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紫霜
城内。
“哒……”
“哒……”
铁靴敲击地砖，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健壮的青年，从角落走了出来。
熊腰虎背，配上一张圆圆的、孩子气的脸，一揪头发斜伸在额头，显得很是正直。
“呃……”
“哈哈……”
从路的那边，来了个衣衫褴褛的醉汉，映着酡红的酒脸，耳槽里横捎着一小支桃花，步伐踉跄而来。
砰！
或许是没看路的原因，两人撞在了一起。
“谁啊！”
“走路没长眼睛吗！”
醉汉骂了一声。
抬起血红的眼睛，瞥了一眼青年之后，当即愣住了。
那套熟悉的服饰……
不是紫霜殿的殿卫吗？
“殿卫大人！”
吓得醉汉一下清醒了。
“这……我……”
醉汉想要解释什么。
却因太过害怕，一直说不出完整的话。
“以后自己注意些吧。”青年淡漠道。
看来，这是一位仁慈的大人。
醉汉心底，一下放松不少。
他可是听闻，以往就有不少醉汉，因为冒犯到了紫霜殿殿卫，而被严惩的例子。
有的，被关押在了监牢当中。
有的，直接就在街上，被砍了脑袋。
这次真是幸运。
“是，多谢大人！”
醉汉一下利索起来了。
鞠了一躬之后，便连忙从旁侧离去。
青年注视着醉汉远去，便又转过头来。
继续向着既定的方向，缓步行去。
他叫赵策，是紫霜殿的殿卫。
殿卫的任务，就是负责巡逻整座城池。
以防里边，出现什么有什么逃犯之类的危险人物。
维护紫霜殿统治的稳定。
至于为何今日，只有他一人在巡逻？
“该死！”
“那群见色忘义的家伙！”
“一听传闻当中烟姑娘，来到了白月楼，便都一窝蜂涌上去了。”
“就连巡逻任务，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了。”
赵策在心底，不断骂着。
但想起，自己刚才瞥见一眼的，那个烟姑娘的容貌。
心底也是有种莫名的感觉。
那个姑娘的容貌，确实是美丽。
这也难怪，平时的同伴会赖在白月楼不走。
至于巡逻任务？
自从紫霜殿，统治这一片区域以来。
大概有着两三年，都没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了。
这也难怪，那些家伙会如此懈怠。
至于赵策自己？
有心想与同伴，一道欣赏美女。
但又怕家里的老爹。
“唉。”
赵策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曾是一位实力不俗的道士。
从紫霜殿的殿卫做起，然后升上了七星宫。
成为了一名宫侍。
这地位，可就比殿卫，高了不知多少。
可惜的是，没过多久，七星宫便与某个势力开战。
斗战当中，他老爹的修为，不幸被废。
成了一个废人。
黯然从七星宫，退了出去。
并将全部希望，放在了自己的独子身上。
没错，就是赵策。
自懂事开始，他爹就给他安排好了之后的路。
先是努力修炼，从最低的殿卫做起。
有了资历之后，再是通过几个在七星宫当中的朋友，接引赵策也成为宫侍。
因此，其他人或许敢不去巡逻，在白月楼看美女。
赵策，却是绝对不行的。
除非，他想看见自家老爹，那张愤怒的脸庞。
“……”
只是想了一想，赵策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从小被打到大，虽然现在修为不错，但面对老爹，还是不敢反抗的。
“罢了。”
“不就是美女么？”
“只要我成为宫侍，地位比殿卫不知高上多少。”
“那时就有无数时间去看了……”
赵策在心中安慰自己。
……
边角处。
一道隐晦的视线，暗中观察了这一切的发生。
“此处是一个新的星球。”
“这是确定的。”
“但是不是还在钧天星域，就不清楚了。”
“毕竟，附身的对象，也只是一个刚刚出山，就被坑死的文盲罢了。”
“得找一个人，简单问询一下情况。”
“而看那家伙身上的服饰，以及刚才醉汉对其的态度，身份一定不凡。”
“能够知道的信息，一定比普通人多得多。”
“就选他了。”
李邵悄悄跟了上去。
……
一个偏僻的小巷。
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城池最为角落的地方。
人影都没多少。
再多走几步，就是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看着面前熟悉的墙壁。
赵策顿了顿。
“已经巡逻了一遍。”
“该回去了。”
正当他准备转头之时。
忽然。
“别动。”
一道冷漠，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紧接着，便是一个尖锐的事物，顶在腰部。
赵策身体，一下便僵住了。
莫非……那是匕首？
怎么可能？
无声无息间，竟然有人，摸到了自己身后？
道意——
赵策咬了咬牙，一道白色虚像，就要从身上飞出。
但紧接着，让他直冒冷汗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尖锐的事物，往前推了推。
便直接将道意虚像，给压了回去。
能够轻松压制道意的，唯有更高等级的力量。
最起码，也是脉轮境道士！
赵策瞬间放弃了抵抗。
“好汉！”
“大侠！”
“切莫动手！”
“你要我做什么？”
“直说便是。”
“想必你也认出我身上的服饰了吧？”
“紫霜殿的殿卫。”
“要是死在这里，一定会让紫霜殿主大发雷霆。”
李邵哼哼两声，带着古怪笑意，道：“只要乖乖听话，命，就保得住。”
“听话！”
“一定听话！”
赵策连连点头，心底放松了些。
却忽然从鼻尖，闻到一丝臭味。
很像是那种，十多天没有洗澡产生的味道。
这味道，从何而来？
还没等赵策深思，背后之人就忽然抛出了几个问题。
“问几个问题。”
“最好不可说谎。”
“因为我能分辨出，说的是真的，还是谎言。”
“如果全是真的，问完之后，就放你离开。”
“绝不食言。”
“如果其中，说了几句谎话。”
“那就别想安然离开这里了。”
“懂？”
“懂！”
赵策连忙将那个臭味，放在一边。
“我懂！”
“您问吧。”
“听仔细了，第一个问题。”
李邵缓声道：“这里，是哪儿？”
第118章 飞鹤
李邵的问题，有些出乎赵策预料。
“这里，不是紫霜殿吗？”他小心翼翼道，生怕惹恼了背后之人。
沉默了好一会。
赵策有些惶恐。
难道答错了？
但这里不是紫霜殿，还能是哪？
死亡危机压迫下，脑海中，各种念头不断闪过。
“仔细一些。”李邵道。
“什么？”赵策有些不解。
“说的仔细一些。”李邵慢声道。
“……好。”
赵策想了想，道：“这里，是飘雪宗，追风庭，青月府，七星宫，紫霜殿的统治之地……”
宗，庭，府，宫，殿，便是这个星球的地域分级么？
在都青星上，可从未听过这样的。
“说的更细一些。”李邵平静道。
再细？
赵策苦着脸，道：“这里，是飘雪宗，追风庭，青月府，七星宫，紫霜殿，第九号大街……”
“停。”李邵急忙打断他。
“我问的是，这里所在的星域，以及星球。”
赵策沉默了好一会。
他实在想不出来，背后之人，问他这些，到底要做什么。
“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不用想这么多。”李邵淡漠道。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赵策惊诧道。
“你说呢？”李邵笑吟吟道。
他当然不会读心。
不过，眼前的赵策，还是太过稚嫩了。
单凭猜测，就能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好，我说。”
赵策咬了咬牙，道：“这里是苍天星域，飞鹤星！”
“果然如此么……”
李邵轻轻叹息一声。
对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
附身到郭敬身上之后，他就发现，自己与刘长仁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变得若有若无起来。
要不是靠着那团白烟的帮助，恐怕那若有若无的联系都不会有。
这只有一种可能。
要不是有某种事物，阻碍了联系。
就是两方的距离，太过遥远。
而李邵与牙标记者，联系的远近，其实距离的影响因素没有那么大的。
这也是为何，在东泽州风绝谷中，就能远程联系安田州的刘长仁，以及惠岐州的元盛他们。
但即便如此，却仍是联系微弱。
这距离，定然是极为长的。
在这，也终于得到了证实。
都青星，钧天星域。
飞鹤星，苍天星域。
整整隔了两个星域啊！
难怪联系会变得如此微弱。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飞鹤星上的统治阶级，与都青星大为不同。”
“都青星，主要是由王朝统治民众。”
“除了那几个顶尖宗门，比如风绝谷之外，大多数宗门，都只能在王权之下生存。”
“而飞鹤星，却是截然相反。”
“是由宗门，统治民众。”
“甚至还诞生出了，宗，庭，府，宫，殿，这五等行政划分。”
“就是不知，这是全苍天星域，都有的状况。”
“还是只有飞鹤星上，才有的。”
再问询赵策一些问题之后，李邵就停了下来。
“大人。”
赵策咽了口唾沫。
“能放我离开了吧？”
“哦，好。”李邵随口应道。
还没等赵策高兴，脖子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剧痛。
“那家伙言而无信！”
心中闪过，最后这样一道念头之后，便彻底昏厥过去。
李邵扫了一眼周围。
很安静。
平时这里根本没有人来。
这也是为何，他与赵策交谈那么长时间，也都没被打扰的缘故。
将刚才随手从一颗树上折断的树枝扔掉。
微微闭上眼眸。
意识往下沉去。
从大脑，沉至脖颈，最终到达心脏！
不！
那根本不是心脏！
而是被一层血色肉膜，包裹的莫名之物！
意识继续往肉膜内沉去。
里边却是一个赤身之人！
仔细看去，那不正是李邵先前占据的郑季肉身吗？
在某种未知力量之下，早已由七尺之高，变为拳头大小。
血色肉膜之上，还有数百根细细的血管延伸出来。
扎入了赤身之人身上，连同了外边的乞丐肉身。
脉轮轻轻震动，源源不断的灵力，便通过血管，到了外边。
尤其是双腿位置，这才是李邵能够行动的真相。
意识再往前一扑。
赤身之人，便突然睁开眼眸。
漆黑的瞳孔，瞬间转化变成死寂的苍白。
邪炁缓缓涌动起来。
逐渐吞噬周遭一切。
血管，以及肉膜，都逐渐化作白色。
并蔓延到了，最外层的位置。
刺啦！
一根黑纹獠牙，蓦然从乞丐肩膀处弹了出来。
李邵重新睁开眼眸。
拔下獠牙，就往赵策身上一刺。
直到看见，额上出现的黑白钩纹。
李邵这才点头，旋即离去。
但过了没一会，就又重新回来。
在赵策身上，扒拉了一会。
搜出几张票子出来。
转身离去。
再未回来过。
不知过了多久。
赵策缓缓睁开眼眸。
“啊……”
眼前。
是蔚蓝的天空。
意识逐渐清醒过来。
“我没死？”
连忙从地上爬起。
检查了好半天之后，终于确定自己没死。
“虽然身上带着的那几张银票没了。”
赵策深吸一口气。
“但能活着，就是一件好事！”
……
与此同时。
李邵也借着在那几张银票，先是换了一身衣物，然后采买了一车的货物，出了城池。
