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三章：上课！
和姜云明想的一样，这天的早朝最先说的就是使臣的事情。
虽然姜云明的出现让这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发生了变化，但是这种变化是很小很小的，甚至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老旧的思想仍然主导着人们，就如今天的朝堂一样。
朝堂议政可以先放一放，不能在别国使臣的面前失了风度。
如今身加金紫光禄大夫的姜云明已经不是最开始的那个他了，上朝时的站位如今也是最靠前的那一批。看着俯身弓腰的药师惠日和犬上三田耜，姜云明一遍遍地想着什么时候去看看那座如今还活跃着的火山。
使臣都是有特权的，即便姜云明个人很不爽，但是却依旧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
赏赐、通行甚至观看各个地方的特权李世民都毫不吝啬地给了药师惠日他们，甚至还在宫中调派了不少的内侍和宫女去照顾他们的起居。
很不爽，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姜云明还想着怎么能从他们手中把海图套出来。小不忍则乱大谋，海图虽然算不上什么大谋，但是没有这玩意儿就需要用很多的时间和大唐子民的生命去探索，相比之下如今跟这些矮子置气不值得。
虽然是第一个拿出来讲的，但是使臣这事儿属实也是没什么好说的。在经过一番没有营养的客套和虚伪之后朝政很快就恢复了以前的秩序。
一如长孙无忌所说，开始朝议真正的正事儿时的确有人找上了他，但是和长孙无忌说的有点儿不太一样魏征的确是第一个站出来了，但是其语气和态度并不像是在参姜云明。
反而更像是询问。
“启禀陛下，如今已经是十月末底，各地秋收事宜基本已经完成，现有一事可能要陛下说一下。”
“魏爱卿但说无妨。”
“自泾阳县公姜云明改良并制出那晶莹似雪一般的霜糖之后我大唐境内的糖价一降再降，但却也有个问题可能要姜大人给个解释。”
没有激动，很和气，姜云明甚至怀疑这个史上有名的喷子是不是被附身了。
“魏相请说。”
“据户部统计，因有新粮的加入，今年我们大唐的粮收再次比去年多了近半成多，这是好事。但也有一点，因霜糖降价，岭南有大量的农户将原本耕种粮食的土地种上了竿蔗，若非如此，我大唐的粮食产量还可再增半成。”
如果是以前的话魏征的唾沫星子早就喷到姜云明的脸上了，但是现在却不是了。姜云明一次又一次的成功让他在面对和其有关的事情时都会冷静不少，就像现在这样。
或许，这也是一种认可。
“这个问题要解释起来可能有点儿长，还请魏大人稍安勿躁，请听高远慢慢道来，可否？”
魏征没有说话，但是却对姜云明做了个请的姿势。
手持笏板，先对这老丈人拱手行了一礼后姜云明才开始说了起来“其实在高远看来这问题还是以前的问题，而且是下官之前已经解答过一次的问题。”
“其问题的根本还是在农商之间的冲突上。霜糖降价之后其销量远胜从前，销量的提升自然会带着竿蔗收购量的提升，百姓们看到了竿蔗的前景，自然就会选择种植那些价值远超粮食的竿蔗了。”
“这里涉及到一个新的词汇，那就是经济。经济是什么呢？简单地说，经济就是人们生产、流通、分配、消费一切物质精神资料的总称。”
“这里有个问题要问到魏大人，百姓们放弃粮食选择种植竿蔗，这是不是代表着百姓们的生活已经提高了？”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魏征还是对着姜云明点了点头。不只是魏征，朝堂上近半大臣以及皇帝李世民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点起了头。
百姓们不是傻子，没有人会在吃不饱的情况下放弃粮食去种植竿蔗。商这个字在这个时代的人们心中并不是个好词，虽然百姓们人人向往富庶的商贾生活。
“下官把竿蔗这种东西称作是经济作物，那何谓经济作物呢？能够改善生活条件，单体价值较之其他作物更高，不参与战时粮食储备，并且能为种植者以及所有相关的人带来不菲回报的作物就是经济作物。”
“那这种作物的意义何在？”
“意义就是回报。”
“可是这”魏征欲言又止，他想反驳姜云明，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商人逐利，在这个时代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是逐利的并不只有商人，这世间近乎于9999的人都是逐利的，像魏征这种一贫如洗的人只是极少极少数的。
“经济是个很虚幻的词。往小了说它可以去概括一个家庭的生活概况，往大了说甚至整个国家的生产、耗损甚至发展都可以用它来形容。可能接下来这些戴大人要说一下看法了。”
“姜大人请说。”被点到名字的戴胄站了出来。
“不知如今我大唐登记在册的人口有多少？”
“如今有统计在册的是二百四十余万户。”
“若是徭役和输庸暂且不计，依我大唐律令，每名男丁成年之时可分得二十亩永业田，八十亩口分田，而每户人家每年要按四十税一向官府缴租，绢二丈、绵三两或布二丈五尺、麻三斤向官府纳调。不知下官所说可有差异？”
“姜大人所谓无过。”
“那敢问戴大人，我大唐今年一年的税收累计有多少，现如今粮价几何？无需详尽，戴大人只需要一起折算就好。”
“因新粮的加入和商税的提升使我大唐在这方面的税收有所上升，但又因突厥战俘被派去徭役而导致今年无输庸收入，折合下来今年户部租、调合算预计可超过三千万贯。”
三千万，这已经是很高了。历史上被称为贞观之治的那段时期大唐全年税收也就三千多万贯，换而言之如今不过贞观四年，大唐在经济方面就已经达到了贞观之治的水平。
“现如今可全部都收归国库？”
“还未，秋税征收工作依旧在进行，不过今年的工作很顺利，预计月余时间就可完成。”
“那如今高远斗胆请问魏大人，按照此情此景发展下去的话，我大唐能否做到‘库有不食之粟，架有朽贯之钱’！”
姜云明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令魏征感到振聋发聩。
第四百六十五章：这制度，要改！
库有不食之粟，架有朽贯之钱。
这是一副多么令人向往的景象。魏征罕见的在这朝堂之上露出了迷幻之色，但是他也是很快就反映了过来。
“如按此景延续，可！”
“但是下官可不这么希望。”
姜云明的话引起了一阵哗然。
“库有不食之粟，这是所有人都想的，也是作为朝廷应该做的，但是这架有朽贯之钱却是万万不可的。”
这个时代的经济发展地太慢了，归根结底其实就是人们都不花钱。而奢侈品又少，百姓们的田地里除了粮食还是粮食，这就导致了有钱的贵族和商贾们的钱花不出去，而百姓们交完租调之后有没有多少余粮，即便是一年下来还有富余，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往往都会选择以物易物。
不种植甘蔗怎么制糖？没有糖怎么让有钱人花钱？钱都固定在一部人手中不懂朝廷还怎么收税？
“魏大人也都知道这两年我们大唐在商税上加大了征收力度吧？”
魏征点了点头，姜云明所提出的政见就只有这一点是他举双手赞成的。
“商税的提高能让朝廷有更多的收入，而糖以及海鲜之类的东西能够提起商人们的兴趣，自然也能让我们大唐征收的商税更多，这点魏大人不反对吧？”
“老夫没有异议。”
“如此循环反复就能行程一种景象：百姓们种田，商人们从百姓手中收购并制成糖等其他东西，然后再把这些东西卖给贵族和其他商人，朝廷从商人们手中征收商税，然后再通过饷银的方式发放到百姓的手中，而有了钱的百姓则会再去购买其他非必要的东西，比如动物的皮毛、玻璃、暖气等等。魏大人觉得这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魏征怔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通过姜云明的话他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那幅图画，一幅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画卷。
“那我大唐国库中应该储存的粮食又该怎么办？”想了好久，魏征才挤出一句话来。
并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没事儿找事，一个王朝的粮食储备是相当重要的。
“人为干预。”
“如何干预？”
“想必魏大人应该清楚，虽然新粮有弊端，但是其极高的产量能在一定程度上遏制粮价的提升。”
“的确如此。”
“如果刨除和突厥的那场战争，我大唐国库中能否做到粮仓满溢？”
“可。”
“如果朝廷每年将上缴赋税的新粮入库，旧粮平价或者低价出售如何？”
“可，这能在保证国库内粮食储量的同时起到平抑粮价之效，是为善策。”
“如有战争，朝廷可以前上抬粮价，当粮价超过经济作物的价格时百姓就会转而种植粮食。如此以来第一年依靠国库的存粮，而第二年百姓们种植的粮食就能收上来。”
“可相对之下糖的价格高昂，粮价怎么能超过甘蔗的价格？”
“魏大人可能有些误会了。”姜云明摇头一笑，胸有成竹。“糖的价格的确是很高，但是这是在成本的加持之下的。”
“什么成本？”
“除了收购甘蔗，人力、运输以及制糖都是成本。去岭南收购甘蔗需要时间，而运输需要车马制糖需要工人，商人要给工人们月俸，这些都是成本，而粮价的高昂就是商人们在补足这一部分的支出。”
“那如此说来......”
“不错，农户在出售甘蔗的时候价格其实并不高，只是相对于粮食来说会好一点。如果朝廷出面在农户手中收购的话，粮价其实并不需要提高多少。同样的，在国家遇到困难的时候不求商人们能够挺身而出捐钱助战，但是作为汉人就应该有汉人的精神，最起码不能在国家困难的时候图谋发财。”
“若是他们如此的话，相信百姓们会很希望朝廷能出手惩治他们。”
寂静，没有人说话，或者说姜云明的观点已经没有人能够反驳了。
“陛下，是老臣愚钝了。姜大人所言、所想都极为长远且正确。”站了一会儿之后魏征才开口。
而这一开口就服了软，或者说是认同了姜云明所说的。
“魏相莫急，虽然魏相赞同了下官的看法，但是有些问题还是要说的。”对于魏征的退步姜云明并没有觉得很高兴看，在他看来反而有很多问题还是要说出来的。
“姜大人请说。”
“之前所言的一切都是下官空想的，没有真正实施就不能下定论。粮食和经济作物的种植必须要达到一种平衡，虽然下官一直都说如今不需要重农抑商了，但是却也从不否认粮食才是最重要的，而鼓励商业发展必须是建立在粮食充足之上的，而这份平衡需要我们大唐的各位官员们一同努力才能实现。”
“哈哈哈，好！”坐在高位上的皇帝陛下李世民龙颜大悦，为下面的二人鼓起了掌。“玄成所想所说皆是为民为国，当是我大唐的肱股之臣，而驸马智计频出，朕也是得了一个好臣子，一个好驸马啊！”
“父皇，您高兴地太早了。”魏征还没说话，姜云明就率先开了口。
而这一开口就怼得李世民有些难受。
这特么是朕的好驸马？这么不识趣儿？朕正夸着他呢，反身就噎我一句？
“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大唐如今的欣欣向荣，但是却没有看到这背后隐藏的危机。”
姜云明这一开口，不只是李世民，就连整个朝堂都有点儿被吓了一跳的感觉，顿时朝堂又恢复到了姜云明最初见到的那宛如菜市场似的模样。
真吵啊。姜云明对这些窃窃私语的官员们有些不耐烦，像魏征、长孙无忌这样的重臣都很安静，那些发出吵嚷声的往往都是些相较之下的小官。
“咳咳！”李世民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朝堂上的吵嚷声顿时安静了下来。“你继续说。”
“刚才儿臣也说过了我们大唐的田地制度都是按照成年男丁分配的，总的来说就是均田令。”
“不错，我大唐现如今的确是这样的。”
“均田制能保证我们大唐的子民们都有足够的土地耕种，能够极大程度地提升百姓们的收入，也能提升我们大唐的税收，但是！”
姜云明顿了一下，看了看坐在高位上的老丈人，再看看魏征、长孙无忌等大臣。
轻轻地舒了口气，姜云明掷地有声地说道：“这制度不能久长，如果父皇乃至大家都希望我们大唐如此长治久安地发展下去......”
