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出发！
渭水河畔，码头附近相当大的一片区域都已经被肃清了，周围护卫的士兵们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让百姓们望而却步。
“高明，身为储君的你此行要多听、多看、多想，多学，在这一点上高远比你强上很多，你要多问问他是怎么想、会怎么做，如果有什么不懂的话一定要向克明以及高远请教，知道了吗？”
码头上，李世民正在嘱咐着自己的太子。虽然姜云明一早就说了这是他的回乡祭祖之行，但是在李世民看来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让太子涨见识、得历练的机会。
在李世民看来他的儿子不像他。
不是说基因上的不像，而是经历、是性格、是生长环境上的不像。他生在隋朝，经历了隋末唐初的混乱，常年带兵打仗的他见识过百姓们真正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但是李承乾呢？
李世民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能让他的儿子也是太子的李承乾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储君甚至是皇帝的机会，所以他才会同意姜云明让李承乾这次也一起东行。
“儿臣省得了。”
“高远。”看着儿子的态度李世民很是满意，随后就转向了姜云明。“虽然你与高明年纪相仿，但是你不论是见识、想法还是考虑都比高明强。一如上次的南行一般，朕希望你能多让高明见识到我们大唐百姓真正的生活，而不是那些贪官污吏粉饰下的安居乐业。”
“儿臣知晓，请父皇放心。”
“克明，知节。”李世民最后转向了两位老臣。“我们三人虽是君臣，但也是袍泽，此次太子就交与你们二人了。”
“臣遵旨！”
对于这两位老臣不用说太多，李世民知道他们都懂。在外人看来这次杜如晦和程咬金一同随行就代表着站了队了，但是其实在李世民心中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是长孙无忌和柴绍，在他看来有着亲戚关系的臣子才是最可靠的，就像是姜云明一样。
但是最后李世民还是择定了杜如晦和程咬金二人，因为他们的关系。程杜两家和姜云明的关系很好，这是李世民在向姜云明表示一种意思，一种亲近的意思。其次就是因为杜如晦的身体了。
大业末年就被任为秦府法曹参军的杜如晦是正儿八经的大唐开国之臣，而经历过玄武门之后的他也是从龙之臣，如今本该是万人羡慕的他却罹患消渴症，这是一个皇帝对功臣的愧疚。
“好了，朕没什么要说的了，观音婢。”
李世民没有过多的赘述，他知道姜云明并不喜欢，所以他叫来了长孙，他知道整个大唐最能让姜云明听话的就是自己的皇后了。
但是长孙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反而在拉过了姜云明的同时也拉住了自己的女儿李丽质。
“丽质，你从未见过你的公婆，但是切不可存任何不敬之心。你是父皇母后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最懂事的。”虽然只是出行并非不归，但是长孙还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高远，在母后看来你一直都是最懂事的孩子，比高明青雀他们都要懂事。母后就不多聒噪了，相信你自己能处理的很好。”
“母后放心。”姜云明夫妇异口同声。
“陛下，臣妾没什么要说的了。”长孙摸了摸女儿女婿的脸，随后就退到了李世民的身边。
“那就启程吧。”
“父皇母后保重！”
“陛下保重！”
在众人行过礼之后李世民就带着自己的皇后后退了几步，众人这才开始登船。
出行人数多，随行保护的士兵也多。不算姜云明这些主要人物，光是随行的士兵就需要八条船，加上姜云明他们乘坐的主船以及存放东西的船，此行的船队已经达到了十条船了。
陆陆续续的登船，临近半个时辰之后船队才在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注视之下驶离了渭水的码头。
“呼~”在看不到自己父皇母后的背影之后李承乾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再转身看看杜如晦和程咬金这两个长辈也都回了船舱，李承乾顿时放松了起来。
“高远，我们得多少天才能到达你的家乡？”
李承乾其实对登州已经向往已久了，不是因为登州是什么风水宝地，而实际上登州除了一个号称天之尽头的称呼之外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最起码这个时代的江南远远比登州有吸引力得多，李承乾之所以向往还是因为姜云明罢了。
只是在放松之下仪态难免有所失，因为他在姜云明面前和在别人面前的样子是不一样的，他都习惯了，但是今天还有别的人在场。
太子妃苏文墨轻轻地扯了扯李承乾的衣角却没有说话，但是这个小动作却被姜云明发现了。随后李承乾皱了皱眉头，显然情绪上有些不满。
“没事儿！”语气都有些冲了。
“好好儿说话！”姜云明白了李承乾一眼，随后朝着船头上的士兵们说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虽然太子还未说话，但是能走到担任这次出行护卫的人没有傻子，更何况李承乾也没有反对。
“坐下！”姜云明指着船舷上突起的一块说到。
姜云明的语气不是很对，李泰和自己的三哥李恪对视了一眼，随后各自拉着自己的女眷离开了，一时之间船头上只剩下了姜云明夫妇和李承乾夫妇。
“你我的关系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但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你我之间相处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所以太子妃做的没错。高明，你是太子，在人前要有威仪，有态度。私下里我们怎么玩儿怎么闹都可以，但是在人前，你是太子。”
姜云明了解过李承乾的太子妃苏文墨，虽然可能话说起来有些变态，但是姜云明对于这个太子妃却是挺满意的。
“现在她是太子妃，如无意外的话以后就是皇后。父皇和母后是什么样子的你知道吗？治理天下不是只有君主和臣子，皇后也是皇帝的一条重要臂膀。”
李承乾没有说话，但是姜云明知道他对苏文墨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即便是已经圆了房那也不过是表面工作而已。
苏文墨虽然是那天李承乾在姜府上做出的决定，但是其实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姜云明知道他和苏文墨不像自己和李丽质，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姜云明没有能力去给李承乾找一个他喜欢的女人做太子妃，他的父皇李世民是不会同意的。
第四百三十五章：太子和太子妃
在姜云明看来李承乾的这个太子妃是近乎完美的。
样貌就不说了，能成为太子妃人选的就没什么歪瓜裂枣，毕竟按理来说以后是要成为皇后的人，太难看了也不太好不是？
其次说苏文墨这个人。虽然从李承乾成亲之后姜云明就没有去过东宫，有女眷和没有女眷是有区别的，现在他也不好像以前那样直入东宫了，不仅是他，就连太子太师孔颖达也是一样的。但是不去东宫不代表姜云明对东宫的事儿不了解，所以这段时间一来姜云明也对这个太子妃有了些许了解。
大家闺秀，不争不抢，最起码目前没有显露过油什么不好的心思，就连皇后长孙都对其很满意，但是在姜云明看来这或许是这个太子妃唯一的缺点了。
可能是因为受到了出身的武功苏氏所影响，据姜云明了解武功苏氏的人好像就是个与世无争的性子，苏文墨能成为太子妃他们是一点儿力都没出，甚至最初李世民在选太子妃的时候武功苏氏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理论上来说在后宫这种地方不争不抢是应该的，但是那只是对普通的妃嫔来说的，身为太子的正宫就该有正宫的姿态，这种恬淡的性子怎么能做好以后的后宫之主？
不过目前看来这还是小问题，时间还长，只要调教好了的话苏文墨还是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的。历史上没有姜云明的介入长孙都活到了贞观十年，他相信在自己的介入之下长孙肯定不止原来那些寿命。
单单从今天苏文墨的小动作来看姜云明就觉得她还算是合格，只是轻轻地拉了拉李承乾的衣角，既提醒了李承乾仪态上的失礼，也给李承乾留了面子。苏文墨多大他不知道，但是估摸也就十四五，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至于以后，长孙以及后宫的环境会教好她的。
隐晦的对李丽质做了个手势，李丽质就拉着苏文墨离开了。
“高明，贞观四年了，我们认识多久了？”坐到了李承乾的身边，姜云明看着天上那片遮住了太阳的云彩，语气有些唏嘘。
“从元年到现在，今年是第四个年头了。”
“三年多了啊。”姜云明唏嘘一声，最近他越来越感觉时间过得飞快了。
“是啊，元年的上元节，现在想想好像就是昨天才发生的事情。”
“是啊，只可惜，木已成舟了啊。”姜云明长叹一声。
现在不管是他还是李承乾都没有退路了，再往前推一推的话姜云明或许还会拼一拼，在某些地方运作一下让李世民转而去培养一下小李治，但是现在不行了。
李承乾近一年的表现很好，姜云明听到了不少类似的赞赏，太子太师孔颖达好像没少跟魏征表达过他的满意和老怀大慰，就连李世民也是一样。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在看向李承乾的目光中姜云明还是看出了他的满意。
立长不立幼，这本就是这个时代的规矩。虽然是规矩但也不是不能打破的，但是现在李承乾表现的如此出色就断了破规矩的理由。
本就是嫡长子，表现的还如此之好，谁会支持在这个时候易储呢？先不说有多少大臣反对，就光光一个李世民就能让这事儿直接胎死腹中。
“高明，我们没有退路了。你只能按部就班的走上那个位置，而我也只能按部就班的呆在你身边。你我最好的结果就只能一直走下去，成就一番君臣佳话。但反之，稍有不慎则会满盘皆输。”
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李承乾，姜云明意有所指：“一子错，满盘皆落索。苏文墨不是你心中那个要陪你过一辈子的女人，但是现实就是这样，从现在的表现来看她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皇后，即便不能，最起码她现在还算是个合格的太子妃。”
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姜云明没有再说什么。今天的他说的已经够多了，能懂的话早就懂了，不懂的话说多少他都不会懂。
“聊什么呢！”撇下独坐在船舷的李承乾，姜云明朝着李丽质和太子妃苏文墨走去。
“嫂嫂说她从未出过远门，在今日之前她到达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长安了。”看到自己的夫婿走了过来，李丽质转身抱住了姜云明的胳膊。
姜云明愣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是以看小孩儿的心态去看李承乾的，但是他浑然忘了在这里李承乾其实是比他大的，按礼来说他的确是得叫苏文墨一声嫂子。
“那正好，登州虽然不是个繁华的好地方，但是好在有山有水，有蓝天有碧海。虽不繁华但却宜人，虽没有锦衣玉食却也有贝壳海鲜，想来也能让嫂嫂觉得舒心。”
这声嫂嫂废了姜云明挺大的劲儿，在他的心里一直都认为李承乾比自己小，而且这苏文墨的年龄就算是和他这具身体相比也是小好几岁的。让他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为嫂嫂，这属实有点儿让他不好开口。
这是他的心理问题，对苏文墨这个人他是没有什么偏见了。
“文墨多谢公爷了，若不是公爷的话可能文墨这辈子也见不到这番景象。”
盈盈一礼，礼貌却不失仪态。一直以来姜云明身边都没有什么同辈或者小辈的女孩子，仅有的几个不是他的妻子就是他的妾室，一时之间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文墨你不用跟他客气。”声音从船头传来，紧接着就看到李承乾走了过来，想来是已经把心态调整好了。“我和高远相识很久了，关系与一般人不同。”
走到了自己的太子妃身边，李承乾开口向苏文墨说着：“高远是我们大唐的县公，是奠定草原胜利的最大功臣，但是也是孤的妹夫，是朋友，也是......”