……
孤狼山。
将货物给了郭敬的爹娘，以及那个郭敬的青梅竹马，叫做小云的家伙。
并乘机吃了一顿烤肉，以及编制了一条草链子。
成功完成了三个执念。
……
燃烧的火焰之前。
李邵扫了一眼周围，旋即便毫不犹豫地迈入火堆。
在郭敬的身体，彻底被烈火舔舐的前一瞬。
心脏中的那道赤身之形，忽然被一团白云包裹，消失不见。
……
灰色世界中。
海上大漩涡，已经消失不见。
“咕噜……”
“咕噜……”
伴随着奇怪的声响，一根白色的桅杆，忽然从海面钻出。
紧接着，一艘黑色的大船蓦然破水而出。
李邵在船长室，看着周围的一切，轻轻点头。
意念微动，白云出现，便又消失在了黑船上。
……
风绝谷。
密室当中。
李邵缓缓睁开眼眸。
“在飞鹤星那边，耽搁了几天。”
“得赶紧出去了。”
稍稍整理了下，便出了密室大门。
刚回自己房间没多久，就听见有人从门外进来。
听脚步声，并不是千秋。
嘎吱——
一道苍老的身影，跨门而入。
第119章 白柳
安田州。
砰！
大门被粗暴打开，门锁都坏了。
刘长仁左右扫视一眼。
两株很大的海棠树，分列左右，结着青涩的小果子，东西两厢房的门前，也各自种着两颗桃木。
总之，在这个院子里，每一种大小摆设，都是二二编制，尽量让它成双成对，也许这里藏着主人的什么吉祥的意念。
“守住门口。”
刘长仁随口吩咐道：“不要让任何人出去。”
“是。”身后，数个身穿拂柳观服饰的男子，齐齐应声道。
刘长仁轻轻点了点头，旋即，便迈步入了院子。
走没几步，就听见右厢房当中，传来了几声细微的声响。
“在那儿么……”
刘长仁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右厢房的大门。
房间最深处。
一个少女正满脸惊恐地缩在角落，嘴唇灰白，全无血色，微微地颤动着，一声尖叫就喊了出来。
“不要过来！”
“我告诉你，我哥可是拂柳观的弟子。”
“他叫沈尹，想必你也听说过这个名字，乃是当代拂柳观观主收的徒弟。”
“你现在速速离开，还来得及。”
“我保证不告诉我哥。”
“如果想对我做些什么。”
“那你的后果，一定非常凄惨。”
“可要想仔细了。”
刘长仁仔细想了想，认真道：“我想仔细了。”
“那好。”
少女大喜。
“现在立刻离开这儿。”
“我沈欣定会遵守诺言，不将这事告诉我哥。”
“……我话还没说完。”
刘长仁慢吞吞道：“我觉得，还是杀了你为好。”
“什么？”
沈欣突然愣住了，不可思议道：“在明知我身份的情况之下，还想要杀我？”
“难道你不怕我哥的报复么？”
“不怕。”
刘长仁理所当然道：“因为，你哥已经死了。”
“怎么可能！”
沈欣气极反笑道：“我哥可是沈尹。”
“观主收的徒弟，实力强大无比。”
“谁能杀他？”
“谁敢杀他？”
刘长仁也不说话，就这么笑着看着她。
沈欣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是你？”
刚才过于惊恐，脑中想的都是怎么逃生。
现在稍稍冷静下来，这才发现，刘长仁的年龄竟是比她还小的样子。
大概在八九岁？
这不由令她想起了一人。
“你是……刘长仁？”
“没错。”
刘长仁笑吟吟道：“看来，你哥也跟你说过，有关我的事情。”
沈欣沉默下来。
有关沈尹，与刘长仁之间的矛盾，他哥老早就告诉过她了。
沈欣还算是有良心的，自是知晓，这事无论怎么说，都是他哥错了。
为此，两人还争论了一番。
如今面对仇敌上门，又有什么理由拒绝人家的复仇呢？
眼见着沈欣，忽然没了声响，刘长仁颇有些无趣地摇摇头。
“说实话。”
“你哥将你藏得很好。”
“要不抓住了他的几个心腹，我永远也不会知晓，沈尹竟然还有一个妹妹在世，而且，就生活在这州城当中。”
“罢了。”
“话也说的差不多，这就送你去见沈尹吧。”
轻轻一抖，一柄钢剑，便滑落手心。
正当刘长仁举起钢剑，正准备了解眼前少女的性命之时。
“你想要知晓……拂柳观古礼的真相么？”
唰！
半截黑发落下。
长剑停在了雪白的脖颈上。
“什么意思？”刘长仁皱眉道。
“字面上的意思。”
皮肤上传来冰凉的触感，沈欣面色有些发白。
“如果放我一马。”
“那么，我便将古礼真相，尽数告知于你。”
言罢，任凭刘长仁如何劝说，都不在开口。
最后，甚至直接闭上了眼眸。
看似很镇定，但娇躯微微颤抖，显然很害怕。
“拂柳观的古礼，规定，生活在观中的弟子，在到达规定的年限之时，如果修为没有达到标准，就会被驱逐出观。”
“此条古礼，对于观中任何人都是适用的。”
“甚至包括观主，以及观主的子女。”
“上代观主焦巳，就是因为想要挑战古礼，而被拉下了观主之位。”
“这条古礼，很是严苛。”
“而且，数百年来，都未曾更改过。”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隐秘不成？”
刘长仁略略思量了下，有了一个决定。
“好。”
“我不会杀你。”
“将古礼的真相，说出来吧。”
“真的？”沈欣连忙睁开眼睛。
“当然。”刘长仁脸色不变，道：“我从不说谎。”
“先将我带出州城，再告诉你。”沈欣果断道：“放心，我也绝对不会食言。”
“好。”
刘长仁伸手抓住少女的手臂，一个用力，拉了起来。
“抓紧了。”
沈欣想起以往，沈尹带着自己出去时候的事情，脸色不由一白，连忙紧紧抓住刘长仁的手臂。
脉轮轻轻震动。
赤色流光隐现。
脉术——无风！
不一会，两人的身影便突兀消失在房间中。
而院外守着的那些拂柳观弟子，还不知两人的消失。
……
州城之外。
一道赤色流光从远处而来，停在了几座不起眼的农舍前。
“好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古礼的真相了吧？”刘长仁冷冷道。
沈欣缓了几口气。
“当然。”
“在此之前，先问一件事。”
“你可知，拂柳观的第一任观主，是谁？”
第一任观主？
“似乎是叫任灵宗的？”刘长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农舍的某个位置。
“没错。”沈欣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任灵宗是怎么创建出拂柳观这一宗门来的？”
从农舍中得到回应，刘长仁顿了顿。
“传闻中，任灵宗原先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夫。”
“再干农活的时候，突然看见一株白柳在风中轻舞。”
“灵光一闪之下，创造出了拂柳观的传承功法。”
“这才有了后来的拂柳观。”
“怎么，难道传闻有误？”
“是的。”沈欣没有否认。
“创出拂柳观功法的，其实并不是任灵宗。”
“而是……那株白柳！”
“这怎么可能。”刘长仁蹙起眉头。
“一株白柳，是如何创出功法传承出来的？”
但想起自己以前，跟随在李邵身边，遇到的那颗感染了邪炁的果子树，又有些不确定起来。
“这都是我哥告诉我的。”沈欣叹了口气。
“而且。”
“还有一件事，无论如何，你也是预料不到的。”
“那就是，那株白柳，并没有死。”
“现在还安然待在拂柳观的某处！”
第220章 围杀
风绝谷。
李邵忽然顿了下。
“郑儿，怎么了？”眼前的老人，第一时间发现了异样。
“没事。”李邵摆了摆手。
“对了，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这话说的，没有事情，爷爷就不能来找你吗？”郑幽公胡子翘了翘。
“呵呵。”李邵笑而不语。
“好吧。”
郑幽公率先败下阵来。
“这次找你，主要是为了谷主轮换一事。”
谷主轮换？
是了。
风绝谷的谷主，是每过十年，就要重新选拔一次的。
距离现任谷主继位，也已经有了大概九年半多。
确实是没多少时间了。
“但是，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么？”李邵很纳闷。
“你难道忘了谷主轮换的规则吗？”郑幽公一屁股坐在房间中，唯一一张椅子上。
“当然没有。”李邵笑了笑。
“风绝谷主的轮换，主要有两个阶段构成。”
“第一阶段，是预备谷主的比赛。”
“参赛者，有两个要求。”
“第一，必须要是风绝谷的弟子。”
“外来者，无论如何，也没有可能参加。”
“第二，实力必须要在祸变境以下。”
“羽衣境，脉轮境，甚至炼意境都可以参加。”
“到达祸变境，就没有资格了。”
“以往有隐藏实力的，被发现之后，结果都很凄惨。”
“大赛结束之后，往往能够选出三到四个预备谷主。”
“此时到达第二阶段——投票。”
“各个脉系都有一票。”
“可以投往任何一个自己看好的预备谷主。”
“当然，弃权也是可以的。”
“然后，根据票数之比，以及第一阶段中，预备谷主的实力排名。”
“长老团决策之后，真正确定下一任谷主。”
“记得挺牢的。”郑幽公满意道。
“那郑儿，你想不想去参加预备谷主的比赛？”
“不想。”李邵脸色不变。
“凭炼意境的修为，去参加预备谷主比赛，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真的不想？”郑幽公有些不甘心。
“真的不想。”李邵平静道。
“那好吧。”郑幽公有些失望。
其实，刚才李邵所说的话，并没有说完整。
谷主轮换的第一阶段，预备谷主的比赛。
强制规定了，每一个脉系，都至少出来一人。
而出来的那人，往往就是这个脉系的脉子了。
拒绝了提议，也意味着拒绝了成为下一任脉子。
也难怪郑幽公会失望。
……
农舍前。
“啪啪啪……”
拍掌声，从树林中传来。
“什么人？”刘长仁拦在了沈欣身前。
“没想到小丫头知道的还挺多。”来人走出树林。
“张仲。”刘长仁平静道：“原来是你。”
“你说沈欣知道的挺多。”
“那么，她所说的，你都知道？”
“当然。”张仲泰然自若道。
“那为何，不告诉我呢？”刘长仁追问道。
“那是因为，他已经被白柳给寄生了。”背后突然传来沈欣的回答。
“寄生？”刘长仁面露警惕之色。
“没错。”张仲笑了笑。
说话间，细小的白色柳枝，就从眼中，耳中，口中，鼻中冒了出来。
转瞬间，就变成了一个怪物。
“怎么可能？”刘长仁有些惊讶。
张仲出来之后，他就借用了元盛的气机能力。
当然，是比不过李邵的。
毕竟，李邵可是将气机能力，用出花样的人，甚至比元盛还要强上数分。
不过，简单地观测一下，还是没有问题的。
气机世界徐徐展开。
一道七彩的流光，代替了张仲的位置。
似乎看着没什么毛病？
“张仲身上，只有一个气机！”
“那几根柳枝的气机，没有出现在气机世界当中！”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就算是康家地下书阁，出现的那团白烟，都是有着气机的。
不过潜入异空间当中，从而隐匿起来罢了。
但看那些肆意舞动的诡异柳枝，怎么看也不像隐匿异空间的样子。
“哈哈……被这幅模样吓到了吧？”
张仲并不知道刘长仁心底所想，自顾自道：“不过，不用担心。”
“既然知道了这事，那么，就让我在你身上种下几根白柳吧。”
说着，特意瞥了一眼前方，却没有看到期待的恐惧神色。
“你恐怕误会了。”刘长仁轻轻摇头。
“我并不觉得害怕。”
“什么？”张仲有些疑惑，但很快理解了对方之一。