“这制度，要改！”
第四百六十五章：弊端
姜云明的话让整个朝堂都震动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可以用来开玩笑的话题，其严重性比什么重农抑商要严重的多。制度，这可以说是一个王朝的根本了，制度不严国家不稳，但是姜云明如今一句话就要更改大唐的制度，这怎么能让百官们震惊。
如果归根溯源的话这均田令应该算是起始于北魏时期，是北魏孝文帝一项开创性的措施。和重农抑商一样，均田制的根本是在于恢复和发展农业。官方的肯定、大量的田地能够使粮食产量在一定范围和程度上迅速和大幅度的提升。
“姜大人，君无戏言。这均田制是我大唐贯彻古制而施行下来的制度，哪能是说改就改的？这姜大人应该要给出一个合理的缘由吧？”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眉头紧皱，而魏征虽然没有开喷，但是还是语气较为平稳的朝着姜云明发问。
“那敢问魏相，如果在没有外力的干预下，我大唐就按照如今的趋势发展下去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景象？”
没有着急，也没有什么羞恼，姜云明语气平静地看着魏征。
“我大唐如今粮产有底，税收有制，征战优胜，按此情此景发展下去的话自会是越来越好。百姓们安居乐业，就如同姜大人刚才直说，百姓们甚至能有余钱去购买一些非必要性的东西来提高生活的质量。”
魏征已经是很小心了。他知道姜云明不会无的放矢，刚才的问题也不是质问而是询问，他对姜云明所说制度的改革并没有表现的很激动，因为他知道姜云明肯定是有理由的，所以在姜云明发问之后他也是仔细且小心的思考后才回答的。
“魏相漏了一点，而且是最重要的一点。”姜云明摇了摇头。
魏征爱民如子，这是一个优点，但是见惯了苦楚百姓的他如今在百姓们有富庶起来的势头下被蒙蔽了双眼。
“请姜大人指教。”手持笏板，魏征很是郑重。
“不敢不敢。”姜云明赶紧回礼，朝政归朝政，魏征的礼他可是受不得。“这里面有一个很简单且很自然的规律，那就是百姓们在温饱问题解决之后会干什么。”
“这个俺老程知道，生孩子嘛！”程咬金哈哈一笑，未等魏征回答就插嘴道。
姜云明深深地看了程咬金一眼。
说实话他有些意外。虽然这不是什么很难的问题，不说那些没什么突出本领的小官，但是例如房玄龄和杜如晦这种人稍加思索之后就能够看得出来，即便是都看不出来，那魏征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只是姜云明没有想到，最先开口的是程咬金。
程咬金的确不像是其外表所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人老成精，从李密到王世充再到李唐，程咬金即便是再愚钝，经历了这么多、走到了如今的这种地步也不会是个如他外表一般简单的人，相反的，他很精，其精明甚至可能远超朝堂上所有的官员，或许在这种问题上只有李靖能与其一较高下。
程咬金一言就让朝堂上嘈杂了起来，百官们各自扎堆窃窃私语，还时不时地传出一两声嘲笑。
他们以为程咬金是个可笑的混不吝，但其实他们才是最可笑的人。
“程大人说得对！”
姜云明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所有窃窃私语的官员们宛如被掐住了脖子的鸡一般，满脸都是尴尬。
“这没有什么可笑的，所有人都知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成家立业之后要想的自然就是传宗接代。先前因为生活条件的限制，温饱都难以满足有和谈生儿育女呢？但是如今不同了，百姓们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甚至还有余钱去买些肉食和糖等东西一饱口腹之欲，那生儿育女这种大事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姜大人是说......”魏征不傻，程咬金和姜云明的稍稍“提点”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姜云明要说的问题之所在。
“不错，均田制下，平均一户人家最少要分得百亩田地，这还不算老男、残疾和寡妻要分得的口分田。如今我大唐蒸蒸日上，百姓们安居乐业，依照如此规律发展下去的话人口自是会越来越多。人口增长这本是好事，不仅代表着青壮、服徭役的人增多，也代表着可征召入伍的士兵数也增多，但是问题也来了。”
“一个成年男丁就要分得百亩田地，而人口越来越多，有朝一日无田可分该如何？我大唐又该如何自处？”
从话题转移到传宗接代这一方面的时候基本上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姜云明要说的问题是什么，但是想到和真正听到是两码事，等姜云明最后的一句话说完，包括李世民在内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的确，自从北魏孝文帝施行到如今的大唐贞观年间均田令基本上都是最基本的土地制度，它能让国家的税收有保证、让百姓们的收入得到提升、也能在不管遭遇多大的天灾和人祸之后让经济快速的恢复起来，但是谁都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没有田地可封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况。
倒退！
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没事儿闹着玩儿，对于大唐对于李世民对于李唐皇室及其附属的家族来说这都是一种倒退。从曲辕犁到水车再到新粮最后还用上了造纸术和印刷术，废了这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那些五姓七望压了下去，而如果大唐真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那就只有一种后果。
那就是被压下去的世家死灰复燃。
世家的实力是不容小觑的，即便是如今苟延残喘的荥阳郑氏还是投靠了皇室算得上是中兴了的范阳卢氏都有着大量的田地，李世民毫不怀疑如果这一天到来的话这些世家会立马动手，降低甚至免佃租把田地给百姓们耕种。
思及至此，他把目光放到了他的好女婿姜云明的身上，希望他能够给出一个合适的，甚至是完美的结局方案。
只是李世民是注定要失望的。
所谓的世家似乎复燃姜云明并不担心，甚至他都没想起那些世家们。他有解决方案，但是并不会在朝堂上拿出来。
只要是想改革均田制，那么不管是从哪个方面入手都需要动所有世家、官员和贵族的蛋糕，因为他们名下都有着大量的田地，就包括姜云明不还有两千两百亩受封的田地吗？
他不再是当初那个还怀有热血的少年了，不会在朝堂之上高呼削减天下赋税之言了。
第四百六十六章：改革之路难走
从提出问题开始一直到最后李世民让太监宣布退朝，所有人都没能等到姜云明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说说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小子有所顾忌。”
退朝之后，姜云明和长孙无忌等一向被认为是最坚定的保皇派都被留了下来。大大的两仪殿里，所有人都在等着姜云明给出一个答复。
“您真的要听？”看了看老丈人，在看看一同被留下来的长孙无忌等人，姜云明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这不是什么闹着玩儿的事情，今天只要他这话一出口那性质就变了，在场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要有损失，而且损失还不小。
“废话！”李世民一拍桌子，显然是对姜云明这种态度很是不满。“不想知道的话朕把你留下来作甚？”
“那好，希望诸位听高远说完之后不会像上手揍我。”先是开了个玩笑，但是随后姜云明的表情就变得很是严肃。“想要解决均田制以后可能带来的威胁很简单也很困难，有且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将所有的土地都收为国有！”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是所有人都还是被姜云明的话震到了。
土地收归国有，还是所有的土地，言外之意就是不管你是贵族、官员还是普通百姓，乃至于皇亲国戚都要把土地上交给国家，这要给大唐带来多么大的冲击，得有多少有心生怨念？
“你是认真的？”看着无比严肃的女婿，李世民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
“自然是认真的。”姜云明翻了个白眼儿，退朝之后他就放下了那累人的君子形态。“按照我们大唐如今的趋势发展下去人口肯定会越来越多的，而土地是有限的，迟早有一天大唐会走到封无可封的地步，那时候就是这均田制崩溃的时候，这点您不反对吧？”
李世民摇了摇头，他肯定是不反对的，如果他没有想清楚均田制以后的危害的话也就不会把姜云明等人留下来了。
“所以说均田制是迟早要改换掉的，但是怎么改呢？以前的王朝有哪个是合适的？井田制还是屯田制？”
面对姜云明的反问李世民无话可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施行什么样的制度才能保证一个国家的长治久安。连如今暂时还算可行的均田制都有弊端，更何况是井田制和屯田制了。
“其实说实话儿臣并不是很想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来，但是眼看着目前文武百官甚至连您都没有那种危机意识，那儿臣就只好提前说出来了。”
一如话中所说，姜云明是真的不愿意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在他看来如今能够解决均田制弊端的就只有后世的公有制，但是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出现了，那就是要动天下官员和贵族的蛋糕。
那样子的下场会很惨的，王安石牛逼吧？最后还不是抱憾而死？王安石变法的政策是错误的吗？或许不都是正确的但也不全是错误的，错只错在他太着急了，而且保守派的反扑也太凶猛了。
姜云明不是什么舍己为苍生的伟人，回想起整个历史，好像自秦朝以后变法就没有个成功的，或许有成功的但是没有延续下来，但是那也算是失败了。
“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李世民有些不死心，明明问题就在眼前却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令他很是难受。
“有倒是有，但是必须循序渐进地一点点来，需要的时间太长了，长到可能您都见不到其成果。”直视着老丈人的姜云明眨了眨眼，话里透着不友好的气息。
李世民愣了一下，但是旋即摇头失笑，这世间能如此这般和他说话的就只有姜云明了。
“行了，今天这事儿就暂且放下吧。高远，你回去仔细地想一下，如果能够有更快更有效的方法就进宫来说一下，若是没有的话我们就一点一点地来。均田制如今还有转圜的余地，最起码还得再有个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给我们准备。”
李世民的话让长孙无忌等人都愣住了，在某些程度上雷厉风行就是李世民的代名词，一如当初的玄武门事变一般他一向不会任由背后的威胁壮大，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虽然的确如他所说离均田制走到真正的末路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但是这种行事风格却有点儿不像李世民这个皇帝了。
虽然心中有疑惑，但是长孙无忌和杜如晦等人还是起身行礼告退了。
“高远，你真的想推行那个所谓的公有制吗？”出了两仪殿长孙无忌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这事儿很大，跟他也有很大的关系。自从世家被削弱之后像长孙氏和杜氏这几家都趁势发展起来了，如今要说到改革土地制度而且还是要全部收归公有制，他怎么能不着急。
“舅舅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还是站在长孙氏的角度来问外甥的？”没有着急回答，姜云明反倒是先抛出了个问题。
“有区别吗？”长孙无忌皱眉，他大概能明白姜云明的意思，但是又不是特别的明白。
“有的，角度不一样解决问题的途径就不一样。”
“那你说说若是舅舅我站在自己的角度的话该怎么办？”
“支持公有制。”姜云明回答的很干脆，但是他没等长孙无忌发问就继续说了起来。“土地制度是国之根本，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即便是最快捷的方法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
“就如同现在，如果真要改革的话就只能把土地的所有权收归到国家的名下，而贵族、官员的食邑都要保留，也就是说虽然土地是国家的，但是原本食邑的税收依旧是归属土地原本主人的，那样的话贵族官员们的损失并不大，毕竟买卖土地这种事还是比较少的。”
“唔，这么一听倒是可行。”长孙无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改革均田制的根本意义其实是想要避免以后人口增多导致没有田地可耕种的结果，而且在支持商业的发展之后肯定会有一部分的人弃农从商，这样就会让一部分的土地空出来，到时候再下令把商人名下的土地收回来，这样循序渐渐地还是有操作空间的。”
“姜大人，皇后娘娘请您去立政殿。”姜云明的话刚说完就有个太监走了上来。
看了看那个传话的太监，姜云明朝着几位长辈道了个别，丈母娘召见还是要去看看的。
只是事情和想的有些不一样，不管是姜云明还是长孙无忌都想错了，因为姜云明看着太监带路的方向并不是立政殿。
而是，两仪殿。
第四百六十期章：坑老丈人一把
其实姜云明之前对着老丈人眨的那两下眼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只不过是在揶揄老丈人罢了，因为按照这个时代的发展和人们的认知来看想要把公有制的土地制度真正施行需要的时间真的是很长，不说老丈人看不到，可能自己都看不到。
不过李世民却会错了意。
姜云明眨的那两下眼让李世民以为自己这个女婿是有话要跟自己说，而且是私下里才能说的悄悄话。
其实李世民这么理解也没什么毛病，姜云明所说的公有制很美好，但是要面对的却是整个天下除了平民百姓之外的所有人：商人，官员，贵族甚至皇室，这些人哪个人名下没有点儿土地？
如果你现在跟他们说：诶！你的地没了，以后天下所有的地都是国家的。你看看他们朝不朝你呲牙？
呲牙都算是最好的了，弄不好就直接炸毛了，指不定得窜上来啃你两口！
姜云明本来只是揶揄的眨眼被李世民理解成了他有些只能私下里说的话要说，所以在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李世民又以长孙的名义把姜云明单独叫了回来。
虽然说起来可能很讨人嫌，但是李世民的确是在躲着，躲着杜如晦、房玄龄甚至是长孙无忌。
为什么？因为他们也是世家，只不过是在五姓七望基本倒台或者无力之后新站起来的罢了。
“这么说你真的不是在避着他们？”李世民敲了敲自己的脑门，他觉得有些头痛。
“虽然不能说完全不是，但是起码大部分不是。”姜云明哭笑不得，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丈人如此的......
