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誓言
叩击木板的声音传来。
寒冰从暗格里出来。他看向夜龙辰的眼里，忽然有些心疼。
“为何如此看我，不用感激，你这玩意儿不错，有空再做几个。”夜龙辰手里还拿着刚才寒冰给他的木盒，已经打开了。看着离宫外的距离，寒冰心中还是一惊，这么快？
“一月才能做出一个，你若喜欢，下个月中秋，我再送你。当是感谢你这次帮了我。”寒冰见他喜欢，心中也很高兴。酒逢知己千杯少，何况，喜欢这种机关盒子的，天下之人并不多。
“好！你说的。中秋那天，小树林，不醉不归！”夜龙辰坐起身，靠近他，这朋友，他交了。
“不见不散！”寒冰拱手，下车而去。再不赶回梨园，小鱼该着急了。
夜龙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勾勾唇笑了，花刹寒冰，有点意思。他躺下去，眼前又浮现出那张苍白的脸，也不知道她的脚伤好些了没。
“主子，凌云宫到了。”小方将车停好，掀起帘子，等他下车。
他跳下车，尉迟凌幽竟已等在了宫门外。“哟，今天太阳哪边出来的，劳你亲自出来迎接我”夜龙辰笑着向尉迟凌幽走去。
“你怎么才来？”尉迟凌幽一脸焦心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瞧把你急的。”夜龙辰往尉迟凌幽下巴上一勾，他从小就爱这样戏弄他。
“少来。”尉迟凌幽躲开他，有些恼怒，“父皇把未央留在宫中了。你还有心思闹。”
“你平时不是心静如水的吗？”夜龙辰看着他，第一次发现，尉迟凌幽还会着急，会生气。真是好玩。
“她不一样。”尉迟凌幽看着夜龙辰。
”哪里不一样？“夜龙辰挑眉看他，她不如其他女子那般矫揉造作，独有她自己的清淡怡情，看似不谙世事，实则心细如发。
“她有一种神秘感，让人不自觉想要探究她。”尉迟凌幽想起她的眉眼，那双有故事的眼睛，明亮如星，令他夜夜辗转反侧。
“若没有了这层神秘感，你还会如此对她？”夜龙辰看向尉迟凌幽，他不确定他的感情是否真的如此坚定。
“一生只为她一人。”尉迟凌幽看向夜龙辰，他知道他的心思，正如他知道他的。
“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尉迟凌幽对上夜龙辰的眼，未央他要定了。
风骤起，像是将两个城中最尊贵少年的誓言扬起，不必为天下人所知，但此誓却足以撼动这天下草木。
——×——
寒冰回到梨园，小鱼已经快要急哭了：“主子你可算是回来了，皇后娘娘差人来请了几次了，说是有御供的冰镇荔枝送来，让您去御花园品尝呢。”
“给我更衣。”寒冰将包袱扔到床上，做到镜前开始易容，描眉。
小鱼将找出来的衣服放在床上，给寒冰更衣，“主子，你的后背……”小鱼看着寒冰血肉模糊的后背，心疼得话都说不出来。
“没事，再给我上点药。”寒冰将金疮药给小鱼，然后慢慢将轻纱幔裙穿上。真是一点大动作都不敢有。
“主子，要不别去了，要是皇后又叫你跳舞怎么办？”小鱼声音哽咽，小姑娘被吓坏了。
“你不是说已经来请过两回了？”寒冰冷眼看向她，若是可以不去，也就不用这样叫人来来回回的请了。
“可是您的脸色……”小鱼擦了擦眼角的泪，她还从未这样贴身服侍过寒冰，寒冰身手高，以前出任务虽然也有受伤，但是这么重的伤害是第一次，小鱼就更没见过他受伤的样子了，除了花雨蝶，她在她们这些小姑娘心里，就像是一个传说。
“再擦点胭脂。”寒冰收拾妥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有些憔悴，但是未央那张遗事而独立的脸还是那么清晰的就印在了镜中，连她自己有时候都会看得惶了神。
带着小鱼走出梨园，未央慢慢的往御花园走去。
这宫里虽然幽静，宫墙高耸，但是花草树木很多，不像大漠，一片荒芜凋零的景色，相比之下，皇宫里就显得特别的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了。盛夏的光景，波光粼粼的湖面，嬉笑打闹的小鸟，竞相盛开的叫不出名字的各种花，走在这美景中，会让你忘了你身在皇宫，身在一个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