随着细微的声响响起，三道陌生的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三个不同的方位。
加上刘长仁原本的位置。
刚好从上下左右，围住了张仲。
“你们是谁？”张仲警惕道。
“你猜。”刘长仁轻笑道。
刘长仁，贾瑶，潘和，高湛四人，几乎同一时间，发动了脉轮。
霸气的赤色流光，向着四周洒下。
“怎么可能？”张仲脸色剧变。
“最低都是中等资质。”
“而且，全都是焚风脉轮。”
“你们是陈长老手下的人？”
“不，不对。”
“陈长老如果拥有你们，早就告诉我了。”
“这么说来……是你！”
张仲转向刘长仁，脸色狠厉。
“你将《焚风》功法，传了出去！”
“上！”刘长仁没有答他的话。
脉术——焚风！
赤色的旋风，忽然涌动起来。
“你们都该死！”
张仲狠狠一咬牙，也发动了脉术。
他所修习的，也是《焚风》。
一时间，一道新生的旋风，便被夹在了四道旋风之间。
起初还能坚持一会，但越来越小。
不到片刻，就缓缓消散。
旋风散去。
露出其中昏迷的张仲身影。
刘长仁缓步走了过去，正想将其抓住之时。
树根白色的柳枝，忽然就从对方体内涌出。
刘长仁警惕地后退几步。
但没想到，柳枝的目标不是他，而是张仲。
“啊——”
惨叫声响起。
刘长仁已经阻止不及了。
一根柳枝，已经直直插入了额头处。
张仲死死瞪着眼睛看着他，却早已失去生命。
刘长仁沉默了一会，转头望向一边的沈欣。
“你说过……会放我离开的？”沈欣咽了口唾沫。
斗战发生太快，根本来不及离开。
“拿下她，问询出关于白柳更多的事情。”李邵的声音，忽然在刘长仁脑海中响起。
“是。”刘长仁轻轻点头，完全没有毁约的羞愧。
第221章 云溪
云溪郡。
灰蒙蒙的天空像一条吸足了水分的棉被，沉甸甸的。
一道白色的影子，缓缓飘了过来。
在灰色的云层之下，很是显眼。
立刻就引起了守城士卒注意。
“那是什么？”一个士卒指了指白影。
“我看看。”同伴仰起头，不确定道：“看着，像是一个大雁？”
“大雁？有这么大的么？”士卒露出好奇之色。
“不对。”同伴脸色突变。
“白色大雁背上，还站着两个人。”
“是白瞳人来袭！”
话音刚落。
“咔嚓……”
“咔嚓……”
郡城前方。
近百棵树木，几乎同一时间断裂。
一大批举止异样的身影，踏过断木，走了出来。
大多都是人形。
也有一些野猪，老虎等动物，夹在其中。
原本互为天敌的两种生命，竟然没有争斗起来。
规规矩矩地行进。
但无论是人，还是其他野兽，都有一个相似的特征。
那就是脑袋上，顶着的一双苍白竖瞳。
它们，都是白瞳兽！
“白瞳兽潮！”士卒吓得长剑都掉了。
“你在这里守着。”
旁边的同伴一溜烟跑了。
“我去通知郡守大人。”
等士卒反应过来，却连同伴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
士卒捡起长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
回忆起教头说过的话。
“无智的白瞳兽，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成群出现的。”
“但也有例外。”
“那便是将级白瞳兽的能力，将令！”
“发动之后，就能强行征召一定范围之内的所有白瞳兽。”
“只要没到将级，都逃脱不了将令影响。”
“这便是白瞳兽潮，形成的真相。”
士卒眼底重新燃起火焰。
“虽然我云溪郡地处偏僻，民众稀少。”
“但是，好歹也是一座郡城。”
“郡守大人的修为，也已到达羽衣境。”
“对付一些将级白瞳兽，还是手到擒来的。”
士卒挺起腰板。
……
白色斑雁上。
元盛站在左边。
在他右手侧，站着一个呆呆的青年，挂着一根粗糙的白木手杖，瞪着两只呆滞的眼睛，两条眉毛间，有三道深深的川字纹。
此人叫做班固，男爵级，也是张温的弟子，元盛的师兄之一。
听说在被邪炁侵染之前，曾是一名有名的木匠。
成了白瞳人之后，也还带有木匠的一些习惯。
比如长时间的走神。
“师兄，我们到达云溪郡了。”
“啊！”班固呆滞看向元盛。
“师兄，到达云溪郡了。”元盛耐着性子，重复了一遍。
“哦……”班固眼神，逐渐明亮起来。
向下望了一眼。
一座破旧的郡城，伫立在大地之上。
班固摸了摸白木手杖。
“师父在跟随秦大人一道去往东豫州之前，给我下了任务，要我带师弟先去体验一下灭城的感觉。”
“为此，我特意选了云溪郡。”
“这个郡城，是东豫州中最为孱弱的一个郡。”
“城中只有郡守一人，拥有羽衣境修为。”
“除此之外，修为最高的，也不过脉轮境中期罢了。”
“正好可以用来给你示范一下。”
“我明白。”元盛脸色不变。
“我就站在一边。”
“师兄平时怎么做的，现在就怎么做。”
“当我不存在就行。”
“那行。”班固出了一口气。
无论是邪炁感染之前，还是邪炁感染之后，都没有教导别人的经验。
如今元盛这句话，正符合班固的预想。
……
城门上。
一个穿着郡守府的黑脸男人，急匆匆走了上来，他的脸很黑很瘦，可是也很硬，一些杂乱无章的胡子遮住了嘴，但一对眼却极亮，亮的有力。
“果真是白瞳兽潮！”
只扫了一眼，便快速做出决断。
“步将军何在？”
“属下在。”一个胖乎乎的，带着些许书生气，一看就知性格温和敦厚的男人，从背后走了出来。
“调集一半……不！”
云溪郡守迟疑了下。
“调集九成士卒，到城门这儿，对抗白瞳兽潮！”
“余下一成士卒，分布到郡城各处。”
“如果有人乘机作乱，直接拿下。”
“胆敢违抗的，无论是谁，照杀无误。”
“是。”步将军一抱拳，旋即转身下了城门。
……
“这个云溪郡守，还算有点脑子。”
班固轻轻摇头。
“不过，他也太过小看我们了。”
“师弟。”
“接下来，就让你看一眼，我们‘蛰’制造出来的战争兵器！”
战争兵器？
元盛有些疑惑。
“你看下边。”
顺着班固手指所指方位看去，顿时发现白瞳兽潮当中的一些异样。
“那里，似乎空开了一圈？”
元盛凝神看去。
空圈当中站着一个少年，齐齐整整的脸上，线条的纯粹，就像画像一样，合于理想，乳白的皮肤，映着淡淡的阳光，好比一面镜子，腮帮上细腻的色调，仿佛是用画笔调出来的。
完美！
无缺！
这是心底产生的第一印象。
“那人，便是战争兵器？”
元盛想了想，开启了能力。
气机世界徐徐展开。
一道奇妙的气机，代替了完美少年的位置。
皎洁的月光，如同洒向大地的水银，薄薄的青雾，在月面渐渐升起，圆内斑斑驳驳，花影迷离。
这道气机，很不对劲！
似乎……是残缺的？
元盛脸色，渐渐严肃起来。
“师兄，为何他会被称作战争兵器？”
“这个问题，接下来你仔细观察，就能知晓。”
班固打了一个哑谜。
“师兄就不多透露了。”
……
底下。
完美少年似乎接收到了什么命令，眼神亮了亮。
白色骨液如流水一般，从身体各处喷涌而出。
瞬息间，就覆盖了周围一大片区域。
陷入骨液的白瞳兽，脚步便逐渐慢了下来。
直到最后，完全停滞。
就像被蛛网网住的昆虫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很快，一大片白瞳兽，就都停了下来。
少年身上的骨液，也终于停止了流淌。
转而以少年为中心，缓缓收缩起来。
不到一会。
一只以无数白瞳兽为身体的恐怖巨兽，蓦然出现！
仅仅是站着，就比云溪郡城的城墙，都要高上一丈！
第222章 黑甲
“轰……”
“轰……”
巨兽缓慢迈动脚步，向着郡城进发。
在身后，留下一串深陷的脚印。
有躲闪不及的白瞳兽，直接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团血污。
“原来如此。”元盛有些恍然。
少年身上的气机，是不完整的。
而不完整的气机，就有着想要变成完整的趋势。
这才形成了那种诡异的能力。
以将铠，包裹周遭无数白瞳兽，形成的超大巨兽。
“果真是当之无愧的战争兵器！”
……
城门。
现场突然沉默下来。
安静的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可清晰听闻。
云溪郡守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感，脸色阴沉无比。
“这是……破城将铠！”
“‘蛰’组织，专门为了战争，研制出来的兵器。”
“或许实力不怎么强大。”
“但如果没人阻拦，一个拥有破城将铠的白瞳兽，就足以破开一座郡城，不，一座州城的防御！”
“故名破城将铠。”
“这个战争兵器，不会单独出现。”
“在它身边，一定跟着一位封爵级的白瞳兽。”
云溪郡守用力捏紧了拳头。
“没办法了。”
“只好祈祷，跟在这只破城将铠身边的，只是一个最弱的封爵级。”
“这样，我才有着可能拦住……”
数百枚赤色翎羽，于周身浮现。
云溪郡守踏前一步，化作一道赤色流光袭向巨兽。
一道血色流光，却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云溪郡守。
正是从斑雁身上下来的班固！
……
班固的实力，是在男爵级中期。
换算到道士，就是羽衣境中期的修为。
比之云溪郡守，还要强上一筹。
只用了不到十招，就将其毙于掌下。
而那只由破城将铠，凝聚形成的巨兽，乘着两人斗战的时候，也轻松将郡城的城门击毁，悠然踏入城内。
在其中绕了几圈，将郡城摧毁大半之后，这才解体，化为散落一地的白瞳兽。
元盛的视线，一直是盯着破城将铠的。
发现巨兽解体之后，只有破城将铠还有生命气息。
其他白瞳兽，都已经没有了气机。
显然都是死了。
“一次性的么……”
元盛摇摇头。
“咦？”
眼角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那是……”
望向郡城一角。
白瞳兽潮当中，一道奇特的身影，吸引了元盛注意，那家伙瘦得好像个大蚂蚱似的，腿特别长，好像一步就能跳在楼下，再一步就能从楼下跳到楼上，应该特别灵便。
但是，与身材不符的是，这家伙竟然在郡城中，慢悠悠行进着。
比起旁边一个残了半条腿的白瞳老人，速度都要慢上一些。
“那家伙有问题。”
“也是‘蛰’的战争兵器吗？”
“可为何刚才没有现身？”
再次打开气机世界。
一道颇有些熟悉的气机，出现在了眼前。
满个昏暗的窟窿，又骤然亮了一下，闪过一条曲折的虹，鲜红赛过霞光，又像一朵耀眼的玫瑰，穿在一支金箭上迅速的冲刺了一下。
“师弟，看什么呢？”
元盛回过神来，这才发现班固已经回来了。
呼吸依旧那般稳定。
除了衣服上多出了几滴血渍，再也没有其余变化。
似乎对他来说，击杀云溪郡守，只是一件再为轻松不过的事情一般。
“师兄。”
元盛也不客气，指了指底下那个长腿身影。
“那家伙也有些不对劲。”
“也是我们‘蛰’研制出来战争兵器么？”
“怎么可能。”班固随口道。
“师父这次只给了破城将铠，这一具战争兵器罢了。”
“我看看你说的到底是谁……”
待看清元盛所指的身影，班固不由挠了挠脸颊。
“哦，你是说那些家伙啊？”
“不是战争兵器，也不归我们管理。”
“他们只属于慕容忠大人。”
“有时会混杂在白瞳兽潮当中，一起进入那些城池。”
“暗地里，我们将其称作……黑甲军！”
黑甲军？
元盛微微眯起眼眸。
底下。
那个长腿的身影，刚刚走入一间院落，就遭到旁侧一个炼意境道士的突袭。
就在老虎虚像，就要扑中之时，他忽然动了。
脸上，黑色的骨液瞬间渗出，化作一张黑色面甲。