“那还是有咯？”
“有肯定是有的。这事儿毕竟是对所有人的利益都有损害，谁能做到您在人家身上咬块肉下来还嬉皮笑脸的？这不能好吧。”
“嗯，这倒是。”李世民点了点头，随后又认真了起来。“你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只是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这又关朕什么事儿？”李世民有些懵，姜云明这个弯道漂移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一时之间他没弄懂自己这个好女婿的意思。
“嗯……”姜云明思索了一下，调整好语言之后才继续开口：“就是吧，这事儿要是做出来的话可能有些不太好听。”
翁婿二人的目光相对，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好女婿所说的那“不太好听”的办法是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肯定不只是“不太好听”这个程度。在所有人包括李世民的眼中姜云明一向都是个……嗯，不太好的人。虽然没有程咬金的混不吝，但是他这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李世民才迟疑了。
能让这么一个人都觉得不太好听的办法能是什么好办法？或者说这得多不光彩？
“你……确定能有效？”
看着老丈人犹犹豫豫的样子姜云明差点儿笑出来。要知道去年突厥兵败之后草原上的各部族已经如历史上写的那般把他这个老丈人奉为了天可汗，能见到天可汗的这般模样还真是不多见。
“有效肯定是有效的，而且如无意外的话可能都不会遇到那些贵族和官员的反对，而且百姓们也肯定会对您感恩戴德。”看着老丈人如此小心的模样姜云明笑着解释。
“这么好？”李世民越来越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前面说这事儿办出来不太好听，但是现在面前这个女婿说的话又前后矛盾。
这不对啊，你不是说这事儿办出来不好听么？怎么现在又说不会遇到官员贵族的反对，而且连感恩戴德都出来了？
“呃……”姜云明也发现自己好像劲儿使大了，自己好像把自己给拐坑里去了？自己这话说得好像有点儿前后矛盾了。
“呐，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嘛。”姜云明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尴尬地笑了起来。“不过这事儿说起来简单，但是您可能还是需要费一些功夫。”
“你有话直说，别跟朕在这绕圈子！”李世民的警惕性提高到了极点，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婿在想着方儿地坑自己一把。
没错，姜云明就是在绕圈子，他在想怎么样能把自己这老丈人给绕进去，然后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择出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从突厥之战结束后的封赏开始姜云明就站在了所有人的眼中，或许以前所有人也都把他放在眼里，但是现在和之前相比却是完全不同的。
以未满二十之龄就身加开国县公、金紫光禄大夫的爵位和官职，而登州之行过后那个以前被人们拿出来开玩笑的太子老师身份也再无人敢小觑，姜云明的发展轨迹现在几乎已经是写在纸上了：任谁都能看得见。
除去异姓王不算，如今大唐的臣子们基本上能到达的顶峰就是国公了。姜云明现在已经走到了开国县公了，在往上就是郡公，随后就是国公了。仅仅两级，虽然这两级在平常人来看可能是难以跨域的天堑，但是如今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姜云明以后成为国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如今的大唐国力日盛，所有人都知道高句丽和新罗百济这些国家以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而在突厥之战中大放异彩的姜云明能不参加？好，即便是不参加，但是他也算的上是太子的半个老师，而且和太子的关系天下谁人不知？太子继位之后难道不会提姜云明一把吗？
所以如今的姜云明可以说的上是每走一步都要好好的思量一番。他不怕犯错，甚至现在的他更希望自己犯点错，只要不是那种无可挽回的大错的话犯点小错反倒是对他有好处，但是那也只是小错啊！
就更改土地制度这事儿来说这可是要站在所有贵族和官员的对立面上，姜云明可不想这么干，所以他就只能想办法坑一把自己的老丈人了。
“其实吧，百姓们那边儿是最好说的。今天我们大唐的粮食产量很高，上缴的赋税也很高，而且在缴税之后百姓们手中还有余粮能作以出售或酿酒之类的来补贴家用。如果您下诏令说只要自愿把名下土地上交国有的人能终生享受减免赋税的待遇，想必有很多百姓们会上赶着把土地交还国家，毕竟在高产的背景下即便是少交一成的赋税那对于百姓们来说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这朕知道！”李世民大手一挥打断了姜云明的话。“你小子别跟朕绕圈子，你知道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此！”
李世民越来越确定自己的想法了，这女婿肯定是在想着怎么坑自己！
第四百六十章：勒石记功
“什么！”李世民听了自己女婿的话露出了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你小子竟然让朕做这种事！”
看着面前笑嘻嘻的女婿，李世民知道他想着坑自己，但是没想到是这么的坑！
其实也很简单，姜云明提出来的这个方法历史上不知道有没有，但是肯定是有效的。
勒石记功！
这个勒石可不是燕然勒石的勒石，这里的勒是勒索的勒。
“真的，您相信我啊，肯定是有用的！”看着老丈人气急败坏的样子姜云明就想笑，但是他还是得忍住，因为这事儿他可不想自己去干。
“你确定这只是不太好听吗！？”李世民现在终于知道了，这哪是什么好女婿，这次摆明了就是要坑自己的。
“放在现在的确是很难听，但是您想啊，您先下个罪己诏，就说我们大唐沿用的土地制度是错误的，这是您的失误，但是呢贸然更改制度又会损害大家的利益。我们之前也说了，只要减免赋税的话百姓们会很乐意把田地交还国有的，而对于那些贵族世家们就只能用这个方法了啊。”
“你小子这不是把朕放于众矢之的吗！”虽然觉得自己女婿说的很有道理，但是李世民还是有些不情愿。
玄武门的事情肯定会永远地被记录在史书上，所以他现在愈发地爱惜羽毛。
“您别这么想啊。”姜云明赶紧安抚了一下有些炸毛的老丈人。“您就说但凡是愿意上交田地的人您都会让史官记录在史书上，而且会挑选一个特殊的地方比如什么泰山啊之类的地方建造一个石碑把他们的名字都刻上去，使他们为了国家安定而牺牲自己利益的事情名传千古，您觉得他们会不愿意吗？”
虽然不愿意，但是李世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个好女婿是掐住了所有人的命脉。这个时代的人们把名声这个虚幻的东西看得高过一切，尤其是世家、贵族和官员这一群人，除了有限的那些什么都不在意的之外，可以说是近乎九成九的人都把名声看得比命都重要。
“但是这事儿为什么要朕去提出来？”认同这个办法有效也不代表着李世民就愿意去做，玄武门之事让他的名声可以说是已经跌落低谷了，他不愿意在自己本就不怎么样的名声上再划一刀。
“因为这大唐姓李啊。”姜云明双手一摊，意思很明显。
“你也是半个李家人，你就不能去？”
“可以啊。”姜云明答应的很干脆，干脆到让李世民直接愣住了。
“你……你小子不会还有什么阴招儿吧？”李世民警惕地看了看姜云明，他现在有种草木皆兵的感觉，无时无刻不感觉自己的这个女婿在想着坑自己。
“能有什么阴招儿？”姜云明很无耻地做出了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来。“让儿臣去也可以，不过现在儿臣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以后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会出什么事儿就不知道了。”
……
看了看摆出一副要慷慨就义样子的女婿，李世民很是无语。
“不是啊，您为什么总认为这是件坏事儿啊？”看着老丈人无语的样子姜云明笑嘻嘻地开口说道。
“事儿的确是好事儿，但是对朕来说就不一定了。”
说实话姜云明觉得自己老丈人摆出的这一副赌气的模样挺好玩儿的，以前还真从来都没见过。
“是，的确这事儿说出去的话肯定会有人说您表面是为那些捐地的人歌功颂德实则是敲诈勒索，但是您有没有考虑过以后呢？”
“以后？”一说到这个李世民显然是更生气了。“朕还得看看以后史官编写的史书？你小子是不是不气死朕你不舒服？”
“您想啥呢？对您不满的都是那些官员和贵族，对于百姓们来说其实根本就没有坏处，反而有的都是好处。就如今我们大唐的情况来看大部分的百姓都要交佃租，完了还得交赋税，但是等土地收上来之后贵族依旧保留那些田地的食税权，但是土地是国家的，佃租不得交给您？您再减免一下百姓们不是更高兴？”
李世民又愣住了，他被姜云明的话给唬住了。
“您想啊，又减佃租又减赋税，百姓们能不高兴吗？你担心的不就是后世的人们怎么评价您嘛，等百年之后人们再回顾这段历史只能说唐皇陛下深明大义，为了百姓和社稷的发展宁愿身负骂名，这不是件好事吗？”
这下好了，李世民彻底是被唬住了。
“那那些官员和贵族们……”听了女婿的分析李世民已经意动了，现在的犹豫不过就差临门一脚罢了。
“如今朝堂上的官员们基本上都是在世家之后换过了的，而现在朝堂上最有代表性的不就是长孙舅舅和杜伯伯他们嘛，您只要说服了他们一切不就好办了？”
“那荥阳郑氏他们呢？他们不会临死反扑？以他们做过的那些事儿来看不是没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有就有呗！”
？？？
李世民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女婿：“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知不知道一个王朝的内乱代表着什么？”
“他们想内乱也得乱的起来啊！”
“嗯？”李世民有些迷糊，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这女婿怎么有这么大的信心说这话。“此话怎讲？”
“首先，我们大唐如今的军力怎么样？火枪和火炮不是吃素的吧？新锻造的钢刀也不是泥捏的吧？”
“这倒是。”李世民点头，但是很快他又反驳了起来。“但是你怎么就确定没有兵卒和百姓们跟着世家一起反？”
姜云明一脸怀疑地看着自己的老丈人，此时此刻他怀疑自己的老丈人被掉包了。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天可汗？
“您是不是最近劳累过度了？”姜云明好心的问了老丈人一句。
“那倒没有，你怎么这么问？”
“二十年脑血栓少一天都说不出您这话。”姜云明没好气的怼了回去。“谋反的必要条件是什么？民心啊！即便他们没有民心那也得是一个昏庸帝王的苛税暴政，又减佃租又减赋税的，哪个百姓愿意跟着他们谋反？是白米饭不香了还是糖不甜了？”
