和容自己所为。
有长安城的优越环境，有这幅躯体的卓越天资，有张东云给她的上等道藏《上清神霄宝录》，沈和容修行儒家学问之余，道家修行也突飞猛进。
从叶川郡回来后，她闭关潜修，于近日从第四境鼎炉，成功结丹，突破至道家第五境，金丹境界。
许多道家法门，沈和容如今已经信手拈来。
以法术幻化成何先生的模样，至少要同境界的修行者，才能看出些异常来。
“那枚青天眼，小妹带着，大哥有事，小妹随叫随到。”已经变作青年书生模样的沈和容说道：“如果有十一哥的消息，也请大哥知会小妹一声。”
“放心去吧。”张东云挥挥手。
沈和容告辞离去。
张东云则投影乌云先生。
他一方面指点陈家、寒山派、亭山书院乃至于大河龙门众人，可以开始向龙北郡进一步开枝散叶，加深影响力。
另一方面，则是料理那些俘虏。
当然，这其中有一个特殊的“俘虏”。
忘真观观主，执尘道人。
“此前贫道势单力孤，只得同李宜等人虚与委蛇。”
执尘道人同张冲、韩哲等大河龙门武者致歉。
张冲等人看着执尘道人，神情不禁复杂。
“还要多谢道长之前预警，我们才能提前准备。”张冲徐徐说道：“虽然被唐王看破，以至于计划不算成功，但道长的情，我们还是领的。”
韩哲点点头：“以后大家都在长安，要请道长多多指教。”
“不敢。”执尘道人言道。
目送大河龙门一行人离开，他再叹息一声：“也请道兄见谅。”
“道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这很好。”乌云先生淡然道。
他看着执尘道人：“为了你忘真观好，你接下来便也留在长安吧，先低调些时日。”
“这个自然，多谢道兄关照。”
执尘道人当然知道，对方假意扣下他，让他当个假俘虏，是为了他和忘真观好。
否则其他人都被抓，就他一个人跑了，唐王难免怀疑。
现在，他只好跟李宜等人一起留在长安。
只是如此一来，第八境的他自己，还有第七境的云尘长老，全部都在长安，忘真观就太过空虚了。
就算唐王不找麻烦，其他势力进犯，忘真观也吃不消。
执尘道人正担忧，就听乌云先生语气平和：“长安不会亏待诚心相投的人，道友既然做出正确选择，老夫自然会有所表示。”
他一招手，黑云涌动。
待云雾散去后，露出一个老道士的身姿，正是忘真观第二高手，云尘长老。
“道友既然留下，忘真观需有人坐镇。”乌云先生言道。
执尘道人长长松了一口气：“谢过道兄。”
云尘长老对观主的态度，忘真观的决策还有自身处境都非常清楚。
矿井里不堪回首的往事，如过眼云烟，全被他抛诸脑后。
眼下，他毕恭毕敬，向乌云先生一礼：“谢陛下宽宏，谢道兄宽恕。”
“犯错者，需要受到教训，但陛下宽宏，亦会给悔过的人机会。”
乌云先生言道：“接下来路怎么走，希望你和执尘道友一样，能做出争取的选择。”
“一定。”云尘长老重获自由，也松口气。
乌云先生摆摆手，他便和执尘道人一起告退。
云尘长老要秘密返回忘真观，执尘道人还有许多话要同他交代，以便稳住忘真观基业。
他们已经做出抉择，诚心归顺，执尘道人纳了投名状，张东云放心得下。
两人若有密谋或歹意，某城主立马就能知道。
安置过执尘道人这个假俘虏，张东云开始料理那些真俘虏。
这次俘虏的质量，可是非常上乘。
司徒家家主，司徒锦声。
郑家家主，郑天峰。
镜月楼楼主，燕昔时。
全部都是主宰一方的大佬，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张城主不得不说，必须要感谢东唐王室。
这些一方之主手头掌握的信息，不论数量还是质量，都远非他们各自下属可比。
其中更不乏一些只有他们本人才知道的独家秘闻。
而唐王次子李宜，同样也能套不少料出来。
不同于他四弟李宕，李宜一心想要挑战世子李宏的地位。
为此，他必然要有许多准备。
这不仅仅限于练武，也包括编织人脉，搜罗信息。
相较于司徒家、郑家、镜月楼这样的一地豪强，李宜掌握的信息，更具有全国眼界。
同时，他还有王室秘闻，还了解暗阁。
李二郡王自然想要英雄好汉绝不屈服。
可惜在张东云这里，只要他想，对方一点抗拒的余地都没有。
通过李宜，张东云掌握了不少秘闻。
近在眼前者，让他比较留意的，则是暗阁事变。
暗阁真正的主事者慕容亭，看来不愿意再居于幕后任劳任怨。
他把高宇出卖给了李宜。
李宜察觉到高宇和自己不是一条心，甚至还像坑世子李宏一样坑他，不禁杀心大动。
然后，趁着追杀大河龙门武者，兵荒马乱之际，李宜联合司徒锦声，一起暗算了高宇。
这件事，也得到执尘道人的印证。
执尘道人当时为了获取李宜信任，也参与了围攻高宇。
最终结果，高宇身受多处致命伤，跌落大河，尸骨无存。
只是秉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态度，李宜仍然命慕容亭加紧搜索高宇。
这件事，毕竟是很要命的勾当。
因为传言属实，高宇真的是唐王李玄心的私生子，本名应该是李宇才对。
能做到暗阁阁主的位置，真有才便罢了，如果真是靠慕容亭才撑起来的无能之辈，那反而更说明唐王对他的溺爱。
这事情要是曝光，即便李宜也是唐王亲儿子，估计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对于慕容亭来说，也是相同道理。
因此他们都要确认，高宇彻底死了。
最好毁尸灭迹，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全都推脱给奔腾的大河。
审问过李宜后，张东云陷入沉思。
对于李家内部，关于东唐王位继承者之间展开的激烈狗血冲突与相互竞争倾轧，张大城主并没有兴趣。
他感兴趣的是另一方面。
排除了净月楼主燕昔时这个可能性后，“天狼”杨厉还可能藏在东唐王室、庆福宫或者暗阁。
如果高宇只是个台前的幌子，那么藏在幕后，极为低调却实力才干非凡的慕容亭，会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来历？
亦或者说……张东云靠坐在椅背上，望着大殿顶部，沉思不语。
121.谁在谁背后？
无敌城覆盖范围扩大，除了秦州府的府城以外，更进一步将周围广阔天地也包围进去。
因此除了府城那里的李宜等人被一网打尽之外，周围散布的各方探马，也全被张东云这个城主收于眼底。
这些人，全部被他无声无息间就拿下。
有唐军哨探，有岳春生门下白马书院学子，还有青云观道士等等。
外界派来侦查情况的耳目，全都落入张东云手中。
外面的人对于秦州府发生的一切，完全两眼一抹黑。
再派人联络打探，同样似泥牛入海。
一去不回不说，连消息也传不出来。
暂时负责执掌暗阁的慕容亭了解这情况后，长长吐出一口气：“长安城，动手了，牧平郡王他们，恐怕也全军覆没了。”
手下的暗阁统领神情凝重：“长安里，究竟有多少高手？这样强大的力量聚集，我们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啊！”
他试探着问道：“会不会，这长安其实是其他王朝的力量渗透进来了？”
“这方面的消息，之前也一点风声都没有。”慕容亭言道：“接下来严查西北边。”
他顿了顿后说道：“秦州府还有龙北郡，先暂缓行事，待我请示过王上后，依王上旨意行事。”
“是，大人。”
统领没有离开，而是略有迟疑地说道：“大人，二殿下他们生死未卜，咱们一点消息都查不到，阁主现在也失踪，王上恐怕会怪罪我们……”
“先做好自己的事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不要多想。”慕容亭沉声道。
“是，大人。”统领退下。
只剩慕容亭一人，他来到大河岸边，望着面前奔腾河水，默然不语。
半晌后，他长长呼出一口气，神情轻松许多，略带振奋。
“成为真正的明光阁之主，滋味如何？”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忽然在慕容亭身后响起。
青年身体猛地僵硬，面上轻松神情不复存在。
他徐徐转身。
后方，一个白衣青年面带微笑，不是高宇是谁？
青年面色健康，看不出有任何受伤的迹象。
慕容亭注视高宇良久，最终缓缓跪下，朝对方拜倒：
“弟子参见师父。”
“我是问你，光明正大统帅明光阁，滋味如何？”
慕容亭低着头，没有出声。
“应该是极好的。”高宇徐徐走来，来到跪倒的慕容亭身边，像他一样，望着眼前的大河流水。
“否则，何必在李宜面前搬弄我的是非，借李宜之人来除掉我？”
高宇轻轻叹息一声：“我坐上唐王之位，你一定是我的明光阁主，干嘛那么心急？
你背着我的些许小动作，本就是我默许，并不会怪罪你。
那你急着反我，莫非是觉得我斗不过李宏他们？”
沉寂的慕容亭终于徐徐起身，转头面对高宇。
“他们怎么可能是师父您的对手？”
高宇一笑：“那你觉得加上你，就够了吗？”
“弟子没信心，只是冒险一试。”慕容亭轻声道。
高宇眉毛扬了扬，静静看着慕容亭。
慕容亭像是在喃喃自语：“师父，您让弟子畏惧，您似乎藏着什么……”
他抬头望向高宇：“李宏、李宜他们兄弟，只以为您是王上的私生子，但弟子觉得，还有别的什么！”
高宇摊了摊手：“还能有什么？你应该是最了解我的人了。”
“不是，不是……不是的！”
慕容亭陡然喊了起来，突然从沉寂变得歇斯底里：“你要的不是东唐王位！不是赢过李宏、李宜他们！我不知道你究竟要什么，不知道你究竟在想什么，我怀疑连王上都不知道！”
他喘着粗气，双目血红，瞪着高宇，声音嘶哑：“我……甚至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人！”
“全无依据，只凭直觉的妄语。”
高宇哑然失笑，伸手拍拍慕容亭的肩膀：“不过，难为你压抑这么久，辛苦了。”
慕容亭身形急退，想要躲开对方的手。
但不管他怎么努力，对方的手还是拍在他肩头。
而且拍了好几下。
每次那手掌重新抬起的时候，慕容亭都不肯放弃，再次躲避。
可结果手掌仍然稳稳落在他肩头，位置都不带偏一点。
对方拍了他几下，都全然没用力，就像是真的在安慰他情绪一样。
但慕容亭反而彻底绝望。
第七境武者吓退万民的恐怖杀气，丁点不剩。
“这么辛苦，就早点休息吧。”对方淡然一笑。
慕容亭则瞳孔猛然收缩。
他仿佛在照镜子一样，对着一个外貌、身材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
高宇不见了。
世上，出现两个慕容亭。
只是，一个面带微笑，一个满脸惊恐。
然后，很快，重新只剩下一个……
“慕容亭”活动一下脖颈四肢，然后离开河岸边。
没多久，有暗阁统领前来禀报：“大人，有消息。”
不过，不是来自龙北郡秦州府。
“白马书院院长洪晓，曾和一个儒家修行者交手？”
“慕容亭”神情沉静，一如既往：“结果呢？”
“目测是洪晓技高一筹胜出，对方败走，不过洪晓没有追击，也没有继续前往长安，而是返回白马书院，情况不明。”
白马书院院长洪晓原计划前往长安城。
李宜等人在秦州府停留，就是为了等他和青云观主或唐王来汇合。
结果李宜等人全军覆没，而洪晓压根没去。
“不确定洪晓是否也受了伤。”暗阁统领答道。
白马书院跟东唐王室也有矛盾。
虽然现在长安才是东唐第一敌人，但如果知道洪晓状态不佳，谁也说不准唐王会不会先扫了白马书院。
至少白马书院不愿意去赌。
“将此事禀报王上，同时继续探查白马书院的动静。”
“慕容亭”吩咐道：“另外，有青云观主的消息吗？”
“还没有发现。”安格统领答道。
“慕容亭”点点头：“继续查，不要放松。”
被大家惦记的青云观主，其实已经到了龙北郡。
他甚至亲眼目睹李宜一行人，追杀大河龙门众人，一路经过。
不过，青云观主没有立即现身，也没有第一时间靠近秦州府，靠近龙岭。
一名青云观弟子，先前往秦州府，与本派长老黄叶道人联络，传达观主稍后便到的消息。
可惜他尚未赶到秦州府城，黄叶道人一行就已经全军覆没。
这个弟子后来也落入长安之手。
不过，年轻弟子本人不知道，他身上附着一个符印。
符印由雷电组成，其中蕴含青云观主的法力。
仿佛他的一只眼睛。
这是他的独门秘法，以同为青云观传承的修行者为凭依，显化“眼睛”，远隔数百里外，观察事物。
但可惜，还没看到他想看的东西，“眼睛”就忽然失明了。
青云观主微微皱眉，默然立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他望着远方地平线，沉思良久后，离开此地。
几天后，通过别处消息渠道，他得知李宜等人全部失去音讯。
一群第七境、第八境的高手，连同数万精锐唐军，全都栽了。
而且，按先前他们守在秦州府城的消息，很可能没有进山，没有靠近长安城，而是遭到长安高手的突袭，最终全军覆没。
了解到这些情况，青云观主眉头皱得更紧。
这说明，长安不依赖城中强大的阵法或者地形优势，也具备极为强大的势力。
消息传出，不论青云观、白马书院还是东唐王朝，上下所有人都感到震惊。
长安城中，大明宫里，张东云拿下无敌城范围内所有哨探，然后继续投影乌云先生，细细审问所有人。
他要确认对方一共还有多少探子派出来，藉此判断这次大清扫，会否暴露无敌城的真实范围。
和先前李宕等人带着青天眼进来一样，青云观主的法术，他第一时间察觉，并且予以屏蔽。
因为那个青云观弟子还没赶到秦州府城，所以青云观主也看不见乌云先生横扫李宜、司徒锦声等人的景象。
否则，青云观主怕是会彻底吓得不敢进来。
可惜，对方没有因为法术忽然失效而靠近查探情况。
相较于唐王和白马书院院长，张东云其实更希望青云观主过来。
拿下对方，他就可以知道，青云观为什么要找身怀纯阳仙魂的陈朝颜。
可惜啊……张东云轻轻摇头。
他投影的乌云先生，指挥长安里众人，收押俘虏的同时，也料理那些投降的唐军。
有先前龙北郡一批已经彻底归顺长安的唐军降卒做说客，这些新投降的唐军将士，很快安定下来。
不过，想要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诚心为长安效命，眼下还时机未到。
他们的故乡，他们的家眷，远在东唐腹心郡州。
眼下，就先老老实实当苦力吧。
张东云一边想着，一边查阅系统任务列表：
【建设任务5.1——城池扩大，民众增多，请为城池开辟全新稳定财源，令居者有其工。】
有道是靠山吃山，秦州府一地，靠近龙岭的山下集镇，一项很重要的生意，便是依靠山中木料。
现在张大城主富有一截龙岭山脉，当然不会放过，肯定也会有节制和规划。
相较于挖矿，这个轻松一些，不过想大规模形成产业，需要大量人手。
现在城里添了这数万劳改人员，刚好不缺劳力。
张城主满意的大手一挥：“都给我砍树去吧。”
122.错了要认，挨打立正
张城主要为长安城开出的第二条财路，或者说第二项产业，当然不是直接去卖木头。