轻轻一拳推出，老虎虚像就彻底破碎开来。
“不过，你不用担心。”班固将白木手杖重新放回腰上。
“那些黑甲军，并不会妨碍到我们。”
“将他们无视即可。”
“那师兄，你知道那些黑甲军的目的是什么吗？”元盛好奇道。
“不是很清楚。”班固轻轻摇头，道：“不过，我推测，他们是来监督我们的吧？”
“监督么……”元盛若有所思地按了按额头。
“先生，你怎么看？”
“那些黑甲军，显然不像班固所说的那么简单。”李邵的声音，突兀从脑海中响起。
“现在看他们的行动，比起监督，我感觉，更像是在……寻找？”
“或许，他们是在寻找某个东西？”
“你以后也多将注意力，放在那些黑甲军身上吧。”
“是，先生。”元盛恭声道。
……
康家驻地。
地下书阁。
楚君再一次随着康鸿，到了这里。
看了一眼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最后将视线放在了前面康鸿的背影上。
“康鸿。”
“你能不能告诉我，上次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何我会突然昏迷倒地？”
“还有，你又为何要让我到在这儿来？”
“你确定要知道吗？”
康鸿的脚步不停。
“知道的越多，对你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
楚君不由沉默了起来，也没继续提问。
虽然心中很是好奇，但生命才是被他放在第一位的。
……
旧书阁。
“到了。”康鸿停下脚步。
“去吧。”
楚君看着新旧书阁的交界处，缓缓吸了一口气，迈出了脚步。
就在刚刚踏入旧书阁的一瞬间，那团诡秘的白烟，就又从空气当中，直接浮现了出来。
但与此同时，楚君的眼神以及气质也是大变。
黑色的简陋羽衣，瞬间披挂而上。
将白烟引领到了本体那边。
片刻后。
仿佛从虚无当中，直接冒出来的白烟，逐渐变得稀薄了许多。
直到最后，不再出现未知。
李邵长出一口气。
“终于将旧书阁的白烟吸纳完了。”
“在将楚君体内的那些白烟吸取，就大功告成了。”
第223章 梦海
楚君被康鸿找到后不久，就被暗中种下了牙。
生死完全易手于人。
李邵稍加控制之下，轻易便将其体内剩余白烟提取而出，传送到了本体这边。
……
风绝谷。
“旧书阁中潜藏的白烟，现已全部汇聚到了我身上。”李邵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并无多少喜色。
“但即便如此，得到的传承，仍然缺漏大半。”
“不，准确来说，缺漏了近乎九成。”
“只有一成，勉强称得上完整。”
对这个结果，他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之前已经有过推测了。
事情得从那天说起，楚君一步踏入旧书阁，吸引出了白烟。
随后李邵意识降临，本想借助羽衣隔绝之力，研究一下白烟。
心里算盘打得哐当响，念着就算研究失败，也不可能产生什么严重后果。
毕竟站在那里的，不是他的本体。
但万万没想到，白烟竟然能够蔓延进入虚无桥梁。
直接到了本体那边。
李邵当时差点就要放弃躯体，在寻一个肉身了。
不过最后，还是保持躯体不变。
原因有二。
一是对寄身面具的本质有信心。
白烟表现足以称得上是玄妙，但实质上的位阶，比起寄身面具来，还是差了一大截的。
二是接收到了一些从白烟当中，发送出来的信息流。
“后来者。”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来自哪个星域，无论你生活在哪个纪元。”
“得到了我的传承，你之后的人生轨迹，必然会发生改变。”
“记住，我的名字是……”
之后的信息流，便戛然而止。
没错，旧书阁当中隐藏的白烟，其实是某个未知传承的一部分。
当然，是残缺的。
“至于完整传承在哪儿，我也有一些推测。”李邵按了按太阳穴。
“前些日子，我曾借助康鸿，问询过那些康家长老，有关游高祖的一些事情。”
“他们说，游高祖曾经患有失眠症。”
“一旦入睡，就会不间断地做噩梦。”
“睡眠质量极差。”
“就算睡了一整天，精神状态也很萎靡。”
“后来的话，就是传闻翟家先祖出手。”
“治好了游高祖的失眠症。”
“这才有了后来大游王朝的建立。”
“但是，我也从中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地方。”
一本放在康家书阁当中的古籍记载，游高祖患有失眠症之后，也接连找寻了多个医师看病。
用尽浑身解数，也没有半点效用。
最后找的，就是翟家先祖了。
治病方案，其实也与之前几个医师一般无二。
都是使用凝神静心之药方。
那为何别的医师用那个药方，就没用。
翟家先祖一用，游高祖就好了呢？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可能。
那失眠症，根本不是翟家先祖，以及那个凝神药方治好的？
而且，在这个治病过程中，似乎还遗漏了一人。
那个从天外而来的星使！
不同于都青星。
从河始星区而来的星使，实力足以吊打都青星上的所有人。
以他实力，治疗一个小小的失眠症，恐怕只是举手之劳吧？
那为何没有动手？
如此，真相就很明显了。
失眠症，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病症。
而是那个未知传承，找寻上了当初的游高祖。
随后，星使发现了游高祖。
起了贪念。
把传承拿走之后，作为代价，便将游高祖从一个普通商贩，扶持成为一个强横帝国之主。
恐怕这才是当初游高祖崛起的真相。
大游，也不是当初那位星使，随便从星球上拉来一人建立起来。
但传承并没有被全部拿走。
或者说，还有一小部分传承，侥幸逃脱出来。
隐藏到了附近一个区域。
而那个区域，恰好就是康家的旧书阁。
当初游高祖住的房子，与康家先祖的住宅，并不算远。
逃窜到旧书阁，也是很有可能的。
那位星使，恐怕最后也没找到残缺传承所在位置。
最后只好无奈离去。
而残缺传承在旧书阁待了数百年之后，某一日，上方忽然裂开一道口子，落下来了一个孩童。
正是楚君！
他的存在，促使传承从隐匿状态，变得活跃起来。
并想要将楚君，作为传承对象。
但可惜，楚君爷爷发现自家地面与康家书阁相连通之后，便趁夜把那块缺口堵上，并带着楚君离开了郡城。
距离太远，白烟只能一直待在旧书阁中。
而康鸿，因为小时候曾与楚君一起玩耍，可能沾染上了一些楚君的气息，从而被白烟盯上。
这就是他小时候，为何会以为自己遇到‘鬼怪’的原因所在了。
“看来，完整传承是不用妄想了。”李邵不禁摇了摇头。
“不过，就算是残缺到只剩一成的传承，也有很大的价值！”
白烟传承的名字，因为残缺的缘故，尚是未知。
不过，李邵可以断定，那并非是道士，而是另一种超凡传承。
原因也很简单。
没有哪个道士传承，会不领悟道意，不凝聚脉轮，不修习灵力，反而在身上开一个洞口出来的！
没错，说的就是李邵胸膛上出现的洞口。
此洞口，还有另外两个事物，在白烟传承中幸运地留存了一些资料。
胸膛出现的洞口，唤作——虚洞！
灰色世界的名字，称作——梦海！
诡异航行的船只，叫做——渡船！
三者，各有其能力。
首先。
虚洞的能力，便是连通梦海。
而梦海，本质上来说，是宇宙当中，无数生命体产生的梦境，汇聚到了一处，形成的无限海洋。
一般来说，真实世界的事物，是无有可能进入到梦海当中的。
这就不得不提一下最后的渡船。
黑色渡船，其实是一个介于真实与虚妄当中的神秘存在。
拥有携带真实世界的生命，进行梦海航行的能力。
至于李邵航行之时，出现的海上大漩涡？
那其实是有生命体，在临死之前产生的死亡之梦的变化而成。
一般来说，诞生了死亡之梦的生命体，往往都能产生魂籽。
这便是当初渡船会驶向海上大漩涡的缘故。
并不是渡船自动航行，而是被待在船上的李邵所影响。
……
“咦？”李邵挑了挑眉。
“飞鹤星的那个标记者有异变……”
第224章 阵师
飞鹤星。
紫霜殿统治的城池中。
街角。
三个身着殿卫服饰的男子，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
“我不行了。”一个殿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的脸胖得像一个圆球，下巴的肉往下垂着，使人担心这肉随时可以掉下来。
“我也不行了。”旁边的另一个殿卫也停了下来，双手撑住膝盖，不住喘息着。
“休息一会吧。”赵策累的满身是汗，右手撑住旁边的一块赤红柱子，眼睛却警惕地前方扫视。
“赵策，有找到那个盗匪吗？”那个脸很胖的殿卫问道。
“没有。”赵策眉头微微皱起。
“我在跑出街角的时候，就一直有注意观察。”
“但连对方的影子，都没发现。”
“这跑的也忒快了吧！”另一个殿卫不由露出苦笑。
“唉，对了，刚才只顾着追击，赵策你只说那家伙是盗匪，那他究竟犯了什么事情啊？”眼见着追击无路，胖脸殿卫也不急着起身了。
“那个盗匪，名字叫做伏光。”赵策随口道：“听说他偷了黄沙殿统治城市中的某个宝物，因此被我飘雪宗通缉。”
“宝物？什么宝物？”胖脸殿卫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也不知。”赵策脸色不变，“不过，有小道消息称，那应该是一个罗盘。”
“这算什么宝物。”胖脸殿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难道那块罗盘上，镶嵌了黄金宝玉不成？”
“说不准。”赵策耸了耸肩。
“好了，现在也追丢了伏光的踪影，也不知道他往哪个方位去了，你们俩就先回紫霜殿，将这事告知殿卫大人吧。”
“那赵策你呢？”胖脸殿卫一个鲤鱼打滚起身。
“我在仔细找找。”赵策摸了摸腰中的长剑。
自从上回被李邵阴了之后，吸取了教训，每次出行，都会带上一柄长剑护身。
“那行。”胖脸殿卫拉着旁边的同伴，就往紫霜殿而去。
作为赵策的朋友，胖脸殿卫自认为对赵策，也有一定了解。
在他爹的影响之下，不管他愿不愿意，从小赵策就被灌输了成为宫侍，光宗耀祖的理念。
而抓住一个通缉的盗匪，虽然不至于一步成为宫侍，但也能少走好几步路了。
“那家伙，究竟跑到哪儿去了？”赵策不露声色地打量着前方。
“从街角出来之前，我们三人与伏光的距离，大概只有十丈之远。”
“出来之后，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短时间内，能跑到哪儿去？”
“如果说，之前就拥有此等速度的话，早就甩开我们了吧？”
赵策眼神越来越亮。
“会不会有一种可能，他并没有逃跑，而是……躲藏起来了！”
“那会躲在哪儿了呢？”
赵策悄悄地溜了一眼周遭的事物。
很快，视线便集中到了某个建筑上。
太阳光透过了那一排帘子，把厢房的前半间染上了黑白的条纹，稍微有点风，帘子轻轻地摆动，那条纹似的光影也像水流一般在室内的家具上动荡，幻成了新奇的黑白图案。
“最有可能的，就在那个房间里边。”
赵策缓慢向着厢房，移动脚步。
“嘎吱——”
房门，缓缓旋了开来。
左右扫视一眼。
“没人？”
但却也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地迈进了房间当中。