李世民不知道姜云明说的脑血栓是什么，但是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也不在意了，因为姜云明的一句话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大刀阔斧和细水长流
看起来好像万事俱备了但实则也不然。虽然方法也说出来了，作为皇帝的李世民也同意了，但是改革最基本的制度是个大事儿，只能一点一点的来。
如果是一个国家已经腐朽透了的话可以使用大刀阔斧的策略，雷厉风行地去编写和改变整个制度，但是这并不是在什么情况下都适用的。
有了姜云明的介入那场蝗灾没有造成特别大的影响，但是也是令大唐感到很伤的，如今的大唐虽然是蒸蒸日上稳步向前，但是步子迈大了很容易让稳定下来的局势分崩离析。
现在大唐的教育工作还做得不够好，不是使的力气不够，而是因为这是需要时间来辅助的，所以现在朝堂上的官员对于大唐来说还是很重要的。接连几个世家倒台之后换上的官员已经够多了，再来一次的话就真的没有人能换了。
虽然说是可以勒石记功，但是即便是这样也得给那些官员和贵族们足够的好处，比如继续享有原本田地的食邑，说不定朝廷还得拿出一点东西去补偿他们，因为这件事只要定下来面对的就是整个大唐所有的官员和贵族，除了魏征这样式儿的人之外剩下的人肯定会有不满。
姜云明和李世民都想大刀阔斧一刀切，但是迫于现在的情况就只能选择细水长流，温水煮青蛙。
先用足够的利益去换取他们手中的地权，等到标有标点符号的书籍布满大唐和科举制度足够成熟之后就把他们替换下去！
不管是姜云明还是李世民如今能一章的都是科举和比以前廉价百倍的书籍，等到这两样东西彻底发挥出它们的功效之后朝廷就再也不会受制于官员和贵族了。
什么？新出的法令你不愿意之行？行，换！倚仗家族尸位素餐？行，换！
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的姜云明也知道权利过于集中在皇帝的手中其实算不上是一件好事，但是目前他也没有什么办法。扳倒了五姓七望还有关陇集团，就连他自己的子孙说不定都会走向世家的那一步，现在的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至于后世的制度？别想了，不可能的。如今姜云明做的这一切起码还有皇权的支持，如果他真的想推行后世的制度那就要面对皇权和世家两个势力的反对。
除非他自己做皇帝。
不过做皇帝也是不可能的，那样的话他依然要面对皇权和世家的夹击，这又不是乱世，想要揭竿而起那么容易的吗？更何况他也不想当皇帝，太累了，当皇帝的基本上死的都早。
“呼~”消化完了姜云明所说的一切，李世民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女婿。“你就不想像世家那样吗？最起码给自己的子孙留下优厚的家产。”
“没什么意义。”姜云明摆了摆手，连李世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得这么开。“如今的我已经站得够高了，等高明接了您的担子之后还会更高，要不要那些家产没什么差别。再者说了，只要子孙争气的话有没有家产他们都能闯出一片天来，都是些废物的话再多的家产也会被他们败光。”
“你看得倒是很透彻。”李世民很欣慰，也很唏嘘。“嗣昌把定襄城的事情都告诉朕了。”
“说就说了呗，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姜云明打了个哈欠，虽然现在天亮的还算早，但是现在都已经下午了，饭都没吃过的他有些困顿了。
“朕就那么不值得信赖吗？药师是这样，你也是这样。”李世民的语气有些复杂，看起来好像是姜云明的那番举动很伤他的心。
“人呐，就没有完美的，药师公他懂，我也懂。”对于这个姜云明其实觉得无所谓，现在的老丈人他还是有信心的，不过晚年的他就不一定了。“其实如果不是因为娶了丽质的话我就去了登州了，晒点海盐，弄点儿海鲜，找个二道贩子卖点儿钱，生活虽不富足但是却也够了。不像现在，那时候的我想的都是怎么回家。”
“你大概是这天地间的唯一一个异类了吧。”李世民有些感叹，姜云明的话让他想起了魏征。“玄成做官也算是无欲无求，但是他也没有到你这个地步。”
“儿臣跟魏大人不一样，且先不管魏大人的所求是什么，但是他起码不管是说的还是做的都是为了百姓，而我就不一样了。我知道历史即便是没有我也依旧会继续发展下去，更何况我本身就是个不该出现的异类。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就会停下，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看来朕当初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丽质嫁给了你。”
“那倒也不至于。其实说到底还是我喜欢丽质，不然的话即便是您赐婚我也不会答应的。”
“朕待你还不够优厚？”虽然语气是责备的语气，但是脸上却挂着笑容。“纵观整个历史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你这种地步吧？你还不愿意了？”
“您呐，就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姜云明无声地笑了起来，自己这个老丈人其实有时候挺无耻的。“就我做的那些只要君主不是个傻子都不会无视的吧？您要是视而不见那是您的损失，而不是我的。”
“还说呢，这世间哪个君主会容许臣子像你这般说话？”
“唔，高明也会。”
“去！”这话一出口李世民都给气笑了。“有你胆子这么大的吗？朕还没死呢你就敢说这话？”
“您还想坐这个位置做到死？”姜云明翻了个白眼儿，可别吧。“我不推荐您这么做，及早的退位比您做到死强。”
“理由。”虽然姜云明的话很是大不敬，但是李世民直接就无视了，姜云明也不是第一次说着话了，他要是较真的话早就把姜云明砍了不知道几百次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姜云明刚才说的那些。
“首先，目前来说高明不管是眼界、心性、品德和处政能力都不差，最起码是合格了，但是不是真的没问题了还得看具体上手试一试。第二，一个人到了晚年很容易做出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事情，而且老人一般都比较固执己见，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儿。第三，高明早点儿上来您还能在后面盯着他，如果他犯了什么错误的话还有个能拉得住他的人，我的话或许有那个可能能拉得住他，但是您知道的，这种事情往往长辈出面才更加有效。”
看着这个吊儿郎当的女婿，李世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朕知道了。”
第四百七十章：教育问题
从某些角度来看其实这些事儿都不应该是姜云明开口，人在走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往往说的越多错的就越多，但是目前的李世民还算停留在明君的阶段，如果是晚年的他可能即便是姜云明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了。
“对了，这段时间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嗯？”对于女婿的突然发问李世民有些不适应。
在李世民的眼中姜云明从来都不是主动开口问自己有没有什么事儿要做的人。虽然这几年里姜云明做了不少的事情，但是那基本上都是在李世民开口之前就拿出来了，亦或者是在遇到什么事情之后才福灵心至一般地去做，而主动开口找事儿给他做李世民还真是没有见过。
“您不要想多了。”虽然不知道老丈人在想什么，但是将云明知道肯定不是在想什么正常的事儿。“就是接下来我准备开始做点东西，这东西做不做的出来还不一定，即使是能做出来最少也得个一年半载的打底，所以您要是还有什么事情的话就现在提前说。”
“你要做什么事情？”李世民的好奇一发而不可收拾。
一年半载打底，而且还不一定能做出来，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的话或许没什么，但是在李世民看来这事儿不应该出现在姜云明的身上。这些年姜云明拿出来的东西、提出来的计策太多了，多到让李世民有了一种错觉。
一种什么事儿都难不倒他这个女婿的错觉。
“这事儿有些一言难尽。”姜云明的样子有些泄气，似乎是对他要做的那件事很没有把握。
“说说看，说不定朕还能帮上点忙。”姜云明越是三缄其口李世民就越感兴趣。
“帮忙？还是算了。”姜云明翻了个白眼儿，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老丈人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儿来的。“这事儿别说您了，整个天下都不一定能找得出来几个能帮得上忙的，即便是能找到他们能帮的忙也很有限。”
“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儿呢？怎么就知道帮不上忙？”李世民很不满的出口反驳。
你什么意思？朕可是皇帝，诏令一下那不有的是人上来帮你？
“我要写书，写那种能教会人们制造火药、曲辕犁和蒸汽船的书，您能帮得上忙？那您给您的笨女婿找几个懂这些东西的人出来！”姜云明的白眼都翻上天了。
……
尴尬，这是李世民此时此刻唯一的感觉。
“你小子是不是在没事儿找事儿？”李世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努力在压制自己的恼怒。“那些东西都是你从你的老家带来的，这哪是我大唐子民懂得？你让朕上哪儿去给你找懂这些的人？”
“那您还问！”姜云明无力的趴在了面前的小茶桌上，一想起这事儿来他就头疼。
“诶？不对啊！”这会儿李世民才反应过来了一件事。“你不是会么？怎么还需要别人帮忙？”
“您要知道一个人的记忆力是有限，且不算我从学堂结业已经多久了，光是从我来到大唐之时开始算起这就已经是六年了。”一说到这个姜云明也很无力，这也不是他愿意的啊。
李世民很想反驳，但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六年啊，您还能记得六年前您做过的所有事吗？很多东西都遗忘了吧？”这里面肯定是有他自身的原因在，但是更多的还是不可抗力的因素。
“但是这些东西你怎么能忘！？”李世民有些急了，姜云明会的那些东西在他看来都是超神级的技能，如今却说忘了，这怎么能让他不着急？
“这不一样的，就比如说您如果在学堂上学的是怎么耕田……”
“谁上学堂去学耕田！”
“我是假设！假设！”姜云明叹了口气，这沟通太费劲了。“比如说您在学堂上学的是耕田，但是您在学堂结业了之后却去打铁了，在打了几十年铁之后您还能记得在学堂上学的那些吗？”
虽然这个比喻很可笑，但是李世民多少是懂了。
或许李世民懂了，但是这个比喻并不是很恰当，因为除了遗忘之外更重要的一点就是如今大唐需要的东西在后世看来都太基础了，基础到都是常识性的问题，基础到姜云明如果不是碰到的话都不一定能想得起来。
如果你在长安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他怎么样用纸盒子把水烧开他肯定会骂你一句神经病，但是如果是在后世的话基本上是个人就能回答你。
燃点和沸点嘛，谁不知道？但是大唐人不知道啊！
一年半载的都是姜云明往少了说的，一个从学校毕业的普通人如果在不查阅任何资料的前提下编写一套小学到中学的教材有多难？里面的知识对于一个有大学文凭的人来说并不难，但是难的是怎么把那些东西全都想起来啊。