虽然龙岭原始森林中有很多上好树种，能产出高质量的木料，但是单纯只卖原材料，利润太薄了。
如果能予以加工，然后再出售，建立销路，就方便开高价了。
因此，张东云在一挥手让几万唐军降卒一起去砍木头的同时，还从中甄选有木匠手艺的人。
同时，城里其他人，开始在龙北郡全郡征集匠人。
他们，同时还肩负打破龙北附近东唐包围封锁的任务。
之前，东唐一直在针对秦州府与龙北郡进行封锁，禁止民众和商旅前往。
虽然因为东唐贪腐成风，使得一些漏网之鱼还是得以前往长安，但即便如此，似金富贵等人也是险象环生，提着脑袋带货。
当然，严格来说，他们那是在走私。
而张城主现在，正是在帮他们从走私变成正当交易。
长安城接下来的木材生意，先主要供应龙北郡，然后慢慢向外发展。
李宜、司徒锦声等人先前全军覆没，再一次震慑东唐各方，不敢轻举妄动。
能拿下李宜等人，并且一个活口都没让逃出来，这样的实力，整个东唐上下也没几家能做到。
更关键的是，李宜等人如何落败，一点风声都没流出来。
越是神秘，越是让其他人慎重。
借此威势，正是长安扩大影响力的时机。
长安城的威名，冲破龙北郡，扩散到周边郡州。
不仅修行者，连普通老百姓，都在私下里不停议论那座突然出现的神秘城池。
东唐要变天的消息，越流传越广。
借着这股东风，张东云投影乌云先生，也开始安排人手，向外扩展自家的消息渠道，获取东唐各地的风吹草动。
不久，便有一些消息传来。
其中较为瞩目者，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胡氏家族以前任家主胡英华为首的“反贼”，被押送往东唐王朝王都陆阳城。
胡英华的三弟胡英豪，检举平叛有功，成为胡家新家主，并得到东唐王室奖赏。
好消息则是，唐王李玄心最终没能成功击杀大河龙门门主李杰。
李杰虽然负伤，但一路向北，成功逃离东唐王朝疆域，之后下落不明。
处于内部心腹大患长安城的缘故，唐王没有出境追杀李杰，被迫空手而回。
不过大河龙门原先在大河中游两岸的基业，已经彻底毁了。
东唐在这里加速清除大河龙门于民间的影响。
长安城里，一众龙门弟子听说外界传来的消息，既欣喜于自家门主脱险，又悲愤于山门故乡被毁。
有大河龙门弟子想要恳求长安出兵，帮助他们重回大河中游两岸，但最终还是忍住，将话咽回肚里。
张东云对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过并未理会。
他现在专心于长安城的建设本身。
大河龙门在这其中做出贡献，他们以后自然会得到回报。
而对龙门子弟来说，他们眼下也乐于奉献，建设收留挽救他们的长安城。
“商婕、文虎，都称赞你一双巧手。”
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坐在天枢殿一间偏厅里。
在他面前，是个身材颀长瘦削的青年男子。
青年外貌看上去，比起实际年龄更轻一些，双手十指修长，灵巧之余，看上去同样不缺乏力量。
此人正是先前文虎向乌云先生提及的大河龙门弟子陈玉。
之后商婕也曾向乌云先生介绍过他。
他此刻面对乌云先生，神情沉稳，但目光里多少还有几分局促。
“商师叔和文师弟都谬赞了。”陈玉轻声道。
“随老夫来。”乌云先生不置可否，径自领着陈玉离开天枢殿，一路到了山中一座木料场里。
他随手挑了一根粗大原木，扔给陈玉。
陈玉习武，天赋平平，但少年时能拜入大河龙门学武，到如今快二十年时间，底子怎都不会差。
武道第四境的他膂力远胜寻常人，轻巧接住原木。
知道乌云先生是要考较自己，陈玉语气不卑不亢：“请先生出题。”
乌云先生淡然道：“随便什么都成。”
陈玉听了，微微沉吟，然后手中多了一把短刀。
他单手托起原木，另外一只手持刀，在原木上飞快划动劈砍。
只片刻功夫，他便停手。
原本被分成两截。
其中一截看上去，似乎只是一块表面光滑的木板，陈玉仅仅削了几刀。
但随风吹来，木板竟似乎起伏起来，像是波浪一般。
陈玉聊聊几刀，让这木料像是从静止的物件，变成流动的河水，再现他大河龙门学艺多年，每天都能见到的奔腾龙河。
而另外一截木料，则被陈玉多番处理，最后变成几十个零件，组成到一起，看上去像个机械。
这时山间有风袭来，那木质机械有叶轮被风吹动，然后轴承带动，便在山地上滚动起来。
到了上坡处，速度虽减慢，最终停止，但竟然在原地摇摆，并不倒着下滑。
大明宫中张东云见状，不禁笑起来。
他投影的乌云先生，平静看着陈玉：“你使巧，木料全都挖空了，此物不能载重，其实是用在水里，改善行船之用？”
陈玉眼睛一亮：“前辈慧眼如炬！”
乌云先生的目光，则一片漠然：
“然则在水里，为求耐用，不会将木料钻成中空。
你为了借助风力显示和水力一样的效果，才特意为之。
看来不是老夫考较你，而是你考较老夫来了？”
他转头看向另外一截木料：“做一截这个，也是同样，看似精巧，实则无用，而且根本不显技巧，境界高些，善于控制力道的武者练一练，都能做出来，不是吗？”
陈玉长长吐出一口气，面上神情有振奋也有羞愧。
他向乌云先生深深一礼：“晚辈一点小心思，全逃不过前辈法眼。”
“不错，在这方面，你有出众的才华。”乌云先生面无表情：“但你的小聪明，让你失去了机会。”
陈玉心悦臣服：“任何惩罚和处置，晚辈都甘之如饴。”
“今天起，你就在木料场磨磨性子吧。”乌云先生吩咐道。
“是，前辈。”陈玉恭声道。
乌云先生离开，陈玉则老老实实待在木料场里，将一根根原木处理成规整的一块块木料，然后等人来运走。
做工过程中，他一板一眼，毫不炫技，只是又快又准，处理一块块木料，一个人比其他所有工人加起来都做得更快更好。
文虎满头大汗来找他：“陈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在他想来，自家师兄就算通不过乌云先生考核，无法在天工殿内谋一个重要差事，最起码也应该能在天宫殿里帮手。
哪想到，陈玉竟然被罚到木料场里裁木头？
这是跟那些唐军俘虏一起当苦力啊！
“师兄，你……开罪了乌云先生？”文虎苦着脸问道。
“是我咎由自取。”陈玉坦然道：“我轻浮孟浪，合该在这里受教训。”
文虎张大了嘴：“师兄……你快去跟先生再认个错。”
陈玉摇头：“口头上认错有什么用，在这里认真干活儿，才能板正人的臭毛病。”
他冲文虎笑笑：“文师弟，你眼下在长安城里的差事，好好用心做。
别学我，我这叫贱骨头，自作自受。
这里比东唐强多了，哪怕东唐王室没攻打本门，长安没救我们，我也是这么讲。
应该说，我要是早来这里就好了。”
文虎闻言有些懵。
陈玉解释道：“乌云先生不仅仅是重实务轻奢华之人，而且更是懂我辈匠作道理心思的人。
乌云先生如此，此地真正主人长安城主，想来也定是开明之人。”
文虎点点头，然后又迟疑着说道：“那师兄，万一……万一乌云先生一辈子让你在这里伐木头呢？”
“那我就在这里努力干活儿好了。”
陈玉笑笑：“我观察过了，这里人也有休息，虽是苦工，但压榨不厉害。
我还是有时间做工之余，研究捣鼓自己的小玩意。
有空了，你来这里帮我把东西拿走，你和大家要是有什么要我做的，也可以讲，我做工闲下来后给你们弄。”
文虎苦笑：“眼下没有了，师兄你照顾好自己就行。
总体而言，陛下和乌云先生都心胸宽宏，你诚心悔改，他们以后会给你机会的。”
城中发生一切，张东云都能知晓。
陈玉、文虎师兄弟二人的对话，他自然也停在耳里，并且知道陈玉所言，发自内心。
既然这样，他当然不吝惜以后再给对方机会。
如他先前所言，此人在匠作方面才华横溢。
光那个水下涡轮，就超出这个世界当前工艺水平。
正是在他入门后，大河龙门在造船上相比从前，不断进步。
更别说，这小子还是全才，且不藏私，乐于指点其他人。
天工殿交给他，乌云先生在这方面，就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不过，眼下先当一阵子苦力，好好磨一磨性子再说吧。
任何时候，规矩都是要立的。
正像你小子自己说的，错了要认，挨打立正。
大明宫中，张东云身体后仰，靠坐在椅背上。
不过话说回来，大河龙门还真是卧虎藏龙，深藏不露。
陈玉这种特殊人才先不提，门主李杰大河上一鸣惊人，居然也是第九境的武者。
若不是唐王亲自驾临，大河龙门众人根本不至于被追杀那么惨。
眼下其他人到了长安城，偏李杰失散了。
说的功利一些，整个大河龙门上下，对长安城来说，最有价值的就是李杰、陈玉二人。
一个在未来，一个可能既在眼下又在未来。
按照外界流传的说法，李杰年龄其实不大。
如今他达到第九境，年龄比唐王到处到第九境时还要更年轻。
123.君臣父子（第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李杰没跟大河龙门其他人一起来长安，让张东云有些遗憾。
如果有个第九境的下属，他想做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
整个东唐王朝此前，一共也就三个第九境修行者，李杰是第四个。
有他贴身保护，张城主哪怕亲自离开无敌城范围出去溜达，也不用担心了。
可惜，现在张城主还是继续在城里宅着吧。
对于李杰的事情，还有另一个人，也深感遗憾。
那就是目前东唐王朝的主宰者，唐王李玄心。
让李杰溜了不说，还得到自己儿子李宜等人也全军覆没的消息。
这让唐王心情很难美妙。
他一边下令班师回朝，一边命令相关人等，着重收集长安、青云观和白马书院三地情报。
“连高宇也……”与唐王同行的老王爷李栋，闻讯愕然。
唐王语气听不出情绪喜怒：“十有九成，是李宜做的。”
老王爷李栋闻言，默然不语。
有关高宇是唐王私生子的传言，他自然也听过。
李宜为何要杀高宇，原因不言自明。
这种事，老王爷也不想掺和，只能沉默。
万幸，唐王也没有问他意见的意思。
返回王都陆阳城的路上，各方面消息情报纷纷传回。
“司徒家、郑家、忘真观、镜月楼，皆命人前往安抚。”
唐王平静下令：“青云观、白马书院那边，携礼慰问青叶真人和洪院长。”
此次在长安城下全军覆没的队伍，除了利益之外，无不是一方之主。
他们陷在长安，宣告司徒家族、郑氏家族、忘真观、镜月楼四大势力，全部群龙无首。
这种时候，正是四家最不安定，也是最危险的时刻。
严格说来，除了司徒家族外，其他三家势力，与东唐王室过往关系并不紧密。
眼下，似乎正是趁机消灭收服的机会，使他们各自治下领域，彻底都纳入东唐王室掌控。
但有长安城这个大威胁存在，唐王此刻唯有予以怀柔手段。
毕竟，这四家都是追随他东唐为首，攻打大河龙门与长安。
现在各家领袖失陷，东唐王室必须安抚他们，更相助他们抵御可能出现的外敌。
唯有如此，东唐王室才能继续团结境内其他势力，再行对付长安城。
现在要是背后再捅忘真观、镜月楼、郑家刀子，其他名门大派、豪门世家看在眼里，难免心中没有想法。
“老臣遵旨。”
出了王都陆阳城，赶来接驾的东唐相国卢蒙低头说道：“老臣这就安排。”
青云观和白马书院那边给出相同的说辞。
白马书院院长洪晓，路遇东唐之外神秘的儒家高手拦截，因而未能赶往长安。
青云观观主青叶道人，也声称路遇神秘的道家高手阻拦，未能跟李宜等人在秦州府汇合，更赔上了自家师弟黄叶道人。
虽然两家都说对手神秘，短时间交手看不出底细，但话里话外意思，都是暗示，长安城有东唐之外的势力支援。
甚至，这可能就是其他王朝钉在东唐的钉子。
事实真相如何如何，无人知晓。
因为凡是前往长安附近打探消息的人，全都失踪没有音讯。
也不知道长安城是怎么把一个个经验丰富的探子，全部都甄别出来，一个不漏。
青云观与白马书院的说辞，难以验证，只有消息表明，龙北郡以外的地方，确实爆发过两场大战。
一边是两位儒家高人交手，一边是两位道家高手争锋。
但因为交手太过激烈，双方水平太高，一般人不敢靠近，所以难以确认当中细节。
东唐王室对此，也唯有先捏着鼻子认了，并派人探访慰问洪晓和青叶真人。
唐王一路回到王都陆阳城，世子李宏等人，连忙一起上前接驾。
“胡英华等人何在？”回到王宫中，唐王问道。
“全部收押，随时可以提审。”世子李宏回答同时，命人将擒拿胡家骨干成员都带上来。
胡英华等人被带到大殿内，身上全是刑具，不过少有伤痕。
他们在狱中没受到拷打。
先前被擒时，一方面家中有内鬼，被敌人里应外合，一方面李宏等人实力本就在胡英华等胡家人之上，所以胡家众人很快被拿下。
此刻面对唐王，胡英华神情平和：“王上，时至今日，胡某无话可说，只求速死。”
“陈家投奔长安，朕虽震怒，但至少明了他们心中所想，对胡卿家你的做法，朕就一头雾水了。”唐王目视下方胡英华。
胡英华语气淡然：“王上这就是在装糊涂了，我胡家近年来夹着尾巴做人，总算没挨到王上的屠刀。
但家族发展空间受限，不仅出不了朝河郡，甚至连朝河祖业都被王上的御命挤压。
胡某想谋求些许天材地宝，调养气血冲击第八境，结果也被王上卡住。
长此以往，屠刀终有一天会落下吧？
如此惶恐不安的日子，胡某自然是不想过了。”
唐王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问道：“长安，容你胡家不断坐大？”
“至少，比王上宽容。”胡英华言道。
他所言是实话不假，但投奔长安最首要的原因没有提。
他震撼于长安的强大。
东唐和长安之间，胡英华赌长安获胜。
但他此刻不提。
唐王越低估长安，越摸不清长安虚实才越好。
告诉他长安强大，他也不会因为惧怕长安，就饶了胡家，反而只会当场恼羞成怒。
“冥顽不灵，死有余辜，你们的人头，正可告诫天下人。”世子李宏在旁冷冷说道。
唐王却摆摆手：“不忙，朕比胡卿家以为的，更宽容。”
他对一旁大内马总管说道：“押下去吧。”
马总管领命，将胡英华等人带下去重新看押。
“方才儿臣僭越了，请父王恕罪。”世子李宏躬身道。
“无妨。”
唐王摇头：“把他们押下去后，好好看管，该审的审，但不得死人。”
“是，父王。”李宏凝神思索。
唐王看了他一眼：“区区胡家，只是投奔长安，他们的命，拿捏不了长安。”
“父王的意思是……”李宏若有所悟。
“试试看，能否换几个人回来吧。”唐王言道：“人不一定都死了。”
“二弟和四弟。”李宏点点头。
唐王却摇头：“且看他们伤势如何。”
“是，父王。”李宏心领神会。
“准备钦差，前往龙北郡，与长安和谈。”唐王言道。
李宏领命退下。
他知道素来眼里揉不得砂子的唐王，并非真想跟长安和谈。
那只是迷惑敌人的一种姿态。
李宜等人这次栽了个大跟头，损失惨重，但其中并未彻底伤到东唐王室的根基。
郑氏家族、镜月楼、忘真观，本就不是王室的基本盘。
王族、白虹峰、松阳书院、庆福宫这些地方才是。
当然，还有程氏家族。
这一次东唐王室方面的损失，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牧平郡王李宜的单方面损失。