“这是……脚印！”
很快，前方地面上的一排浅浅的脚印，便映入眼帘。
赵策脸色剧变，突然发现自己漏掉了某个位置。
“顶上！”
来不及细想，一个前扑加一个翻身，闪离了原来位置。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道身影突然从上方落下。
如果动作再慢一步，恐怕就要被压了个严实。
赵策抬眼看去，首先观察到的，便是那一双少了两只右手指的手，食指和中指就像被什么东西割去似的，整整地割去了两个指节。
剩余八个又粗又短的指头，微微地弯曲着，从指头到掌心，到掌根，到处布满老茧，仿佛套上了鳞状甲壳。
再往上看去，则是一个熟悉的面容。
“伏光！”
“果然是你。”
赵策面色凝重，抽出了长剑。
“现在，你逃不了了。”
“乖乖束手就擒，免得受皮肉之苦。”
“紫霜殿卫，你未免太过傲慢了。”伏光面色不变，手掌往胸上一抹，一块看着毫不起眼的罗盘，就出现在了他的掌中。
“如果你与另外两个殿卫一齐进来，我还会惧怕上几分。”
“但你有你一人，呵呵……”
伏光脸上冷笑一声。
“那就留在这里吧！”
手掌轻轻捏紧。
也不见有其他动作，罗盘一侧蓦然出现了会走的彩虹，投往半空数十尺，其沫如散珠淡雾，璀璨夺目，七色辉映，灿烂如蝴蝶舞动。
“什么？”赵策瞪大了眼眸。
“祸变境道士？”
“不对！”
“如果伏光拥有祸变境的力量，那追击的时候，我们三人早就亡了！”
“既然不是祸变境道士，却拥有此等玄妙力量。”
“是……传闻当中的阵师！”
在飞鹤星上，超凡力量的掌控者，除了道士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阵师。
道士的数量占据了近乎七成，而阵师的数量也有三成左右。
不可小觑。
不过，一般情况下，小的城市中是不大可能会出现阵师这种超凡人群的。
这与他们的修炼方式有关。
阵师的修行，需要拥有大量的资源堆砌。
比起道士来，起步就要难上许多。
不过，之后的路途，只要拥有资源，却比一般的道士之路，还要好走上许多。
那些不差钱的人士，往往就喜欢修行阵师之道。
但紫霜殿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小的偏僻城市，也能出现阵师？
这是赵策从未预料到的。
也根本不知道如何抵抗。
“完了。”
赵策脑海当中一片空白。
“这次死定了。”
但好在，有一人并不愿意他就这样死去。
虚无的桥梁，在白烟的辅助之下，迅速扩大了数倍，联系也增强了数倍。
青色的流光闪烁而下，在赵策体外，瞬间披上了一层简易的羽衣！
第125章 许超
拂柳观。
走廊。
刘长仁从不远处走了进来。
“刘师兄！”
“刘师兄！”
“……”
两侧的人连忙避让开来，同时口称师兄。
看着一个与自家老爹差不多年纪的男人，对着自己叫师兄，刘长仁一开始还有些腻歪，但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
“嗯。”微微颔首，以示回应，同时脚步不停，不一会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
行至无人之处，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距离围杀张仲，过去好些天了。”
“陈良除了问询知不知晓张仲的行踪之外，再没召见过我，也没下令执法队抓拿。”
“这么来看，他们应是不知张仲是被我逼死的。”
“而且，若生敌意，气机显化，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焦巳与陈良显化气机，都是正常，没有发生太大变化。”
“完美佐证了这一点。”
刘长仁看向一个位置。
“那接下来，就要去找沈欣口中的那个家伙了……”
……
后厨。
“许师傅，这车萝卜放哪儿啊？”一个身材瘦小的农人喊道。
“放在从左往右数的第三间房间！”一个穿着厨师服的男人指了指。
“好。”农人将整车萝卜卸了下来。
许师傅走了过来，随手从萝卜堆中捡了一根出来。
“这萝卜又大又红，分量也有，不错。”许师傅掂了掂手。
“那是自然。”
农人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露出自信的笑容。
“俺天天往萝卜田里跑，浇水又施肥的，质量不好才怪。”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嘛。”说着，许师傅掏出几块银两。
“这是买萝卜的钱，可要数好了。”
“我相信许师傅。”
农人随手接过，看也不看，直接揣进裤兜里去了。
“既然萝卜送到，家里也还有事，就不在这久留了。”
“许师傅，再见！”
“再见。”许师傅摆了摆手。
“你，就是许超？”忽然，一道陌生的嗓音响起。
“对，我就是。”许师傅转过头来，看向刘长仁，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一片淡然。
“你是？”
刘长仁回想起农舍之中，威逼利诱之下，沈欣道出的那几句话。
……
“我所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如果想知道更多，可以去问拂柳观中，一个叫做许超的人。”沈欣苦着脸道。
“许超？那是何人？”刘长仁轻声问道。
“一个厨子。”沈欣神色也有些奇怪。
……
“我叫刘长仁，想必你也听过我的名字。”刘长仁回过神来。
“原来是刘师兄。”许超恭敬行了一礼。
“就是不知师兄找寻许某，有什么事情吗？”
“饭菜不合口味？”
“那师兄不妨说出自己的要求来，许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一定尽力满足！”
“不……是的。”刘长仁刚要否认，就见着一个打下手的伙夫从厨房中走了出来，连忙改口：“我觉得，你做的菜，味道都太过寡淡。”
“那师兄喜欢什么口味的？”许超皱眉问道。
“我喜欢吃辣。”刘长仁轻声道：“希望下次给我做的饭菜中，能多一些辣味。”
“辣味么？”许超轻轻点头，道：“没问题，刚好，还有一串新鲜辣椒没有用完，等下就给师兄的饭菜用上。”
“嗯。”刘长仁平静道：“那我就不打扰许师傅做菜，先离开了。”
“师兄慢走。”许超恭敬地弯了弯腰。
直到行至许超看不见的地方，刘长仁这才停了下来。
“后厨那边太多人了，人多眼杂的，不适合问问题。”
“还是等许超回家之后，去他家里问询吧。”
刘长仁本想就此离开，却忽然想起许超刚才的一举一动。
恭敬。
充满礼数。
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违和感在哪儿？
“发现异常了么？”李邵的声音，忽然在脑海中响起。
“先生，你来了。”刘长仁一惊。
“嗯，刚来不久。”李邵悠然道。
“回想一下，刚才走廊中遇见的拂柳观弟子。”
“再将他们与那个厨师对比，你就能发现，那家伙实在过于平静，表现出来的礼仪姿态，才会那般完美无缺。”
“对，就是这个！”刘长仁有些恍然。
“那个厨师，到底是何身份，给我仔细说一下。”李邵轻声道。
“那个厨师的名字，叫做许超。”刘长仁回忆着这段时间以来，打听到的情报。
“他爹，他爷爷，他太爷爷，以及往上好几代，都是拂柳观专门聘用的厨子。”
“他们许家已经将拂柳观厨师这个位子，传承下来了。”
“严格来说，他并不是拂柳观的弟子。”
“故而不受古礼的约束。”
“但也无法修行，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当然，这是拂柳观弟子普遍的看法。”
“而沈欣曾经交代，说许超可能知晓有关古礼的一些线索，之前还认为可信度不高，但现在来看，恐怕她并未说谎。”
“那么，你进入气机世界，去看上一眼。”李邵吩咐道：“人会说谎，但气机不会。”
“是。”刘长仁轻轻点头。
气机世界，徐徐展开。
一个小谭，外加一个沉重古朴的身影，代替了己方位置。
而在后厨位置，一块巨大的青石气机蓦然出现，形状恰似一个巨大的乌龟，四只腿粗细长短一点不差，一个大脖子伸向半空，仰天怒吼。
刘长仁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羽衣境？”
依据青石气机的磅礴程度，的确是羽衣境道士无疑。
但如果许超，真的就是羽衣境道士的话，为何之前从没有人发现过呢？
“他用了某些秘法，遮掩了自身的修为。”李邵平缓道。
“这从气机上边就能看得出来。”
“原始气机应该就是一只巨龟，现在修为被封印，所以巨龟就变成了青石。”
“如果我估计不差，这个许超，应该与那个下台的魏洛有着某些关系。”
“那先生，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刘长仁出了口气道。
“如果没有发现许超的真实修为，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李邵问道。
“去他家。”刘长仁想了想。
“那计划不变，接下来也去他家。”李邵沉声道。
“可是他的修为？”刘长仁有些担心。
“放心，必要时刻，我会出手。”李邵淡声道。
第126章 旧观
安田州。
“呼，终于忙活完了。”一个伙夫疲倦道：“那许师傅，我就先走了。”
“走吧。”
虽然也是忙活了一天，可许超脸上，只带有轻微的疲惫，与旁边几个伙夫的精神状态大不一样。
“记得明天早上准时到就行。”
“那是当然。”
好在其他几个伙夫，与许超也相处久了，除了一开始的惊诧之外，现在已经完全习以为常了。
只是在有些时候感叹，许超的体质非凡罢了。
待那几个伙夫离开，许超将后厨当中的工具，简单整理了下，便也慢悠悠地离开了。
……
夕阳的光线，把湖水染得斑驳陆离，微风轻拂，天湖泛起一圈圈涟漪，拖起无数光带，恰似一条条素娟在水面飘动。
许超从湖边经过，来到一座毫不起眼的院落之前。
“嘎吱——”
刚刚踏入大门，就从旁边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师傅，你终于回来了。”刘长仁从角落处走了出来。
“原来是刘师兄。”许超有些意外。
“怎么找到我家里来了？”
“还是因为饭菜的问题吗？”
“可是不对啊，我明明按照要求，在你的饭菜当中，多加了几块辣椒，辣味应该也是有了吧……”
“不，不是因为饭菜的问题。”刘长仁平静道。
“那是因为什么？”许超挑眉道。
“只是我有一些问题，想来问询许师傅罢了。”刘长仁道。
“什么问题，刘师兄尽管问就是。”许超豪爽地一挥手臂。
“许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希望如此。”刘长仁嘴角勾了勾。
“我的问题，就是……”
“关于古礼的事情，你究竟知道多少？”
“……”许超没有说话。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起来。
院子外，几个孩童在一起嬉闹玩耍的声音，隐隐传入。
“果然，我的身份，还是暴露了么。”许超忽然叹息一声。
背脊一挺，整个人的气息顿时大变。