而且还不是一个学科。
即便是什么都可以抛弃但是数理化是不可能被抛弃的，这是如今大唐最需要的，而且偏偏是相关人才最少的三个学科。
而且要编写到什么程度？小学就是启蒙，中学？那虽然能让人们变得不那么无知之外也没什么作用，你指望中学文凭的人在没有任何借鉴和资料的情况下去造内燃机甚至飞机大炮？
后世的人们只要想学习的话就很简单，哪怕是你毕业多年你也可以报个大专函授或者成人大学之类的，而对于姜云明来说他缺的不是老师也不是学生，有老丈人兜底他也不怕助力不够，他缺的是一套完整的、正确的教材。
有教材他可以自己当老师，哪怕是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二十年，只要能教出几个后世标准的合格人才那就是值得的。
“你说一年半载，朕给你两年时间，能完成吗？”李世民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姜云明都会些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却知道这些东西如果都被写在了书本上让大唐的子民们学习代表了什么。
“您想的太美好了，如果顺利的话一年都不用，但是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这辈子也达不到我现在的这个程度。”
对于这件事姜云明并不乐观，因为现在他想起这事儿来脑子里就蒙圈了，除了一些简单的浮力、重力、动力和二元一次方程之外他还真想不起别的来的。
之所以想起来的都是这些是因为来到大唐之后他感触最深的就是这些，这个时代的人最缺的也是这些。
第四百七十一章：最缺的东西
姜云明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人本质上是没有拖延症的，因为往往他想到什么就想去做什么，不做的话他心里就会刺挠，但是偏偏在普及教育这码事上他得了拖延症。
如果说从来到大唐开始就想过那是扯淡的，最开始的时候他所想的都是怎么活下去。但是从他开始制造火药的时候他确实是这么想过了，因为那时候他就觉得能帮得上他的人太少了，或者说根本就没有。
然而教材的问题是一座大山，把他压的死死的。羡慕那些超能力是他小时候才会幻想的事情，但是现如今他是多么想有个时间机器之类的东西，哪怕最后他不能回家必须回到大唐也行，只要让他把后世的教材带回来。
教育从来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即便是后世的人们也都这么说，更何况姜云明如今要面对的可以说是毫无基础的大唐。
“这么……难吗？”李世民有些失望，或者说是无比的失望，失望到语气都变得有些颓废。
“难啊！”姜云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调之高都惊动了守在门外的内侍。“就好像那四书五经一般，很多人在见到其中句子的时候很快就能说出它的上一句或者下一句，但是如果您让他把整套四书五经都背写下来呢？”
李世民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倒不是因为姜云明的解释，而是他现在真的相信了姜云明之前说的他自己不是一个好老师这话了。
用四书五经去比喻不是挺好的吗？用什么劳什子的耕地？
“值得吗？如果不值得的话……”在彻底明白了姜云明话中的意思之后李世民有些犹豫了，在他看来费劲时间和心力去做一件不一定有结果的事情是不值得的，还不如让姜云明利用这两年的时间多做些东西出来。
“值得的。”姜云明的声音很笃定，那坚定的语气仿佛是在给老丈人也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一般。“这一步总是要走的，现在走或许短时间之内看不到成效，但是终归还是会让那一天早一些到来。”
虽然如今的他在面对这幅历史巨卷的时候已经藏了很多私心，但是他还是不愿意让这个民族的起步一如历史上写的那么晚。
落后，是要挨打的。
“或许您见不到那一天，我也见不到那一天，但是我相信我们提前埋下的种子会坚实的扎根，发芽，茁壮，直到成长为参天蔽日的大树。”
“既然你认为值得，那就去做吧。”李世民叹了口气，他和姜云明不一样。
他也很看重汉人，但是不了解那段历史的他或许更看重的还是这片江山到底是跟谁姓。
“另外，在那之前我会帮助青雀把那个蒸汽船造出来，关于建设水师的事情您还是要抓紧跟进。或许您认为以如今我们大唐的实力去攻打高句丽以及周边的那些小国并不需要这个蒸汽船的帮助，但是它在以后是真的会发挥很大的作用。”
“为什么你会这么执着于让大唐朝着大海开进？”李世民一直对姜云明的这点执着不理解，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婿在某些层面上来说知道的东西远远比自己多，但是他就是想知道为什么。
“其实有些时候我是真的不愿意跟您甚至是大唐的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个问题。”这是姜云明的真心话，眼界的差异让沟通变得很困难。
“你说个大概吧，或许说一下在你的家乡人们能达到的程度，让朕虽然不清楚但是最起码也有个心里准备。”
“还是算了，有些东西在没有足够的认知为前提只会让您认为是天方夜谭。”好不容易让老丈人放弃了吃丹药的想法，姜云明可不想跟他说什么上太空登月这些容易让他重燃那劳什子求仙之心。
“那就说说最近的目标。”李世民退而求其次，转换了一种问法。“唔，刨除高句丽和倭国他们不算。”
“其一，通商，其二，找东西，其三，换东西。”
“具体地说一下。”
“首先是第一点。您也看过儿臣草绘的那幅地图，所以您也应该知道大唐其实有多么的小。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比如我们的西边，他们就很喜欢我们大唐的瓷器、茶叶和丝绸这类的东西。”
“然后是第二点。新粮的原产地您也知道，那片土地上还有很多其他有用的东西，儿臣让郑添福他们万里迢迢找回新粮只是因为那时候我们最缺的就是粮食，很多东西暂时都用不上，不如多带点粮种回来，但是以后我们可能就需要了。”
“然后就是最后一点。铁、铜和硝石都是目前我们很需要的矿物，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地方有这些东西，我们可以利用我们的瓷器和丝绸等东西跟其他人交换。”
“为什么不能直接把那里打下来，朕记得你说过你造的那些东西目前来说无人能及。”
“您可得了吧！”姜云明翻了个白眼，这个老丈人实力不咋地想得倒是挺美。“一个突厥您接收起来都困难了，更何况是大海对面的土地？您就不怕您派去攻占地盘的士兵们直接占地为王不在回来了？”
“呃……”李世民被噎住了，大唐实力的空前强大多少让他的信心有些过于膨胀了。
“我们不能局限在这片土地上，或许现在的我们无人能及，但是这个世界上在发展的并不是只有我们。我们需要一种危机，一种时刻能威胁到我们的危机。”
“孟圣说过：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只有在危机的陪伴下我们才能保持前进的心态一刻都不放松。”
“好，朕会知会其他人一声，让他们最近不要去打扰你，并且朕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也不会去打扰你。”
“父皇。”姜云明站了起来，神色突然突然变得很严肃，比刚才说到大唐发展的问题时都要严肃。
“嗯？”
“自儿臣来到大唐到现在没有求过您一件事，如今，儿臣求您一件事。”
“你说。”李世民也严肃了起来，姜云明上一次有这个姿态还是杜如晦生病的时候。
“对倭国使臣的事情您一定要跟进，尽量让他们今年就回去，海图一定要拿到手。”
“儿臣的仇恨您不懂，但是，希望您不要漠视。”
看着低着头的姜云明，李世民有些愕然。
第四百七十二章：百无一用是书生
或许还没有人意识到那个曾经在长安城搅起风云的少年就这么安静了下来，因为和大唐皇帝的一个约定。而这一安静就是好几个月，甚至以后还要以年为单位来算。
自从姜府建成之后姜云明没少到书房这个房间，但是像现在这样单单纯纯是为了做学问还是第一次。
人真的是一种很有潜力的生物，很多事情看起来很困难，或许就连自己在开始之前都在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能成功，但是真的等到开始做的时候才知道或许一切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困难。
看着伏在岸上的姜云明，李纲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姜云明在同一个屋檐下，为了可以说是同一件事情在奋斗。
“老夫从未想过姜大人还有如此认真的一面。”
“您老是有什么问题吗？如果没有问题的话还请继续释义您的四书五经，不要打扰小子。”姜云明头也没抬，眼中全都是书案上那些流水线一般生产出来的糙纸。
……
李纲也不是第一次被怼了，之前他因为要用标点符号释义四书五经甚至是天下书籍的时候来找过姜云明，对于这个皇帝交代下来的任务他有很多都不明白，但是不曾想他这一来就在这姜府里住下了。
“说实话小子是真的不愿意让您老人家住在我家，而且早知道有这么一天的话我就让孔祭酒来释义这些书籍了。”
“不行！”一说到这件事情李纲就精神了起来，看着姜云明顿时吹胡子瞪眼的。“孔大人如今是太子太师了，教导储君事关江山社稷，怎可儿戏？这事儿还是交由老夫来做吧。”
“那您就少打扰小子，您也知道小子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才开始做这件事情，如果半途而废的话小子可会向父皇参您老人家一本。”
“你真的要把你的毕生所学就这么传授给天下人？”李纲看着这一会儿头都不曾抬起过的姜云明说道。
敝帚自珍，或者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思想是现在这个时代的主流，而且在所有人看来姜云明所会的东西无异于是人间至宝，只要能得到其中点皮毛就足以混到一份富贵了。
“您别拿那些没见识的人来跟小子我比较，我和他们是不同的。”被李纲连续不断的问题搞得烦不胜烦，姜云明最终还是停下了手里的笔。
“不同？就因为不同？你不重视你的那些学识？”李纲很不理解。
有时候不同的思想在不同的时代是难以兼容的，就像这个平静的大唐和格格不入的姜云明一般，如果姜云明不是付出的一方那早就炸锅了。
“您要知道，也许您看重的东西在我这里一文不值。”长时间的伏案写作让姜云明的眼睛有些发涩，这让他不由得靠在了椅子背上。“您认为如今的四书五经在您，甚至是在世人的心中都代表了什么？”
“学识，地位，财富，甚至是一切。”
“的确，这四书五经里面的东西可以说是很全面，可以堪称是包罗万象。政事、军事、使臣和文化全部都有，这也是为什么当今天下的士子为什么都要研习四书五经了。”
姜云明说着站了起来，将自己和李纲桌上的冷茶泼掉，让侍女去重新换了一壶热水。
“但是同样的，这些东西在我看来却一文不值。”
“如今你已经位极人臣，这些东西对你来说自然是一文不值的。”虽然姜云明的本意并不是贬低四书五经的作用，但是听到这些话的李纲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哈哈，您是不是理解错了？”姜云明哈哈一笑，他真不是在贬低四书五经，但是如果让他去学习这些的话他却也是不愿意的。“您觉得小子走到如今的地步是借助了那四书五经吗？”
“你的学问已经是自成一家了，单单一个火药就能让你一辈子都吃喝不愁。”
“李大人……”
“别这么称呼老夫了，老夫如今已经不在朝中任职了。”