不管是他，还是他的母族司徒家。
再加上，只要唐王本人还在，东唐王室就跨不了。
东唐的战争潜能，还极为巨大。
但是，他们不能一门心思和长安斗。
青云观与白马书院还在。
如果能让他们两家先和长安拼个你死我活，那才是王室最乐意见到的事情。
当然，这其中有难度……
世子李宏出宫，路上正好一个高个青年迎面走来。
“慕容，你回京了？”李宏看见对方，先开口问道。
“参见世子殿下。”来人行礼：“下官奉命回京，面见王上。”
“高阁主的事，我听说了，并为此深感遗憾。”
李宏宽慰对方：“父王海量汪涵，不会因此怪罪你，召你进京面圣，该是为了明光阁的差事。”
“下官明白，谢谢殿下。”对方再行一礼，告辞离开，去往王宫。
宫内，唐王屏退左右，看着那高个青年来到面前。
“此刻，朕难以确定，你当初是真的降生为婴孩儿，还是杀了朕的儿子，进行掉包替换，就像现在一样？”
唐王注视下方“慕容亭”。
“慕容亭”则微微一笑：“你多虑了。”
他解开自己的衣衫。
胸前空白的肌肤上，忽然出现两道裂痕，交叉成“十”字状，从中有鲜血涌出，但似乎被什么束缚住，没有脱离其身体。
“即便转生，这道伤痕都一直跟着我，若是不转生，我早已经一命呜呼了。”青年微微叹息。
唐王问道：“那现在，朕该如何待你？”
“我只求一容身之地，避免仇家发现，能继续在明光阁，便心满意足。”
“慕容亭”语气中，似在示弱。
说话同时，他胸口“十”字状交叉的两道裂痕，血肉蠕动，重新愈合。
其肌肤恢复光洁，看上去刚才的伤势仿佛幻觉。
“合作了这么多年，朕相信你。”唐王淡然说道。
“慕容亭”微笑：“合作不敢当，该我感谢王上的庇护，帮王上些小忙，以作为回报。”
唐王言道：“明光阁，接下来名正言顺交给慕容亭了。”
青年神态变化，如臣僚面见君王：“臣慕容亭遵旨，谢王上隆恩。”
“对于长安，你怎么看？”唐王问道。
慕容亭言道：“青云观、白马书院的说辞，虽有不尽不实之处，但臣同意他们的一个说法，长安，应该是大唐以外的人造就。”
唐王神色不变：“北燕？西周？”
“这一点，臣就无法确定了。”慕容亭答道。
唐王看着他：“是因为没有实地看过那城池，没有跟里面的人打过交道，对吗？”
慕容亭点头：“王上明见万里。”
唐王紧盯着他：“以你的修为实力，应该可以去暗中探一探那城的底细吧？”
慕容亭苦笑：“王上太高估微臣了。”
“岂敢，朕只怕低估了你。”
唐王神情严肃：“你不敢去，莫非……那里是九境之上的高手？”
“这一点，臣不确定。”慕容亭答道：“但要试出其深浅，臣恐怕会暴露身份，引来仇家，是以请王上体谅微臣苦衷。”
唐王轻轻呼出一口气：“知己不知彼，这样可不行啊。”
慕容亭言道：“这一点，请王上放心。
虽然臣不知道白马书院的洪晓为何退缩，但以他的脾性，迟早会再去长安。
届时，我们可以趁机看看长安究竟有多少斤两。”
唐王追问：“洪晓如果败了呢？”
“洪晓败了，不代表王上您会败。”慕容亭言道：“有洪晓消耗对方，王上可后发制人。”
唐王李玄心，是实打实在马上打天下的君王。
大河龙门的李杰今番显露真实实力之前，东唐王朝只得唐王、青云观主、白马书院院长三个第九境修行者。
但其实，就在前些年的时候，不止这个数。
当时，东唐境内顶尖势力，还是“四院四道七派九家”。
可如今，一大书院，两大门派，和包括陈家在内的三大世家，都已经成为历史云烟。
唐王亲手击杀的第九境高手，就有包括凌霄派前任掌门在内的三人。
然而，此刻面对慕容亭的称赞，唐王面无喜色，只是静静看着面前青年。
“到时候，拉上青叶真人，微臣舍命陪君，同王上一起决战长安便是。”慕容亭言道。
“有爱卿竭力相助，实在是天佑大唐。”唐王徐徐说道。
“王上过奖了，臣不敢当。”慕容亭微笑低首。
124.十二妹的反常（第四更求订阅）
东唐上下，行动很利索。
他们立马再派出钦差，前往龙北郡，意图跟长安和谈，行招抚之道。
为了表达诚意，他们放松了周边对龙北郡一带的封锁与管制。
张大城主对此欢迎之至。
然后得寸进尺。
秦州府一带的木材生意，大肆扩张，不仅供应龙北郡本地，更在其他郡州打开销路。
至于东唐的钦差，张城主的态度一贯是大门打开，热情好客。
不过这次，客人让他有点不爽。
为了表示和谈诚意，或者说是为了麻痹长安一方，东唐在自家文官里精挑细选，最终选了一个品级不低，还没有儒家修为在身的官员，作为钦差，派往龙北郡。
甚至，连随行队伍里，也只有几个第一境、第二境的武官充当护卫。
东唐一方煞费苦心，却不入张城主法眼。
系统随机生成守护任务，最低要第三境的修行者，完成任务后可奖励一百点守护历练。
不到第三境，不生成任务。
张东云连扣押的心思都没有，直接叫手下把人哄了出去。
东唐一方倒是对此没有太大反应。
或者应该说，他们有所预料。
当初把人派出去的时候，东唐自家内部就有争议。
这次的钦差，品级没有上次那位礼部左侍郎高。
使节越派越低品，换了东唐是受访方，也会火冒三丈。
于是相国卢蒙又翻找半天，终于再派出一位使节。
这次官阶倒是不算低了，但修为境界也不过儒家第二境。
张东云再次把人赶走，并直接点名道姓东唐相国卢蒙亲自来。
老小子乃松阳书院院长，第八境，治国境界的大儒，整个东唐屈指可数的儒家高手。
来了就是七百点守护历练！
张城主算盘打得精，卢院长人也不傻。
上次扣下他学生的事情，卢蒙还没忘。
他也担心自己去了，就被长安城扣留。
何况，他带队攻破亭山书院，逼死亭山山长李志斌。
李志斌的儿子，还有亭山书院院长万荔等人，眼下都在长安。
卢蒙不惧他们，但谁知长安高手会否为他们出头？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固然是传统，可长安城有前科啊……
卢相国不肯去长安，张城主自然不卖面子。
一来二去，和谈黄了。
只是苦了听到风声的胡英杰、胡明等人眼巴巴期盼同族人能来长安。
唯一能安慰他们的是，东唐眼下不会伤害胡英华等人性命。
现在他们唯有认真为长安效力，争取在城主和乌云先生面前立功露脸，请他们开恩通融，换胡英华等人来长安。
不过，和谈虽然黄了，但龙北郡周边放松的封锁，暂时还没收回去。
趁此机会，不仅是长安木料的生意，东西两市里个人商贸交易，同样发达。
眼下无敌城的覆盖范围，横跨了整个龙岭山脉南北。
张东云安排下，穿越龙岭山脉的道路被迅速修起来。
于是，隔绝两地的崇山峻岭被打通，龙岭南北两地可以直接通过长安来往。
这顿时让长安的交通地位，上升几个量级不止，整个长安的商贸因此有长足进步发展。
就算东唐王朝重新试图封锁，仍然有数不尽的人铤而走险，通过长安，来往龙岭南北两地。
看着长安坊市越来越兴盛，连同山外秦州府都繁荣起来，张东云心情也颇为愉快。
不过，张城主愉快了好些天后，突然发生了一件事。
系统当前覆盖范围，远远超过城墙。
凡是系统覆盖范围内，张东云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例如，沈和容离开长安城，四处游荡。
她先就近在秦州府内走动。
府城，她只待了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各地乡镇走动。
每到一地，便以何先生的身份，为当地孩子教书启蒙。
沈和容基本不教孩子大道理或者诗词篇章，而是简单的启蒙识字。
像是播种一样，她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全然不觉得枯燥，反倒乐在其中。
不过，她越走越远，越走范围越广，眼看快要超出无敌城覆盖的范围。
超出这个范围，她干什么，张东云就无法知道了。
虽然她带了青天眼，但主动权在她，她如果想隐瞒，青天眼自然是摆设。
通过先前交谈与相处，张东云确信，对方不是当年叛徒，现在也对他这个“大哥”没有敌意，甚至非常亲近。
但他也很肯定，对方有自己的一些小秘密。
确信沈和容是友非敌，张东云无心挖掘对方隐私。
但有一件事例外。
仙迹碎片。
跟这个有关，张东云只好对那位十二妹说声抱歉了。
通过沈和容先前只言片语反应，对方曾经有一枚仙迹碎片，但是遗失。
她遗失碎片，会否跟她讳莫如深的两次转生有关？
大明宫，张东云打了个响指。
很快，一道血光闪过，有个红衣老者，出现在大殿内，向座上张东云行礼。
“老奴参见陛下。”
来者正是血影老魔。
他整个人气质，比先前都沉静许多。
但一股冰寒的杀意和嗜血的疯狂，似乎深藏其中，随时可能爆发出来。
经过这段日子闭关潜修，老魔头成功更进一步，结成魔魂，达到魔道第八境的修为境界。
他一身《凤凰血书》的修为，深得个中三味，虽然刚刚结成魔魂，但一身实力之强横，在第八境修行者中，罕有可与之匹敌者。
这时候把紫日老魔再拖出来到他面前，老魔头有自信揍得对方爹妈都认不出来。
《凤凰血书》更在一定程度上，让他魔道修为增长后，仍能尽力保持心思清明，不至于被血凤凰妖血侵蚀而迷失。
“去跟着明易雪。”张东云吩咐道。
血影老魔目光一凝：“陛下怀疑她……”
话未说完，便被张东云打断：“暗中保护她，不要被她知晓，跟她接触过的可疑人等，带回来。”
饶是血影老魔比先前更沉稳老辣，听了这个命令，也瞬间破功，有点发懵。
暗中保护……
见过的可疑人，抓回来……
听前半句话，陛下是在关心那个小丫头，可是再听后半句话，又有些矛盾。
……这听着，怎么有点像男子提防妻子去外面偷人，又或者父亲担心女儿被男人骗？
血影老魔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恨不得赏自己几个耳光。
他连忙摒除杂念，宁心静气：“请陛下放心，老奴这就动身出发。”
老魔头从大明宫告退出来，依着张东云指示，找到了即将离开秦州府的沈和容。
沈和容道家修为只得第五境，法术幻化成何先生，普通百姓看不出来，但瞒不过血影老魔的眼力。
老魔头倒没有怀疑城里那个何先生身份，只是好奇“明易雪”为什么要装作何先生模样，四处办私塾教书。
扮做何先生模样好解释，她一个十岁女童，自己去教差不多大的孩子，怕是没人听她的。
但她为什么要去教书呢？
她明明是修习道家法门。
血影老魔只能猜测，是这个小女娃见陛下吩咐城中人必须都读书，于是便也效仿，讨陛下欢心。
小妮子，倒是会钻营，可惜老夫没这个耐心……血影老魔心中暗想。
他结成魔魂，修为大进，化身血凤凰，凝结成一线红光。
对方不过第五境修为，没可能发现第八境的他……
老魔头正这样想着，耳边忽然响起自家陛下的声音：
“太近了。”
血影老魔吓了一跳，连忙拉远距离。
心中虽有些奇怪，但他丝毫不敢打折扣，之后一直放远了距离，血光藏身于高空中，遥遥跟着沈和容。
两人一前一后，走走停停，一路出了秦州府地界。
出了秦州府，沈和容仍然是相同做派。
血影老魔唯有就这么跟着她。
其中枯燥乏味，难以言表。
若非自家陛下交待下来的任务，血影老魔早没耐心了。
他只能咬牙苦忍，跟着沈和容一路慢慢向北，都快要出龙北郡了。
就在血影老魔痛不欲生的时候，沈和容的行动忽然变了。
她不再教书，而是沿途寻找着什么。
血影老魔目光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对方举动反常，莫非这正是陛下要老夫盯着她的原因？
血影老魔仔细回想，发现对方似乎是在一个凉亭中歇脚后，忽然发生变化。
老魔头思索一下，先专门返回那个凉亭检查。
就见凉亭里有块石碑，上面书写一些诗词。
估计是不同文人路过歇脚时，分别题上去的。
老魔头虽然不懂书法，但他立马分辨出，其中一首诗词与众不同。
其他诗词，都只是普通文人墨客所留。
但有一首，文华才气内蕴，绝对出自儒家修行者之手。
并且，这首绝句留下的墨迹，明显比较新。
老魔头看不出更多内容，便先将所有内容文字记下，待回去后请陛下圣断。
他直觉感到，这首诗，就是“明易雪”反常的原因。
老魔头赶往向前追去。
万幸小姑娘边走边搜寻什么，速度不快，血影老魔很快追上。
这次，不用张东云提醒，老魔头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力隐藏自己行踪，小心翼翼跟着那女童。
125.你小子跟老夫走一趟
女童一路寻寻觅觅，最终出了龙北郡地界。
血影老魔暗中相随，一路跟着她。
女童这一路上寻觅良久，多日之后，找到和龙北郡相距数千里的天裕郡丰州一带。
在这里，看见有几座连绵山峰，竟似乎被人削平了。
附近隐约可见有人来来往往，清理打扫。
其中，更似乎有东唐暗阁的探子。
沈和容跟血影老魔，各自打探消息，得悉这里曾有顶尖高手交战。
双方都是高境界的大儒。
更有传闻，当中一人，乃是东唐儒家第一高手，白马书院院长洪晓。
女童外貌的沈和容不动声色，悄悄离开。
血影老魔亦重新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开始在东唐大地上兜圈。
或者应该说，他们要找的人，之前在东唐大地上兜圈。
找着找着，沈和容与血影老魔都发现，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别人跟他们在找同一个人。
那个先前和洪晓交手的人。
起初，是白马书院的人在跟他们一起寻找。
到得后来，白马书院的学子闹出动静，惊动了东唐一方。
东唐暗阁也派人过来搜索。
最后，沈和容与血影老魔甚至还发现了青云观的道士。
有了这么多人一起找，沈和容反而不着急了，静静等东唐、白马那边的消息。
于是血影老魔就陪着她一起等。
只是这“小女娃”的举动，越发让血影老魔心中生疑。
当初是他亲自把此女带回长安。
但这一刻，血影老魔感觉他完全看不透这个年龄还不够他零头的女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这么多人一起找，很快有了收获。
准确来讲，倒不如说，对方根本没有想着躲藏，而是完全不把有人找他的可能放在心上，自顾自游山玩水。
于是，众人在一座山间破庙里，发现了他。
一个蓝衣书生。
外貌年龄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许，面容俊朗，但神情张扬无忌。
他提着个酒壶，已经半醉。
另一只手，用手指蘸墨，在破庙一面墙壁上，正写下几行字。
写完之后，蓝衣书生打个酒嗝，哈哈大笑：
“一群鼠辈，偷偷摸摸，当我没发现你们吗？”
大笑声中，他题在墙壁上的诗句，引动文华才气，显化狂风大作。
狂猛飓风从破庙里吹出，将外面众人全部刮得双脚离地，不由自主向远处飞出。
飞沙走石间，连山间林木都成片倒塌，偏就那间破庙始终安然无恙。
“东唐无人啊！”狂生大笑：“都滚得远远地！”
他席地而坐，自顾自饮酒。