李承乾说着看向了姜云明，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老师！”
姜云明以手扶额，他就知道这货要说这事儿。
“老师？”苏文墨袖手掩口，但是惊讶的声音还是透过衣袖传了出来。
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和李承乾成婚之前家里人就向她灌输了李承乾为人所知的一切。她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泾阳县公和太子的关系不一般，但是却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原本在船头的那一幕就已经足够惊讶了，如今听到自己夫君亲口说出的老师两个字让她觉得在心中给姜云明的定位还是低了。
第四百三十六章：“师生”往事
李丽质搂着自己夫婿的手臂，脸上满是盈盈笑意。
这段事情她是知道的，当年那个时候她就对姜云明很是中意了，在初听闻姜云明要南下的时候还不开心了很久，在太子哥李承乾返京的时候她还偷偷溜出宫了，只是那时候姜云明没有和李承乾一起回来。
李丽质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有些好笑，自己长这么大却从未对一个男人如此中意过，想想当初坐在长乐宫中期待着姜云明消息的自己她就有些羞涩。
“嗯，那个时候可是父皇亲口对孤说要多跟着高远学习，但是他却告诉孤他不会教人，不过口上说着不会，但实际上却拉着孤去亲身经历了。”
“好好儿说话。”姜云明翻了个白眼儿，在他的面前李承乾几乎从来不用“孤”这个自称，在他的记忆中仅有过一次，还被他怼了回去。
“好好好。”口气虽然是无奈，但是脸上却丝毫没有不满或者发苦的意思，倒是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高兴。
简单的两句谈话再次刷新了苏文墨的认知，她和李承乾成婚时间也不短了，以往李承乾去找姜云明或者去田家村的时候一般都不带她，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跟李承乾说话，以往即便是太子太师孔颖达也不会像今天的姜云明这般不客气的。
“那时候好像是在宿州吧？”李承乾抚着下巴回忆了一下。“是在宿州吧，高远？”
“嗯，是宿州。”
姜云明淡淡的回了一句，宿州肆县，他可忘不了这个地方。
“最初的时候我一直都认为我们大唐虽然立国时间不长，但是百姓们的生活并不会特别的糟糕，在我心中自认为我们大唐的百姓过得比前隋末期的乱世要好得多，但是高远带我去了宿州，一个小小的县城却刷新了我的认知。”
李承乾的脸上泛起了回忆的神色，他依稀还记得那天的县衙，被染上鲜血的青砖是多么的刺眼。
“是当年的那个县令吗？”说着话的四人被吓了一跳，姜云明回头一看，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人。
不仅李泰和李恪带着他们的王妃，就连程处默几人也都到了。
“你们啥时候来的？走路都没声儿的？”姜云明没好气的说了一声，还不忘给了说话的李泰一个脑瓜瓢。
“是你们自己没注意到，我们早就到了。”李泰摸了摸后脑勺，全然不顾自己的王妃卢芷烟有多么惊讶。“接着说啊，我就知道当年高远用一个县令去教导太子哥，至于事情的经过是什么样子却不知道。”
“高远说父皇会教我怎么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太子太师会教我文韬武略、四书五经，但父皇却叫高远教我如何做一个人。”李承乾说着看向了姜云明，他现在依然还记得当初姜云明和自己秉烛夜谈的样子。
感受到李承乾的视线，姜云明摆了摆手就去了船头，让人说自己的“光辉往事”他不太习惯。
“当初高远说他不会教书育人，所以他只能带我去看一看，看一看这世间的百姓们到底是什么样子，看一看养活我们皇家以及文武百官的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的李承乾长叹了一声：“所以高远带我去了宿州。”
“原本应该到达泗州才停下的船队提前靠了岸，停在了泗州的前一站宿州。高远命龙武卫封锁了刺史府不让任何人往外传递消息，随后带着我和宿州刺史去了最近的县城。”
看了看和李丽质并肩站在穿透的姜云明，李承乾的语气有些唏嘘，显然当初的他没想到那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会如此的杀伐果断。
“我这辈子忘不了，忘不了那天的县衙，那天的百姓。忘不了当高远宣布在县衙接‘民告官’的时候县衙门口聚集了多少的百姓，忘不了百姓们的表情有多凄苦。”
“仅仅接了不到十个百姓的状子，但其罪名已经足够那县令一家死上百次，千次！县令苛捐杂税、铲除异己，其妻子收受贿赂，其子强抢民女。横行乡里。说实话，当初我也没想到高远会那么的果断，果断到直接在县衙门口就行了刑。”
“在县衙前？高远他......”李恪满脸震惊，说话的时候似乎都能咬得到舌头。
“是的，就是在县衙前，高远命龙武卫砍了县令一家的头颅。百姓们欢呼，雀跃，高声呼喊着太子英明，太子为民做主。但是我知道，那都是高远的功劳，而我只是一个听课的学生罢了。”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转头看向了船头的姜云明夫妻二人。不仅仅是李恪、李泰，就连程处默等人也没想到姜云明还有这样的一面。
“高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从不在我们面前显露罢了。”李泰摇了摇头，其实可能姜云明自己都想不到，李泰其实是最了解他的人。“高远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结，只是他从来都不说我们也不知道罢了，那天在大安宫的时候......”
“青雀！”
李泰的话还未说完长孙冲就出声打断了他，当日他也是在大安宫的，事后更是听父亲有意无意的说过当日大安宫没有离开的宫女都去了哪里的。
长孙冲的疾言厉色吓了李泰一跳，但是反应过来之后的他感激地看了一眼长孙冲。
长孙冲知道的他能不知道吗？他还是好好的搞他的蒸汽船吧。
谈话的过程虽然不长，但是新加入的三个女人都在心里重新给姜云明定了位，到底定到了什么位置旁人不得而知，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她们最起码不会因为一个太子妃或者王妃的身份而在姜云明面前自满了。
“怎么，听到自己的‘辉煌往事’不好意思了？”杜如晦并没有从船舱里经过，而是从外侧走了过来。
“杜伯伯说笑了，什么辉煌往事？只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姜云明摇头笑笑，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自己很是尴尬，总觉得当初的自己就好像一个昂扬着中二之魂的少年。
“为伯倒是觉得你做的很好。”杜如晦难得的如此肯定姜云明的所作所为，要知道之前即便是姜云明提出了针对突厥百姓的计策都没得到他如此的肯定。
“那看来高远当初做的的确很好咯？可难得见到杜伯伯如此肯定小侄。”
杜如晦却没有再回答，只是抚须笑了起来。
第四百三十七章：自省
在杜如晦看来宿州的那件事姜云明做的很好，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他的内心是很肯定姜云明的做法。
皇宫的高墙大院是培养不出来一个合格的储君的，那样培养出来的只可能是会发出“何不食肉糜”的金丝雀，一个真正合格的君王不能只能从官员和手下的人口中去了解他的江山社稷。
因为不知道谁是对的是谁错的。
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哪怕是你认为最可靠、最器重的官员也可能在背地里去暗暗推动着你的灭亡，做帝王的永远都处在勾心斗角的旋涡中，而且是旋涡的正中心。
杜如晦觉得那次宿州之行肯定是给李承乾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肆县县衙前那染血的青砖和欢呼的百姓一定会在他的内心深处深深地刻下一道痕迹。至于这个痕迹有多深，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宿州肆县的县衙可能是李承乾这一生仅有一次的经历了，君子尚不立危墙之下，更何况是一国的储君？就比如这次出行，虽然是离了长安离了那些花言巧语的官员和内侍，但是这次如此庞大的队伍想要随便改变行程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超过万人的队伍可能住宿都是个问题。
当然了，也可以分出一个小队进行突击检查，但是在杜如晦看来那没什么必要。
走到杜如晦这个位置的人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论哪个王朝都会藏污纳垢，这是无法避免的。阶层的差距是很难抹平的，不然的话这么多年来人们也就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往上爬了。
“这次东游你有什么想法？宿州那件事你还打算再来一次吗？”
“不了，没什么必要。”感受着渭水上拂面的清风，姜云明摇了摇头。“那次是为了让高明知道这个世间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官员们汇报上来的那些数据是冰冷的，它们无法组成一个真实的世界。”
杜如晦点了点头，深以为是。
“一次就够了，那一次就能让高明知道他们李唐皇室治下的江山并不是那么的美好；一次就能让他在以后听取官员的汇报时保持着保守态度；一次就能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让他知道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其实有时候你真的是一个好老师，只是你不太擅长用言语去给别人灌输你心中的那些东西而已。”杜如晦深深地看了姜云明一眼，他今天才知道自己以前所认识的姜云明其实并不全面。
“杜伯伯您谬赞了，其实我是个很偏激的人。”面对杜如晦的称赞姜云明只是摇头，他知道致使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缘由是什么。
“偏激吗？这倒是，毕竟从未有人敢说让战俘去服徭役，你虽然算不上第一个，但是也是百多年来的唯一一个了。”
“这您可说错了。”原本看着河面的姜云明转过了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杜如晦。“您是长辈，但是可能论见识的话您还真不一定能比得过高远。”
杜如晦没有说话，只是瞥了一眼姜云明。
“亘古朔今，我看过很多您所没有看多的东西，或是冰冷的数据，或是栩栩如生的画像。但是无一例外......”