第十六章 无妄之灾
“未央给皇后娘娘请安。因为身体不适，稍有来迟，请娘娘恕罪。”未央在御花园前停下，皇后正在和丞相府的大小姐慕容雨品茶谈心，看着未央，并未开口叫她起来，任由她那么跪着。
未央不敢起身也不能，她也能猜到，她这样的人在宫里，并无背景，无足轻重，能让皇后去请了两次才姗姗来迟，若不给她点颜色看看，皇后的颜面何存，只是跪着，并不打紧。
一个时辰过去了，皇后并没有叫未央起来的意思，夏末的阳光依然炎热，不多时未央的头上便有了细密的汗珠，她身后还有伤，一直保持一个姿势非常的难受。但是她不能动，好在自小习武，这点忍耐还是有的。
琪皇后看向未央，她虽低着头，仍然是云淡风轻的样子，并未求饶，好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这个样子的她，连脾性都像极了上官梨诺那个女人。既然想跪，那就跪着。
“小雨，我听闻你最近学了一首新曲，一会儿凌幽来，你弹给他听。”琪皇后品了一口茶，慕容雨是她为尉迟凌幽亲自挑选的，论家世背景，论才情，论容貌，她都是轩辕城中最好的。
“是，娘娘”慕容雨施礼，微微一笑，有些害羞。“就怕，凌幽哥哥他不想听。”
“有我在，你无需担心，昨晚不是还一起下棋了吗？我这个儿子虽然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但是我的话他还是要听的。“琪皇后宽慰着慕容雨，眼睛却不时的飘向未央这个方向。凌幽看未央的眼神她也能看出几分，她怎会任由他乱了皇室的血统和规矩。
”娘娘，大皇子和小王爷来了。“钱公公回禀琪皇后。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人微微施礼，算是行过了礼数。看到尉迟凌幽的慕容雨眼带笑意，”凌幽哥哥，你怎么才来啊？”
尉迟凌幽看向她，并未作答，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未央，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母后，是否忘记叫未央姑娘起身了？”他站直了身体，就那样目光坚定的看着琪皇后，这是第一次，他用这样的语气和自己的母后说话，他的立场，不言而喻。
琪皇后挑眉看向他，再看向未央，良久：“未央姑娘，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小鱼将未央搀扶起来，她的膝盖还好，小时候因为不用功，也被师傅责罚跪过，但是忽然直起身，她后背的伤就有些难受了，毕竟，她过去从未受过如此重的伤，感觉伤口又有撕裂之势。
小鱼看着她隐忍的表情和额头冒出的大量的汗珠，眼里全是眼泪却不敢流下。
这一切，尽在夜龙辰眼里。未央有些不对劲，可是哪里不对劲，他说不上来。
”坐下吧，小雨学了一首新曲，来，让我们也欣赏欣赏。”琪皇后让下人备琴，慕容雨微微颔首，“娘娘，雨儿有个不情之请。”
“哦？你说。”琪皇后笑看着她，眼里带着宠溺。
“听闻未央姑娘舞技高超，娘娘寿宴当日雨儿未能一睹未央姑娘的风采，今日，能否有幸请未央为我的弹奏伴舞？”慕容雨笑看着未央，眼里的挑衅一览无遗。
“我看今天未央姑娘身体有恙，恐怕不适合跳舞。”夜龙辰看向琪皇后，这个围只有他解才不会给她带去更多的麻烦。
“哦？何以见得？”慕容雨仍然不依不饶。
夜龙辰看向慕容雨的眼中已有很深的敌意和怒色，宫中谁人不知小王爷在皇后娘娘寿宴当日为未央请赏，这在过去都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可以得见未央在小王爷心中的份量。胆敢动他的人，恐怕是不想活了。
“辰儿，你是在心疼？”琪皇后笑着看向夜龙辰，从小和凌幽一起长大，两个人性情虽然相差很大，但是喜欢的东西都是一致的，没想到，竟会对同一个女子动情。
“母后，儿臣也觉得今日未央姑娘不适合跳舞。”尉迟凌幽希望母后可以念着对自己的疼爱，不要为难未央。