脸庞是红而开展，长眉长须还都很黑，头发可是有些白了，大眼睛，因为上了年纪，眼皮下松松地耷拉着半圆的肉口袋，口袋上有些灰红的横纹，颇有神威，鼻子不高，可是宽，鼻孔向外撑着，身量高，手脚都很大。
背部直直挺立着，就好似座小山儿，庄严，硬朗，高傲！
而在气机世界当中。
那只青石乌龟，也随之动了起来。
全身上下，忽然裂开无数道的裂纹。
一只浑身赤黑的巨龟，奋力挣脱石膜的束缚，真真正正展现出来所有的力量出来！
“是沈尹临死之前告诉你的吧？”许超淡声道，并没有因为被识破身份，而恼羞成怒。
或许也是因为，对自己的修为有着信心。
相信就算被发现，也能安然逃出生天。
“算是吧。”刘长仁没有否认。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关于古礼的真相了吧？”
“……”又是一阵沉默。
许超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什么真假？”刘长仁疑惑道：“如果我知道了，还有来问你干什么？”
“焦巳他们竟然没有告诉你这些。”许超瞪大了眼睛，上下扫视了刘长仁一圈，啧啧有声：“有趣，真是有趣！”
刘长仁没有说话，脸色淡然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打量。
“没意思。”没从刘长仁脸上，看到想看的神色，许超轻声嘟囔了句。
“好吧，竟然你想知道真相，那我便告诉你。”许超深呼一口气，神色也变得认真起来。
“古礼的存在，其实是为了那些被逐出拂柳观的弟子考虑！”
“为何会如此？”刘长仁问道。
“竟然你会找我问询古礼一事，那么，想必也是知晓了，拂柳观的创建者，并非是人，而是一颗白柳吧？”许超话锋一转。
“是不是很好奇，一颗白柳，又是如何创造出拂柳观出来的？”
“没错，你知道？”刘长仁轻轻点头。
“我也不知道。”许超恶趣味地笑了笑。
“不过，我能肯定的是，那颗白柳，绝对不是什么好物。”
“当初创建拂柳观，也绝对有其自身的缘由所在。”
“后来的话，就是那株白柳的目的，被一些拂柳观的长老与弟子发现了。”
“于是，他们便暗中联合起来，于某一日突然发起反抗，将那株白柳封印。”
“而那个地方，就是旧观所在的位置！”
“现在的拂柳观，其实是在旧观的基础之上，重新建立起来的。”
“那些反抗者的首领，便是第二任拂柳观观主。”
“他先假借白柳之名，将古礼写到了拂柳观的宗门规定当中。”
“随后便这么一直实行了下来。”
说到这儿，许超便停了下来。
“然后呢？”刘长仁问道。
“没了。”许超轻轻摇头，道：“我所知道的，其实也只有这些。”
“如果你想知晓更多古礼的事情，我向你推荐一人。”
“是谁？”刘长仁心中有了某个预感。
“潘洛。”许超道出一个人名。
……
风绝谷。
唐元居住的房间当中。
一桌子的饭菜，将直径两米的圆桌面，摆了个满满当当，轮荤腥，鸡鸭鱼肉都有，轮素菜，青椒，白菜齐全，那黄花鱼炸得又黄又脆，昂首翘尾，似在汤汁中游泳，那鸡鸭烤的焦黄溜光，蜷缩在白花瓷盘里，闪着琥珀般的光泽，桌上红的，黄的，绿的，琳琅满目。
不过，饭菜这么多，鼻中能闻见的，却只有浓重的药材气息，直接将所有香味，都给压了下去。
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所谓的那些饭菜当中，其实还有一些药材，掩盖在了其中。
这，是一道药膳！
“吃吧。”郑幽公示意道。
“是。”唐元轻轻点头。
随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入嘴。
虽然外表看去很靓，但吃到嘴里，一股子药材特有的苦味，就掩盖不住了。
“可要全部吃下去，不能浪费。”郑幽公在一边提醒道。
唐元强忍着，又夹了几片入嘴。
终于感受到了某些变化发生。
第127章 五级
“感觉如何？”郑幽公笑吟吟道。
唐元坦然道：“血池灵力的性质，似乎变得活泼了些，灵动不少，运行速度也加快许多。”
“师尊，这桌药膳，到底是？”
“哈哈……”郑幽公也不打哑谜，直接揭晓答案：“这是我蛇风一脉特有的药膳。”
“外层那些鸡鸭鱼肉，瓜果蔬菜，都不过是骗人耳目，外加给药膳增色罢了。”
“起到关键作用的，还是其中隐藏的蛇肉。”
“给你看看。”
郑幽公随手拿起筷子，将一只黄瓜划拉开。
绿色的黄瓜肉分列两侧，几片白嫩的肉片埋在中间。
“这就是药膳的关键——风蛇肉！”
“风蛇，是一种只生活在特殊林地的蛇类。”
“有毒，毒性极其剧烈，普通人被咬了一口，基本上救不回来了。”
“外披青色细鳞，虽然没有长脚，但移动很快。”
“一个眨眼的功夫，就能从熟练的捕蛇人眼皮底下溜走。”
“有若风一般，故称风蛇。”
“蛇风一脉的祖师，偶然之间，找到了一种利用风蛇制作药膳的方法。”
“食用风蛇药膳，就能使脉轮境道士的修炼速度，加快几倍不止。”
“而且，天赋越高，幅度就是越大。”
“最后这才将蛇风一脉，建立在那生长着无数风蛇的林地当中，并称其为蛇风林。”
“唐元，你凝聚出了六十六条脉轮，属于罕见上等资质。”
“整个风绝谷中，也没多少人比得过你。”
“再加上风蛇药膳作用，我敢打包票，用不了几天，你就能成功踏入羽衣境！”
唐元脸色一肃。
“必不负师尊期望。”
看着这么一个老人，尽心尽力为了自己。
令他不由想起了，唐子昇未死之前，唐家分家当中的那些老人。
他们都很和蔼，对于自幼无父的唐元，平时也有多加照顾。
“你也不要有这么大的压力。”郑幽公失笑。
“蛇风一脉虽然辛苦，但也没到亡脉的地步。”
“在成长起来之前，还有师尊我在这儿呢。”
“师尊，我还有一个问题。”唐元轻轻一笑，没有反驳。
“问吧。”郑幽公一挥长袖。
“我早已凝聚出了脉轮。”唐元认真道。
“但那些脉轮，并不是蛇风脉轮。”
“这还能修行蛇风一脉的功法么？”
“会有一些影响。”郑幽公沉吟道。
“可也不用过多担心，影响其实不是很大。”
“或者说，现阶段的功法，无论来自哪个宗门，哪个传承，其实都是可以互相修习，借鉴的。”
“真正的传承定型，其实是在祸变境。”
“在那时，修炼的是什么功法，就只能一直修炼下去。”
“一般情况下，是没有改换的可能与机会了。”
最后还提了一句。
“唐元，你可知这次的预备谷主大比，为何要求修为在祸变境以下的道士，才能参加么？”
“与祸变境有关？”唐元挠了挠头。
“没错。”郑幽公微微颔首。
“只要通过预备谷主大比，在通过各个脉主的投票，就能坐上谷主的位子。”
“而一个祸变境以下的道士，成为谷主之后，又怎能压下其余脉系的脉主呢？”
“这就是风绝谷主轮换的隐秘所在了。”
“登上谷主之位后，就会有专门的长老，引领你去某个地方。”
“等再次出来之后，修为一般都能获得两级跳，直接从羽衣境，跃过祸变境，成为五级道士。”
“就算五年之后，被迫下位，可自身力量，还是能够保留一二的，最起码，也是祸变境后期的修为。”
“五级道士？”唐元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五级道士是什么力量层次呢？
世间普遍将道士境界，划分为初级，中级，以及高级三等。
而五级道士，就已经踏入中级的门槛。
拥有操纵天象的能力！
这个等级的道士，已经拥有了威胁一个国家的实力了！
“如果，我能成为风绝谷主的话……”眼中，一股名为野望的火苗，正在迅速燃起。
……
灰暗天际之下。
元盛独自一人骑着白骨斑雁。
身上，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波动，扩散而下。
那是身为将级白瞳兽，觉醒的将令之能！
征召之下，无数目生白瞳的身影，踏平林地，整齐走出。
元盛扫了一眼前方。
一座不大的城池，伫立在大地上。
“跟随班固看了一场灭城之战后，张温就让我自己一人，尝试着指挥一场战争。”
“当然，因为修为的缘故，郡城是不用想了，只能选个县城。”
“眼前这个大岭县，刚好符合要求。”
“县城当中，只有县令一人是脉轮境修为。”
“其余修为最高者，不过炼意境后期。”
“正适合练手。”
“现在白瞳大军已至，就先让尝试一下那个战争兵器。”
身上散发波动稍稍变了变，朝着大军某一处涌去。
一个皮肤白皙的少年，猛然睁开了苍白双瞳！
正是之前跟随班固一起，灭杀云溪郡的那个少年！
如今被张温给了元盛，让他来指挥。
“动用你的能力，破城将铠……”
感受到波动中传来的讯息，少年轻轻点头，无数白色骨液喷涌而出。
蔓延至方圆数十丈的范围之内，将无数白瞳兽包裹。
随后缓缓收缩。
一道足有比县城城门，还要高上几丈的恐怖巨兽，蓦然现身！
“轰……”
“轰……”
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县城行来。
……
白瞳大军出现之后不久，大岭县的县令就现身想要阻拦一二，但随后就被元盛，联合破城将铠一道击杀。
最高战力死亡，大岭县城的防御瞬间瓦解。
士卒逃的逃，不愿逃的，就被白瞳兽当做食物扯碎吃了。
元盛站在天际，低头看着白瞳兽缓缓占据县城。
“那些黑甲军又出现了……”
……
县城一角。
一个拥有炼意境后期，身着县尉服饰的男子，正带着数十人，正准备突破城墙封锁，从旁侧逃离。
但一个披着漆黑面甲的白瞳兽找上了他们。
“我跟你们拼了！”大岭县尉怒吼一声，迎了上去。
黑甲军只是轻轻往前一推，就将县尉释放出来的道意虚像破碎，随后猛冲上前，几下就将那数十人击杀。
……
元盛眸子微闪。
“他似乎专门寻找人多的地方……”
“这是为什么呢？”
元盛想要知晓答案。
因为他仍清晰记得李邵说过的一句话：“愚昧无知，是一切痛苦之源。”
第128章 谢衣
紫霜殿。
殿主坐在上端，他是一个中年男人，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粗浓得像荆棘一般的鼻子，下面闪耀着一双淡灰的眼睛，还有一个又长又大的方鼻子，那神情看起来严肃而又认真。
“赵策，你能肯定，那伏光是一个阵师？”
“殿主大人，我能肯定。”赵策站在下端。
“明明不是祸变境，却能施展那种奇妙的能力，犹如会舞动的彩虹一般，此等能力，不就是阵师么？”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紫霜殿主质问道。
“阵师能力虽然强悍，但也不是无解。”赵策解释道。
“不然的话，星球上边，早就是阵师的天下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掌握最强力量的，是道士，掌握中等力量，且人数最多的，是阵师。”
“伏光的实力还很弱小，我就乘着机会，抓住一个空隙，拼命逃出来了。”
沉默了一会。
“好。”
“那你就先下去吧。”
紫霜殿主闭上了眼睛。
“是。”赵策行了一礼，旋身出了大殿。
……
事实显然不像赵策所言的那般。
追击的过程之中，伏光突然展现出来阵师的能力。
当时，赵策差点就死于非命。
但好在，一件简陋的黑色羽衣，为他挡了一击。
伏光一看，吓得当场就跑了。
而赵策也幸运捡了一命回来。
基于某些念头，并没有将此事对紫霜殿主言说。
于是就冒险编了个谎言出来。
……
数天后。
“赵策，殿主召见。”一个紫霜殿卫喊道。
“好，我立刻就去。”赵策连忙道。
“殿主大人找你什么事啊？”旁边的胖脸殿卫连忙跟上。