忽然，其一对朦胧醉眼里，目光微微闪动。
蓝衣书生放下酒壶，似笑非笑看着庙门口。
一个白衣书生出现。
“藏头露尾。”蓝衣书生哂然。
不见他有何动作，就破去面前法术营造的幻象。
白衣书生身影消失，只剩下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你以为，你凭什么让我容你走进庙里？”
白衣书生冷笑：“还不就是因为你小小年纪，就有不俗的道家修为，可惜你偏不学好，也像那些鼠辈一样，须知为人当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女童神态沉稳，像个小大人一样，但这时似乎被蓝衣书生几句话说得心中羞愧，面色微红。
她干咳一声，学着大人模样，一板一眼朝蓝衣书生拱拱手：
“先生教训的是，学生素来倾慕儒学，无奈天资有限，只得转投道家，学得法术后，扮做儒家打扮，实属自欺欺人，叫先生见笑了。”
她一副小大人模样，反而流露出几分稚气。
蓝衣书生见状，不满尽去，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也难为你了。”
他饶有兴趣看着面前女童：“不过，东唐这地方，没啥儒学大家，你别是被庸人错判了天赋，白白耽误年华，待我看看。”
蓝衣书生双目中光华仿佛凝结为实质，在半空里化作袅袅云烟，绕着面前女童转了一圈，然后收回。
“唔，可惜了，确实没几分文华才气。”
蓝衣书生摇摇头：“不过你道家天赋着实不俗，如此小的年纪，居然已经结成金丹？哈哈，无数多牛鼻子都不如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明易雪。”女童问道：“先生，学生一直听说我们东唐这里有三大书院，那里也没有大儒吗？”
蓝衣书生哂然：“东唐三座书院，已经毁了一个，现在就剩下松阳和白马。
松阳腐臭不堪，只会奴颜事主。
至于白马？喏，刚才被我赶走的人里，就有他们的学生。
我专门找他们的院长切磋一下学问，仅是中人之姿，只会凭境界压人，他能修到第九境便顶天了。”
“先生不是东唐人？”女童眨眨眼：“您是哪家书院啊？”
蓝衣书生笑道：“我在九峰书院求学，师从第三峰的沈浩沈宗师，已读万卷书，如今是行万里路，游历天下，增长见闻，不过嘛……嘿嘿！”
他笑了两声：“这一路东行，走了何止万里，却没见到几个真有学问的人。”
见对面女童眼睛亮闪闪，蓝衣书生摇头：“你心向儒学，自然是好，不过你在这方面确实没天赋，我带你回书院，你也通不过考试。”
他上下打量女童：“一路行来，难得碰上几个有意思的人，要不这样吧，你跟我走，我介绍道家高人给你认识，肯定不会耽搁你一身道家修行天赋。”
女童闻言摇摇头：“谢谢先生好意，学生已有恩师，无意转头他人。”
蓝衣书生不以为忤，反而赞许的点点头：“小小年纪，懂得尊师重道，很好，刚才反倒是我孟浪了。”
他随身取出一张帖子，写下自己的名字“张中行”三个字，然后交给面前女童。
“我在这东唐，还要在游玩一些日子，你我投缘，我就破一次例。
这是九峰书院特制名帖，虽达不到见字如面的程度，但你遇上急事，将之点燃，我如果尚在东唐境内，就会知道，到时候可以帮你一回忙。”
女童接过，微笑道：“谢谢先生，学生不敢打扰，先行告退。”
那蓝衣书生张中行随意的摆摆手，然后便继续喝自己的酒。
女童离去片刻后，张中行忽然开口：“东唐这里，居然有这么高境界的魔头活动？”
破庙里，忽然出现一摊污血。
污血中，升起人影，化为一个红衣老者，正是血影老魔。
“你小子，跟老夫走一趟。”老魔头静静说道。
张中行“哈”的一声笑，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想不到，要我来帮东唐伏魔。”
说话同时，他文华才气冲霄而起，光辉聚合，显化一只如椽巨笔。
蓝衣书生虽然语气神态仍张狂，但他看得出面前老魔头不是刚才庙外那些人可比。
是以刚刚上手，便亮出第八境大儒的真本事。
如椽巨笔落笔成文，立马显化熊熊大火，阳气炽烈，正克制老魔头的血河阴邪污秽之气。
血影老魔同样不客气，身形化为血凤凰，直接将破庙撑得垮塌破裂。
修成魔魂，血凤凰这时再张开翅膀，凶煞戾气顿时无穷无尽彰显，从翅膀上飞出的道道血丝内部，似乎都有光辉在不停流动。
修成魔魂前，血影老魔显化血凤凰，如果羽翼身躯被对方摧毁，虽然能不断浴血重生，但会消耗自身力量，长此以往，总会气力不继，甚至损伤元气。
但现在，他不仅力量大进，更有魔魂为核心。
魔魂不伤，显化的血凤凰受损再严重，也可以瞬间恢复。
而魔魂在其体内各个位置不停移动，外人难以确定其真正方位。
此刻面对张中行所化的烈火，血凤凰直接无视，从火海中冲过。
虽有血水所化羽翼身躯被烈火焚毁，但马上就重新苏生。
对面的蓝衣书生眼睛猛地一亮：“虽然只是第八境的魔头，但你比那洪晓，有见识多了。”
言语称赞，不影响他如椽巨笔一划。
然后熊熊烈火就骤然凝聚，竟化作一轮烈日。
黑夜里，这一片山头却亮得犹如白昼。
炽热烈阳，更是至阳至烈，比火海对血影老魔威胁更大。
难怪这厮第八境的修为，能从第九境的洪晓手里脱身……血影老魔心中念头急转。
但他并没有怯弱，而是仿佛飞蛾扑火一般，化身血凤凰张开双翅，拥抱烈阳！
下一刻，光辉黯淡，四方重新为夜幕笼罩。
那轮烈焰，仿佛直接被漫天污血扑灭。
然后，血海中，凤凰重生。
不过，就在血凤凰刚刚重生，飞出血海直接，忽然飞来一支巨大的毛笔，笔尖点向血凤凰额头。
“你魔魂在这里啊？”张中行笑道。
如椽巨笔，此刻仿佛巨大的枪戟，一下子打碎血凤凰的额头。
血凤凰身体僵在半空，然后无力滑落，像是失去生命。
可是张中行反而神色一变，脸上笑容消失。
他舌绽春雷，竟仿佛真的显化道道雷光，在自己身边炸裂。
一道血影，这时正出现在张中行身后。
万幸张中行及时发现，以雷光阻挡血影老魔。
与此同时，另一杆巨大的毛笔出现在他头顶，勾勒雷云。
126.朕问你，你才能说话
张中行的如椽巨笔，勾勒出雷云，和他自身舌绽春雷结合起来，上下雷霆互相引动。
其人周围方圆近百米范围内，全部都是雷电交轰。
闪到他背后的血影老魔，身躯完全被雷霆劈碎。
但下一刻，血光在百米外的山林中闪动，重新露出血影老魔的身形。
“凭你，也想洞悉老夫魔魂所在？”血影老魔冷笑。
蓝衣书生同样冷笑：“很好，这才精彩。”
说着，他便立马再以如椽巨笔，勾勒出一轮又一轮烈阳，在夜空下闪耀，照亮四方。
血影老魔身化血凤凰，与之继续交手。
打着打着，老魔头且战且退。
他虽然口头不屑对方，但交手片刻后已经知道，这个蓝衣书生，实在是劲敌。
自他修行《凤凰血书》以来，这还是首次遇上同境界下，不逊色于他的对手。
这个张中行，他出身的九峰书院，经典义理，学问研究，更在东唐三大书院之上。
血影老魔自问，如果不是修练《凤凰血书》，即便同为第八境，他必然不是张中行的对手。
眼下，他倒是不担心自己会输。
搏命到底，未必没有胜利的机会。
但如果想将对方生擒活捉，带回长安城，那肯定是做不到了。
血影老魔现下万事以张东云命令为第一要务，不执着于个人胜负荣辱。
因而他假意败退，想要争取将这个狂妄书生，引回长安城。
“老魔头，坦荡点，我最烦你们这些装模作样的人，你想引我去哪里？”
张中行人虽张狂，但眼力不差。
眼前这个老魔头虽然未必比得上白马书院院长洪晓，但实力不弱。
现在故意败退，多半打什么歪主意。
不过张中行艺高人胆大，并未停步，反而紧跟血影老魔：
“你可是有长辈或者同门作为依仗？难得碰上好手，我正想好好领教这一脉的魔功，你不妨痛快点把话说明。”
血凤凰开口，发出人声，语气冰冷：“你敢来？”
张中行笑道：“我怕你们不敢开门。”
“很好。”血凤凰当即化作一道血光，飞向西北天际。
张中行平步青云，乘风而行，果然一路跟着血影老魔。
两个第八境高手眼下全力飞遁，山川河泊在下方飞快闪过。
血影老魔这时引张中行回龙北郡，可比先前出来一路找找停停，要省力得多。
双方飞了一阵，后面张中行忽然出声：“我到东唐也有几天，听过些风声，看这方向，莫非是去那长安城？你是那里的人？”
“怕了？”
血影老魔冷冷问道。
同时为了避免对方被吓退，他做好转身再战的准备。
“我怕什么？”张中行笑道：“只是之前没听说长安有大儒文豪，所以我才没去，但现在你一身魔功，勾起我兴趣了。”
“有胆子，便来。”血影老魔见这蓝衣书生不逃，反而松口气，心中暗自冷笑。
两人继续前进，张中行一边欣赏四周风景，一边问道：“你们长安，是否也是东唐以外的人来此建造？”
血影老魔不答。
张中行嗤笑：“还跟我摆上谱了？
也就在这片地方，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才给你们立足。
这只显得此地修行者无能，换个地方，你们早被铲平了。”
“凭你？”血影老魔淡然反问。
“说不定呢。”张中行笑笑。
两人各自看对方一眼，嘴角都露出冷笑。
一道血光，一朵青云，一前一后飞跃东唐辽阔大地，然后进入龙北郡内。
眼看到了秦州府，血影老魔忽然琢磨，陛下吩咐如此隐秘的事，自己就这么大摇大摆带个狂生回到长安，被其他人看见了，未免不好。
老魔头连忙思索，如何不露声息，将身后的张狂书生带去大明宫。
他回头看去，却忽然愣住。
因为他背后的张中行，竟然消失了。
无声无息，毫无痕迹。
明明他一直在警惕背后的书生，对方决不可能是独自悄悄溜了。
那只能是……
“下去休息，此事你不用再过问。”
就在血影老魔脑海中灵光闪动之际，一个缥缈而又威严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正是大明宫中，张东云发声。
血影老魔闻言，连忙在半空中停住：“老奴谨遵陛下旨意。”
因为张中行实力超出预计，他只能先带对方回来。
至于那个叫明易雪的小姑娘，只能暂时放下。
老魔头原计划带张中行回来，将之解决后，自己再去找明易雪。
但现在陛下吩咐不用他再过问此事，血影老魔便规规矩矩返回长安城里自己住处。
而另外一边，张中行本来跟着前面血光飞行，心中正猜想长安里是怎生模样，忽然就眼前一花。
等他视野恢复正常，人居然已经在一间宽阔恢宏的大殿里。
殿内，一个身影高居座上，正居高临下俯视他。
张中行眉毛皱起，抬头想看清对方长相，却发现对方相貌，隐藏在光辉下，自己看不透。
刚才的情况，像是有人挪移了时空，把他从外面，瞬间带到这里。
如此手段，如果是眼前之人亲手为之，那对方的实力就很恐怖了。
见多识广的张中行刚开始也心中微微一沉。
不过，他很快想到，有一些高明阵法，依托地利或宝物，也能有如此功效。
但他看不清对方面貌，这至少表示对方实力，在他个人之上。
“阁下手段高明，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张中行狂态相交以外收敛些许，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只是不等他话说完，一股庞大压力，就将他整个人压得趴在地上！
张中行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感觉全身骨头仿佛都要被压断了。
他头顶文华才气，凝结如椽巨笔。
但下一刻，闪动光辉的巨大毛笔，就自动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乌有。
张中行不肯放弃，他九峰书院的经典义理，乃是“才思泉涌”。
自身文华才气耗尽之后，会立马苏生，重新恢复充盈，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是以他立马再凝结自己的如椽巨笔。
可是，全无反应。
张中行一呆，发现自身文华才气，渐渐枯竭。
“才思泉涌”，竟然不起作用，被人从源头上杜绝了。
正在这时，张中行见到自己身上，飞出一张纸，还有一卷书。
纸张，乃是自己恩师所给，有见字如面之神效。
通过纸上文字，恩师心念一动，可以知晓游离在外的张中行所见所闻。
而那卷书，更是自己临行前，书院院长亲自赐下的宝物。
关键时刻，可以通过那卷书，支援远在天边的张中行。
眼见血影老魔实力，听过长安城名声，张中行仍然自蹈险境，正是因为底气十足。
他试图唤醒书卷，通知书院长辈。
但很快，他绝望发现，不管是那张纸，还是那卷书，都一片死寂，全无反应。
上面的文华灵气，像是散个点滴不剩，变得和普通笔墨一样，完全失去应有作用。
张东云看看这两样儒家墨宝，然后随手放在一边。
“阁下究竟何方神圣？”张中行挣扎着问道。
张东云只是平静看着他。
蓝衣书生挣扎的动作忽然停止，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动，神情变得木讷，目光变得呆滞。
“认识沈和容吗？”张东云问道
对方老老实实回答，声音仿佛梦呓：“昔年十二阎罗之一，人称‘千秋大孽’，衍圣府弃徒，我恩师沈宗师的侄女。”
张东云微微一挑眉梢：“介绍一下你和你那位恩师。”
下面蓝衣书生开口：“学生张中行，九峰书院学生，第三峰宗师沈浩入室弟子，暨河张家长房第四代三子。
恩师沈宗师乃是一代文宗，执掌九峰书院第三峰，桃李满天下。”
张东云微微皱眉，结合邪皇的记忆，找不到九峰书院相关。
但有被称为文坛宗师的沈浩，还能培养出张中行这样的学生，这九峰书院理应不是无名之辈。
“说说九峰书院。”张东云问道。
张中行趴在地上，语气平白呆滞，没有起伏：“九峰书院地处紫鹿山北脉九峰，由沈天贤大宗师建立于二十年前，广收天下英才，时日虽短，但已凌驾其他书院之上，足可与衍圣府并列，为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圣地。”
张东云听完，神情微微古怪。
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半晌后笑出声。
沈天贤的名字，他在邪皇的记忆里可以找到。
沈和容她亲爷爷嘛……
昔年，沈氏家族并非小族，而是传承多年的儒学世家。
家门中出过不少杰出人物，大儒文豪。
沈和容当年读书启蒙时，之所以没有以儒学修行开蒙，主要是因为她父母都是普通人，而且其父庶出，所以最开始她启蒙也无人重视。
可是小姑娘自己厉害，早上第一次摸书本，晚上入睡前已经第七境，沈家立马如获至宝，悉心教导。
之后沈和容入衍圣府，沈家也跟着受益，水涨船高。
但在沈和容被衍圣府驱逐后，沈家处境就尴尬起来。
及至后来十二阎罗联手打了衍圣府，沈家就更是低调如鹌鹑，生怕其他读书人想起他们……