“哈哈哈，我这两个儿子，还真的是长大了。”琪皇后看着求情的两人，“未央姑娘，如若真是身体不适，何必过来这一趟呢？”
夜龙辰和尉迟凌幽同时看向未央，琪皇后这是要逼她点头。未央又何尝不知，今日，她恐怕是躲不掉。
“请皇后娘娘息怒，我家主子今日真的身体不适，不适合跳舞，还请娘娘恕罪。”小鱼忽然跪了下去，帮未央求情！
“小鱼！”未央大惊！这个小姑娘是不要命了吗？
“大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来人，拖下去，仗责五十。”琪皇后忽然大怒！站起身一拂袖，将桌上的贡品全部舞到地上。
众人纷纷下跪：“请皇后娘娘喜怒。”
未央紧紧的捏着手里的方帕，跪下：“娘娘息怒，小鱼她不懂宫中礼仪，请皇后娘娘恕罪！未央愿代她受罚。”说完趴下等候发落，她功力好，五十仗还受得起。”
“娘娘何必跟一个小丫鬟制气，”夜龙辰忽然淡淡的说，“若今日非得仗责一人才能让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息怒，不如就仗责龙辰吧，从小也没少忤逆您。”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五十仗只是无关痛痒的五十杯酒，五十步军步而已。
未央看着站在阳光下的夜龙辰，他说得轻松怡然，却带着不容你拒绝的威严，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是他身上那赫赫战功吗？还是他其他的身份？未央不知，她只觉得这次入宫，确实是她大意了，看来得想办法把花雨蝶弄进来才行。
“辰儿，这是做什么？自小谁人敢仗责你？”琪皇后看着他，笑道，“只是，在这后宫之中，若我连一个丫鬟都无法惩治，以后，还怎么统领后宫呢？”
“就是，这个丫鬟也太不懂礼数了。”慕容雨附和到。
“那慕容小姐很懂？”夜龙辰看向她，挑眉，他是不是对她太客气了，让她敢如此放肆。
“母后，五十仗太多，恐怕会要了这小丫鬟的命，毕竟也是邀请他们进宫为您贺寿的。要不就二十吧。”尉迟凌幽只想尽快处理这件事，他不懂小鱼对于未央，不是丫鬟那么简单。
未央看向尉迟凌幽，果然在他眼里，她们这些人的命就如此低贱吗？就因为说错一句话，便要被仗责，被惩罚，二十仗，对于小鱼，仍然是要命的。
未央还想再说什么，却看到夜龙辰对着她摇了摇头，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没用，无法保护好她们。
“来人！”琪皇后一声令下，侍卫便进来将小鱼拖了下去。不管她如何求饶和反抗，传来的渐渐便成了撕心裂肺般的哭喊声和叫声……
第十七章 香消玉殒
正午的太阳正当红，奄奄一息的小鱼被抬回梨园的时候，未央觉得这整座皇宫都让她觉得窒息，她的父母也曾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行差踏错而被惩罚，何其无奈和痛苦。
二十仗责，即使是一个精壮的男人也不见得能受得了，何况是未经世事的小鱼。未央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小鱼，心里的恨意翻滚，之前总以为琪皇后是一个豪爽大度的人，却不知她也有这样阴狠的一面，还有慕容雨，可以如此草菅人命吗?奴才的命就如此不值钱？
“主子……”小鱼伸手想够未央，她连忙伸出手让她握着。“能陪伴主子这段时光，已是小鱼的福气……主子……千万不要……不要意气用事……为了小鱼……不……不值得。”
小鱼知道，依照花刹的规矩，伤了任何一人就必定要让对方血债血偿，可是，这里是皇宫，不是江湖，凭主子的一人之力，如何替他申张正义，又何苦为了她这样的小角色而犯险。
“你好好养伤，我不会让你白挨这二十仗。”未央给小鱼上药，她身后的皮肤已经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所有的皮肉都分离开来，甚至深可见骨。还没人敢这样对待她寒冰的人！这个仇她报定了！