“那好，文纪公，您说小子片面，但是其实您才是片面的。”姜云明有些无奈，其实李纲算不上那种腐朽的老酸儒，但是也强不到哪里去。
“老夫怎么片面了？四书五经在前朝是最重要的，如今也是，未来还会是！”
……
姜云明无奈地抚着自己的额头，他有些头痛。刚刚还想李纲还没到老酸儒的地步呢，结果一句话就让他炸毛了。
“之前小子跟父皇说过，儒家武装了我们的头脑，那我们的双手呢？远古时期的人们用木棒、石头作武器，后来演变成经过研磨的石斧、石刀，然后是青铜剑，再到如今我们大唐的钢刀，火药。您觉得如果我们只有四书五经上面的那些大义、谋略而使用的武器还是木棒石头的话还能打赢突厥吗？”
李纲张口结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觉得姜云明说的不对，但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四书五经的确是重要的，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最起码还有其他的东西能够和它并驾齐驱。”姜云明并不想过分强调任何一样东西的作用，因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在科学发达的后世不还是依旧要分文理之别？在有人研制各种更先进武器的同时不还是有人在苦读诗书体会我们老祖宗留下的文化瑰宝？但是现在四书五经占的比重太大了，已经到了一家独大的地步。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小子曾经在朝堂上说过一句话：‘正义没有武力是无能，武力没有正义是暴政’。这里面说的正义就是四书五经，是儒家、道家的思想，是人们的道德，而武力除了表面上的意义之外还有法家的严律等等等等。”
“可是如今的大唐还不够强大吗？只要火炮和新式钢刀出现在战场上不说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还是能够达到的吧？”
“的确，如今我们大唐的确是够强大了，但是以后呢？”姜云明也不知道李纲是目光就这么短浅还是因为儒学的关系让他下意识地贬低或者推搡其他的东西。“人们在使用木棒的时期能够想到这世间还有青铜器这种东西吗？大秦的军队在用青铜武器战无不胜的时候能想到这世间会出现火炮吗？”
李纲有些颓丧，在他和姜云明的交锋中自始至终就从未占到过便宜。
“文纪公，您不傻，您不会不知道新的锻造术、火药和青雀在建造的蒸汽船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您只是不想，不想看到有其他的学说拥有能挑战您毕生所学的能力。”
第四百七十三章：新船
姜云明从来都不否认儒学在历朝历代的成就，但是这也不代表着姜云明就要支持儒学。
或许有人会说君主最重要的品质就是仁德，要心有百姓而不是只会坐在那高高的龙椅上高谈阔论，要像他老丈人李世民那样高呼“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真有人这么说的话姜云明可能会用自己四十三码的鞋子呼他的脸。
对于统治者来说不管是哪个朝代都没有用儒家治国这一说法，封建王朝的统治向来都是以儒家统治思想，以法家规诫严律，王道霸道杂之，这才形成了封建王朝的君主制度。
儒家治国？那只不过是个笑话罢了。或许有人会当真，但是绝对不会有君主会当真，因为当真的君主不是亡国了就是被人赶下去了。
从某些程度上来讲如果治国用儒家思想的话那就会变成里的那个君子国，就会变成当初颉利南下之时姜云明怒怼孔颖达之时所说的那些话。
儒家，向来都是君主为统治百姓们的思想才被推上来的。
“文纪公，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可以向四海彰显我们大唐的仁德，但是却不能没有应对入侵的武器。这是一个趋势，只不过如今是由我姜云明在现在的时间现在的地点提出来罢了。”
看了看有些呆滞的李纲，姜云明坐回了自己的书案。课间休息结束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工作。
“今天我姜云明不拿出火药和新的锻造之法也迟早会有人拿出来的，只是小子不希望那是在我们大唐和我们的百姓受到欺晦之后才有人拿出来，等到那时候就晚了。”
埋头继续编写自己的教材，李纲会有什么反映什么想法姜云明并不关心。
于公来说李纲基本上已经没有机会再回到朝堂上了，为四书五经释义或许是他做的和朝政之事相关的最后一件事。
于私来说李纲给姜云明的感觉一般。虽然两次没少处在对立面互相争论，可姜云明对李纲并没有多少嫌恶，因为他知道李纲只不过是在为他毕生所学的东西争辩罢了，也或许是因为在他眼中李纲不过是一个彻底沉迷在儒家世界的人罢了。
但是不嫌恶也不代表这他就喜欢李纲这个人，别的不说李纲的脾气他就不喜欢，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从他口中说出来的那些可笑的观点就宛如老太太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砰！”
“高远！高远！”
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脑子从和李纲的争辩中提回来，猛然被推开的门和那熟悉的声音就让姜云明的脑壳险些炸开。
“啪！”
看着被自己捏断的毛笔，姜云明转向了破门而入的李泰，言语之中有压抑不住的怒气：“今天你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的话我就向父皇报告，让程伯伯狠狠地操练你半年！直到除夕位置！”
“呃……”李泰宛如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发出了一道难听的声音。
不过并不是因为姜云明的威胁，而是因为坐在一旁的李纲。
“殿下和公爷聊吧，老朽就先退下了。”一直神游天外的李纲被李泰的破门声惊醒，转而朝着李泰和姜云明二人告退了。
“呃……李师慢走。”
和在姜云明面前不同，李泰恭恭敬敬地对着李纲执弟子礼，直到李纲出门之后才把头抬起来。
“高远高远！”李纲一出门李泰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那兴奋的声音震得姜云明脑子疼。“那个蒸汽船，成功了！成功了你知道吗？！”
“成功了就成功了，你能不能小点儿声？！”姜云明伸出小指扣了扣耳朵，他感觉自己的耳屎都被李泰的音波震得要滚出来了。
“你懂不懂？这是蒸汽船！能够无风而动的船！不是西汉那种需要人力划桨的辣鸡楼船！”似乎是对姜云明的不在意很是不满，李泰用力地拍着桌子朝姜云明大喊。
“滚！”看着因为李泰敲桌子而溅出来的墨汁，姜云明一把把李泰推到一边。“要不是我去帮你你还在想怎么粘接那些铁板呢！这会儿还跑到我面前来敲桌子？还鄙视西汉的楼船是辣鸡？要是没有那些工匠你连个小舟都造不出来。”
“呃……”和姜云明的争吵李泰就没赢过，每次都是被噎到说不出话来。
“通知父皇了吗？”看着终于安静下来的李泰，姜云明这才把话题引到最重要的方面上来。
“呃，还没。”
“没通知父皇你来我这里做什么？让我去看？你是觉得我没看过还是咋的？”
姜云明也不知道李泰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每当遇到关于学习的方面时李泰的脑子总是很好用，但是偏偏有些时候就像是脑萎缩了一样。
“嗒嗒。”
“三林！”
姜云明轻轻地扣了扣桌子，出声把罗三林叫了过来。
“公爷。”
“派个人进宫给父皇送个口信，就说是魏王殿下的蒸汽船造出来了，看能不能抽个时间去看看。”
“是！”
“行了，咱们先过去吧。”看了看桌上写到一半的公式，姜云明无奈地叹了口气。
先前就不该跟李纲去争论那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不然的话还能把这个公式写完。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激动？虽然这船一直都是在由我监工制造的，但无论是最根本的想法还是后来铁板粘接的方法都是你说出来的，说到底我不过是个监督干活的罢了。”
“激动什么？这本就是预期之中的事情，如果你失败了的话我才会激动，因为能让程伯伯操练你减肥而激动。”
“可是这不一样啊。”对于姜云明调侃他体重的事情李泰自动略过了，毕竟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这是颠覆性的，在这之前无论是轻舟巨船全都是木质的，你是第一个提出用铁去造船的，说不定还能名留青史呢！”
“名留青史我有不缺这一个功劳，除去所有的都不算，单单一个突厥之战就能让我名留青史。”
李泰的激动姜云明能理解，但是他和李泰的眼界是不同的。后世的航空母舰他都见过，虽然那是在网络上看到的，但是那也是看到并知晓了啊，又怎么会因为造出来一条铁船而激动？
况且在姜云明看来这还是太晚了，他来到大唐已经六年了。
六年了啊。
第四百七十四章：颠覆
作为一个二十世纪而来的人，姜云明认为自己在很多的事情上都动的慢了，而且还是慢了好几步。
除了最开始的火药、曲辕犁和新粮，姜云明都觉得自己好像是被时间，被老丈人也被这个时代赶着走。虽然一早就开始着手于教育方面的问题，但是真正重要的数理化等科目现在还没开始，在历史上有着非一般意义的工业革命现在也不过是起了个头，在这蒸汽船之前唯一用上的地方就是军粮的生产。
看着停靠在渭水码头的新船，姜云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虽然李泰说这船都是姜云明的功劳，这么说对，也不对。他从未来过这渭水的码头，只是拉着李泰去了一趟长孙家的铁匠坊去给他演示了一下浇铸焊法，蒸汽机什么的都是早就造好的，李泰缺的只不过是临门一脚罢了。
要说最重要的可能就是他提出了蒸汽船这个概念吧。
老丈人的龙撵很快就到了，虽然他对于姜云明开海的建议不赞成也不反对，但是这艘蒸汽船在某些程度上也是军事实力的进步，最起码在攻打高句丽等沿海小国的时候能起到奇兵的作用。
“这就是你和青雀一直在研究的蒸汽船？”李世民看着停在码头上的船，紧皱的眉头在说明他此刻的心情显然是不满意的。“不说是铁的吗？怎么还是木头的。”
“父皇，这是外表，外面虽然是木板的，但是内里是铁的，高远说要这么做。”对于造出蒸汽船这事儿李泰显然很是自得，姜云明还没开口他就窜了上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说钢铁制造的船也是能漂在水面上航行的吗？”没有理会自己的四儿子，李世民觉得这种事儿还是得问自己的女婿。
“技术层面不达标，铁板的焊接是用铁水直接浇铸的，儿臣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对过厚的铁板有影响。这艘船是我们造出来的第一艘，可以说是试验品，要等经过测试确定没问题之后才会着手准备其他的。”
要说什么都了解那是假的，最起码姜云明在造船的这段时间真的是没怎么来过这渭水码头，而且用的船也是李泰之前试验失败的那一艘，在姜云明看来这船还是小了。
想达到后世船舶那样的大小显然是不现实的，但是现在眼前这大约只能搭乘三五百人的船有啥用？你指望用这个运送士兵们跨海去打仗？那得运送多少次？
“青雀，让船工起火吧，让父皇看看这船的效果怎么样。”看老丈人没有再发问，姜云明就让李泰准备开始试运了。
“有把握吗？”看着李泰肥胖的身子有些吃力地奔跑着，李世民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