不过，看今天模样，仙迹事变后，沈家否极泰来，登上前所未有高峰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张东云微微皱眉。
127.瞌睡有人送枕头（第三更求订阅）
按照邪皇的记忆，沈天贤其人，修为实力，不过中流。
当然，按照邪皇的标准，所谓中流，其实已经是人中龙凤。
但至少，沈天贤及沈氏家族虽然也算名门世家，但与衍圣府比起来，相差甚远。
当初沈和容入衍圣府，对沈家的帮助，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能过分了些。
但在很多人眼里，沈家就是沈十二妹一人带飞的，她的存在将沈家带到他们本来无法达到的高度。
当然，话说回来，那时候飞得多高，沈和容离开衍圣府后，沈家就跌得有多惨。
同样因为沈和容的缘故，沈家那段年月日子相当不好过，比沈和容出生前更衰落得多。
到了谷底的沈家，如何重新崛起，更在短短二十来年中，创办九峰书院，声势甚至凌驾经历重创的衍圣府？
而且，他们的崛起，还不是因为又出一个沈和容般的盖世天才。
沈天贤如何老树开新花，实力突飞猛进，成为一代文坛大宗师？
很可疑啊……张东云眯缝起眼睛。
有别人在背后支撑他们？
就像长安城治下，陈氏家族快速恢复元气，寒山派、霹雳宗大幅提高。
还是说，沈天贤跟沈家真是凭自己本事，大器晚成？
九峰书院于二十年前建立。
沈天贤与沈家真正崛起，应该还比这个时间更早。
再早的话，距离三十年前的仙迹事变，也没几年了……
张东云目光渐渐锐利起来。
这次心血来潮，让血影老魔盯了一下沈和容的梢，还真没白费。
那位十二妹，应该知道九峰书院的事情。
不，不仅仅是“知道”，而是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她之所以一路寻索，最终能找到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张中行，是因为张中行当初留在凉亭里的题诗。
血影老魔只能看出，墨迹中蕴含文华才气，乃儒家修行者所留，看不出更多端倪。
但沈和容显然发现更多。
她看出了笔迹的主人，乃是九峰书院一脉，或者说，是她沈氏一脉文章经义。
所以，她才不声不响，离开龙北，一路寻找张中行的下落。
只是，她并未和张中行相认，甚至故意隐瞒自己身份。
找到张中行，似乎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东。
是什么呢？
张东云靠坐在椅背上，随手拿起放在旁边的纸张与书卷。
这两样儒家墨宝的功效，一进无敌城范围，就已经被张东云封起来。
它们原本的主人，亦不会被惊动。
哪怕留下见字如面神通的那个沈浩，忽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学生怎么样了，张东云照样能用幻象把他糊弄过去，让他半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不过，张中行毕竟不是沈家人。
如果沈天贤、沈浩等人看见明易雪模样的沈和容，能认出她吗？
沈和容，会不会给他们留下某种暗示？
张大城主陷入沉思。
眼前的蓝衣书生，被他彻底榨干消息，然后关押起来，先不扔去做工。
结合邪皇的记忆，还有张中行掌握的最新信息，张东云认真规划以后的安排。
第二天，沈和容就返回长安了。
“大哥，小妹回来了。”沈和容神色平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仍然不存在敌意与恶意……系统加持下，张东云很快做出判断。
不过正因为如此，更让他心里嘀咕。
“跟之前相比，你心境有所变化。”
张东云看着女童模样的沈和容，慢慢说道：“不继续在第七境停留了？”
“散散心，轻松一点。”沈和容微笑：“至于修行境界，这次小妹打算走慢点，走稳点，不过再慢再稳，也有个尽头不是？”
说话间，她身体周围有浓郁的文华才气涌动。
这些虚幻才气，化为淡淡光华。
光华起初微弱虚幻，看起来不真切。
但下个瞬间，就变得光辉夺目，耀人眼目。
光华在娇小的女童头顶凝聚，最后渐渐化为实际的物体。
张东云静静看着这一幕。
第七境，致知境界的儒家修行者，文华才气凝聚趋于真实，凝练为属于自己的如椽巨笔，标志着正式踏入第八境，治国的境界。
一般而言，如椽巨笔，长度超过十米，越是巨大，越彰显才气充盈，文华富饶。
但最短，不会短于十米，是以有如椽巨笔之称。
可是，此刻在沈和容头顶光滑凝聚显现的毛笔，不过一尺左右长短，和真实毛笔相差不大。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除了这支毛笔外，沈和容头顶赫然还凝聚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纸，一方纯黑的砚台还有一块一寸长短，尚未研磨的松烟墨。
与其他第八境的大儒比起来，可谓个性十足。
这文房四宝一成型，代表沈和容步入儒家第八境，治国境界。
相较于其他人郑重准备，挑选雷雨天焚香更衣秉烛夜读，感应天地之后，文华才气与天地之灵交汇，最终跨过门槛结成如椽巨笔的场面，沈和容眼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
配上她头顶远比不上如椽巨笔那么吸引人眼球的文房四宝，简直像儿戏一样。
这文房四宝化作流光，收入沈和容头顶，她若无其事。
张东云也只是淡淡问一句：“第八境，这次又打算留多久？”
“不会误事，请大哥放心。”沈和容答道。
她辞别张东云，离开大明宫正殿，返回“明易雪”的居所。
殿内，只剩张东云一人。
他仰靠椅背，闭目养神。
从始至终，他没有犁过张中行和九峰书院的事情。
不过，沈和容决定不再停留于第七境，在这个时候，相当微妙。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张东云隐约感觉，有什么正在走上正轨。
至于说张中行在东唐地面失踪，会不会引得九峰书院的人来找？
某城主巴不得有人找上门来。
几日之后，还当真有人找来了。
不过，不是九峰书院的人。
而是某种意义上的“邻居”。
“西周？”
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坐在天枢殿内，看着面前的文虎。
对方进入系统范围，他就心中有数了，不过乌云先生面上，不动声色。
“禀前辈，确实是西周王室大内护卫统领。”文虎躬身道：“本派韩师伯早年曾到过西周地面游历，在那时跟对方打过交道。”
大明宫中，张东云若有所思。
龙北郡，位于东唐王朝西北一带。
向北去，就是北疆边陲，国境对面，乃是北齐领土。
之前大河龙门门主“龙王”李杰，面临唐王追杀，就是一路向北，越过边境进入北齐。
唐王因顾虑长安带来的内患，最终没有追入北齐地界。
龙北郡向西，倒仍是东唐地界河西郡。
但河西郡再往西去，就是西周王朝的地方了。
此前，西周、东唐相安无事。
但现在西周王室大内侍卫统领，跑来长安，是什么目的，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不过，对方是什么目的，某位姓张的城主其实不在乎。
他听到消息时，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其实是：
拿下！
东唐被他撸了快一半了，他正盘算将来如何触发随机守护任务，这就有东唐以外的人送上门来了。
第二反应则是：
且慢。
张城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眼下自家木材生意固然如火如荼，第二条财路成功开辟，走上正轨，即将趋于稳定。
但当初第一条财路，却因为东唐王朝而断了。
大河龙门山门被毁，产业被查封没收侵吞，连大河上的水路运输线都难以维持。
碧松石晶矿脉的销路受到影响。
现在步入自产自销的状态，大都是长安城内或周边武者购买取用。
当然，话说回来，张城主当初完成系统建设任务，培养出许多第一境刚入门的修行者凑数，自家守着碧松石晶矿脉，帮了大忙。
不过现在时过境迁，张东云就琢磨着，如何再重新建立碧松石晶的销路。
在城里他自己不在乎花销问题，但民生自给自足，不用他操心，就最好了。
眼下，通过西周那边，建立一条外贸销路，貌似是个办法。
正好，现在西周的人送上门来了。
“眼下是韩哲在招待他们？”乌云先生问道。
文虎忙答道：“是的，前辈。”
“带他们进来。”乌云先生吩咐道。
文虎应了一声后告退，去传信。
身在秦州府城的大河龙门长老韩哲，接到传讯后，便陪同西周众人，一起前往龙岭山脉。
还没到山前，就看见平原上一眼几乎望不到边的城墙。
西周众人全都心惊。
从东唐传来的消息情报，关于长安还是太过笼统。
此刻亲眼目睹，西周众人除了震撼，还是震撼。
如果不是东唐王室主持，耗费公帑，大兴土木，他们实在想不出东唐境内还有谁能这么大手笔。
关键是之前还半点风声都没传出来。
照这么看来，难怪东唐王朝被这长安城整得焦头烂额。
不过，西周与长安打交道，会不会也是与虎谋皮？
这地方，距离西周，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西周王室大内侍卫总管王潜，心中不安起来。
自家王上如果亲眼见过这长安，还会派他来吗？
128.和则守我规矩，战则随时欢迎（第四更求月票）
王潜震撼之余，心中也有疑惑。
城墙，为什么要这样修建？
东西两边的城墙，横山而过，跨越山岭。
他远远望去，甚至有山峰被城墙硬生生从中央分成两半，形成一线天似的峡谷。
许多山峰，更被框在城墙范围内。
王潜看了半天，无法理解这样修建城池的意义。
他心中惊疑不定，但此刻也只能勉强定住心神，随大河龙门的韩哲一起进城。
“龙门遇难，不胜惋惜，还请韩兄宽怀。”一边走，万千一边和韩哲交谈。
“谢王兄关心。”韩哲点点头。
王潜言道：“小弟相信，大河龙门定有重回故土的一天。”
韩哲看他一眼，徐徐说道：“相较于离开故土，死伤弟子更让韩某心痛，眼下大家得保平安，更有安全的落脚点，韩某已经庆幸不已。”
对方口风严，没能打听到长安、大河龙门是否要主动进攻东唐的王潜碰了个软钉子。
不过他面上全无异色：“是啊，只要人在，一切都还有希望。”
“谢王兄吉言。”韩哲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行人穿过第二重外城，再穿过第一重外城，最后来到内城前。
每过一道城门，西周众人便更诧异一分。
等进了内城，仰望天空中如太阳一般的宫殿，王潜等人完全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韩兄，那是……”
王潜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呆呆望向韩哲。
他伸手指向半空，突然感觉可能是大不敬，连忙收回手来。
堂堂第七境，杀气纵横的武道高手，这一刻竟有些手足无措。
韩哲神情崇敬，郑重说道：“那是陛下居所。”
王潜等人，全都倒吸一口气，眯缝着眼睛望向半空，神情充满敬畏。
韩哲在旁见状，没有笑话他们。
当然，韩长老更不会告诉西周众人，他自己第一次见到大明宫的时候，模样比他们还丢人。
“韩兄，在下可否拜见长安城主？”王潜试探着说道。
“陛下不召见，无人胆敢靠近大明宫。”
韩哲说话慢条斯理：“我等，亦从不敢去惊扰陛下。”
王潜张了张嘴，最后只能干笑一声：“韩兄言之有理，是在下失礼了。”
“城中日常大小事宜，都由陛下心腹乌云先生处置。”
韩哲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最好不要让那个乌云先生久等。”
王潜点点头，随韩哲一起前往内城中心的天枢殿。
见到乌云先生后，王潜当先行礼：“大周王潜，见过老先生。”
“免礼。”乌云先生微微颔首。
“在下此来，是奉王上旨意，问候长安城，希望贵我双方将来，能友好相处。”
王潜言道：“王上专门提到，东唐李玄心骄横无道，残暴不仁，不仅苛待百姓，更迫害修行者，实在天理不容。
长安抗击李玄心暴政，庇护修行者同道和万千百姓，宽宏仁爱，王上赞许有加。
如果长安接下来对抗东唐，有什么碍难之处，我大周随时可以伸出援手。”
“碍难？”乌云先生笑笑：“老夫只担心李玄心不够胆。”
王潜微笑点头：“老先生豪气万丈，在下佩服不尽。”
乌云先生淡然道：“我家陛下宽宏，老夫素来景仰，更事事以效仿陛下为荣。
对友好的朋友，长安城同样友好。
所谓联手对抗东唐，不需要再提，但长安与西周之间，可以有更多交流。”
王潜点点头：“还请老先生示下。”
乌云先生轻轻一击掌。
霹雳宗掌门吴琼，捧着一只锦盒，从殿后走出来，将锦盒送到王潜面前。
王潜谢过乌云先生，打开锦盒后，碧绿光泽闪过他眼帘。
身为西周大内侍卫总管，王潜自然识货：“碧松石晶？”
他仔细观察半晌后，徐徐开口：“……好高的品质。”
王潜转头看向乌云先生：“老先生的意思，是向我大周求购此物，还是说……长安有碧松石晶要出售？”
自己是西周的代表，长安跟他谈碧松石晶，肯定不止这一块，而是极为大量。
“龙岭之下，深藏碧松石晶矿脉，品质优良，只是此前因为埋藏太深，是以一直明珠蒙尘，不为人所知。”
吴琼微笑说道：“幸得城主建立长安，并以无上大神通发现矿脉，更予以挖掘开采，如今长安出产碧松石晶，已超过东唐市面上总额一半以上，且品质上乘，远超市面上常见货色。”
王潜闻言，目光微微闪动。
如果对方所言为真，那数量可就相当恐怖了，而且品质还远超平均水准……
“事关重大，在下无法独自做主，当禀报王上，尽快给老先生一个答复。”
王潜诚恳说道：“在下自然相信长安的诚意，定会如实向王上陈情。”
乌云先生语气平和：“友好的朋友，自然值得一个公道的价格。”
“先谢过老先生。”王潜谢道：“王上也定然不会辜负城主和老先生的好意，定会给长安一个公道的价格。”
他心思忽然一转，然后说道：“如果此事达成，运输的问题，我大周愿全权负责，费用自理。”
乌云先生静静看着他。
王潜略微有点心虚。
“不用那么麻烦。”乌云先生淡淡笑道：“你们只需要负责从铁伦山到你们境内的路段。”
铁伦山，位于东唐河西郡以西，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山脉，正是如今东唐和徐周的边界线。
王潜方才的提议，其实就是试探着表示，西周意图占据东唐河西郡。
“……是，就按老先生说的办。”王潜暗自叹口气：“只是河西郡在东唐之手，很容易影响贵我双方之间的商路。”