“应该是为了几天前，我们追击的伏光一事。”赵策随口道。
“但殿主不是问过你一回了么？”胖脸殿卫有些不解。
“我也不知，他可能想到什么，想要问询的再是细致一些吧。”赵策耸了耸肩。
说话间。
一行人便来到了紫霜殿前。
“殿主没有召见你们，就在门口等我一会吧。”赵策道。
“好。”胖脸殿卫回道。
熟门熟路地入了大殿，没走几步，就来到中央位置。
紫霜殿主，仍旧坐在主位。
不过，今日除了殿主之外，还有一人待在大殿当中。
赵策好奇看去。
那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最让赵策注意的，是她的眼睛，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如白水银里养着两丸黑水银，横波入鬓，转盼流光。
“殿主！”赵策没有多看，朝着上方行了一礼。
“赵策，你来了。”殿主的身形，大半掩盖在阴影当中，根本看不清具体神色，语气也是淡淡然，似乎根本没有事情能放在他的心上一般。
“我给你介绍一下。”
“谢衣，七星宫的宫侍。”
七星宫的宫侍？
赵策心里一惊。
飞鹤星上边，是按着宗，庭，府，宫，殿来划分行政区域的。
而紫霜殿的上一级，就是归于七星宫管辖。
“谢衣大人！”赵策恭敬行了一礼。
“赵策，这次我是为了伏光一事而来。”谢衣语气轻柔道：“能具体说说，那个伏光施展出来的能力么？”
“能力？”赵策回想了下，道：“就像会自行舞动的彩虹一般，璀璨夺目，七色辉映……”
将能说的，都给简单说了一下。
听罢，谢衣久久没有出声。
“谢衣，如何？”紫霜殿主打破了沉默。
“错不了，伏光就是我们要找的人。”谢衣回过神来。
“那好，赵策。”紫霜殿主望向赵策。
“之后你便跟在谢衣之侧，帮助她找到伏光。”
“如果成功，那我给你记一大功。”
赵策推测，或许是因为自己曾与伏光亲手交战过，紫霜殿主才会下达此等命令。
不过，心底还是有些犹豫。
自己不过炼意后期修为，上次侥幸得到一位羽衣境强者帮助，这才逃得一命。
这次，能不能像上次一样有这样的好运气，都是未知。
思索良久之后，猛地一咬牙。
“遵命，殿主！”
……
谢衣与赵策出了大殿。
一行人立马围了上来。
胖脸殿卫看了一眼谢衣，眼底现出一抹惊艳之色。
“赵策，这是？”
“这是谢衣大人，七星宫的宫侍。”赵策轻声道。
“原来是谢衣大人！”胖脸殿卫一愣，连忙跟着旁边几人一起行礼。
“嗯。”谢衣轻轻点头。
“我就不打扰你们，先走一步了。”
直到谢衣身影消失在视野，胖脸殿卫这才出了一口气。
“没想到七星宫的宫侍竟然这么谦和。”
赵策轻轻摇头道：“谦逊基于力量，高傲基于无能。”
“我说胖子，你还是别妄想了。”
“我哪有……”胖脸殿卫有些心虚道。
……
拂柳观。
刘长仁避开众人，来到一座毫不起眼的房间。
“扣扣……”
“请进。”房间内传来回应。
刘长仁推门而入，再往前走了几步，就看见房间角落坐着的一人，他的一双眼睛冷冷地闪着寒光，似乎是白森森的剑影，目光阴冷透亮，仿佛能透视人的灵魂。
此人，正是刚刚下台的上任观主，潘洛。
同时，也是沈尹的师尊。
“你，就是刘长仁。”潘洛目光挑剔，冷冰冰，有些咄咄逼人的样子。
刘长仁仿佛感觉他的目光，就像冷水浇在脊梁上一样，寒彻肌骨。
“没错，我就是刘长仁，如果拂柳观内，没有第二个与我重名的人的话。”刘长仁坦然道。
“你可知，沈尹是我弟子？”潘洛沉声道。
“当然。”刘长仁道。
“可你杀了沈尹，现在竟然还敢站在我面前，难道不怕我吗？”潘洛冷声道，目光像锥子一样尖锐，又想剑一样锋利，直直扎入人心。
沉重的压力，宛若大江河水一般压了下来。
刘长仁沉默片刻，轻声道：“曾经有个先生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什么话？”潘洛问道。
“他说，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刘长仁轻声道：“所以，虽然恐惧，但我还是想知晓古礼的真相。”
第129章 雪莲
潘洛认真地看了一眼刘长仁。
“好。”
“年纪不大，却有此等明悟，很不错。”
“再让我试上一试！”
说着，展开掌心。
银光奔泻而出，像是远在天边，又似近在咫尺，轻拢慢涌，铺排相接，变化多姿，好像一朵绽放的银色雪莲。
“去！”
伸手一指。
银色雪莲化作一道银芒掠空而去。
速度极快，一眨眼功夫，银色雪莲就已没入少年身躯。
“什么？”刘长仁眨了眨眼睛。
潘洛见着银色雪莲入体之后，七色光华逐一闪烁，最终归于沉寂，脸上的敌意，这才退去不少。
“许超传讯之时，曾言，你并没有给白柳寄生，我还有些不信，现在看来，却是真的。”
刘长仁默然，可心底却也松了口气。
时间回到刚才。
外界看不到的地方，银色雪莲入体之后，便化作银芒，于肉身各处游荡，而在额头位置，一根倒长在脑颅中的獠牙，差点就被银芒透过。
幸得李邵及时反应，传输力量，几片黑色翎羽凝聚，挡在银芒面前，并将其中力量强行消逝。
这才没被发现。
“虽然感到奇怪，身为陈良弟子，焦巳徒孙，为何他们不将白柳植入你的身体，也不将古礼一事告知。”
“但既然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想问什么，直接问就是。”
刘长仁沉默片刻，与脑中的李邵交流。
“先生，该怎么问？”
“第一个问题，问他……拂柳观的创始者，真的是一株白柳么？”李邵想了下道。
刘长仁将李邵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出来。
“没错。”
潘洛直接点头承认。
“本观的创始者，的的确确是一株白柳。”
“而且，还是一株，会思考，会说话，会走动的白柳。”
“那白柳到底是什么？”刘长仁追问道。
“……妖！”潘洛缓缓吐出一个字。
“妖，这还真是出乎意料。”李邵也有些惊讶。
“先生，你知道这妖是什么？”刘长仁问道。
“没错。”
李邵给刘长仁科普了下，关于妖的知识。
“妖族，在史书当中，一般被称作荒妖。”
“它们最开始，可以被追溯到的源头，便是第八纪元，荒纪元！”
“而且，还是第八纪元的实际掌控者之一。”
“在那个纪元，没有几个种族比得上妖族的。”
“故称荒妖。”
“不过，渡过荒纪元之后，实力便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数量，也是越来越少。”
“在这一纪元，就只能从史书中窥见一二。”
“但是……”
李邵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疑惑。
“史书记载，真正的荒妖，哪怕是最弱的，刚刚出生的幼年体，都能长到四分之一个星球那么大。”
“青年体，就能长到二分之一个星球。”
“成熟体，完全就与一个星球差不多，甚至还要大上一些。”
“如果那株白柳，真的是荒妖的话，区区一个拂柳观，可制不住他……”
脑海中信息的交流，极为迅捷。
待李邵说出疑问，对面的潘洛，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当然，那株白柳，并不是真正的荒妖。”
潘洛侃侃而谈：“只是一颗，侥幸吸食某个真荒妖残躯，而诞生智慧，成就的次荒妖，我们私底下，将其称作妖族。”
“与真正的荒妖，区分开来。”
“妖族，与真荒妖的实力比起来如何？”刘长仁问道。
“差了当然不止一截。”潘洛认真道：“不过，实力也是不可小觑的，就拿我们拂柳观封印的那株白柳来说。”
“其实力，早在创建拂柳观之前，就已到达五级道士的程度了！”
五级道士？
刘长仁脸色微变。
加入拂柳观也有些时间了，五级道士究竟有多么强悍，他也是知晓的。
“既然那株白柳，拥有五级道士的力量，那你们又是如何对抗它的？”刘长仁问询道。
“严格来说，并不算真正的五级。”
潘洛轻笑一声道：“因为……它有弱点！”
“为了那个弱点，所以才创建了拂柳观出来。”
“而那个弱点，侥幸被我拂柳观的一些长老察觉。”
“以此为饵，在付出一半多的长老与弟子的性命，这才成功封印。”
“没错，只是封印而已。”
“要将其完全灭杀，其实是不可能的。”
“那古礼的创建，又与这株白柳，有何关系？”刘长仁终于问到了关键之处。
“……意志力！”潘洛神色严肃起来。
“这与意志力有关！”
“如果不是数百年的那一场斗战，有着妖族白柳相助，我拂柳观早就成为了与风绝谷同一等级的强横势力。”
“现在的实力虽然降了下来，但门槛还是有的。”
“加入拂柳观的弟子，哪一个不是精挑细选，天资超凡之人？”
“这样的人，按照一般常理推测，都是能在规定年限当中，晋升规定境界的。”
“但既然他们做不到，那往往就只有一种可能。”
“意志力不坚！”
“平时修行散漫！”
“而你也知晓，白柳就在拂柳观后山的旧观当中。”
“虽被封印，可也仍能传递出来一些力量。”
“意志力坚定，就能轻松抗下那些力量。”
“如果意志力不坚，那些力量就会进入身体。”
“深深潜伏起来。”
“表现在外的特征，就是会从体内，无故长出无数的白色柳枝出来。”
“整个人的心智，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扭曲，而不自知。”
“那个焦巳，便是被这样感染。”
“后来还想废除古礼，幸得被一些长老发现，这才将其拉下观主之位。”
“念着他做了好多年观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放了他一条生路。”
“但任谁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联合安田州其他两个宗门，一起对我施压，重新上位观主。”
“这就是古礼的真相了。”
听后，刘长仁久久不语。
“你身为陈良弟子，焦巳徒孙，却没对你种下白柳。”潘洛认真道：“这是一个机会。”
“我且问你，愿不愿意与我联手，对抗焦巳他们。”
“只要我重新上位，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
风绝谷。
李邵睁开眼眸。
眼底闪过思索之色。
“刚才我有去往气机世界，看那潘洛的气机。”
“气机告诉我，所言全部都是真的。”
“但是，还有一些关键的地方，没有说出来。”
比如说……那株白柳的弱点，到底是什么？
第130章 百花
距离刘长仁找寻潘洛，也过去好些日子了。
这些天，李邵一直待在房间中，也没分出意识去往它处。
因为，他正在准备一个很重要的事情——突破！
“元盛，准备好了么？”突破开始前，他联系了一人。
“先生，已经准备好了。”另一边，端坐在密室当中的元盛，也给出了回应。
“那便开始吧。”李邵吩咐道。
“好。”元盛轻轻点头，随即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色的丹丸。
表面还纹有一朵细腻的白色花朵，极为精致，就像艺术品一般。
“百花丹，到了你立功的时候了。”元盛轻声自语了一句。
时间回到数天前。
元盛带着那具破城将铠，以及麾下数万白瞳兽，袭杀了数个县城之后，张温忽然亲自过来了一趟。
……
“师尊。”元盛行了一礼，好奇道：“师尊不是跟随秦大人一道攻打州城么？怎么现在到了弟子这？”