“不重视百姓的王朝最终都会走向灭亡。”
历史上因为暴政而灭亡的不少，但是也有一些是因为外部因素的。攘外和安内，这似乎是王朝永远的基调，但是能完美做到并且延续下来的一个都没有。
“所以高远是偏激的，这种偏激并不仅仅是体现在那所谓的仁慈中，也体现在方方面面。现在回头想想几年前的自己只觉得可笑，诸如削减天下赋税佃租、当街怒斥崔氏子弟，有时候高远真的感觉自己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
人的成熟有时候只是刹那之间的事情，但有时候却需要时间长久的打磨。穿越之前的姜云明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成熟了，不过那只是在后世那个大环境下的成熟，而在现如今的大唐，成熟与成熟的定义是不一样的。
贞观元年的他虽然只是被赶鸭子上架，但是心中还是存着那来自穿越者的骄傲，他觉得自己是站在山巅之上俯视众生互相争斗的人，那是知晓未来所带给他的一种优越感。
他知道历史的发展，知道唐王朝的走向，因此他觉得自己所提出的一切都是对的，都能帮助李世民稳固这个伟大的王朝。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正确的，所以他认为官员乃至于李世民都应该听他的。
因为那是他自认为最快、最省力、牺牲也最小的一条捷径。
但是现实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并且毫不留情的朝着他吐了一口唾沫。贞观元年他所提出的削减赋税佃租一策没有被执行，即便是现在已经到了贞观四年。
现在回想一下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无一不透露着幼稚二字，即便是姜云明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削减天下赋税还好说，有着新粮和各种振兴经济的措施辅助也不是不可能实现的，但是佃租呢？
那是世家，是官员，是贵族的根基啊，他们怎么会允许？
“当初你在朝堂上说出削减佃租的话时，为伯心里所想的皆是天真和可笑。的确，你知道的很多，会的也很多，但是那时候的你不论是所作所为还是内心的想法都是个幼稚的少年。”
回想起当初的姜云明，杜如晦也是微微笑了起来。时间从不等人，眼前的姜云明已经不是那个在玄武门静坐的少年了，但是那天仿佛才刚刚过去，杜如晦还能清晰地想起姜云明不卑不亢地和他打招呼的样子。
“或许这也是高远能走到今天的原因吧。”听着杜如晦的话姜云明也不禁感叹。“世家太轻敌了，在他们的眼中我不过是个草莽少年。没有家世、没有根基、也没有靠山，只不过是一个凭借着奇技淫巧吓退了突厥军队的小孩子，甚至在他们的心中可能都从未把高远视作是他们的对手。”
“或许吧。”
杜如晦看了看姜云明，当初他其实和世家的想法差不多，只觉得姜云明是一个尝到了世间苦楚的少年。说实话杜如晦也没想到姜云明能走到这一步，因为最初的他也认为姜云明可能是不堪大用的。
而当初逼着自己的二儿子杜荷上门道歉只不过是不想得罪了姜云明罢了，因为那时候的李世民很稀罕姜云明，很想知道姜云明脑海中的记忆到底都有什么。
第四百三十八章：到家了
坐船可能是个新鲜事儿，但是坐的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最开始的时候李泰和李恪他们还好奇一下，傍晚停船留宿的时候也总是忍不住带着人出去逛逛，美其名曰体察民情，但是姜云明知道这只不过是他们的玩儿心上来了罢了，等习惯了就好了。
果不其然，连三天都没用上他们就烦腻了。白天枯燥的航行，晚上停船留宿，每每想出去逛逛的时候都会有一大批人跟随保护，别说玩儿了，就算是体察民情也做不到。
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就远远地躲开了。
如此声势浩大的出行下面是不可能没得到消息的，像宿州肆县的那种事是不会再发生了，因为各个地方的官员们在得到消息的时候早就布置好了，如果不作突击检查的话根本就见不到一个地方真正的样子。
有了上次宿州的经验做底，这次可能提前安排好的地方远远不止他们计划停靠的地点了，如果真的想要体察民情的话或许只能离开渭水黄河一线，朝着内陆多走走了。
虽然表面上说这次是为了让太子见识一下大唐江山社稷的真正模样，但是船上的所有人都知道此次东行真正的主导者是那个泾阳县公。
姜云明没想着去体察什么民情，在他看来粉饰的太平没什么可看的，想看真正的民生太麻烦了，宿州那次只不过是个意外，大部分的地方官员可能连李承乾这个太子都没太放在眼里，在他们看来那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凑着推广粮种下来玩儿罢了。
谁都没有想到姜云明会玩儿那么一手突袭。
没有什么停歇和耽搁，行程自然就快了不少。黄河不比名盛天下的大运河，很多地方都是不适宜通航的，在接连辗转了几次之后，船队用了七天的时间才到达了青州。
“这就是大海吗？”李泰站在船头，怔怔的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生长在内陆的孩子在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时候难免有些震撼，和后世那个通讯发达的年代不一样，如今的李泰他们也只能从口述和图画去了解大海，但是笔墨始终都是单调的，当他们真正的看到大海的时候有这种反应也是难免的。
“想下去看看吗？”姜云明笑看着站在船头的李泰等人。
“可以吗！？”不仅是李泰，就连李恪和长孙冲他们都转过头兴冲冲的看向了姜云明，眼中满满都是跃跃欲试的意思。
“不可以。”姜云明笑得很灿烂，但是口中的话却并不像他的笑容那样美好。
“啐。”众人齐齐啐了姜云明一口，就连一路上文文静静的苏文墨三女都难掩失望的神色。
“忍忍吧，现在都已经到了青州了，而且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也不知道今天的潮水是涨还是退，晚上去海边是很危险的。明天再有一天就能到达登州了，待我祭过祖之后就带你们去海边玩儿一下。”
姜云明其实能理解他们的着急和失望，穿越之前的他见多了这种从内陆来的人，夏天的时候海边的海水浴场挤满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人，他都习以为常了。
他之前休假的时候还去海水浴场卖过气球烤肠之类的东西呢。
“行吧。”李泰砸了咂嘴，轻重缓急他还是能分得清的，不论是现在还是后世，没有人会让别人把祭祖的事情放下先陪自己出去玩儿的。
姜云明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只不过初见大海却不能亲自下去的李泰他们就不那么好过了，本来睡一觉就过去的夜晚在他们看来却是如此的漫长。
第二天一早李泰他们就黑着眼圈来敲姜云明的门了，他们想早早的去登州，等姜云明祭完祖之后就让他带着他们去海边玩儿。
原本在李泰的预计中用一天的时间到达青州，再用一天的时间让姜云明祭祖，第三天就能去见识一下真正的大海了，只不过想的虽然美好，事实却并往往都是残酷的。
的确船队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到达了登州，但是仅仅到了登州还不行，还得到姜云明的老家啊！而即便是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从天尽头转到姜云明家乡发源的小河也用了一天，再逆流而上又用了一天。
人呐，其实最会的、用的也最熟练的技能就是自欺欺人。当初他把李承乾赶回长安独自来到这登州的时候就说要了却自己的心愿，也断掉自己的念想，而当时隔三年的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才知道，他根本就忘不了，断不掉，也放不下。
“这就是你的家乡吗？”杜如晦看着被群山环绕着的小山村，语气唏嘘却又意有所指。
“是啊，三年没来，变了好多。”姜云明神色迷离却带着一丝陶醉。
和上次不同，这次来到这里的时候是白天，上万人的队伍称得上是浩浩荡荡了，所以当姜云明他们站在南山山顶的时候村子里就已经有人发现他们了。
“是你？”一个中年男子独自一人来到了南山，在走到姜云明面前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他。
“三年之前姜云明冒昧打扰阁下的清居之地，如今故地重游却不敢再多叨扰。在下上次拜访的时候曾有一名老人家，不知如今老人家身在何处，身体是否安好？”
独自前来的中年人不知道是不是村长之类的领导者，但是姜云明还是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寒暄。
“看来阁下的身份如同家父所言非同一般，只是家父已经过世了，不能再与阁下见面叙旧了。”
姜云明愣了一下，上次来的时候那位老人的身体已经不是很硬朗了，但是没想到仅仅三年就驾鹤西去了。
“在下无意冒犯，还请阁下海涵。”
“不敢，敢问阁下此次前来又为何事？”
“在下上次来的时候就已经和盘托出，此地曾是在下祖地，只是族人已经搬走了，如今从长安不远万里前来只为在祖地祭祀一下先祖。不敢打扰贵村村民，我等会绕行前往北山，还望阁下同意。”
中年男子愣住了，他有些犹豫。他的父亲是之前的村长，而父亲逝去之后他则被推举了出来。如今看着姜云明身后那披甲带刀的万名士兵，他不知道让姜云明进村是福还是祸。
第四百三十九章：祭
中年男子最终还是同意了姜云明去后山祭祀。
形势比人强，中年男子知道姜云明之所以还能跟他说这些还是因为客气，不然的话小小的山村怎么经得起那么多士兵的进攻？更何况姜云明也说了他是来自长安的，长安是什么地方？藏龙卧虎之地，能从长安不远万里来到这登州的人会有几人？他身边的男女老少不论是从气质还是仪态来看也都不是普通人。
姜云明很严谨的履行了他对村长的承诺，他连村子都没有进，从小河绕行到了北山，途中仅仅只在自己家老宅的“位置”多看了几眼。除了在小河边洗衣服的几个妇女之外也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村子是坐北朝南的，北山是村子的后山。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小山，姜云明有点儿恍若隔世的感觉。
整体上来说和三年前没什么太大的改变，北山的山体基本都是石头而非泥土，开垦起来比较费力，所以即便是三年过去了北山也没有多出来多少田地，郁郁葱葱的松树林和叶子刚刚长成的板栗树林基本上就是北山整体的特征了。
罗三林带着几名龙武卫在前面披荆斩棘，一千年前的这里开发的程度太低了，很多原本有的路现在根本就不存在，只能是辛苦他们了。
“停下吧。”姜云明看了看四周，叫停了罗三林他们。
植被地貌有很大的差别，但是整体的地势姜云明还是熟悉的。让罗三林他们小心的清理出来一块空地，姜云明亲手搬来石块垒成火圈，在西北角留下了一个缺口后恭恭敬敬的跪在了地上。
杜如晦和程咬金二人带着那些小辈只是在远处看着，在姜云明让罗三林清理四周的时候他们就退了出去。祭祖是很严肃的事情，不是族中之人参与的话会让祖先震怒的。
李丽质三女把事先准备好的花圈和纸钱等东西全都拿了出来，随后也隔着跪在了姜云明的身后。
“爸，这两年都没有给您上祭，也不知道您老是不是在怪罪我。不是我不愿意来看您，只是之前总是在长安，现在好不容易回到村里，也不知道这烧的纸钱您能不能收到。”