“把握肯定是有的，而且即便是失败了也无妨，这只是第一代的试验品而已，这种大小的基本就只能在近海甚至运河内跑一跑了，想要远洋这个不够用。”
从短期内来说姜云明的目标是倭国，但是长期目标是海对岸的美洲，甚至以后还要到非欧等地，这种船太小了，还不够资格。
“无风而动，这下子天下人要惊呆了。”李世民看着码头上忙碌起来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就为了这个而感慨。
“这您就满足了？”姜云明的表情似笑非笑，要知道这只是第一步，也是最基础的。
“自然是不会，你不是说以后还会有更大的船出现吗？”
“就这？”姜云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李世民不是什么没见识的人，但那也只是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的。
“这是蒸汽船，用的是蒸汽机，而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比蒸汽机更先进的汽轮机甚至内燃机，只是现在我还弄不出来。”
说到这里姜云明叹了口气，此时的他有点儿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了。如今的他所处的环境和以前不同，以前你即便是什么都不懂也可以伤亡去查，但是现在就不行了。
他本来就对这方面了解的不多，再经过大学四年的淘洗如今更是忘得差不多了。想到这里姜云明看了看李泰，又看了看身边的李世民和李承乾父子二人。
凭借自己让大唐腾飞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寄希望于自己面前的这父子三人了。
一个暂且算得上是人才的李泰，两代的统治者。
“走吧父皇，我们去看看吧。”看着李泰朝着自己这边招手，姜云明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走！”
李世民龙行虎步地朝着岸边而去，姜云明随后，再后面的就是长孙无忌等一众重臣了。
蒸汽船是需要时间预热的，毕竟烧火生汽需要时间，而李泰在简单的试运过之后就让船工把蒸汽机停掉了。
虽然经费什么的都能报销，但是煤炭不是钱咋的？
“能成功吗？”长孙无忌看着渐渐冒起黑烟的蒸汽船，虽然他一直都很相信姜云明，但是涉及到让船无风自动这种超越常识的问题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辅机你是第一天认识这小子？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会去做吗？”相较于长孙无忌的话杜如晦就有信心多了。
“但是这属实是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了，没有风没有帆，甚至还要逆流而上，估计克明你从那些围观的百姓中拉出来十个人有九个人是不相信的，有一个相信的还得看在这小的名声上。”
“那不也是从侧面证明了这一点吗？这小子如今声名在外，几个月不出现不仅没有让他的名声降下来，反而人们都在怀念他。”
“或许以前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这小子做了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长孙无忌愣了一下，但是随后表情就有些复杂。
杜如晦所说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毕竟诏书已经告知天下了，而姜云明作为大唐的新贵是第一个站出来的，他能猜出来这事儿就是姜云明提出的，虽然不排除是陛下让姜云明身先士卒的可能，但是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姜云明把他名下七百亩永业田的地契交还给了朝廷，而且跟诏书上面说的不同，他没有要朝廷给的任何“补偿”。
“哇……”码头上突然传出了一阵哗然之声，让长孙无忌的思绪断了一下。
“辅机。”杜如晦用胳膊肘碰了碰长孙无忌，努着下巴让他朝水边看。
无帆之船，动了。
第四百七十五章：诛心
“夫君。”李丽质推了推趴在书案上睡着的姜云明。
“嗯？”看了看自己的媳妇儿，擦掉自己嘴边的口水。“我怎么睡着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刚到未时。”李丽质动手开始给姜云明收拾杂乱的桌子，但是那些已经被沾上墨迹的纸张她没敢乱动，之前就有一个侍女在收拾的时候乱动而被遣回家了。
“父皇来了，还带了突厥的那颉利，父皇让妾身问夫君这里能不能进，不然的话就先收拾一下。”
“嗯？颉利？”或许是刚睡醒，姜云明有些没反应过来。“带颉利来做什么？”
“这个妾身又怎么会知道？”李丽质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显然是对自己夫君的话有些无奈。
“哦，也对。”姜云明挠了挠头，迷糊的神志现在才有些庆幸。“娘子不要收拾了，让父皇他们进来吧。”
整了整有些褶皱的衣衫，姜云明也站了起来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您怎么来了，而且还带了虢州刺史？”看着大步走过来的老丈人，姜云明其实还挺烦的。
近一个多月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时在书房里渡过的，编写且修正一套教材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为此他这段时间都没有上过朝。
虽然他本来就不怎么上朝。
“虢州刺史这段时间心情有些不好，朕就带他出来走走。”
“嘁。”看了看意气风发的老丈人，再看看显然是更加郁闷的颉利，姜云明不由得发出了一个语气词。
没有在意自己女婿的那幅鬼样子，李世民昂首阔步地走进了书房，而且还是直接凑到了姜云明的书案上。
“你这些的是书？这些鬼画符都是些什么？”仅仅看了两眼李世民就感觉有些发晕。
“您懂啥？”姜云明翻了个白眼儿，他写的这些东西虽然都是用的大唐的正楷，但是其中的数字都是用的阿拉伯数字，李世民能看得懂才怪。
目前来说估计整个大唐也就李恪和李泰能看得懂了。
颉利看着正在“斗嘴”的二人，心里有些五味杂陈。
自从被“封为”虢州刺史之后他没少听说过姜云明这个人，而了解到的东西也远比他在突厥的时候要多得多，虽然以前姜云明在他心中的定位就足够高了，但来到大唐之后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其提升，可如今他发现自己对于姜云明的认知还是不够。
或许是让李世民对姜云明的重视程度惊到了，他从未听说过有一个臣子能像姜云明这样，魏征是不会惧怕皇帝，但是却也做不到像姜云明这般亲近。
“你这书还要写多久？”对于姜云明的反怼李世民似乎是习惯了，但是在姜云明看来这可能更多的还是要让颉利看看。
“不知道，目前大概已经编写了……一成？或许两成吧。”
“这么慢？”李世民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显然是很不满意。
“这也没有办法啊，这东西本来就很多，再加上要涉及很多东西这就变得更多了，如今能编写到两成儿臣就已经很满意了。”
当真是不种地不知道种地的苦，姜云明对于老丈人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态度很是不满。
“府上有什么好东西？吩咐一下你们家的厨房，今天做点儿好的好好招待一下虢州刺史，朕可是夸下了海口的。”虽然不满，但确实也是没什么办法，李世民转而把话题转了个方向。
“不是，父皇啊，您招待官员就不能让御厨准备？如今儿臣的永业田都交给您了您还来我家吃饭？这世间哪有这个道理？”
一面让人着手准备，一面大发牢骚，姜云明对老丈人的得寸进尺很是不满。
“辅机他们也都交了也不见他们像你这样发牢骚的，再说就吃顿饭罢了。”
“您还说呢，您要就要，干嘛非得把我提到前面去？”越说越不满，在姜云明看来老丈人这已经不是得寸进尺了，都能够得上以怨报德了。
颉利看着面前互动的翁婿二人很是无语，无语到了他现在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
他知道李世民此行就是来侮辱他的，不然的话也犯不上带他来到这个曾经把自己吓得弃了定襄城的功臣家中，但是听着这翁婿二人一口一个官员和虢州刺史他还是很不是滋味。
这是杀人诛心啊。
“对了，前两天的那件事儿你应该有所了解了吧，发表一下看法？”靠着暖气，李世民也是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宫里也有暖气，但是宫殿太大了，远没有姜云明这种小屋子的保暖性能来得好。
“什么事儿？”姜云明没有反应过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整天的运动轨迹就是书房、卧室、西厢以及厕所四个地方。
“前段时间吐谷浑的伏允可汗遣使向我大唐进贡，返回途径鄯州之时竟纵容其部下护卫大肆掠夺我鄯州百姓，对此你怎么看？”
“哟吼，还有这事儿？”姜云明瞬间来了精神，他不是历史专业的，对于历史了解的并不是很多，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李世民奇怪的看了姜云明一眼。“这都已经过去了……三天了吧？”
“真不知道，除了上旬去渭水的那次之外这近两个月我都没出过门儿，而且也没什么人过来找我，我上哪儿知道去。”
虽然很不应该，但是姜云明还是兴致勃勃。至于为什么？大唐刚刚打完突厥，人家的可汗现在就在这儿坐着呢，竟然还有人上赶着招惹大唐，这能不让姜云明兴奋么？
“那你说说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我还能坐着看咋的？打呗，打服了就好了。”
“如此就贸然出兵怕是不妥吧，别的不说，玄成肯定是第一个反对的。”李世民有点儿兴奋，但是也有点儿郁闷。
“魏相虽然是重臣也是忠臣，但是他这一点就很不好。”虽然对魏征这个人的评价是正面的，但是魏征这点很不讨姜云明喜欢。“我们大唐虽然最近发展起来了，可不得不说还是有些许的不稳，人家要是光有些言语上的不敬也就罢了，但是这都开始纵容属下劫掠百姓了，这已经无异于是骑在我们脸上拉屎了，就这还不打？”
说着姜云明看了看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颉利，补了一句：“魏大人总是考虑太多，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像去年那样的。”
“噗。”
颉利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第四百七十六章：个人情感和国家利益
说到底姜云明也就是口嗨一下，其中也是顺带着满足一下老丈人的那颗求而不得的心。
这吐谷浑的人的确是在大唐未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劫掠大唐百姓，从个人情感和民族情怀上来说姜云明是很想直接去锤他们，不服就锤到服就好了，但是事儿不是那么个事儿。
首先如此出兵的话基本上大部分的文臣都会反对的，或许会有人问为什么？明明是他们先对我们大唐子民出手的啊？
因为这不是官方性质的，虽然人员都是官方人员，但是要真的打起来的话吐谷浑那边完全可以说这是使节团的个人行为，因为他们既没有派兵也没有书面上的命令让使节团去劫掠大唐百姓，顶多就是把使节团推出来挡刀，完事儿还得谴责你们大唐没有大国风范。