乌云先生随意的摆摆手：“很快，那里就不是东唐地界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王潜面上笑道：“在下会尽快禀报王上。”
西周王朝联络长安，当然不是想做善事。
趁机侵入东唐，才是目标。
现在长安明确反对，稍后就要看周王如何抉择了。
当然，如果能购买到上乘的碧松石晶，对西周许多修行者，都将大有裨益。
王潜不敢擅专，当即离开长安，返回西周，将一切禀报周王。
至于张东云这边，周王如何决断，对他都没影响。
要战，他其实巴不得。
要和，那就按他的规矩来。
河西郡眼下距离无敌城覆盖范围是远了点，但无敌城真相没有曝光之前，周王还是会有所顾忌。
毕竟，相较于长安控制疆域来说，东唐有更多沃土，吸引周王的目光。
不过，王潜有一句话说得对，河西郡，该跟东唐说再见了。
王潜离开后，乌云先生召集众人。
大河龙门长老张冲，第八境。
陈氏家族的陈介之，第七境。
亭山书院院长万荔，第七境。
连同他们麾下听候调遣的众人，加一起顶得上一个雄霸一方的大门派。
“拿下河西郡。”
乌云先生只简单命令一句。
众人轰然应诺。
所有人心中，都极为振奋。
他们大都因为东唐王朝，失去原先的山门祖地。
鼎盛时期，一个郡甚至不够其中一家分的。
现在河西郡，也只不过一个郡而已。
但对大河龙门、亭山书院、陈氏家族来说，这意味着一个开始。
先是龙北，再是河西，将来必有更多。
寒山派、霹雳宗都没有动静。
两派掌门郭梓、吴琼也不心动。
乌云先生没叫他们，是为了他们好。
虽然有崛起势头，但他们需要时间，眼下即便大河龙门、陈家等势力元气大伤，仍然比他们强大。
在秦州府、潼州府，在龙北郡，他们还可以借助地头蛇的优势。
但其实出了秦州、潼州，到龙北郡其他州府活动，他们两家的优势就已经不明显了。
要是去河西郡，更不用多提。
努力在龙北郡深耕细作，不断壮大，才是他们该走的正路。
不论郭梓还是吴琼，对此都有共识。
“碧松石晶的生意，仍然有霹雳宗一份。”
乌云先生目视吴琼：“不要让老夫失望。”
吴琼深吸一口气：“请前辈放心。”
“你办事，老夫信得过。”乌云先生微微颔首：“这段日子来，你和霹雳宗的表现，老夫都看在眼里。”
吴琼闻言，欣喜之余，忽然眼前一黑。
他正微微慌乱，忽然就见一只手掌，朝他迎面拍来。
黑暗的空间里，像是有霹雳连环炸响，惊雷不绝于耳。
吴琼头昏脑涨，仰天大叫一声，栽倒在地。
过了半晌后，像是诈尸一样，他身体忽然动了动。
又过了半晌，吴琼方才悠悠醒转，翻身坐起。
这位霹雳宗掌门目光迷茫片刻后，重新有了焦点，然后一跃而起，向乌云先生拜倒：
“谢先生大恩！”
“五雷诛心掌，善加修练，很快便能见成果。”乌云先生言道：“记牢你体内当前气血流动运转的路数，改良你霹雳宗心法，内外兼修，则未来可期。”
“是，前辈。”吴琼喜不自禁。
这就是他霹雳宗崛起的根本。
当初投效长安，这一步路，他走对了！
吴琼退下，欢天喜地之情，几乎溢于言表。
一道黑影同他交错而过，进入大殿。
黑影落地，露出胡明苍白的面孔。
他直接向乌云先生拜倒：“恳请前辈，允许晚辈也去河西郡。”
129.占领隔壁
“你一个人去？”
看着面前拜倒的胡明，张东云投影乌云先生说道：
“韩哲虽然留下，但有商婕等多名大河龙门子弟，跟随张冲一起去河西。
陈介之、万荔同样有多人跟随。”
胡明恭声说道：“晚辈前往河西，只求为长安开疆拓土。”
“你想建立功勋，藉此换取老夫从东唐那里，换回你的同族？”
胡明答道：“晚辈自然知道，东唐迟早要换主人，这一切对长安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但时间拖得越久，同族亲人受苦时间越长，晚辈心中不忍，是以希望能尽快帮他们重获自由。”
乌云先生淡淡说道：“他们曾经追杀通缉你。”
胡明长长呼出一口气：“我能一次次逃脱，离不开部分族人手下留情，至于其他人，他们以后也会改变主意的。”
“好，念你一片赤诚，去吧。”
乌云先生淡然道：“最终结果，就看你自己在河西能立下多大功劳。”
胡明大喜：“是，前辈！”
他出了天枢殿，立马化作一团黑影，飞上半空，一路开立长安和秦州府，向西而去。
在胡明抵达河西郡的时候，这里大战已经爆发。
张冲、陈介之、万荔三大高手带领下，长安武者首先直扑河西东唐守军大营。
这里虽然有数万唐军，但对于第七境、第八境的修行者而言，凡人数量已经失去意义。
对于高境界的修行者来说，不论是武者的杀气、煞气外露震慑人心，还是儒生的锦心绣口降服人心，都可以直接瓦解大军军心。
当地统兵大将，勉强凝聚士气，仍于事无补。
首先解决当地守军问题后，长安众人便开始四下扩散，挨个收拾河西郡内众多州府。
一郡之地广阔，仅凭几百上千修行者，自然不容易面面俱到。
这时长安第二批人马跟进，步入河西郡。
相较于之前陈介之、张冲等第一批人，第二批的“质量”下降，但数量多出太多。
过万唐军士卒，在高奇等东唐旧将带领下，从龙北开赴河西。
这是先前最早几批被长安城俘虏的唐军降卒。
他们大都是龙北郡本地人，原先驻扎龙北郡，由玄武大将军杜琨统帅，后来杜琨身亡，他们也全部身陷长安。
随着长安占据整个龙北郡，这些唐军降卒的家眷亲人，大都被接来长安和他们团聚，他们便彻底放下顾虑，归顺长安。
如今，跟随李宜、司徒锦声等人追杀大河龙门来秦州的唐军，还在做工恕罪，而先前高奇等唐军将士，已经成为长安治下力量。
今日，重新踏足东唐疆域，却不再是唐军身份，而是如今长安十六卫中，第一支左领军卫大军。
他们步入河西，配合陈介之等顶尖高手，开始当真如过筛一般，扫荡全郡。
河西郡，自然也有当地的地方势力。
但面对陈家、大河龙门、亭山书院这种本就闻名整个东唐的庞然大物，当地势力，基本没有还手余地。
长安众人一路横扫过去。
胡明赶到河西郡，知会过陈介之等人后，便也从州府开始着手。
相较而言，他受到的阻力最大。
倒不是因为他第六境的修为，弱于陈介之、张冲等人。
对于地方性的势力来说，缺乏大军的令行禁止与执行力，更没有那么大的规模和那么精良的军械装备。
第六境的高手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高山仰止。
胡明之所以面对的阻力巨大，主要因为他修行魔道。
东唐世道，对魔道修行者的偏见和畏惧，始终根深蒂固。
河西郡同龙北郡紧挨着，虽然先前有东唐封锁消息，但在河西郡的门派书院，大多对长安有所耳闻。
今日长安兵进河西，大家多少有所预料。
可即便如此，他们更愿意向大河龙门、陈氏家族、亭山书院投降，而不是接受一个魔头的占领。
对眼下面对的苦难，胡明在来之前就有所预料。
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要干出一番成绩，建功立业，藉此请乌云先生帮忙从东唐交换人质。
河西这里的人，越是忌惮他修行魔道，他越是不能大开杀戒。
否则即便对方向长安臣服，也可能面服心不服，留下隐患。
长安或许不惧，但事情如此反复，平添麻烦，自然不是乌云先生想看到的。
胡明，要尽可能确保自己手下，不出问题。
虽然胡明这点可能有些不顺，但总体来讲，长安众人如摧枯拉朽一般，让河西郡和龙北郡一样，改天换地。
张冲、陈介之等人动手之余，其实一直在提防更西边。
作为边境的河西郡发生大变动，铁伦山更西边的西周王朝，自然关注。
事实上，河西郡境内忽然多出大量的西周哨探，侦查这里的情况。
不过，西周王朝最终没有更多动作，没有出兵正式踏足河西郡。
就在铁伦山的西边，有大量周军和西周高手集结，但他们最终没有越过铁伦山。
西周王朝此刻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河西郡让给长安，借长安牵制东唐注意力之际，东唐其他地方大片疆域，才是西周的猎物。
河西郡之外，两大王朝边境线上，西周一方开始蠢蠢欲动，让东唐边关连续点燃烽火。
消息万里加急，火速传回东唐王都陆阳城。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世子李宏轻声叹息。
内乱尚未平息，外患紧跟着爆发。
双方，还有可能已经勾结起来。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情。”唐王淡然道。
他看向面前群臣：“除了西周之外，边境上其他敌人，也随时可能犯边，当提高警惕。”
众人齐声应诺。
唐王看向自己的世子李宏：“宏儿代朕南巡，留心东、南两向。”
“是，父王。”李宏躬身答道。
唐王点点头，视线再看向另一边：“向卿家、慕容卿家、国师……”
“王上。”出身白虹峰的东唐太尉向君明，还有身为国师的庆福宫宫主，以及接掌暗阁阁主之位的慕容亭，三人同时出列。
“你们三位，先行统兵前往西境，稳固局势，遏止西周野心，稍后会有更多人去支援你们。”唐王吩咐道。
慕容亭三人同时道：“谨遵王上旨意。”
“卢卿家，遣使节与其他几国沟通，安抚他们。”唐王继续说道：“北齐、西楚也都与西周接壤，派遣使节不妨携重礼，朕想邀请齐楚二王，共猎西周。”
相国卢蒙应道：“谨遵王上旨意，微臣会加紧处理。”
唐王再看向自己的王叔李栋：“辛苦王叔，走一趟河西郡，遏止长安野心，阻断他们和西周的联系。”
“老臣遵旨。”老王爷李栋答道。
唐王视线再一扫：“穹儿，跟你叔祖同行，路上多向王叔请教。”
众臣都微微一怔，看向后方一个锦衣青年。
青年看上去颇为年轻，这时也有些意外，愣了下后，才急忙领命：“是，父王！”
他再向老王爷李栋一礼：“请叔祖提点。”
李栋微微点头：“九殿下言重了。”
青年乃是唐王第九子，潦河郡王李穹。
不似世子李宏、二殿下李宜，这位九殿下是真的如外貌般年轻。
李宏看似如青年人，作为唐王长子，真实年龄其实已经六十开外，做了超过二十年世子，只不过驻颜有术罢了。
牧平郡王李宜年龄同样有五十多岁。
而这位潦河郡王李穹，真实年龄不过二十七，比很多人传闻的唐王私生子高宇还有年少。
唐王成年的子嗣里，以他最为年幼，平时也显得平凡。
这时忽然被唐王派去河西历练，着实出乎大家意料。
河西，位于龙北郡长安城和西周王朝之间，局面复杂，情况危急。
老王爷李栋临危受命不说，王上怎么把九殿下也派过去？
“穹儿，你也该经受些磨练了，以往学习积累的东西，这次要好好打磨，都派上用场。”唐王言道。
九殿下李穹连忙答道：“儿臣一定竭尽所能，不叫父王失望。”
世子李宏在旁，目光微微闪动，如有所思。
唐王部署妥当，众人便纷纷依命行动起来。
其中潦河郡王李穹，跟随老王爷李栋一起，再加上另一位第七境的王族高手章明郡王李玄意，带领众多人马，一起赶往河西郡。
他们赶到之后，一边整顿河西唐军残部，向张冲、陈介之等长安武者发动反击，一边则四下里散布消息。
唐军除了武力上的反击外，开始宣传长安与西周王朝勾结，里应外合，侵占东唐领土，意图大量屠杀河西郡原有人口，以便大量迁移龙北郡人还有西周人来河西。
一边骂对方反贼国贼，一边骂对方暴政昏君。
双方在河西郡展开拉锯争夺，短时间内，一时谁也没能彻底占据上风。
河西民间风向，也是一天三变。
因为地处边境，时不时就跟西周边民发生冲突，使得河西郡不论百姓还是修行者组成的地方势力，都对西周敌意很深。
长安城与西周王朝有联络，让河西郡民间风向又出现反复。
130.又一盏不省油的灯
东唐反击，双方你来我往，一时间长安城攻占河西郡的势头，延缓下来。
不过，总体上，仍然是长安占据上风，一点一点掌控河西郡的每一寸土地。
虽然因为东唐的动作而存在反复，不过只要彻底稳定下来的地方，东唐一方便很难再引起乱子。
身在长安城大明宫里的张东云，不多操心，放任张冲、陈介之、胡明等人自由发挥。
大河龙门、陈氏家族、亭山书院很多人前往河西郡开拓，几家注意力都放在那边。
留在的龙北郡的寒山派、霹雳宗两家，则轻松了许多。
他们不惦记龙北郡以外的地面，全都认真耕耘龙北郡。
这段日子，尤其又以寒山派发展更为迅猛。
郭梓、回天宇、曹峰等人，隐约发现，霹雳宗近来低调许多。
他们不去河西郡，很多族人留在龙北郡也不活动，反而深居简出。
郭梓等人起初好奇，但后来突然明白过来。
霹雳宗上下，几乎每个人都在辛苦修练。
他们的武藏绝学，得到了革新。
就像当初寒山派自家，还有陈氏家族那时一样。
难怪大家感觉，霹雳宗的状态看起来有些熟悉。
意识到这一点，寒山派众人都感到几分紧张。
陈氏家族、大河龙门、亭山书院，都表现出了外扩的心思。
留在龙北郡经营的，主要就是寒山派和霹雳宗两家。
虽然在长安西市的问题上，双方合作得不错，但本质上来讲，他们就是竞争对手。
之前，身处秦州府的寒山派近水楼台，先行一步。
不管是在天枢殿、天罚殿等地方，都有不少杰出的寒山弟子担当要职。
寒山派更得到乌云先生指点，完善自家寒山心法，并学习暗夜惊鸿剑。
这样的奖励，此前整个长安，只有他们和陈氏家族得到。
可是现在，霹雳宗也有了。
再加上乌云先生之前安排他们主导长安西市的重用，霹雳宗这段日子来，正在不停水涨船高。
寒山派掌门郭梓心情微微沉重，他思索之后，前去拜访霹雳宗掌门吴琼，准备探探风声。
结果去了之后，吴琼的弟子表示自家恩师正在闭关。
郭梓听后，心中更微微沉重。
就在他正准备离开之际，正巧吴琼出关了。
两人相见，郭梓留意对方吐纳呼吸，眉毛不禁微微耸动：“恭喜吴兄，修为境界突破到第五境。”
果然不出他所料，吴琼修为境界进步，从武道第四境勇尉，提升到了第五境飞将。
这等突然的进步，不用多问，一定是源自乌云先生的指点。
“不敢当，郭兄是先行者，小弟不过亦步亦趋跟随。”吴琼微笑道。
之前寒山派全体几乎都有突破，更得到暗夜惊鸿剑传授，着实让无穷与霹雳宗上下羡慕不已。
乌云先生一直没赐下类似赏赐，让霹雳宗上下心头难过。
吴琼强压心中想法，不去计较这些，只带领霹雳宗上下认真办事。
皇天不负有心人，如今终于也到他们霹雳宗一飞冲天的时候了。
总算没有白费他先前一番苦心。
两家掌门客气几句后，郭梓告辞离开。
他返回寒山派第一件事，就是敦促门下所有弟子用心练功，用心为长安办差。
先前因为大河龙门、亭山书院几家离开龙北，让寒山派众人略微松口气。
但现在郭梓就要求他们，必须重新紧张起来，否则随时可能被霹雳宗后来居上。
另一边厢，吴琼送走郭梓，同样召集霹雳宗高层开会，要求所有人接下来都要铆足劲。
寒山派虽领先一步，但眼下领先步伐并不大，他们霹雳宗不是没有超过对方的可能。
得到改良后的内练法门还有五雷诛心掌绝学，霹雳宗其他人也正是心气最高的时候，纷纷拍胸脯跟吴琼保证。
吴琼满意的让众人离开。
有一个霹雳宗长老落在最后，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吴琼问道。