一边往火里丢着纸钱，嘴里还一边唠叨着这几年没能说得上的话。
看着热气流形成的小旋风，姜云明以前听母亲说那就是亲人来收钱了。圈外的烧纸是在地上平面划着往别处飘，这是孤魂野鬼在拿钱，因为拿着不仗义，所以旋不起来风。如果圈外的纸也是旋飘，那就是遇到横鬼了，你亲人收了钱也揣不住，他们都在圈外等着呐，出了圈就抢。
这都是封建迷信，姜云明的心里很清楚，但是他现在由衷的希望母亲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如果真的是亲人上来收钱了的话那就最好了，最起码代表着父亲能听到自己所说的一切。
可想想那横亘在自己面前的时间长河，姜云明也知道那只不过是人们为自己留下的一丝念想罢了。
“爸，跟您说一声，我结婚了。”姜云明拉了拉落他半个身位的李丽质。“以前您总说我太蔫了，以后找媳妇儿都困难，但是可能您想不到现在您有三个儿媳妇儿了。”
“公公大人，您的儿媳丽质给您请安了。”李丽质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虽然不响，但是姜云明看到她是真真切切的磕在了泥地上，不论父亲能否看得到，最起码心意到了。
林馨怡和映雪在李丽质磕完头之后也紧跟上去，言行和李丽质一模一样。
“说起来您可能不信，但是儿子是真的当了大官儿了。”姜云明也不知道父亲能不能消化他突然多了三个儿媳妇的事情，只能是自顾自地说着，还伸手拿过了李丽质手中那个未打开的包袱。
“这衣服烧给您看看，您要是看到了的话就给我妈托个梦，告诉她一声儿子在这边一切都好。”
一点点的把那身紫色官服送入火中。那不是什么祭祀的用品，而是老丈人李世民特别开例给他的金紫光禄大夫的官服，是真货，而不是让人特别赶制出来的。
七旒毳冕，绣有五章纹的衣裳，除了金饰佩剑之外全都被姜云明投入了火中，付之一炬。
虽然说历来都没有规定不能损毁官服，但是好像还真没有人这么做过，最起码在姜云明的记忆里没想到有谁干过这事儿。他本来也想着自己让人仿着自己的官服重新制作一身，但是老丈人知道之后是直接差人给他送来了一身。
“以后儿子可能不会再来这里了，事情太复杂，说起来有些繁琐，总的来说是儿子不想打扰到村子里的人，不然的话以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儿子在长安的祖祠里给您立了牌位，但是没敢给我妈立，您要是听到了的话以后就去长安吧，在那里逢年过节儿子都会给您送钱，若是儿子有事儿不在的话还有您的儿媳妇儿。”
父亲一生没什么不良嗜好，抽烟也不过一天三两根，酒也不喝，唯一的喜好就是和村里的人打打几毛钱的麻将，姜云明没有再说话，怔怔的看着火圈内的火舌慢慢变得无力。
“儿子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在您屁股后面的小孩子了，现在儿子有很多事儿要做，很多人还离不开您的儿子，也不知道您会不会因此为我而骄傲，但是儿子真的要离开了。”
看着完全熄灭的火圈，屡屡清风带着燃烧殆尽之后剩下的纸灰飞向天空，姜云明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个头，李丽质三女也跟着一起。
或许真的应该放下了，总是存在心里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态、判断和很多其他的方面。看了看地上垒成圈的石头，再看看在密林中朝着天空飘去的纸灰，姜云明拉着李丽质三女站了起来。
“杜伯伯、程伯伯，让您二老久等了。”给两个长辈行了个礼，姜云明现在感觉整个人好像都轻松了很多。
“都放下了？”杜如晦看着姜云明，他敏锐地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少年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或许吧，小侄也不知道。”姜云明笑了笑，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放下放不下那不是小侄能说了算了的，若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能放下的话我也不至于特地来到这里了。”
第四百四十章：水师
“那为伯就权当你放下了。”杜如晦抚须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姜云明比来的时候轻松了很多，那是一种从内心而发生的变化。
或许从表面看不出来，但是其整个人所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改变了。
“那小侄再把最后的私事交代一下，咱们就开始准备正事儿？”
“在这里你是地主，自然是由你说了算的。你那些私不私事儿的我不管，赶紧把那事儿定下来才是真的。”程咬金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程咬金虽然外表粗犷内心细腻，但是其归根结底还是个急性子。他这次随行下来名义上是保护太子，但是一路上连个山贼野寇都没有，他早就闲得发慌了。
“程伯伯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有您感兴趣的东西。”老程这个混不吝的性子虽然仅仅是外在的表现，但是也足够让姜云明头疼的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南山的驻扎地，而处在小山坳的村子里有一个人还在担忧的看着姜云明这一行人。
村子里的人家都是搬迁过来的，整村人都是同一族的，据说是起源于姬姓但是真是假就无从得知了。过世的父亲不希望有外人来打扰这里，现在的村长也不希望。
看着从南山上走下来的姜云明，村长还是起身迎了上去。
“冒昧前来多有打扰，特以此物赔罪，还望村长莫要嫌弃。”姜云明拖着一个包裹走到了村长的面前。
“大人说笑了，三年前贵人留下来的图纸让我等受益匪浅，又有何德何能再受贵人恩惠？”
“不瞒村长，高远有一事相求，这包裹里的东西就当是提前预支的报酬了。”
“贵人有需求但说无妨。”虽然答应的很痛快，但是村长却将姜云明递过来的包裹推了回去。
“方才高远为入北山祭祀让手下的人开辟出来了一块地方。不敢奢求村长让人帮忙祭祀，但求帮忙打理那些横生的枝干杂草就好。”
“举手之劳罢了，在下在此应下了，不过东西贵人还是收回去罢。”
“村长莫急。”姜云明摇了摇头，再次把包裹递了过去。“这里面是三种新的粮种，其中两种已经在整个关内都有种植，亩产量能达到四十石！”
村长愣住了，姜云明的话属实是把他给震住了。
村子里的人从来都不主动与外界联系，近十几年以来姜云明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外来者。是以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新粮种这个小村子却并不知情，如今初闻这令人惊骇的产量，村长犹豫了。
若是那些黄白之物他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但是这能够惠及世代子孙的东西对他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收下吧，村长。这个地方我以后不会再来了，高远本可以安排人在此地常驻，但是也知道村子里的人们都不想过问外界的事情，所以高远只能麻烦村长了。”
思虑再三，村长到底是收下了那一小包袱粮种，并且郑重地对着姜云明保证：“今日再受贵人之恩惠，无以为报，只能保证但凡是我姜氏族人存在一天，后山的那块地方就必定有人打理。”
“多谢了。”姜云明弯腰行了一礼。
看了看这个四周都被小山围绕着的山坳，看了看那条一千多年都不曾消失的小河，姜云明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舍和留恋，但是还是坚定地转身离开了。
这里不属于自己，而自己也不再属于这里了。
“我们走吧。”站在南山之巅，姜云明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宁静的小山村，转身发出了出发的命令。
私事儿办完了，那就该办正事儿了。
登州靠海，综合起来是离高句丽、新罗、百济和倭国最近的地方，是短时间内最适合建立和发展水师的地方。
南方是大唐自己的领土，陆路上有黄河，水路上有渤海湾的阻挡，北面不论是高句丽还是其他小型部落想要拿下这里都是很难的，但是这只是从短时间内来看的。
真正的综合大唐全局以及未来发展方向的话，南方的长江入海口周围才是最适合建立港口的地方。可没办法，谁让大唐如今最先要解决的是前隋三征未灭其国的高句丽呢？
如果有人问起的话姜云明会肯定的告诉他这里面有私心，因为登州是他的故乡，但是他并不是那种为了私心而弃全局于不顾的人。高句丽、新罗、百济和倭国是大唐最先要解决的问题，也是目前来看最容易解决的。
吐蕃的地势过高，将士们没有经过长久的高原训练的很难在那里打出成果，而高句丽近在咫尺，虽然有很多先要的关隘但是以目前大唐的实力来说并不是很难，再加上水师的成立能让战局形成夹击之势，一个小小的半岛之国想来是手到擒来的。
大唐以后的船队要远去美、澳甚至欧洲，所以在南方设立港口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登州的水师在拿下大唐东边四国之后也不是毫无作用的，最起码能让以后的大唐更好地管理那几个地方。
从家乡那个小山村到姜云明预想的目的地其实并不远，后世的他在两地往返了不知道多少次，单程五十公里多一点儿的路他闭着眼都能走下来。但现在不一样，这里是大唐。
姜云明没有选择走陆路，一是来时的船还停留在小河的入海口处，二是以大唐的情况来看陆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单程不过百里左右，但是这威市的正中心其实就是个山，即便是后世也都是绕山而建的，姜云明可不想在这个时代翻山越岭的。他所熟知的家乡没有什么大型猛兽，也没有什么能致人死地的毒物，但是那都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事情了，谁知道现在这个开发程度如此之低的年代登州还有没有什么猛兽存活？
历时四天，在李泰的期盼和不满之中，姜云明他们终于到了这次真正的目的地。
威市的名字有威震海疆之意，那一年有一位英雄驻扎在姜云明脚下的小岛上，在渤海湾谱写了一篇血与火的篇章。
或是因为这里是自己的家乡，也或是如今的自己有能力去补齐那位英雄的遗憾，姜云明在内心已经决定了。
让安定远方、威震远方之名响彻他面前的这片海湾！
第四百三十一章：规划
接连两次，第一次的时候好歹还正面刚一下，没刚过就玩阴的那无可厚非，要是姜云明的话估计也会这么选择，但是第二次干脆就不露面了，直接玩阴的，这谁受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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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小心，姜云明再次改变了路线。他原本的路线是从坊州直接往长安的方向前进，途径宜君、同官、华原、云阳然后到达泾***体速度要看路况决定，如果路况好的话能走的快一点，那样基本天黑之前或者刚摸黑的时候就能到达长安，最不济也能到泾阳休整一晚。