快到下午的时候，尉迟凌幽差小泉子送来了最好的金疮药，安排了大夫来诊治，他人还在福康宫，未能走开，他的关心，未央不齿，他从未为她争取过免责，他永远都是那般高高在上的样子。若不是因为他，慕容雨也不会如此刁难她，乃至害了小鱼。
傍晚，夜龙辰来了，他给她带了一颗自制的退烧丸，说是小鱼的伤口容易发炎感染，若是高烧不退，就很难救活。
她感激今日他在皇后面前为她出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但是她是个感恩的人。这个人情她会还给他。
“你脸色也不太好，要不要给你安排个丫鬟，我府里的人。”他似乎是害怕未央会害怕他安排的人有问题，特意强调了是他府里的人，不是随意的安排。
她心中了然，夜龙辰根本不似之前看到的那般莽撞无礼，只会饮酒作乐，他实则心细如发，待人真诚。她不知道他还会让她见到一个怎样的他，是怎样的一个生存环境，让他将自己伪装成那样，未央想起自己在暗格看到的那封信，她居然对他有了一些心疼。
“不必了，如果可以，能让雨蝶进宫吗？”未央看向他，眼中带着深深的期许，这一生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动至此，江湖上打打杀杀恩怨分明，总是简单粗暴得多。不似这宫中，看似风平浪静，一片和谐温馨，背后却隐藏着血雨腥风，满是杀戮。
“好！”他答应她，让她安心。欲转身离去，复而又提醒她：“宫中不比宫外，规矩礼仪繁琐众多，凡事多隐忍一些。”说罢，他便离开了。
未央看着夜龙辰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今日的他让她觉得特别的孤独和伤感，他走在狭小的宫道中，清清冷冷的宫墙一寸一寸的往后退，红色的瓦砾上偶尔飞来几只小鸟，又很快的飞走了。连小鸟也不愿在这个虚伪的地方多做停留。
未央看着昏睡过去的小鱼，她身体已经开始发烫，面色苍白，被汗水浸湿的发丝就那么贴在她的脸上，未央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形。那个时候的小鱼还不过七八岁，被嗜赌成性的父亲卖到红谷楼，轩辕城最大的青楼，誓死不从，被老鸨打得遍体鳞伤，不着寸缕的吊在红谷楼门口示众。看不惯他们如此对待一个孩子，她带着花雨蝶一起将她救了回来，她们希望她能够忘记过去那些痛苦的回忆，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未央给她取名小鱼，希望她在花刹的生活轻松惬意。小鱼喜欢弹琴，她的琴技是花满楼拔尖的，很多的客人都喜欢听她弹琴，虽然她只有十二、三岁，但任何悠扬婉转，悲欢离别的曲子，到了她的手中，总是让你有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花刹的每一个女子，都有他们自己的故事，在未央的眼中，她们除了是下属，是伙伴，是照顾她的朋友，更是她信任和在乎的家人，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们。
夜色渐暗，换好衣服，易容之后，寒冰提着软剑，戴上鬼面，上了房顶。她去往琪皇后所住的福康宫，据说慕容雨这段时间也住在那里。说是陪伴皇后，实则也是为了更多的机会接近尉迟凌幽。她对尉迟凌幽只是为了权势还是真的钟情于他，她不在乎，她只想要她痛苦就好。
伤她的人，必十倍奉还！
福康宫今晚很安静，寒冰将一片砖瓦取开，下面亮着光，看起来像是一间寝室。门打开，是慕容雨走了进来。她的丫鬟小兰从怀里递给她一封信，“主子，这是三皇子差人给你传的信，邀您明晚戍时去追雨阁见面。”
“三皇子？他还真是纠缠不休。”慕容雨对这个三皇子特别没有好感，每次见她都要在她身上占点便宜才肯收手。
“可是这次，他说是有关于大皇子的事情要告诉你。”小兰帮慕容雨沐浴更衣，不得不说，慕容雨还真是有着一副好身材。
“凌幽哥哥？”说道尉迟凌幽，慕容雨的眼神都亮了，甚至脸上浮现出了一种不同于平时的娇羞，这是一种暗恋之中的人才有的神情，看来，她是真的对尉迟凌幽有意。