“禀掌门，您闭关期间，潼州府那边的弟子来信，看见了些特殊的东西。”对方轻声说道：“早先，外面人用来联络前掌门的信号印记。”
吴琼目光骤然一凛：“可曾禀报乌云先生？”
“还没有……”对方悄悄答道。
吴琼长长呼出一口气：“不要隐瞒，立即禀报。”
“是。”那霹雳宗长老连忙应声。
吴琼跟他一起去见乌云先生，路上边走边思索。
他霹雳宗前任掌门先前曾与某个神秘人联络来往，对方可能听命于东唐某位殿下。
但在霹雳宗掌门更迭的时候，吴琼没能找到那个蒙面人，对方之后便再无音讯。
现在，为何又突然冒头？
对方理应知道，现在霹雳宗，已经整个龙北郡，到底听谁的。
他们见到乌云先生，将事情禀报过后，乌云先生不在意的说道：“那你就去看看吧。”
“是，先生。”吴琼应了一声，当即出发。
他离开长安，返回霹雳宗发源的潼州府，回到自家山门。
先前因为唐军缘故，霹雳宗的山门被毁。
但后来长安城占据整个龙北郡后，便有霹雳宗门人重返山门故址，进行重建。
虽然现在他们的重心放在长安城那边，但山门这里终归放不下。
而此刻，吴琼就在山门，发现印记。
他依照前掌门和对方约定的方式，遵从印记信号，在半夜去了会面地点。
到了地方，不见人来，吴琼微微皱眉。
但就在这时，他忽然耳朵微微一动，听见旁边似有声响。
就在吴琼转头看去的一刹那，那里有人忽然飞起，然后一掌向吴琼打来。
吴琼大喝一声，犹如雷鸣，惊动寂静黑夜。
他当即一掌击向对手，其掌心经过，空气连环炸响，仿佛一声声闷雷。
“轰”的一声巨响，双方手掌正面硬碰一招。
吴琼稳稳站在原地，身形连晃都不晃一下。
偷袭他的敌人，则被震得向后连退几步，方才卸去力量。
黑衣人手掌发麻，难以自制地微微颤抖。
“看来，传闻是真的。”黑衣人吐一口气，出声赞许。
吴琼冷冷看着对方：“什么传闻？”
“入长安城的人，修为实力会有飞跃，远胜从前。”
黑衣人言道：“吴掌门达到飞将之境，所用掌法亦远超霹雳宗传承武学，想来也是因为长安的缘故？”
他也是第五境的修为，全力跟吴琼对了一掌，结果却不敌刚突破到第五境不久的吴琼。
“不错。”吴琼注视对方：“你又是什么人？”
黑衣人摘下蒙面的黑布：“老夫的手下，之前跟贵派前任掌门打过交道，贵派前掌门不在了，但老夫仍然希望，能请吴掌门帮一个忙？”
“请讲。”吴琼不动声色。
“老夫想请吴掌门代为通禀，引荐老夫拜会一下长安城里能主事的人。”老者诚恳说道。
吴琼心中微微一动：“明人不说暗话，阁下的主子，是东唐某位殿下吧？”
“吴掌门所言不差，长安与大唐眼下虽然为敌，但不影响我家殿下，希望能跟长安主事之人聊聊。”
老者歉然道：“我家殿下的身份，恕老夫眼下不方便感知，还请吴掌门体谅。”
他取出随身一个锦盒，一个口袋：“这两件礼物不成敬意，一个是补偿老夫方才冒犯之过，一个是希望吴掌门帮忙通传一二。”
“那就随吴某一起去长安吧。”吴琼言道：“见或不见你，到时候要看乌云先生的意思。”
“那先谢过吴掌门。”老者微笑。
吴琼认真说道：“如果不止你一个，最好光明正大，不要遮遮掩掩，否则届时惹怒长安，不要怪吴某没事先提醒，你们不可能瞒过去的。”
老者微微沉默一下，然后说道：“这个一定，一定。”
两人上路，走了一阵，还没有出潼州府，忽然天空中便有一朵白云落下。
白云上是个中年道士：“邢总管，殿下嘱托贫道与你一起拜访长安。”
“有道长同行，那真是再好不过，老朽先前还担心自己人老糊涂，难当大任。”老者说道。
吴琼在一旁似笑非笑。
对面除了这老者，还真有其他人暗中悄悄跟着。
他不点破对方伪装，平静带着客人继续上路，前往长安。
见到长安城，倒是和老者都神情严肃。
入了天枢殿，见到乌云先生，两人一起行礼：
“玄一道梁祯有礼了。”
“潦河郡王府副总管邢连德，参见先生。”
乌云先生淡淡点头：“免礼。”
一旁的吴琼，则暗自心惊。
自长安壮大，霹雳宗投靠，吴琼努力适应转变，锻炼自己的视线不再局限于区区一府一郡之地，而是着眼于全东唐。
唐王几个成年的儿子，他就算不了解，至少都大致知道。
潦河郡王，那不是最小的九殿下李穹吗？
素来不起眼的他，原来竟暗中不断布子，经营自己势力。
目标，也是世子之位？
而且，他显然不是小打小闹。
只看跟他府上总管一起来长安的那个道士就知道，这位九殿下绝非表面那么低调。
玄一道，正是跟青云观、庆福宫、忘真观并称的东唐道家四大名们。
131.突然翻脸（第三更求订阅）
唐王诸子当中，长子李宏和次子李宜，都有强大母族作为后援。
程氏家族同司徒氏家族，也都没有保留，分别在两人身上下了重注。
程氏家族受世子李宏所命出手，赔上程静远、程洛两位第七境大儒在长安。
司徒家更不用多提，家主司徒锦声陪李宜一起栽在长安城下。
除了李宏、李宜之外，唐王其他儿子，都没有这么强盛的母族。
第九子李穹，更是宫女所生，唐王诸子之中，素来不起眼。
不过不起眼，不代表没梦想，母亲身份低微，不代表李穹完全没有未来。
不声不响拉拢了玄一道支持自己，显然李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但是，他能确保自己和玄一道有来有回，而不是完全变成对方傀儡吗？
大明宫中，张东云微微一笑。
他投影的乌云先生，平静看着面前二人：“难怪玄一道也参与进来。”
河西郡那边，李穹和老王爷李栋统帅东唐大军，和长安众人纠缠，被压在下风。
就在最近，忽然有玄一道长老带领一众弟子赶到，支援李栋、李穹等人，帮他们缓解长安方面带来的压力。
虽然眼下河西郡那边还是长安占据上风，但前进势头，再次受到影响。
“本观只是配合九殿下，于唐王面前虚与委蛇，并无同长安为敌之心。”
玄一道长老梁祯说道：“冒犯之处，还望长安见谅，贫道此行，特为致歉而来。”
乌云先生不为所动：“所以，接下来还要继续冒犯，是吗？”
一旁李穹府上的总管邢连德忙开口说道：“不敢，殿下与玄一道诸位，从未有过与长安为敌之心，相反，殿下遣老朽前来，是专门为了与长安和谈。”
乌云先生看他一眼：“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东唐？”
邢连德答道：“殿下是以个人名义，秘密遣老朽来长安。”
“他份量未免轻了些。”乌云先生毫不客气说道。
邢连德、梁祯神色如常，并不动怒。
“先生有所不知。”
邢连德解释道：“殿下不仅与玄一道众位道长达成默契，在大唐之外，还另有奥援。”
乌云先生并未刨根问底，反而微微点头：“这还差不多，继续。”
邢连德恭声道：“大唐连番挑起战端，对长安不敬，殿下一直深以为忧虑，可惜王上不肯更改初衷，殿下也没有办法。”
他抬眼同乌云先生对视：“但如果大唐可以换一位君主的话，那长安和大唐之间，争端相信回立即消弭……”
老者话未说完，就被乌云先生打断：“没必要停止，胜负早已注定，东唐自取灭亡罢了。”
他语气理所当然，像是在陈述已经摆在大家眼前的客观事实。
一句话噎得邢连德有些不好接话。
“观长安行事，并非滥杀之辈。”玄一道长老梁祯这时在旁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贫道相信先生也并非执意要看苍生血流成河。”
乌云先生淡然道：“老夫效法我家陛下，确实不嗜杀，但咎由自取者，亦从不会姑息。”
他目光扫过邢连德、梁祯二人：“心怀善意的朋友，老夫亦不会怠慢，既然李穹有此心，那么谈谈也无妨。”
邢连德心中一喜，正要应声，却听面前黑衣老人继续说道：“不过，老夫不耐人传声，要谈，李穹自己来长安见老夫。”
邢连德、梁祯面面相觑。
对方可能提出这一点，他们有所预料。
但真到了做回应的时候，却不那么容易。
李穹来长安，先不说长安会不会突然发难把人扣下，光是唐王那边风险就不小，万一消息传回王都陆阳城，被唐王知道，那这位九殿下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先生……”邢连德正斟酌自己措辞，却见面前乌云先生直接端起茶杯，分明是送客的意思。
潜台词再明白不过：
李穹本人不来，没必要继续谈下去。
邢连德、梁祯二人无奈，只得向乌云先生告辞。
他们悄悄溜出长安，然后换路前往河西郡，面见李穹，请李穹本人定夺。
河西郡漠阳府，邢连德与梁祯见到李穹。
李穹先招呼梁祯：“梁道长来了，快请坐，宋道长去慧延府了。”
“宋师兄那里无妨，贫道和邢总管这次前来，是有事需要亲殿下亲自决断。”梁祯回礼。
李穹听完邢道荣转述后，微微沉吟，然后一笑：
“好吧，那我就亲自去一趟长安城，正好我也一直想亲眼见识一下这座城池究竟有多神奇。”
邢道荣微微犹豫：“殿下，长安曾有过扣押使节的事……”
“那要动手，也是扣留你们二位。”李穹笑笑，然后神情认真几分：“想要成就大事，绕不开这座长安城。”
他背负双手，走到门外，望向远方天空：
“不，应该说，感谢上天降下这座城池，既消磨了大哥、二哥的力量，也吸引了父王的注意。
位置也刚刚好，将来可以挡住西周，让他们互相狗咬狗去吧。”
“殿下，您隐忍多年，这次恐怕有些冒险……”老管家仍有些不放心。
李穹点头：“是冒险，不过隐忍就是为了等待机会，现在机会出现，就一定要抓住，为此冒些险也值得。”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登上那个位置，本就遍布荆棘，怎么可能一点风险都没有？”
邢道荣言道：“那老朽陪殿下一起去长安。”
“你留在这里，替我做做假象，免得被人发现我离开河西郡。”
李穹言道：“烦请梁道长，和我一起再去一趟长安。”
“好。”梁祯颔首。
邢道荣当即帮李穹安排，准备替身。
李穹则在梁祯帮助下，悄悄离开漠阳府，一路出了河西郡东行，向长安城而去。
他们抵达秦州府境内后，悄悄联络长安城，吴琼再现身，领着乔装打扮的李穹二人进入长安。
李穹边走边看，亲眼目睹长安景象后，心中反而犹豫起来。
之前判断没错，长安很强，有这里的帮助，他定然可以登上大位。
但也正因为长安很强，将来恐怕会成大患。
他预期中制衡长安的办法，真的可以凑效吗？
李穹心中思索。
不过，犹疑只是瞬间，下一刻这位东唐九殿下，就重新坚定自己的信念。
他同梁祯一起进入天枢殿。
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正在殿中等着他们。
“晚辈李穹，见过前辈。”李九殿下执礼甚恭，不以身份为傲，而是用江湖上晚辈见前辈的方式同乌云先生见礼。
“免礼。”乌云先生似乎也很好说话：“坐吧。”
待李穹二人落座后，乌云先生问道：“之前听你的手下人提过，你在东唐以外，另有准备？”
李穹点点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晚辈在西楚有些关系。”
西楚王朝，位于西周王朝疆域以南，东唐西南，境内同样高手如云。
“原来如此。”
乌云先生点点头：“李玄心虽然年龄已过八十，但按照寿命，还有几十年好活，你想要登上东唐国主之位，具体打算怎么做？”
唐王李玄心乃第九境的高手，踏上修行路，一般都可延年益寿，但武道与儒家相对例外。
走这两条道路，即便达到第九境的高度，寿命仍然有限，大约一百五十岁左右就寿终正寝，只是相对而言，不会那么早衰老。
“儒家虽说子不言父过，但晚辈再不愿意，也要承认，家父许多决定有欠妥当。”
李穹徐徐说道：“长此以往，于国有害，需请他老人家退位才行。”
乌云先生哂然一笑：“老夫不觉得李玄心会愿意。”
“所以，晚辈特来恳请长安相助，同我一道，请家父退位。”李穹言道。
“须知生死有命。”乌云先生语气平淡。
李穹沉默，片刻后重新开口：“刀枪无眼，有时候是没办法的事。”
“刀枪无眼，可是老夫有眼。”乌云先生忽然笑了笑。
他这一笑，李穹、梁祯心中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乌云先生微笑看着二人：“废黜李玄心，有我长安出手足矣，西楚那边，让他们安静待着吧，以楚攻唐，你便是登基，名声也不好听，不是吗？”
李穹心跳差点漏了半拍。
然后乌云先生话还没完：“西周，就更不必了。”
李穹闻言，心头微微发沉。
他正是要以西周、西楚两大王朝，未来牵制长安，互相制衡，他在陆阳城才能坐稳江山。
不过，心中转着这样的念头，李穹面上不露声色：“这个自然，晚辈当然信得过前辈和长安。”
话虽这么说，但真到了行动的时候，自然会瞒过长安，叫西楚王朝后发制人。
然而，李穹这时却见乌云先生脸上笑容消失：“坦诚，是我们今日谈话的基础，你言语间不尽不实，是来消遣老夫吗？”
李穹一惊：“前辈容禀，晚辈绝无此心……”
他怎都无法理解，对方为何突然翻脸。
然而，不给他多解释的余地乌云先生已经一伸手，漫天乌云出现，笼罩李穹、梁祯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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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穹、梁祯等人哪里想得到，张东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他们走。
乌云包围二人，二人无奈，值得抵抗。
名义上只有武道第六境修为的李穹，这一刻终于显露自己真实修为实力。
杀气凝练得近乎实质，比许多老牌第七境武道高手，还要更加浓烈。
李宜如今第七境的修为实力，看得出距离第八境鬼雄其实只差半步之遥。
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突破到武道第八境。
一式东唐王室李家嫡传的战王拳，已经深得其中精髓，刑天战气催动下，一拳爆发出惊人力量，比起同为第七境的四哥李宕，还要更胜一筹。
结合他当前年龄，他才是唐王膝下诸子中，武道天资最高的人。
假以时日，第九境不是没有希望。
他眼中的对手，不是世子李宏也不是二哥李宜。
李穹眼中的对手，是他父王李玄心。
他的实力同野心都在一步步高涨。
但唐王李玄心春秋正盛，即便武者第九境寿命有限，但距离他大限之日还有多年。
李穹等不及。
唐王又会否容他继续成长下去？
这次把他派到河西郡，更言语暗示他必须拉上玄一道一起，就是不给他继续蛰伏积蓄下去的机会。
之前是放任二哥李宜和大哥李宏斗。
甚至纵容那个私生子高宇跟李宏斗。
现在高宇死了，李宏栽在长安，父王就把他李穹提留出来，继续去跟世子李宏斗。
斗来斗去，父王江山越坐越稳。
其实真要说，李玄心还有五六十年寿命，李穹自问比李宏、李宜年轻得多，他等得起。
但是，有一个问题他不得不考虑。
万一，万一父王突破第九境了呢？