所有的设想和规划的路线都没什么问题，但是唯一的毛病就是从坊州到宜君最近的路，这条路途经了一个叫凤凰谷的地方。
凤凰谷，从字面上也能知道那里的地形是什么样的。本来在经历过第一次袭击之后姜云明多多少少也放松了一些，起码是没有当初在孟门关的时候那么紧张了，但是这次的毒杀让他的心再次被拽了起来，思虑再三，在罗三林的建议之下姜云明最终还是选择了改道。
凤凰谷两边都是山脉，所以姜云明最终把路线放在了洛水上，沿洛水南下再向西转富平，然后再去泾阳。
泾阳，这个地方对于姜云明来说有一种特殊的意义，即便是如果不算途径的话他前前后后这两年来到泾阳的次数也不过两次，一次是颉利南下，一次是巡视第一次修成的水泥路。
不过不管怎么说泾阳也得算姜云明起家发迹的地方，毕竟他的爵位就是泾阳候，泾阳还有他七百户的食实封呢，虽然有点儿勉强，但是扯一点儿的话这泾阳也能说是姜云明的大本营。
虽然姜云明很少去泾阳自己的封地那里，但是并不代表着泾阳的人就不认识姜云明，相反的在泾阳姜云明的名声其实要比在长安的要响一些，毕竟当年面对颉利大军的那场战斗泾阳的百姓几乎人尽皆知，而李丽质嫁到姜家之后也会在每年的春种秋收等重要时间让人去督管和检验姜云明封地的农户，所以这就早就了一个听上去很奇怪但是实际上很普遍的现象。
封地里的庄户都知道自己的主家是大唐的泾阳候，姓姜名云明，字高远，但是却不知道主家长什么样子，每年能见到的也只有主家派来的人。
说奇怪也奇怪，但是其实在这个年代下这也是一个很普遍的情况，庄户上的百姓一般是见不到自己主家的，而且通讯和交通不发达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不然你问问李恪和李泰两兄弟封地上的庄户知道他们的主家长啥样吗？
“算了，绕一点就绕一点吧，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马车里，姜云明放下了昨夜和罗三林一起研究的地图，上面条条杠杠的画满了线。
姜云明不喜欢绕远路，不管是出行还是做事儿，更何况他已经半年没有回过长安了。没办法，情势所逼，不绕远的话他害怕只有自己的尸体能回到长安。
叹了一口气，姜云明抓起散落在车辆里的木块，继续开始弄自己的东西。
时间已经不多了，黄土高原的路太难走了，如果是水泥路或者是这个时代的官道的话姜云明有信心不用十天就能从定襄赶到长安，但是现在半个月都过去了，自己离长安还有一天甚至还多的路程。
人的耐受程度是有限的，十天，差不多已经是个极限了。
行军的路途枯燥而无味，尤其离长安越近姜云明的这种感觉就越强烈。以前离得还远的时候他还不怎么着急，现在离长安越来越近了，他反倒是越来越着急了。
近乡情怯，姜云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是这种情绪。
因为离长安越来越近了，上午的食时姜云明没有让队伍停下来休整，而是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才停了下来，让士兵和马匹吃饭喝水。
“离长安还有多远？”姜云明没有什么食欲，抚摸着包子略显油腻的毛发问着身旁的罗三林。
“侯爷，咱们才刚刚脱离洛水的范围，前面是奉先，看样子今天入夜之前想要到达长安是不太可能的了，不过天黑之前应该能到泾阳。”手里拿着所剩不多的压缩饼干，罗三林给姜云明解答着问题。
“奉先？”姜云明恍惚了一下，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三国时期的某个衰人。
“是的，原本我们的计划是途径华原去云阳或者栎阳，但是现在看来就只能去三原了，如果去云阳或者栎阳的话要渡过太多的河流，保守估计得有四到五条，它们都是渭水的支流，但是去三原的话渡过一条河就可以了。”
“行吧，你拿主意吧。”姜云明叹了口气，还是见识少啊！在看地图的时候他还能说两句，但是说到底也是纸上谈兵而已，等到了走起来还是得看罗三林的，毕竟罗三林的见识比他多多了，最起码京畿道周边是混的熟透了。
“尽量选择速度比较快一点的，当然了，是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之下。不然的话我怕等到泾阳的时候后面那几个人就没几个活着的了。”
孟门关遇袭时抓到的俘虏姜云明可不打算就这么算了，三番两次地袭击他，就算是泥人还有三分土性，更何况他姜云明是个活生生的人？面对李世民和程咬金那些长辈也就算了，出去那些人之外，他姜云明来到大唐之后何曾受过这委屈？
“属下尽量。”罗三林点了点头，但是他也不敢打包票。
这个时代的路变迁性太大了，今年和明年不一定一样，冬天和夏天不一定一样，晴天和雨天还不一样，很多时候就算是罗三林也只能凭借经验来判断。不过这种情况在关内道和河东道的时候比较多，自从进了京畿道之后就好多了，不管怎么说也算得上是长安周边，道路的情况比其他的地方好多了。
“好了。”姜云明拍了拍手上沾着的饼干渣，拍了拍身边的包子之后站了起来。“出发吧，争取早点儿到泾阳。”
第四百四十二章：利剑真正所指的方向
程咬金所分析的和姜云明自己想的差不多。
室韦和靺鞨虽然也是占地面积不小的国家，但是如果真正的按照实力来说的话他们可能还不如高句丽。
地广人稀，这个词用在现在的室韦和靺鞨的身上姜云明觉得无比的恰当。
这个时代的人们目光所向皆是富庶的江南，而室韦和靺鞨那种苦寒的地方在人们看来和江南是云泥之别，甚至如果不是气候所阻挡的话突厥或者前隋早就把他们收了。
但是现在又有谁知道，这个谁都瞧不上的苦寒之地，日后却是天下第一的粮仓？
虽然嘴上说着要开始鼓励商业的发展，但是姜云明知道这个时代还是以农为本的。开垦程度不如后世，科技发达不如后世，就连种地这个最原始的生产项目也差的太远了。
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申斥农药、化肥的坏处，但是不得不否认的是它们的出现提高了粮食的产量，而那些说化肥农药坏处的人不是吃饱了撑的就是在吃饱之后想要吃点儿有品质的。
可如果没有化肥农药保证两市最基本的产量，你还追求个屁的品质？
不管是什么时代，粮食永远是最中心的东西，只有在粮食能满足百姓温饱的时候才能着手去开发别的东西，不然的话人家饭都吃不饱，还有心思跟你去搞别的？
“两位伯伯的担心高远知道，但是可能要让两位伯伯失望了。今天高远要告诉您二位，这室韦和靺鞨，大唐是要攻打的，而且是一定、肯定、必须拿下来！”
看着笑吟吟的姜云明，程咬金没什么反应，如果真打起来他要负责的就是调度和指挥作战；杜如晦也没有什么反应，姜云明的话虽然现在看起来很不理智，但是他相信姜云明一定会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
“室韦、靺鞨两地人烟稀少，气候苦寒，那里的人们世代以游牧为生，但是世事都不能看外表，谁能知道那么一个苦寒且地广人稀的地方，粮食的产量却能超过富庶的江南呢？”
“什么！？”
程咬金和杜如晦惊呼出声，满脸的不敢置信。
姜云明能理解，这不是见识的问题，而是已经突破了二人的逻辑框架。这就好比你跟一个人说沙漠里的含水量其实比大海都高，这谁能相信？
刻板印象是很难抹除的，现在的杜如晦和程咬金二人就是受了刻板印象的迷惑。在世人的眼中，室韦和靺鞨都是苦寒而贫瘠的土地，这种印象一时之间是很难改变的。
“小时候高远曾经听长辈们谈论过那个地方，和我们平时所见的黄土地不同，那边的土地都是黑土，只不过现在还未被开发出来罢了。”
“高远你确定？这可不是小事情，如果真确定了的话可能是要以举国之力去实行的。”杜如晦的面色很严肃，是姜云明从未见过的严肃。
粮食的产量能超过富庶的江南？那倭国的银矿还算个屁！这是杜如晦内心真实的想法。
虽然有些偏差，但是不可谓不对。这个时代的粮食永远是最重要的，石见银山的银矿储藏量的确是世间罕见的，但那只是银子，只能用，不能吃，如果在粮食短缺的年头，你有再多的钱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一碗饭。
“高远这里有两句民间的顺口溜，说出来两位伯伯应该能对那片土地有个新的认识。”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捏把黑土冒油花，插双筷子也发芽。
这两句顺口溜在后世很多人都知道，人们就是用这两句话来形容那片黑土地的富庶的。江南的气候温暖湿润，所以自古以来都是粮食的富产区，很多地方还有鱼米之乡的称呼。
但那是因为黑土地还没有被开发出来，如果完全开发出来的话鱼米之乡这个称呼可能要换一换了。
杜如晦和程咬金一脸的神往之色。第二句是形容黑土地的肥沃的，暂且抛开不论，姜云明说的第一句比第二句有冲击力得多。
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这该是一片多么富庶的景象？虽然这俗语可能免不了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是窥一斑而见全豹，能让人用这样的话形容，那片土地的富饶也不是江南能比的。
“室韦和靺鞨现在还未开发，大片肥沃的黑土地在隐藏在森林和雪地之下，但是如果开发出来的话肯定会让我们大唐的粮食产量再上一层楼，最起码翻上一番是没有问题的。”
“如果真的像高远你说的那样......不，只有一半就足够了，那么相信以举国之力拿下那里也是不亏的。”杜如晦轻抚胡须，发表了他的看法。
“不，杜伯伯，您可能对那里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姜云明笑了笑，整个中原大地就只有东北方那里有黑土地，所以人们对于黑土地还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
“嗯？”杜如晦愣了一下。“你是说，为伯想的有些......浅了？”
“不是有些，是非常。”姜云明指着羊皮地图上的那一小片区域说道：“现如今两位伯伯应该都知道土地肥力对于粮食产量的影响吧？黑土地和黄土地是不一样的，黑土地的肥力远超黄土地，甚至可以用几倍来形容！”
“土地对于粮食来说就好像是食物对于我们人，只有吃的好才能长得好，长期吃谷物的人和长期吃肉的人能比吗？”
“真的有如此效果吗？”杜如晦似是喃喃自语，但是他无意识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很小，程咬金和姜云明都听清楚了。
“具体能达到什么程度高远还不敢下定论，但是如果开发出来的话鱼米之乡之称就该换地方了，而我们大唐的粮食产量提高一倍不敢说，但是提升个三两成是轻轻松松的。”
“陛下同意了？”
“不，儿臣还没有跟父皇说。”
“为什么？”杜如晦和程咬金二人都是一脸不解之色，在他们看来这种事关天下民生的事情是不应该藏着掖着的，最起码不应该对皇帝这样。
“我们大唐刚刚击败了突厥，虽然战损不大，但是不论是粮食储量还是将士们都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最起码一年之内不能有大的动作了。再者说了，高句丽还未除，如果我们不清除掉高句丽就出兵去占领室韦和靺鞨的话风险太大了。”
姜云明看了看杜如晦和程咬金二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室韦和靺鞨都在高句丽的北方，如果高句丽趁着我们举兵攻打那边的时候断了我们的后路和粮草供应的话......”