三皇子尉迟凌穆也是花满楼的常客，但是因为他手脚不干净，经常被花雨蝶赶出去，年纪不大，却流连于红谷楼这种地方，寝宫里听说也是夜夜笙歌，但是他有一张舌灿莲花的嘴，能讨皇上喜欢，所以有很多的事情，漠北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就算了。
原来他还觊觎着慕容雨，寒冰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悄悄的将瓦片合上，返回了梨园。
回到梨园，她第一时间想着要帮小鱼查看伤势，却发现她已经断气了。“小鱼……小鱼……”寒冰推着她，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冰凉，是她害了她，如若当初她没有坚持让花雨蝶守着花满楼，帮她接收无忧阁的消息，就不用安排小鱼陪她进宫，如果她能够圆滑一点，会察言观色，不这么小看这皇宫里的规矩，小鱼或许不会触怒皇后。她握着小鱼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这个花满楼最小的姑娘，就这样在这无情又冷漠的皇宫中失去了她年轻的生命，只因为她替自己的主子说了一句话，一个年轻的生命便这样烟消殒落了……
第十八章 夜凉如水
第二日，花雨蝶便进了宫，是由小方直接带到梨园交给她的，小方常年跟在夜龙辰身边，上次未央乔装成寒冰进宫，赶车的人好像就是他。
“替我谢谢你们主子。”未央没有想到，夜龙辰会将她的要求放在心上，而且竟如此快就安排花雨蝶进了宫。
“主子说了，未央小姐若有任何需要，将这个令牌带着，可保你平安。”小方将一块令牌从衣服内里一个隐秘的地方取出来递给未央，这块令牌看来很重要。
未央接过令牌，一块上好的和田玉镶了金边，上面有一个“龙”字，还有一个奇怪的符号不知道代表什么。夜龙辰的令牌竟是一个龙字，未央想起之前无忧阁给她的消息中，也有一个龙字。接近夜龙辰，看来这步棋，她走对了。
小方没有等未央回话，便很快的离开了，他的步履很快，看来轻功应该不错。
未央将花雨蝶引进来，将令牌交给她。“你现在拿着令牌出宫安排人到宫门接小鱼的尸首回去好生安葬。另外，想办法接近琪皇后宫内的宫女，给慕容雨下点料……”未央将自己的计划一一告诉花雨蝶，她含着眼泪一一记下。
看到小鱼的尸首，花雨蝶也忍不住哭出了声，“她还那么小……还未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还未找到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
“好了。快去吧。”未央紧抿着双唇，花雨蝶的话一字一句都像刀割一般狠狠的割在她的心上。
花雨蝶来回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便将小鱼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
“这么快？”未央以为她得在晚上才能回宫。
“这块令牌太好用了，我一出宫便有车撵在外侯着，回宫的时候宫门口便有宫内的宫女太监帮衬着，再出宫，便有专人帮着处理小鱼的后事。没想到，小王爷竟如此义气。”花雨蝶对夜龙辰竟然这么容易就改观了。
未央看着窗外出神，夜龙辰为何要如此帮她？他与尉迟凌幽之间的关系……
“主子，慕容雨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们要去追雨阁看一看吗？”雨蝶轻声问她，她一向不喜欢别人在她思考问题的时候打断她，只是，时辰快到了。
“换衣服走吧。”未央回过神，很快的将寒冰的那一套衣服和装备准备好。今夜，或许不能杀了慕容雨，但总得断掉她梦寐以求的姻缘，生不如死比一刀解决了她来得痛快。
寒冰和花雨蝶从梨园翻身而上，寒冰环视了梨园一周，总觉得有一双眼睛盯着她，但是四周围风平浪静，连一声蝉鸣声都听不到。
“主子，怎么了？”花雨蝶见她未动，扯了扯她的衣角。
“今晚好像特别安静。”寒冰看着四周。
“或许是快入秋的缘故吧。”花雨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往前走去。