张温没有答话，反而先是探查了一番元盛的修为。
“将级后期，不错！”
“元盛，我没说错吧？我这一门的血炎宝功，就得在无尽的杀戮当中，进步的才快！”
元盛呵呵一笑，没有辩解。
这其中固然有着血炎宝功的效用，但借用刘长仁的快速学习之力，才是最为关键的。
不过，如此也好，起码不会太过引人注目。
张温以为元盛对他所说的话也很赞同，也是高兴地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枚白色的丹丸出来。
“这枚丹丸，你拿好。”
“师尊，这是？”元盛看向手中的丹丸。
“此物唤作百花丹！”张温轻笑道。
“为师在攻打州城的时候，擒下了一个祸变境初期的道士。”
“邪炁感染之后，再用秘法从其体内提取出来。”
“内中聚拢了那个祸变境道士的全部血气。”
“只要服下，血气就能出来。”
“此物对师尊我这个子爵级存在来说，没有多大效用。”
“顶多在灵力匮乏的时候，补充一下。”
“但对于你们这些，还未曾到达羽衣境的小家伙而言，却是难得的一件宝物了。”
“元盛，我成了你的师尊，却还没有拿出一些见面礼出来。”
“这次就将百花丹当做是见面礼了。”
“看你现在的修为，也有将级后期。”
“希望为师再次看见你时，能进入封爵级！”
“好了，州城那边还没结束，我就先离开。”
张温快速说完几句话，也没看自己徒儿的反应，自顾自地化作白线，迅捷无比地消失在远空。
只留下原地有些呆愣的元盛。
“百花丹……么？”
后来的话，就是元盛将这事告知给了李邵。
李邵断定，这颗百花丹对他的修炼，也大有裨益。
元盛当即自觉地将丹丸献上。
他很清楚，他现在拥有的成就，到底是谁给他的。
如果李邵在安穆那儿的时候，就将他杀死，可就没现在的事情了。
故而也没啥怨恨什么的。
当然，这其中到底有李邵能力的几分影响，可就说不准了。
……
元盛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的百花丹，轻轻一笑，随后一个仰头，便将丹丸吞入腹中。
“轰——”
丹丸入口即化，磅礴的血气瞬间从中涌了出来。
但并非所有的血气都能使用。
起码有着三成的血气，是归属于那个死亡的祸变境初期道士的。
剩下七成，才是邪炁转换而成的血气。
两者相互交集在了一处。
如果是其他人，面对此等状况，早就懵圈了。
好在李邵此前，有过借助他人体内血气晋升的经验。
也不犹豫，立刻就动用牙的标记能力，外加元盛的气机能力。
勉强从混乱血气中，将属于邪炁的那一股，给仔细挑选了出来。
……
风绝谷。
一大股橙色的灵力，突然从虚空涌出，没入肺部的肉瘤道基。
“舒服……”李邵不禁轻吟一声。
打个比方。
没有得到灵力之前的他，就像是迷失在沙漠当中的一个旅客，刚刚耗尽了身上的所有水源。
虽然还没死亡，却也离死不远。
而那传输而来的灵力，就像是突然出现在旅客眼前的一座绿洲。
不仅不用死了，反而可以尽情地喝一个饱！
而且，不同于真正的沙漠旅客，他们在不能喝这么多水。
现在的李邵，却是能吞多少，就吞多少，根本来者不拒！
直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从元盛那边传送过来的灵力，这才小上不少，从大江，变成小河，在变成溪流，直至最后完全干涸。
“开始突破！”李邵轻轻闭上眼眸。
意念微动，储存在肉瘤道基当中的灵力，立刻翻涌起来，涌入那些连接着肉瘤道基的粗大的红色管道。
在灵力刺激之下，粗大的管道周边，缓缓延伸出来一片，极为细小的小管道。
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就好比普通血管与毛细血管的区别。
都能运输灵力。
不过，细小管道的存在，让灵力的运输，变得更为简易与快速一些。
……
深夜。
青色的密室壁上，一抹焦红，宛若烈火一般，徐徐燃起，慢悠悠地降落，原来是暗青色的石壁，也就变成了深蓝，只在与地面相接连的地方，留剩下一些暗红色的纹缕。
羽衣境中期！
但是，这远非结束！
李邵心念一变，道基当中涌动的灵力，便又发生了变化，进入了那些较为细小一些的管道之中。
灵力刺激之下，很快，从那些细小管道周围，也衍生出了一片红色。
但那并非是管道，而是一种结构更为致密的事物！
……
黎明。
太阳出来之前，最为黑暗的一段时光。
密室当中的情况，又有异变。
李邵身上，霞光蔓出，一片又一片，将石壁织成美的锦缎，异常绮丽，一片殷红，
他忽然睁开眼睛。
一束巨大的光柱散射出来，转动着，变幻着，耀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羽衣境后期，成了！”
轻轻一挥袖子。
数万枚黑色的翎羽，蓦然涌现出来，化作一件黑色的羽衣。
相比之前的简陋，现在这件羽衣的变化颇大，见到它的第一眼，就能感受其中的坚韧古朴，雄伟奇拔之意念。
第131章 伯爵
惠岐州。
“嘎吱——”
大门旋开。
元盛刚刚踏出一步，就见着对面也有一人出门，瘦矮个儿，头发稀秃，脸色灰黄，额头塌陷，鼻骨奇长，两颗门牙外伸而且上翘，永远合不拢嘴。
“宋师兄。”他一怔，连忙行了一礼，态度恭敬有加。
可对面的男子，就没这么好的态度了。
冷哼一声，看都不看一眼，一拂长袖，直接转身离去。
但即使对方如此不给面子，元盛脸上也没出现什么愠怒，依旧保持淡然。
“元师弟。”
不知何时，班固站在了元盛身侧，望向刚才那个男子离去的方位，好奇道：“宋师兄如此待你，你好像也不生气啊？”
“还未感染邪炁之前，此身生父，曾经讲述了一个道理，整理记忆的时候，我感到深以为然。”元盛轻声道。
“什么道理？”班固收回了目光。
“他说，不要奢望能够赢得所有人的好感，因为那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按照平常自己待人接物的处理方式，对待遇到的每一个人就已足够。”元盛平静道。
“这话，说的倒也不错。”班固想了想道。
“那是自然。”元盛笑了笑，抬头望了一眼，刚才那个男子离去的方位，心中默默浮现出一个名字——宋景休！
修为到了男爵级后期，为张温的收的第一个徒弟，元盛到来之前，曾是张温最受宠爱的徒儿。
原因无他，众多弟子当中，唯有宋景休修为最高，外加天赋最强，随时都能突破瓶颈，踏入子爵级。
但是，元盛到来之后，情况就变了。
修为最高的，依旧还是宋景休。
可已经待在男爵级后期，有一段时间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突破。
天赋最高的，却变成了元盛。
这是众人有目共睹的。
成为张温弟子，没过多久，就从兵级踏入将级。
跟随张温一道灭城，回来就踏入男爵级。
这种晋升速度，甚至让慕容忠，都忍不住问询了一番。
直让张温高兴，感叹找了个好徒儿。
对待元盛的态度，便与宋景休相差不多了。
而宋景休在在此之前，都是待在密室当中修炼。
出来之后，惊觉自己多出一个便宜师弟。
而且，自家师尊对待师弟的态度，竟与自己相差无几。
能对元盛产生好感，才是怪事了。
“元师弟，师尊传讯，让我们去州牧府聚集，宋师兄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赶快走吧。”班固催促道。
“哦，好。”元盛连忙跟了上去。
心底则在默默思索：“自进入惠岐州以来，却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传讯，果然，是因为突破男爵级的缘故么。”
时间稍稍往前。
李邵借助百花丹的药力，一举从羽衣境初期，跨到后期。
当然，他也不是那种，只会剥夺手下利益的上司。
在他帮助之下，借助刘长仁的快速学习能力，加上百花丹中还有些许药力，遗留体内，才是元盛最终成功踏入男爵级的真正原因。
……
州牧府。
元盛一步踏入大厅，立刻迎来周围众人的视线。
压力，有若浪潮一般，疯狂席卷而来。
“徒儿，过来这边。”好在张温的一句话解了围。
元盛连忙行至张温身后，立刻感觉周围的压力，退去不少。
长舒一口气，这才有着机会，观察大厅中众人。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老人，脸上显出可怕的灰黑，皱纹像经过木匠雕刻一般，一条一条地交织着，显得分外深刻，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毫无身材，弥散着黄磷的燃光，鳃削颌尖，手指细得犹如鸡爪。
此前从未见过老人，不过，仅凭所坐位置，就能断定其身份。
“恐怕那老人，就是慕容忠了！”元盛心中思量。
视线往下移去。
共有八人，站在第一列，最为靠近老人的位置。
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机，比之慕容忠，只弱了一筹。
都是其他伯爵级存在。
再往下，第二列，则是站着像张温一类的人了。
实力都在子爵级，也有数十个左右。
再往下，就是元盛这一境界的，男爵级存在。
大厅中，并没有兵级，将级，都是成就封爵的。
……
“慕容大人，人都到齐了。”一个走路飘飘忽忽，两只脚好似踏在空中，绵软无力的家伙站了出来。
“好。”老人睁开了眼睛：“那就开始会议吧。”
“是。”底下立刻传来整齐的回答。
“想必诸位也都知晓，最近因为我们‘蛰’组织的高调行动，大游国剩下的地盘，已经不像之前那么好攻了。”
“对此，各位有想到什么好的提议么？”
“不妨说出来。”
底下立刻传来讨论声。
但争论了好一会，也没想到什么好的主意。
对此，老人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现在哪个州城比较好掌控的？各位有什么情报，可在会议中说出。”
“不止是伯爵级，子爵级和男爵级的小家伙，也可畅所欲言一下。”
老人将视线扫向了大厅中，所有站着的人。
……
“安田州。”元盛忽然站了出来，“我得到了安田州当中的一个强大宗门，拂柳观的重要情报！”
虽然慕容忠说了，所有人都可畅所欲言。
但是，那些伯爵级以下的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此前，子爵级还有一些站出来说话。
男爵级的话，却是一个也无。
元盛，却是第一个！
这话一出。
张温的脸色略有变化。
班固感到不解。
宋景休幸灾乐祸。
至于其他人，都是持着观望态度。
不反对，却也不支持。
大厅，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说说。”慕容忠投来了目光。
目光中并不带着恶意，但元盛感知敏锐，能感受到随着那道目光而来的，还有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缓缓开口：“诸位也都知晓，前些时日，我曾跟随师尊张温一道去往了东豫州。”
“攻袭过程中，我侥幸抓获了一个拂柳观的弟子，并从其口中，得到了一些有关拂柳观的重要情报……”
随后，便将荒妖，妖族，白柳，封印等等事件，给在场众人叙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