第四百四十三章：不扫前险，何以深入
“好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如今大唐东北部的高句丽、新罗、百济甚至契丹各部都没有肃清，如果我们大唐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将室韦靺鞨那边拿下再开发出来，岂不是很容易被他人窃取？”
姜云明指了指羊皮地图上的高句丽等地方，意思很明显。
“这么说来倒是的确如此。”杜如晦看着地图上姜云明所指的那一块，很是赞同的点了点头。
最开始的他被那两句俗语和姜云明所描绘的新鱼米之乡给迷惑住了，比江南还要高的粮食产量让他失去了理智，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问题。
“高远之所以没有着急和父皇说是因为这事儿和攻打突厥不同，这是一个相当长久的事情。眼下我们大唐需要休养，百姓需要休养，将士们也需要休养，这个时间最少需要一年。”
“如果明年我们就开始进攻高句丽诸国和契丹各部，即使是将士们马不停蹄人不归朝，想要拿下高句丽周边再加上倭国的话一年的时间可能也是不够的。”
“拿下高句丽周边之后呢？新攻占下来的城池土地总是要有人去接收治理的吧？大战过后的将士们总是要休息的吧？耗费的粮草总是需要时间去重新积攒起来的吧？这个时间我们暂且乐观一点，再定一年之期。”
“之后呢？程伯伯也说了，想要攻打室韦靺鞨就必须把时间选在盛夏。那边地广人稀，想要肃清所有的反抗力量并非易事，再加上地形复杂又没有开发，一年时间可能都不足以让我们拿下那里，更别说还要开垦那里了。”
虽然想法是姜云明自己提出的，但是他本人其实并不是很着急，因为他知道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达成的事情。
到姜云明穿越之前，黑土地也不过被开发了百年不到的时间，当年的浩浩荡荡的开垦北大荒行动历经了多少年？又有多少人投入到那份事业中？
以大唐现阶段的实力来看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后世陆续几百万人的投身才将那片土地开垦出来，而且虽然条件艰苦但是却是大唐所不能比的。为啥？
因为那时候还有毛熊那边儿送来的和搜集起来的各种品牌的拖拉机，而现在的大唐呢？别说拖拉机了，连个发动机都没有。
“呼~”杜如晦长出一口气，缓缓说道：“是为伯着急了。”
姜云明也没办法，他这是给大唐定下了一个长远的目标。从攻打高句丽到开垦黑土地，以现在大唐的发展趋势来看的话少说也得个二十几年，不是他不想加快，而是他做不到啊。
儒家经义是造不出蒸汽机和内燃机的，想要真正的发展起来就必须有那么一批人去摒弃先辈们所学习的儒家经义。而姜云明脑子里的东西也有限，别说飞机坦克了，他这辈子能造几个拖拉机他就谢天谢地了。
“我们定下一个目标，实现却最少需要两代人的努力，我们只能够把自己能做的做好罢了。”
和很多人的想法一样，姜云明在穿越之初也想过把那些欺负过他们的人提前灭杀在摇篮里，但是那只是美好的空想而已。
他来时如同一个新生婴儿一般赤身裸体，什么都没带，而半辈子所学都是这里用不上的计算机知识，发明个火药搞个火炮，再造个蒸汽船就已经是他现在能做的全部了。没有人才，没有完备的知识，想要发展谈何容易？
在西方还在骑马作战的时候就开着飞机大炮去碾压他们，这谈何容易？能把眼下的事情处理好，把大唐的周边清扫干净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两代人？你是想让你程伯伯我这辈子都见不到那副景象了？”程咬金不满的说道，还扇了姜云明一个脑瓜瓢。
摸了摸被老程拍得有些晕乎的脑袋，姜云明苦笑。时而正经时而混不吝的老程真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他不由得开始敬佩起老丈人了。
“当然不是，这得看高明做到什么程度了！”面对老程的质问姜云明很没义气地把李承乾拖了出来。
“啊？”李承乾有些懵圈。
之前李恪只是把长孙冲和程处默等人拉走了，因为他知道姜云明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事情。李承乾和李泰兄弟二人一个是太子，一个是蒸汽船的主要负责和开发人，这兄弟俩自然就不用回避了，但是同样的，他们也被姜云明所描绘的景象给震住了。
李承乾直到姜云明提到他的名字时才醒过神来，但是却一脸懵逼的看着姜云明。
“说你呢！目标给你定下来了，但是需要你朝着那个目标前进了。”姜云明学着老程的样子扇了李承乾一个脑瓜瓢。
感受着后脑勺传来的力量，李承乾一脸苦涩。他知道姜云明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李世民虽然现在还算是当打之年，但是按照姜云明所说的话要实现那个目标可能要从他父皇拖到他这里了。
李世民创业难，李承乾想守业也不简单，如今在守业的前提下还要给他再加上一个目标，那就更难了。
李泰看着自己大哥露出的那张哭脸，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还好当初没有不知好歹地去争那个位子，看来果然一切都跟高远说的一样，那个位置病不是那么好坐的。
扎屁股。
姜云明抖了抖手中的羊皮地图，把之前卷着的地方也都摊开了。
“高明，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你无法想象。这幅图中朱砂所画出来的地方就是大唐，是不是很小？”
看着地图上那一抹小小的红色，李承乾点了点头。
“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世界很大，我们不能好高骛远。守住皇爷爷和父皇为你打下来的地方，慢慢发展，等到我们大唐实力强盛的时候再一点点的向外走出去，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走不出去也无妨，你会有儿子，我也会有；我会辅佐你，我的儿子也会辅佐你的儿子。总有一天，我们汉人会站在所有人的头上！”
有了姜云明的安慰和鼓励，李承乾多少露出了一些放松的神色。你不能总是把压力放在一个人身上，那样的话无论他有多么出色、多么能干，最终还是会被压垮的。
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小辈，杜如晦和程咬金相视一笑。
大唐，未来可期。
第四百四十四章：放开玩儿
六月的登州，海风正是强劲的时候。
住在海边的人都知道海边是多么的潮湿，迎面吹来的海风都是潮潮的，还带着一股海水的咸腥味。
姜云明一行人这一夜睡的都不怎么好，登州的六月白天温度正好，不冷不热，但是到了晚上就不一样了，海面上吹来的风夹杂着些许凉意，除了已经习惯了军伍生活的程咬金之外其他人都感觉很难受。
“都起来吧，吃过饭后我带你们去体验一下海边渔民的生活。”看着程处默等人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姜云明满脸都是幸灾乐祸。
昨晚就是他们吵着非要住在这小岛上的，本就出声在登州的姜云明怎么会不知道如果住在海边的话是个什么鬼样子？只不过他们非得这么要求姜云明也没什么办法，只能随了他们了。
至于李承乾三兄弟，人家各自都带着自己的媳妇儿，随行的又没有什么女眷，姜云明想象还是算了。
万一进去后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就不太好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整不好人家想来个晨间运动呢？
想归想，但是姜云明心里可不是这么认为的。谁特么没病在这种地方做运动？在小岛露营本就是计划之外的事情，所以昨夜众人睡的都是帐篷，你要真搞起来那不就相当于是现场直播了？
“两位伯伯睡得怎么样？”坐在营火旁烤着火的姜云明看着走来的程杜二人说道，虽然是问句，但是一看二人的神色就知道了。
“还可。”程咬金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的，而杜如晦则是没有说话。
“两位伯伯今日可还有打算？”
“没有，既是跟你来了这登州一切自是由你说了算，毕竟这是你的祖地，你是主。”杜如晦丝毫没有当朝宰相的样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姜云明的旁边，烤着他身上返潮的衣服。
“那小侄今天就带二位长辈去体验一下真正的滨海人家生活？”
“嗯？”杜如晦虽然有些惊讶姜云明的话，但是却没有反对。“你做主就行。”
“什么滨海人家的生活？”穿戴整齐的李承乾从他的帐篷里走了出来。此次随行并没有侍女，看来苏文墨并不是那种啥也不会的大小姐，最起码这不是把李承乾伺候的挺好？
至于哪方面伺候的好姜云明就不知道了。
“青雀不是一直闹着要见识一下真正的大海吗？虽然不能带你们深入，但是体验一下在海边的生活还是没问题的。”
一边说着，姜云明一边让罗三林把火上的锅拿了下来，而自己则是去把碗拿了过来。
“先吃点儿吧，早上吃得清淡点儿好，先凑合凑合吧。”
“这是什么？”苏文墨看着李丽质递给她的木碗，好奇地发问：“这是面条吗？”
姜云明拍了拍脑门儿，昨天刚想着苏文墨作为太子妃还算得上是合格，但是这一会儿就不行了。
“红薯粉，太子妃没吃过？”
“这红薯粉......还能这样吃？”苏文墨檀口微张，看了看自己的夫婿李承乾，又看了看姜云明。
“她没吃过这种。”李承乾给自己的太子妃递过去了一双筷子，开口对姜云明解释道：“御膳房那群御厨就只会那些普通的做法，这红薯粉虽然御膳房也有，但是平日里那群御厨都是用做面条的方法去做的。”
看了看李承乾，又看了看碗里的粉条，姜云明大抵猜到了御膳房那群没见识的厨子是怎么做的了，也怪不得苏文墨不认识了。
因为姜云明这会儿做的是肉末粉条。
虽然姜云明是这么叫的，但是并不能称得上是真正的肉末粉条。手头上的调味料很少，葱姜蒜什么的都没有，他也只是用大唐式的大酱调了个味儿，上了点儿颜色。
“这就是用红薯粉做的，在我的家乡一般叫肉末粉条，那些讲究人把它叫做蚂蚁上树。”
“蚂蚁上树？”苏文墨挑了一筷子粉条仔细地看着。
“嗯，虽不说是恰如其分，但是多少也有那么点儿味道。”杜如晦开口称赞道，他还挺喜欢这道菜的。
“昨天咱们刚到，东西太少了，今天多弄一点儿，回头给你们做点儿别的。”姜云明也没有多说，毕竟见识不是一个层面的。“先吃饭吧，今天没什么正事儿了，就是玩儿！”
“夫君夫君，咱们今天能下去玩儿吗？”李丽质听着姜云明的话眼都亮起起来，大眼睛眨巴眨巴地，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写满了期待。
“嗯，就是玩儿！”姜云明在玩字上加重了语气，但是还没等李丽质雀跃就浇了一盆冷水。“但是你不行。”
“啊~~”一道甜腻的拖长音，听得姜云明打了个寒颤。
虽然也算得上是老夫老妻了，但是平日里李丽质多是一家主母的样子，每每当她无意间露出十几岁少女的样子姜云明就有点儿受不了。
“你忘了？你身子弱，现在虽然温度上来了，但是水里还是很凉的，咱们这些人中可能就处默这种年轻身体又健壮的人还凑合，就算是你夫君我下去游一圈都不一定能受得了。”
出声在海边的姜云明又怎么会不了解大海的变化？这六月的天，即便是中午热的冒汗海水也不会热起来，顶多最上面一层是温的，下面的海水依旧是凉的不行。别的地方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但是登州这边的地理位置和气候导致的海水就是这样的，真正能下水洗海澡起码要等到七月底。
“好吧。”李丽质瘪了瘪嘴，显然是很不高兴，气闷的她不停地用筷子戳着木碗里的粉条。
“乖，听话，今年你可得为姜家生个大胖小子，身子可不能搞坏了。”看着自己的小娇妻一脸生气的模样，姜云明只得使出杀招了。
果然，李丽质的脸犹如烧开的水壶一样热了起来，额头上红的似乎都能冒汽了。
“嗯。”糯糯的应了一声，李丽质就低着头吃饭了。
“你们怎么没人叫我？”姜云明还想着再逗逗李丽质，但是李泰那个煞风景的声音让他停了下来。
“谁让你起这么晚？”姜云明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自己起得晚还怨别人，帐篷里有女眷谁敢去叫他？
恐怕到时候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他又得发飙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顶级二代的新体验
除了姜云明之外没有人搭理李泰的大呼小叫，因为这肉末粉条是姜云明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拿出来，虽然在姜云明看来因为缺少调味料而有点儿滋味不足的意思，但是在这些没吃过的人眼中就是美味了。
当然，李丽质三女不算，作为姜云明的妻妾怎么可能连这都没吃过。
面对姜云明的话李泰奔向怼回去，但是一看除了姜云明一家子之外所有人都在埋头干饭，就连他的太子哥李承乾和一向注意仪态的三哥李恪也是如此，这让他一下子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李泰是有礼仪的，作为皇子礼仪也是一种课业，是有人专门培训的，但是每次姜云明拿出他所没见过的美食时他就把所谓的皇家礼仪抛在了脑后。
着急归着急，但是没人和李泰抢。不是所有人都有李泰那个身板和食量的，这红薯粉本来就很顶饥，所以以正常人的食量来说是吃不了很多的，更何况作为早饭姜云明还给每人准备了一碗粥。
“你吃完了没有！”看着快乐到飞起的李泰，姜云明的脑门上垂下了三根黑线。你吃饭就吃饭，那哼哧哼哧的声音是什么鬼？
“这不是还有很多吗？我又不跟你抢。”
“......”