在姜云明看来倒是无所谓，反正我强大我有理由我就牛逼，但是百官尤其是文官是不可能让大唐顺利出兵的，因为相比于百姓的利益他们更在意的名声。
历史上的大唐几乎是以平推之势横扫了吐谷浑，现在的大唐比历史上强大多了，历史上都没有波折的战斗姜云明不觉得现在能有什么波折，如果有的话也就只能是大唐内部出现了问题。
但是。
能打过不代表着就能去打，历史上这事儿的确是吐谷浑灭亡的引子，但是那时候的唐皇李世民还是先遣人去吐谷浑找了伏允，在征召伏允入朝的时候伏允称病没有动，但是就是这样李世民还是同意了伏允儿子的和亲请求。
姜云明对伏允这个人了解的着实是不多，因为这个吐谷浑在历史上既没有突厥来的重要，也没有高句丽那般连着在两朝的历史上都留下多的记载，更没有倭国那样的深仇大恨，姜云明只记得这货就是个傻子。
自己的实力不强还去招惹大唐，等人家遣使找上门儿来了之后还装病，你要说他是害怕倒也可以理解，但是后来人家都同意和亲了你不上门接亲也就算了，还在边关三番五次地骚扰人家，这不是找揍是什么？
“朕先遣使去责备一番，如果那伏允不识相的话……”
李世民拍了拍手，身为马上皇帝的他在突厥一战中尝到了甜头，如今在听到有人还敢栽楞地乱跳立马就跃跃欲试了。
“没什么用，您这么做单纯就是浪费时间罢了。”姜云明回到了书案上继续埋头写字。“据儿臣了解那伏允有点儿憨，您这次遣使去他肯定会低头认错，但是您要是征他入朝的话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憨？”对于这个后世的词汇李世民有点儿不理解，但是他知道自己女婿所说的意思肯定不是憨厚的憨。
“嗯，您随便做做样子堵一下哪些文臣的嘴就好了，这伏允肯定是不会轻易就范的。”反正姜云明是不知道伏允为什么这么能跳，而且还是在大唐打赢了突厥之后乱跳。“儿臣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
“勇气？无非就是认为我们大唐刚刚经历过大战还没缓得过来罢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李世民气哼哼的。
噗！
颉利感觉自己的膝盖重了一箭。
“微臣偶感不适，就不打扰陛下跟驸马商议大事了，请陛下恕臣无礼。”颉利感觉自己待不下去了，他感觉这翁婿二人每句话都是话里有话。
“嗯，卿还是要多注意身体的。”
“微臣告退。”
看着颉利慢慢的退出去，姜云明似笑非笑地看向老丈人：“您这么做有意思吗？”
“没什么意思。”李世民摇了摇头，很随意地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似乎是觉得有些乏味。
“不管他了，你继续说。”
“不管怎么说吐谷浑还是要拿下来的，先不说是他们先骚扰我们大唐百姓的，就算是他们安安稳稳的也得把他们拿捏住了。”
“你是这么觉得的？”李世民看了看兀自埋头行云流水地写着。
“您不用套我，您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姜云明说话是毫无顾忌，直接就扯掉了老丈人的遮羞布。“那吐谷浑毗邻河西走廊，如果他们不安分的话会让我们大唐往返西域的商队有很大的影响，您要是能让他们继续在那儿乱跳才怪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
“这个倒是好办，他们的使节团不是劫掠我们大唐的百姓吗？您就先遣使去问罪，然后让伏允亲自来长安谢罪。我们的态度摆的强硬一点，那伏允会不会来不一定，但是他们肯定还是要侵扰我们大唐的边塞的，到时候就以他们身为大唐的从属国却屡次对大唐不敬为由找人去把他们收拾了就好了。”
“你就这么确定？”
“确定谈不上，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肯定会发生的。”姜云明叹了口气，一边和老丈人说话一边编写教材，害得他又写错了一题。
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姜云明放下了手中的笔对着老丈人说道：“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他们在尝到了甜头之后就不会那么容易放手了，即便是伏允制约着他们不让其乱来，但是只要先例一开这事儿就止不住了，如果他们想的话那绕过伏允的法子多的是。”
看着侃侃而谈的女婿李世民没有说话，但是却满意的点了点头。
“其实从个人角度来说我更倾向于直接让大军压境，逼迫那伏允低头并且把相关的人交出来，然后我们再对他们从重处罚杀鸡儆猴。不过这始终都是个人的看法，这和国家利益不相匹配。”
姜云明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自己才这么想，他一直觉得现在又不像后世有着这样那样的约定，在他看来这个道德不能有效约束敌人进犯自己的时候拳头是最有效的，但是那些文官们总是要等到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或者挨的打足够疼的时候才会支持出兵。
当然了，这样也能获得足够的好处。
如果是按照姜云明的想法来实施的话那就只能让吐谷浑低头认错，想要真正的吞并他们的话还要靠政策和策略通过时间慢慢的侵蚀他们，而历史上的大唐在等到了足够的借口之后就直接出手以雷霆手段灭了吐谷浑。
虽然是有损失，但是不得不说如果以吞并为目的的话还是这样做要快得多。
第四百七十七章：助兴
这个时代，白纸黑字的承诺都不一能够约束住人们，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道德。道德约束的都是有道德的人，就像是后世的那句话。
只要我没有道德，你就无法道德绑架我。
姜云明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远征这件事儿还干不了，虽然如今的大唐已经有了长足的发展，但是想要支撑起军队远征大唐周围这个小圈子意外的地方还是做不到的，不管是远洋还是翻越沙漠山脉的消耗都大到让如今的大唐都难以承受。
有文景之治的富庶做底子的汉武帝都没能撑得住，大唐这才积攒了几年？
如今的国力制约着大唐只能在自己周围玩一玩儿，但是姜云明又不敢让大唐发展的太快，老祖宗告诉我们拔苗助长这事儿做不得。
“对了，跟您说个事儿。”姜云枫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看着李世民。
“嗯？你说。”
“这两天您让人从火药署调一点火药，数量不用多，我要做点东西。”
“嗯？”如今火药在大唐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基本上是没有人谈起的，甚至就连火药署的相关工匠都被下达了如有泄露夷三族的命令。
“你又想起来什么东西了？这回的有什么用？”李世民兴奋了起来，这个女婿拿出来的东西很多，但是没有一个是简单的，更何况是和火药这种大杀器挂钩的。
“这回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次不是为公，而是为私，而且做出来的东西整体上来说对正事没什么帮助。”
“为私事？”李世民皱了皱眉头，他的脑海中突然升起了一个有点儿疯狂的想法。“你想干嘛？你不会要把那些倭国使臣给炸了吧？”
“您想什么呢！”姜云明的白眼都翻上天了，这老丈人的脑洞怎么这么大？“我都跟您说了那些倭国人还有用，在没得到海图之前我是不会动他们的，事情孰大孰小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那你要做什么？”
李世民的想象力被局限住了，因为在这个火药是被姜云明首先拿出来的世界，火药甫一出现就被冠以了杀器、战争等标签，而人们对它的印象也全都是畏惧。
“大牛要成亲了，我准备做几个小东西给婚礼涨涨气氛。”
没错，大牛要成亲了。老早就答应村长给大牛找个媳妇的姜云明却因为各种事情一拖再拖，如今他虽然依旧忙但是起码局限在田家村之内，所以才得出空来办这件事。
其实大牛的亲事一直都很尴尬，这和姜云明有关。
天下人都认为姜云明是从田家村出来的，所有很多的措施、产业都是在田家村先施行或者是试行。
自从姜云明发达起来之后以前的那些事儿就都不是秘密了，谁都知道当初是田家村的一个老太太救了这个如日中天的勋爵，他几次三番的为田家村谋福祉也让所有人都不敢动什么歪心思。
如此一来尴尬就产生了，奶奶去世之后整个田家村对姜云明帮助最大的就剩下了村长，而这时候大牛的亲事就陷入了一种前后不得的境地。
普通的百姓认为村长是大唐贵族的恩人，这就让村长一家的地位稍稍的拔高了一点，即便是有年纪合适的姑娘也没人敢给大牛说亲。那可是县公的恩人，普通百姓多少觉得这有些高攀了，阶层导致他们内心产生的不自信让他们望而却步。
相反的，贵族就不说了，那些小官小吏则是认为虽然村长一家是姜云明的恩人，但是这几年以来姜云明把大棚、玻璃、水泥等东西都是最先让田家村的人尝甜头，就连突厥之战时在战场上的田家村人都得到了不一般的优待。
救命之恩的确是无以为报，但是那也要有个限度。
“大牛成亲……你用火药……涨气氛？”李世民一脸懵逼，他有限的想象力没有办法把这两件事情结合到一起。
“您想歪了，就是做个小玩意儿就好像刀也有战刀和仪刀之分一样，这次要做的东西就是好看的，没有什么威力和杀伤性，就是有点儿声音罢了。”
之前姜云明没想过制造烟花，因为他觉得这个东西其实意义不大，从有用这个目的来说烟花似乎只能做成后世电视剧里用来紧急传令的响箭之类的东西，所以他一直就给搁置了，就连自己成亲的时候他也没想着去做几个。
“就是好看的？”李世民有些失望。
“嗯，没别的作用，或许还能用来在紧急情况例如遇袭这种时候传递信息，但是那不过是鸡肋罢了，等给大牛成完亲之后儿臣会把配方交由阎立本大人，到时候父皇如果想用作他用的话就去问阎大人吧。”
“嗯，也行。”李世民点了点头，这两年养成的习惯让他对从姜云明手中出来的东西都很重视。“不过话说回来，火药是你做出来的，你直接去买点儿材料自己做就完了啊，问朕做什么？还得特地跟朕报备一下？”
“不一样的。”姜云明摇了摇头，或许看起来他是多此一举，但是这是态度的问题。“对于目前的大唐来说火药是国之重器，父皇也一向对火药的保密问题很重视，虽然儿臣是火药的发明者，但是先例不可开。”
“你也说了这回做的只是个用来助兴的东西，你还怕人知道是你自己制作了火药？”
“不，虽然用途、威力甚至产生的效果不同，但是当天的现场还是能闻到那股火药特有的味道的，经历过定襄那场战斗或者和火药相关的从业人员一闻就能闻出来。这是态度问题，先例不可开，不然的话对火药的保密工作不好。”
“唔，这倒也是。”有条有理的分析让李世民不自觉得点了点头。“那行，朕到时候让人给你送过来。”
对于李世民来说姜云明还是值得放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女婿，也算的上自己儿子的至交好友，为人也知进退，从来不会要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算得上位极人臣的他家中满打满算也不过五十个人，其中一大半都是自己给女儿陪嫁的，剩下的都是以前他从宫里抽调的。
这样的臣子，这样的女婿，还能说什么？
“对了，这大牛成亲朕也送点儿东西过去？”
“算了吧，其实这对于他们来说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您是皇帝，是他们触及不到的存在。”
姜云明摇着头，但是话只说了一半。
李世民也懂，有时候某些人所追求的东西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