传说中，武道修行者突破第九境后，寿命就和其他修行者一样，也会大幅增长。
到那时候，他李穹都赢了所有兄弟姐妹都没用。
李穹无心再等下去了。
他冒险来了长安。
可他怎么也料不到，对方竟会忽然翻脸。
多年蛰伏与出乎预料受挫的种种不甘之气交织在一起，让李穹这一式战王拳，前所未有强大。
一拳击出，他感觉自己已经触摸武道第八境的门槛。
只待凝练煞气之后，便当真踏足第八境鬼雄境界。
可是，这强悍的一拳，没能打破面前的黑云。
黑云波荡，里面忽然也伸出一只拳头。
拳头跟拳头正面对碰在一起。
然后，乌云先生的拳头平静收回。
李穹的拳头则……爆炸了。
血肉骨骼经络，点滴不剩，全部炸飞成一团血雾。
爆炸的范围，截止于李穹手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但他那只手，就此彻底消失，鲜血从腕部伤口狂喷而出。
另外一边，则是玄一道长老梁祯，双手一个捏法诀，一个拇指和中指相扣成圈，一个食中二指并立如剑。
然后他张口，忽然有一道剑光从中飞出。
东唐道家四大名门，素有青云观的雷，忘真观的云，庆福宫的火，玄一道的剑并称于世。
不同于其他三家各自精妙的法术，玄一道为人称道的则是剑术。
不过，和武道剑术不同，玄一道的剑乃是道门御剑术。
修行者一身法力，不断捶打炼化一口道门飞剑。
法器最终被莲花城剑光模样，没有剑柄，没有剑锷，没有剑鞘，只有剑刃。
剑刃千锤百炼，化作绕指柔，能蜷曲收缩化为丹丸，藏于玄一道修行者体内。
与人对敌时，张口一吐，丹丸重新化作剑光飞出，来去如电，转向自如。
此刻剑光一划，顿时破开重重黑云。
但下一刻，便有更多黑云聚拢过来。
梁祯身为玄一道长老，驾驭飞剑，一身法力全部熔于一炉。
剑光顿时化作十几米长，一米宽，寒光闪动间，慑人心魄。
玄一道御剑术玄心一气剑被全力催动，斩破面前乌黑云雾。
然而黑云不仅不收缩，反而主动迎上剑光，最后更把剑光紧紧包围。
任梁祯如何御剑，都无法让自己的飞剑脱困。
黑云不断凝聚压缩，最后竟凝结成固体，仿佛一支黑色的剑鞘，将那剑光收入其中，再也拔不出来。
梁祯见状大惊，一咬牙，头顶光雾升腾，一个婴孩儿从中现出，正是他的元婴。
这位第七境的道家高手，此刻元婴御剑，将一身道家法门发挥到极致。
剑光被封在黑色的剑鞘里，连带着黑色的剑鞘一起剧烈震动，试图从中脱困而出，
但乌云先生淡淡一笑，抬起手伸出食指，在半空里向下轻轻一划。
于是那锁住剑光的乌黑剑鞘，就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敲在梁祯元婴的头顶。
婴孩儿直接被打回梁祯头顶。
梁祯本人惨叫一声，七窍出血，仰天栽倒。
虽未致命，但这玄一道长老已然重伤。
旁边李穹见状，本来还打算继续反抗，这时唯有放弃，用左手捂着自己右腕断手处的伤口。
“长安，不是会友好对待每个怀有善意的客人吗？”
李穹望着乌云先生，嘶声问道。
“对真正抱有善意的客人，确实是这样没错，至于你……”
乌云先生笑笑：“骗你的。”
李穹一口气险些背过去，不等他再出声，就被黑云包裹起来，和梁祯一起擒了。
之前带他们进城的霹雳宗掌门吴琼，也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看见乌云先生的视线扫过来，吴琼立马说道：“在下识人不明，引狼入室，请先生责罚。
幸亏先生法眼如炬，识破李穹这奸贼企图，在下才不至于铸成大错。”
“对方狡诈，怪不得你。”乌云先生言道。
吴琼松一口气，连忙告退。
大明宫中，张东云投影乌云先生，继续审问李穹二人，把他们知道的东西全掏干净。
李穹设想让长安和西周、西楚相互制衡，张东云对此其实也不拒绝。
如果有大量西楚、西周高手来攻打长安，无疑可以大量触发守护任务，让张城主赚取历练。
不过，这也不是必须的。
李穹如意算盘打得很好，西楚、西周未必按照他的指挥棒跳舞。
至于说利用李穹给东唐王室内部生乱，如果唐王不知道李穹心思，那还有机会。
现在都逼着他和玄一道来河西了，李穹不借外力翻不了天。
他正是为此才来长安。
既然如此，张城主就先把他和梁祯这点守护历练的奖励落袋为安好了。
只是九殿下让他有点失望啊。
还以为能镇住玄一道，李穹至少也应该是第八境的修为。
结果只是第七境。
当然，他马上就快要升第八境了，天资卓绝，难怪玄一道肯在他身上下注。
可问题是，他来早了啊……
现在是第七境，那就是第七境。
【随机守护任务5.3——击杀或擒拿进入城中的东唐潦河郡王李穹、玄一道长老】
【城主擒拿进入城中的李穹、梁祯，完成随机守护任务5.3，获得升级历练一千点】
两个第七境，得到一千点守护历练，其实也算不错……张东云心中安慰自己。
加上之前第八境的张中行还有七百点，现在自己已经累积了守护历练足足四千八百点！
距离下次升级五千点的要求，只差一步之遥。
理论上，再拿下一个第四境的入侵者，就可以凑够最后两百守护历练。
不过，眼下倒是不着急。
因为建设任务还有些差距。
随着木料生意渐渐成规模，长安新一条财路已经趋于稳定。
张东云刷新任务列表，旧任务完成，已经可以刷出新任务：
【城主为城池开辟一项新的稳定财源，臣民自食其力，供养城主，并维持稳定，城主完成建设任务5.1，获得升级历练一千五百点】
【建设任务5.2——城池扩大，最初政务部门不利于继续管理，请城主将之细分，使之贴合城池目前发展】
张东云看了，身体向后靠坐在椅背上。
这意思，是要给天枢殿进行更细的划分。
他其实一直以来，都在不断进行这一点。
不过系统看来觉得还不够。
可能是需要细化拆分之后的部门，都能更好的运转，各项事务也需要进一步细化。
需要足够的人手，需要更加完善的规章制度。
张东云微微点头，投影乌云先生，在天枢殿内发号施令。
调整几项人为变动后，他下令：“去长安东市，找徐行之来这里。”
属下闻言，立即照办。
很快，青衣书生来到天枢殿，拜见乌云先生。
“大河龙门商婕，召其从河西返回，接管长安东市。”乌云先生淡淡吩咐道。
徐行之立马应诺：“是，先生。”
看似剥夺他对长安东市的掌管，但在天枢殿召见他，显然意味着他一直以来的夙愿，即将实现。
果然，乌云先生接下来继续说道：“你从今日起，入天枢殿，协助老夫处理长安日常事务。”
“学生明白，请先生接下来多多提点。”徐行之养气功夫深厚，心中大喜，面上平静。
乌云先生则继续说道：“交给你的第一件具体差事，是和东唐谈判。”
徐行之微微意外：“请先生明示。”
“从河西郡，将胡明也召回来。”乌云先生言道。
133.居长安，乐不思唐
徐行之听了乌云先生的吩咐，心中所有所悟：“是，先生。”
他先下去传令。
接到谕令的商婕与胡明二人，当即返回长安。
听说将由自己接掌长安东市之后，商婕多少有些诧异。
寒山派、霹雳宗眼下顾好西市就不错了，东市需要和全东唐，甚至还有西周、北齐等地的修行者打交道，眼下需要更合适的人选。
但大河龙门入长安，时间尚短。
她原以为就算徐行之卸任，接掌长安东市的人，会从陈氏家族中挑选。
心中虽然诧异，但商婕反应不慢，当即应声道：“晚辈惶恐，但定当尽心竭力，经营长安东市，还请老先生多多提点。”
“老夫不会看错人，你有这方面的才干。”乌云先生并未提出具体要求，只简单说道：“你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就行。”
“……是，晚辈明白。”商婕深吸一口气，向乌云先生行礼。
面前黑衣老者言外之意，商婕再清楚不过。
所谓调整好自己的位置，就是从今天起，她要更多以长安人自居，而非大河龙门长老。
对这一点，商婕其实没有异议。
并非她从此背弃遗忘大河龙门，而是这样做，对自己，对长安，对师门都好。
正像她先前提醒过师侄文虎一样，现在她自己也要做出相应调整。
乌云先生点拨商婕一句后，视线便看向胡明。
“你在河西郡的表现，老夫都看在眼里。”
乌云先生淡然道：“长安的规矩，有过责罚，有功则赏。”
胡明低头：“谢前辈。”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其一，老夫这里正好有一门适合你修练暗黑蝠之变的上乘魔功，你得到后，必有裨益，就像陈家、寒山派、霹雳宗他们一样。”乌云先生言道。
胡明呼吸变得急促。
霹雳宗的五雷诛心掌他没见过。
寒山派的暗夜惊鸿剑，他曾见寒山武者使用过，虽然不让他眼热，但他确信这肯定比寒山派自家原先的武学传承要高明得多。
而陈氏家族的斩龙拳，就让胡明羡慕不已了。
不管是他自己眼下修行的魔功，还是胡家祖传的奔雷腿武道，比起陈家得自长安城的斩龙拳，无疑都逊色不少。
由此可见，长安传功，也分层次，循序渐进。
那么乌云先生所言，可以传给他的魔功，就算不及斩龙拳，也定然胜过暗夜惊鸿剑、奔雷腿和他自己当前所学。
得到这门魔功，他修为必定大进，甚至可能很快就养出真魔，突破至魔道第七境饲魔的境界。
这让胡明心情激动不已。
不过，他还是重新稳住神，没有出声，静静听乌云先生继续讲话。
“第二个选择……”
乌云先生看胡明一眼：“胡英华等被东唐囚禁之人，长安可以帮你将他们换回来。”
胡明长长呼出一口气：“晚辈坚信，将来还有为长安立功的机会，而大伯他们多在东唐手上一日，都可能受尽折磨，所以晚辈选第二个方案，望前辈成全。”
乌云先生点点头，然后对一旁候命的徐行之吩咐：
“事情，交给你了，同境界，只能换同境界。”
“学生明白。”徐行之沉稳答道。
“谢长安恩典，谢前辈恩典。”胡明向乌云先生谢过之后，再转向徐行之言道：“有劳徐先生。”
“不敢当。”徐行之点点头：“此事，还需胡兄从旁协助徐某。”
“一定，一定，徐先生尽管吩咐。”
胡明谢过徐行之，然后徐行之一起向乌云先生行礼，然后告退。
他们离开后，徐行之先跟大河龙门的商婕做交接，带商婕去长安东市熟悉情况，然后便跟胡明一起，先离开长安。
要跟东唐搭上线，徐行之并非没有办法。
当年虽然从东唐弃官而去，但在东唐朝堂上，他还有几个故旧。
将事情交给徐行之处理，张城主本人对此就不再操心。
东唐那边希望用胡家人换谁回去，他不在意。
不过，东唐如果来换一些自己不打算回去的人，那未免乐子有点大。
长安这边的俘虏，如今可有不少人，态度越来越软化，只是顾虑家眷亲族尚在东唐治下，所以才不敢轻易低头罢了。
一些走单帮的人，则没有这个顾虑。
张东云投影的乌云先生现身天罚殿内。
殿中一间偏厅里，有一人正在等候。
那是个外表如青年般的道士。
他见到乌云先生现身，立马打了个稽首：“前辈。”
“你做工多时，一直以来算得上勤恳踏实，尽心尽力。”
乌云先生从青年道士身旁经过，然后在椅中坐下：
“陛下气度宽宏，长安会给诚心悔过者机会，不过……”
他注视青年道士：“……机会，只有一次。”
青年道士诚恳说道：“前辈所言，晚辈明白，定会认真珍惜机会，绝不敢负陛下和先生的厚待。”
他悠悠一声叹息：“晚辈亦不愿屈身侍奉东唐王室，更藏身于不见天日的暗阁中，如蛇虫鼠蚁一样。
长安远胜东唐王室，有一席容身之地，不至于为青云观追捕，晚辈便谢天谢地，岂会再有二心？”
这道士，这时先前暗阁三大供奉之一，叛出青云观的顾河川。
其外貌似青年，实际年龄却已经七十开外了，只不过道家修行延年益寿，他又驻颜有术，是以看上去外貌还不到三十岁。
顾河川肚子里那点秘密，早在先前刚刚被俘的时候，就已经倒得一干二净。
他之所以叛出青云观，更遭青云观通缉追杀，是因为他私盗宝物。
说来也巧，他盗取的宝物，正是跟苍叶道人一起落入张东云之手的雷云如意。
当年顾河川盗宝不成，私逃下山，被迫投身东唐暗阁。
后来落入长安之手后，他规规矩矩当苦力，如今终于否极泰来。
“在长安，便要守长安的规矩，这你早该清楚了？”乌云先生扫了顾河川一眼。
顾河川连忙说道：“晚辈明白。”
乌云先生摊开一只手掌，掌心上方，忽然悬浮一团青光。
青光不停闪动，更从中传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仿佛一团青雷。
在雷光中央，有柄玉如意，若隐若现。
顾河川呼吸微微一顿。
那正是他当年朝思暮想的雷云如意！
先前做工时，他见过青云观的同门苍叶道人、黄叶道人。
雷云如意落入长安城之手，顾河川并不意外。
不过，此刻看见自己先前求而不得，更为此改变整个人生走向的法器，顾道长此刻心中五味杂陈。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乌云先生淡然道：“这是陛下立的规矩，你如今既然为长安效命，接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说罢，那团青色的雷光消失。
顾河川的视线仍望向乌云先生手边，少顷他收回目光，神情严肃，向乌云先生一礼：“前辈但有所命，晚辈定竭尽全力，以报长安。”
乌云先生眼下并没有派差事给顾河川，只随意吩咐道：“在此之前，自己下去好好休整吧，你如今重得自由身，可以在城里有自己的居所了。”
顾河川应道：“谢陛下，谢前辈。”
张东云并没有将顾河川也派去河西郡，倒不是不信任对方，无敌城中，没人能在他面前撒谎。
而是眼下河西基本大局已定。
李穹自投罗网，玄一道乱了阵脚。
原本统帅门下弟子来河西郡，专程给李穹助阵的玄一道宋长老，不禁陷入犹疑，不想玄一道弟子再帮王室拼命。
失去他们的支援，东唐老王爷李栋与章明郡王李玄意等人独木难支。
长安一方张冲、陈介之等人高手众多，本就占据上风，这时更是大踏步开始向东唐一方发起进攻。
河西郡大半地方，都落入长安之手。
这一日，陈氏家族一位族老，带领陈氏子弟，刚刚拿下河西郡漠阳府境内一座城池，正等候后续左领军卫的大军跟进。
忽然，有一个陈家子弟赶来报告：“九叔祖，大军遇上一股东唐溃兵，原本打算顺道将之拿下，不曾想忽然有人阻拦，结果溃兵跑了不说，整支大军都被对方拦住了！”
“是什么人？”陈家族老问道：“东唐王室的？还是哪一派的？”
那陈家子弟略微古怪：“都不是，看着像是……像是个佛门子弟，是个和尚。”
陈家族老神情也古怪起来。
东唐，没有佛门传承，乃是道、儒、武三家天下。
和尚是有，但只偶尔能见到几个游方僧人罢了。
而且类似人物，大都是武道修行者，只不过剃度皈依佛门，却并不是真正的佛门修行者。
佛门修行者虽然不像魔道修行者一样人人喊打，但同样极为稀罕。
亏得陈氏家族曾经家大业大，乃东唐名门世家，历史悠久，见多识广，所以眼前陈氏子弟才能区分对方应该是传闻中的佛门修行者。
换了寒山派、霹雳宗这样的地方势力，怕还无法确定那和尚是不是佛门真传。
“哪来的佛门修行者？”陈家族老皱眉出城：“老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