所有人都无语了，你这架势谁敢跟你抢？
“行了行了。”姜云明挥了挥手，转过头不去看李泰了，这货属实是影响心情。“不管他，反正一会儿还有别的。”
“嗯？”
因为嘴里都是食物，李泰发出的声音有点儿闷，但是他很快就放下了筷子，接过卢芷烟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
“我吃好了。”直觉告诉李泰，一会儿还有好东西，有多好不知道，但是肯定比这锅里的红薯粉好。
“行了，一会儿带你们去玩儿，但是玩儿归玩儿，有一点一定要记住了。那就是遇到不认识的东西一定不要随便乱碰，知道了吗？。”对于这群从来没接触过生活的二代们姜云明很是不放心，要知道大海虽然美丽壮阔还有很多的美食，但是同样也是很危险的。
“不认识的东西？”李恪有些疑惑，在他看来海边儿能找得到的东西很少，虽然他不会狂妄到认为之前登州船队送过去的就是大海里所有的东西，但是也不觉得海边的东西会很多。
“嗯，大海里的东西很多。”这回来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而且也都是姜云明私交甚好的人，他不希望出什么意外。“以我们大唐的国土为中心，周围海域最少有几万种动物植物，包括但是不限于鱼类和那些带壳儿的，其中有很多都是有毒的，而且还有很多未知的东西。”
“这么多吗？”李恪惊讶之余也颇为兴奋，他从未想过这大海中还有这么多中动植物。
“三哥有兴趣吗？一会儿你可以跟着我，我带你认识一些。”姜云明笑着问道。李恪一直对动植物这些很感兴趣，这大概是他的兴趣吧。
以前的他因为身份和血脉的敏感不敢表露任何的兴趣爱好，不然的话可能会招致很多人上门的。
“两位伯伯也一起吧？”
杜如晦和程咬金自是没什么一件，只是李恪在听到要和这两位当朝重臣一起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不过在姜云明的眼神示意之下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海岛虽然不小，但是自己这一行人也是不少，所以姜云明还是让众人上船回岸边了。
一下船姜云明弯腰挖出来一个文蛤，滨海城市长大的他怎么可能没赶过海？别的不敢说，但是登州这片儿海域赶海能赶到的海货他基本上能知道个差不多。
“呀，夫君，之前邓州船队送来的那些海鲜都是这么弄出来的吗？”虽然因为自身体质的原因李丽质不能多吃海鲜，但是这都好几年了，来来往往吃的也不少了，不过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海鲜是怎么获取的。
“是，但是不全是。”登州船队所运送的海鲜以贝壳类和海带紫菜这种植物性海鲜较多，鱼类较少，不仅是因为这些种类的海鲜比较耐运输，也是因为获取难度的问题。
毕竟很多贝壳类海鲜都是不用下海的，而鱼类基本上都要下海才能获得。
“这个叫文蛤，也就是之前为夫所说的那‘天下第一鲜’的东西。”姜云明说着就拉着李丽质蹲了下来，指着二人面前的一个小眼儿说道：“娘子你顺着这个小眼儿向下挖。”
也没有矫情，李丽质直接就按着姜云明所说的动手挖了起来，果然三两下就挖出来了一个，不过却是毛蛤。
“呀，真的有！”没有听说和经历过的都很新奇，此刻的李丽质就很好的阐述了这一点。
众人本就不想跟杜如晦和程咬金这种长辈呆在一起，如今看到有新奇的东西更是哗的一下直接散开了，除了李恪和李承乾两对儿夫妇之外其他人都走了个干净。
伸手从罗三林那边接过了一柄小刀，姜云明用刀背抵住毛蛤背后的连接点，轻轻一撬就把这个毛蛤打开了，里面橘红色的蛤肉顿时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其实这毛蛤并不是真正的毛蛤，真正的名字姜云明也不知道，只不过因为和毛蛤长得很像所以这里人都这么叫，所以他虽然知道但是也没有去查证。
毛蛤是比较事宜刺身的，姜云明把不能吃的部分剃掉之后递给了一旁翘首以盼的李丽质。
“直接吃就好，但是不能吃太多了。”看着自家媳妇儿亮晶晶的小眼神，姜云明笑着说道。
人这么多，光是李丽质自己吃也不是个事儿，姜云明蹲下身三下五除二又扒出了好几个。
不得不说这一千多年前的海边和后世的海边相差太多了。姜云明的高中学校是在海边的，每周五下午放学和周日下午上学的时候他经常来海边玩儿，但是各种贝类的密度和现在比差得远了。
“两位伯伯觉得怎么样？”
姜云明开了两个毛蛤递给了两位长辈。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在场的这几家都没少吃海鲜，但是刺身这种做法还真没有多少，且不说他们不知道到底哪几种海鲜能生吃，就算是姜云明也一般不会这么吃。
“虽然未经清炖火烤，但是却有一种完全不同的新鲜。”杜如晦点着头说道。
至于程咬金？他只能尝出来好吃，但是说不出好吃在哪儿。
第四百四十六章：姜老师小课堂开课啦
“好吃是好吃，但是这个世界是平衡的。”姜云明看着杜如晦露出意犹未尽的表情就觉得有些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杜如晦这样。
“不论是海鲜、蔬菜还是跟中肉类，最安全的食用方式就是烹煮熟透后再食用。就像这海鲜，如果经年累月地生食是有危害的。”
......
李承乾和李恪两兄弟好不容易等到长辈点评完，刚想尝试一下就被姜云明的话吓住了。
“你们不用这样。”姜云明啼笑皆非，不仅这兄弟俩，就连本来一脸兴奋的李丽质都有些迟疑了。
“的确，生食海鲜的确是不安全，但是那是些危害是要很长时间累积的，像我们这种偶尔来一次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海水里的生物做刺身感染寄生虫的几率比之淡水生物要低很多，但是那不代表着就高枕无忧了，最起码姜云明是不支持吃刺身的，偶尔尝个鲜就罢了。
虽然姜云明开口解释了，但是众人的心里还是留下了些许阴影。不过这样也好，如果真是寄生虫晚期的话姜云明也只能看着他们等死，即便是后世也不一定能医治寄生虫感染的后期，更何况是条件有限的现在了。
“这海鲜是好吃，但是海鲜可不仅仅只能用来吃而已。”姜云明也撬了个毛蛤扔入口中，咸鲜的味道很不错。
吃完了壳里的毛蛤，姜云明却反手将毛蛤壳递给了杜如晦。
“杜伯伯认为这壳能用来做什么？”
杜如晦愣了一下，姜云明的问题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他吃过的海鲜也不少，但是从来没想过这贝壳能用来做什么，而且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废弃垃圾。像板栗的带刺外壳还能用来烧火，而这贝壳跟石头似的。
“这吃剩下的贝壳也有用？”杜如晦翻来覆去地看着姜云明递过来的毛蛤壳，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和疑惑。“可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这两年登州送到长安的海鲜也不少了吧？”
“的确，这两年经醉云楼出售的海鲜很多，但是那要看目的是哪个。”姜云明笑了笑，在杜如晦这些人看来一船的海鲜就已经很多了，毕竟按照醉云楼姜云明所定下的价格来看一船海鲜就已经是很多钱了。
“这贝壳虽然如今在大家看来是废物，但那只是大家不知道他的用途罢了。把贝壳投入火中煅烧能烧出石灰，石灰的作用我就不多说了，大家都知道。”
“贝壳？经火煅烧能变成石灰？”不仅是杜如晦，所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看来石灰是一种矿物，和铁矿、银矿等一样要从地里开采出来的，而现在乍一听贝壳能煅烧出石灰怎么能不惊讶？
“嗯，但是需要大量的贝壳。”姜云明看着杜如晦点点头。“同时这贝壳还可以碾碎喂给鸡鸭，至于原因我就不跟您多说了，您只需要知道鸡鸭吃这个对它们好就行了。”
现在大唐养殖鸡鸭的农户比以前多了很多，毕竟禽蛋和禽肉能给他们增加不少的收入，但是同样的这些情况基本仅限于关中地区，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一是养殖鸡鸭是姜云明提出来的，也是以长安为中心向四周慢慢推广的。二是因为长安是禽类肉蛋的重点消费地区，而按现在的交通条件来说的话较远地区的禽蛋不好销售，禽肉还可以把活着的鸡鸭送去长安，但是禽蛋不一样，时间长了不送出去就坏掉了。
禽肉是要养殖一段时间的，禽蛋基本上每天都有产出，总不能每天都往长安送吧？没形成一定规模之前这是要亏本的。
“你总是把关注的点都放在这些方面，其实你可以多想想更远、更大的方面。”杜如晦看着姜云明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姜云明说。
姜云明注重民生，这有错吗？没错！历朝历代的君主们都想让百姓们的生活好起来，可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如都会还是想让姜云明把目光放在更远的地方。
因为他知道，姜云明肯定有办法去实现那些他们甚至连想都想不到的东西，只不过他现在不想去做罢了。
“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不按部就班的话根本连想都不要想。”虽然是回答杜如晦的问题，但是姜云明的目光却是看着李承乾的。
李承乾对姜云明很了解，甚至起程度可能比对李泰和李丽质这些兄弟姐妹们还要深。如今一看姜云明的目光是看向自己的他就知道，接下来的话应该是要说给自己听的。
“大的方面其实已经没什么可发展的了，或许应该说我已经没有能左右这些的能力了。”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姜云明也不得不承认。
火药是跨时代的发明和应用，但是现如今的火炮和燧发枪已经是姜云明所了解和能做到的极限了，后世的他不是什么军工爱好者，火器以后要怎么发展还是要靠这片土地上智慧的人们。
和火药一样，蒸汽机的发展也是姜云明的极限了，而蒸汽机之后就是内燃机了。内燃机他会做，但是也是最简单的内种，可最重要的不是内燃机，而是燃料啊。
石油他知道哪里有，如果他有想法的话也未必不能开采出来，毕竟有老丈人李世民站在身后，但是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所以他注重的点还是在最基础的东西上面。
粮食，虽然有红薯和土豆，但是如今大唐的粮食情况依然不乐观，要知道人口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大唐并不是后世，后世的很多年轻人已经到了不想提起结婚生孩子的地步，但是大唐不是啊。
所以姜云明一直在注重最基础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科技并不是第一生产力，最起码还有着和科技并列甚至比它还要重要的事情。
粮食和人口啊。
“如今我们大唐的军队虽然不敢称是无敌之师，但是如果对上高句丽这些敌人的话我们是。但是同样的，您二位长辈不管是阅历还是见识都比高远多得多，应该知道想要持续性的发动那件事是不可能的。强如饮马瀚海、封狼居胥的汉朝不还是败在了连年的征战上？”
“在高远看来，战争不是不可以发起的，也不一定是劳民伤财的。战争可以为我们夺取很多我们需要甚至是没有的东西，但是只有在保证好内部的安稳才能让前线的将士们安心作战。”
“高远曾听闻一朝君臣创下的一段‘佳话’，不知诸位可愿听听？”
第四百四十七章：天堂有路
杜如晦和程咬金相视一眼，皆是露出了严肃的表情，而一旁的李承乾甚至在苏文墨的震惊之下做出了弟子礼。
“为一国者，当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何为君？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为君。何为民？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此为民。何为国？上之所宗者......”
“是！为！国！”
肃然而立的姜云明有些意气风发，也有些热血沸腾。
在穿越之前他对那个强硬的大明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在学到和听到那些代表着大明朝气节的话语时也只会感觉到震惊，震惊朱氏王朝的坚韧和气节，但是当他切身体验到了古代的大环境之后才知道那个大明朝是有多么的伟大，多么的坚决。
强硬如汉朝也和过亲，嫁到匈奴的公主、准公主多达十几位，而如今他的老丈人李世民在历史上因为文成公主一事也没少被骂，宋朝更是连燕云十六州都给丢了。
至于清朝，不说也罢。
不管是不是让他国行婿礼，在姜云明的角度看来和亲就是一种软弱。你可以说这是权衡利弊下最好的办法，但是总归还是你没有能力去用武力征服别人，如果你足够强大的话何须如此？
“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杜如晦一脸怔怔之色，口中还念叨着姜云明的话。
程咬金更是话都说不出来，从麾下的士兵那里拿来了酒，大口大口地喝着。
“那该是一幅何等盛世的景象啊......”李承乾喃喃地说道。
“怎么？觉得自己不行？”看了看李承乾，和平时不一样，这会儿姜云明的话里并没有任何调侃之意。
“学生，受教了！”被姜云明叫回了神的李承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恭恭敬敬地给姜云明行了个弟子礼。
一时间场面变得很是严肃，就连在一旁玩闹的李泰和长孙冲等人也都安静了下来。虽然人很多，但是他们行动的范围并不大，在看到姜云明这边的气氛发生变化之后他们就靠了过来。
新加入的苏文墨、卢芷烟和萧婉柔三女看向姜云明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这位年纪比太子还小的泾阳县公虽然官职和爵位在他们所交际的人看来并不是最高的，但是其实际的地位却并非如此。
姜云明得圣眷并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各自嫁人之前她们不管是听说还是家里长辈的教育都让她们知道这个以后要有交集的新贵有多么不同，但是今天她们才发现。
何止是不同！
李泰和李恪两位皇子一脸肃然，太子李承乾更是执弟子礼，这哪是仅仅用不同就能表达的？这位新贵和太子的师生关系很多人都知道，但是很多人就是当个笑话看了，但是可能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份师徒关系不仅是有其名，更有其实。
杜如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就转身离开了。叹气声配上萧索的背影，一副英雄迟暮之感油然而生。
并不是因为他老了，而是因为小辈们都已经成长地有模有样了。
“行了，能达到前面的一半你就是个合格甚至能称得上是个伟大的君主了。至于后面的，你还是当成目标吧，想想就行。”
姜云明并不指望李承乾做得能有多好，甚至在他看来李承乾能做到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这就是一个足够出色的君主了，至于后面的他听听就好，而最后一句“军卒葬沙场，女儿殉江山”则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不是以李承乾自身意志就能达到的事情，那需要百姓们对大唐有足够的归属感和荣誉感，但是在这个朝代更迭的封建时代有多难？
“咕噜咕噜~~”
正当所有人都一脸正经、满心严肃的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突兀的声音让所有人都不由得转身看向了声音的发源地。
“额......”李泰捂着肚子一脸的尴尬，但是尴尬归尴尬，他马上就跑走了，肥胖的背影中带着一丝丝的着急。
拍了拍脑门儿，姜云明很是无奈。
“青雀刚才是不是吃了很多海货？”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卢芷烟，姜云明开口问道。
“嗯，刚才......”卢芷烟欲言又止，仿佛想为自己的夫君解释一番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唉......”摇了摇头，姜云明轻叹了一声。
对于李泰的突然跑肚他倒是不奇怪，或许说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泰虽然胖，但是他这人还和一般的胖子不太一样。一般的胖子是饱了还能吃两口，但是李泰不同，他饱了也是还能吃两口，但是吃的东西必须是要合胃口的，不合胃口的他可能连吃饱那个程度都达不到。
或许这就是有原则的吃货？
“不会有什么大碍的。”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卢芷烟，姜云明开口安慰。“青雀第一次生食这么多海鲜，应该是肠胃猛然间不太习惯，一会儿他回来让人给他熬点儿姜水就好了。”
听了姜云明的分析卢芷烟松了口气，但是脸上还是带着一丝的不好意思。虽然以姜云明等人和李泰的关系来说这不算什么，毕竟丢脸的事情多了去了，卢芷烟和李泰成亲才半年有余，只是没和他们接触过所以不太习惯罢了。
整个大唐能像她们这样出门儿的女人都少年，所以不仅是卢芷烟，苏文墨和萧婉柔也是一样没怎么和姜云明等人接触过。
大部分的海鲜都性属寒凉，就算是煮熟了吃都可能导致拉肚子，更何况李泰是直接生吃的。不过拉肚子这事儿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从李泰这个体格儿就能看出来他肠胃肯定不错，所以没等多久姜云明就看他从远处走了过来。
姜云明本想着等李泰回来揶揄他两句，但是还未等李泰走到跟前，罗三林反倒是先一步走到了姜云明的身边。
“大人，警戒的士兵传来消息，说是登州刺史过来了。”
“登州刺史？”姜云明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来做什么？”
“据那刺史所言，有他国来使到了登州，正巧太子在此，所以他就汇报到了这里来。”
“他国来使？”
“据说是倭国的。”
“倭国的？”姜云明怔了一下，但是很快脸上就泛起了笑容。
第四百四十八章：地狱无门
“让他们过来吧。”姜云明很开心，他从来都没有这么开心过。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
姜云明觉得这句话很适合这些即将到来的倭国使臣们，他不知道历史上倭国的遣唐使是从哪一年开始入唐的，但是自他来到大唐之后这应该是第一次。
之前姜云明在醉云楼搞死的那个倭国人也是使臣，但是用遣唐使来称呼他并不恰当，因为他是前隋时期就被派遣到中原的，而在倭国的遣隋使回那个小岛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去。
姜云明不知道那个遣隋使是因为意外还是为了刺探中原的情况而留下来的，他也不想去深究，毕竟人都死了，再去追究没什么意义，他更在意的还是眼前即将到来的、正儿八经的遣唐使。
从内心里真实的想法来说姜云明是“欢迎”这些倭国的遣唐使来唐的，毕竟自己心心念念地想了这么久了，而眼下因为内外很多的问题导致他现在还没有办法率领军队踏上那一隅之地，所以这批遣唐使来得算是巧了。
正好给自己解解闷儿不是？
“高......高远，你想什么呢？”因为心里在想着怎么好好“招待”这些遣唐使，姜云明的表情一时间都有些不一样了，这种从未在姜云明脸上见到的表情让李承乾有点儿肝颤儿的感觉，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嗯？”经李承乾的“提醒”姜云明才回过了神，不过脸上的笑容却还是没能掩饰得了。
“你刚才在想啥呢？怎么笑得跟个鬼一样？”李泰也很莫名其妙，他认识姜云明的时间不短了，但是却从来都没在姜云明脸上看到过这种笑容。
那很明显是在算计人的笑容，而且在李承乾兄弟看来被算计的人肯定下场很惨，不然的话姜云明的表情不会那么阴暗，阴恻恻的。
“没什么，我高兴呢。”姜云明努力地平复了一下心情，但是嘴角还是忍不住地上扬。
“高兴？要是我刚认识你的话说不定就信了，至于现在嘛......”李泰很不屑的笑了笑，很显然姜云明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
“呵呵。”
一句呵呵，虽然伤害不高但是侮辱性极强，让姜云明都忍不住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表现得那么明显？
“你就别装了，你的解释就好像那平康坊老鸨子的话一样，你觉得我会认为她们是真的想我吗？”这一路上程处默都很少说话，因为他老子也跟着呢，现在好不容易得了个空他就忍不住了。
“滚你大爷的！”姜云明直接怒声怼了回去，特么的，有这么寒碜人的么？
不过话说回来，真的有这么明显？
“咳咳！”姜云明用力地咳了两声，努力的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最起码别在脸上都写出来。“刚才三林跟我说登州刺史来了，说是倭国遣使来拜访我们大唐。”
“倭国？！”李承乾等一众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让苏文墨等一众女眷都吓了一跳。
而李丽质是唯一一个没有被吓到的女人。
扯了扯姜云明的衣袖，李丽质很是担心。自己夫君的情况自己了解，之前醉云楼发生的事情和很多出自姜云明之口的话她都知道，她有些担心姜云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举动。
所有人都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就连杜如晦和程咬金在得知消息之后都跑了回来，只有苏文墨三女一脸的莫名其妙。
担忧的担忧，好奇的好奇，但是话都传出去了，众人甚至已经能够看到远处一身戎装的罗三林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女眷回避，李承乾身为太子被姜云明推到了最前面。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是外出游玩儿了，不管姜云明最后想要怎么办，但是最起码接见使臣的时候是要表现出礼仪的。
“下官拜见太子，拜见......”
“行了，别做这些繁文缛节了。”刺史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李承乾打断，长时间和姜云明接触让他难免也染上了点儿姜云明的性子。
“从属国使臣药师惠日拜见大唐太子殿下。”领头的人叫药师惠日，令所有人惊讶的是他会汉语。
“哦？你会我们中原的语言？”李承乾有些惊奇，语言这东西不是说说就能学会的，这需要有很长的时间以及和人的接触才行。
“小人不才，在前隋时期曾经被两次派往中原，因为仰慕中原的文化所以多少学了一点。只是小人学艺不精，若有冒犯之处还望太子海涵。”
不仅李承乾，就连姜云明都惊讶了。
这何止是学了一点？这是很精通了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难免有些磕绊，这个姜云明能理解，但是你连中原人说话的方式、礼节和语气都学会了，你跟我说这仅仅是学了一点儿？
李承乾没有应付外使的经验，在惊叹药师惠日汉语的同时也看了看姜云明。
接收到了李承乾的眼神，姜云明走了出来：“你们一行多少人？都在这里了吗？”
站出来说话的姜云明让药师惠日愣了一下，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太子在场姜云明还会站出来说话，但是李承乾的反应让他不由得谨慎了起来。
“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药师惠日谨慎的先问起了姜云明的名字，但是仿佛是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够尊敬，马上就开口解释了起来。“小人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教大人的名讳，免得那些地方说得不对冒犯了大人。”
“这位是我们大唐的开国县公，是孤的老师，也是孤的妹夫，姜云明。”李承乾开口说道，言语之中给足了姜云明面子。
“失敬失敬，没想到是阁下的身份如此尊贵，小人冒犯了。”听着李承乾的介绍药师惠日大惊失色，他没想到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姜云明身份名衔如此之多，同时也在庆幸着之前没有太过鲁莽。
“回答本官的问题。”对于药师惠日的马屁姜云明直接略过了，他不想跟这些人有任何的纠缠。
“回大人，我们天皇仰慕中原文化，特派小人等来天朝上国请教。此行一共一百一十二人，听闻大唐的太子殿下再次所以特来拜访，小人与这位犬上三田耜是领队，而剩下的人都在贵国刺史的安排下在驿站暂时歇息。”
“百多人？”姜云明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很是灿烂。
看着姜云明的笑容药师惠日有些奇怪，不过他以为是自己的彩虹屁拍的好才让姜云明这么高兴的，所以也跟着笑了起来。
只不过他没发现的是，李泰等一众熟悉姜云明的人脸上都露出了怜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