寒冰跟着她往追雨阁走，一声蝉鸣都没有的夜晚，显得特别的诡异，即使是快入秋，也还是闷热，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然而，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来到追雨阁附近，寒冰和花雨蝶找个角落躲了起来，慕容雨和三皇子已经到了，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好像在说着什么。三皇子身形消瘦，有一种病态的疲累感。
看看天色，寒冰等得有些不耐烦“药都下好了吗？怎么还没起效。”
“放心吧。”花雨蝶看着远处亭阁里的两人，“诺，你看……”
只见三皇子尉迟凌穆渐渐的靠近慕容雨，往她脸上呵了口气，她便身子一软倒到了他的怀里，依稀可以看到她的手不停的在尉迟凌穆身上游走，身子也往他身上蹭，未央笑了笑，“差不多了，走吧。”
她和花雨蝶刚想起身，身后却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没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寒冰，也有偷窥的癖好。”
寒冰身子一顿，逐渐转身，今夜的她带着她的鬼面具，只露出了带刀疤那一面狰狞的脸，对面站着的人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穿着一身黑衣，却未蒙面，他身形修长，有一种威严的王者气势。
“在下刚好路过，只是不想坏了皇子的好事，不得已才躲了起来。”
“路过？呵呵。”那人往前走了两步，依然看不清他的样子。花雨蝶手握剑柄，已经做好了抽剑的准备。
寒冰伸手往雨蝶手上一挡，在宫中与人刀剑相向不是明智之举。
“看来花刹的领导者果然聪明，这个时候若没有一剑封喉的把握，还比如不要动手的好，否则，这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可不会放你们活着出去。”那人背手而立，又往前走了两步。
寒冰看着他，语气有些清冷，“看样子，大家都不想坏了三皇子的好事，既然目的一致，那在下就先告辞了。”
寒冰带着花雨蝶慢慢向前走，逐渐也看清了他的样子后却停下了脚步。是他？
“为何？”寒冰有些不敢相信，慕容雨可是皇后亲自为尉迟凌幽挑的妻子。是未来轩辕城最合适的主母人选。
“你这么聪明，我相信你应该知道。只是，不管今夜你为何而来，别让我在宫中再遇见你第三次，下一次，我不会放你走。”夜龙辰看着寒冰，即使他面目狰狞，带着鬼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恐怖，可是紧盯着他的夜龙辰却没有半点怯意，相反，他的气势足以让你退缩害怕。这种时候的夜龙辰，哪里还有平日里游手好闲浪荡公子的模样。
寒冰盯着他，作为将军府的小王爷，保皇室平安是他的职责，他却屡屡放走一个江湖上杀人不见血的大鳄，实在令常人不解，不仅是寒冰，花雨蝶，甚至是夜龙辰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他要放走他。第一次，他觉得他有趣得很，想交他这个朋友。第二次，他觉得他竟和他有着相同的目的，他身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让他觉得很纳闷，他竟有了想要了解他的想法。呵，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对一个男子感兴趣，夜龙辰自嘲的笑了笑。看看天色，夜已深，凌幽，你要办的事终是成了。
凌云宫内，尉迟凌幽还在画画做灯，那是中秋节要用的，比天上的星星更加璀璨的灯光，送给未央的第一件礼物，他很用心。这是他这么大，第一次如此对待一个女子。从前的他，对待感情的事情总是淡漠的，他甚至不太会和女子相处，他拒绝了皇后给他安排的所有侍寝的宫女，他所有宫内的下人全都是太监，唯有慕容嫣，他觉得她虽然病弱，但是知书达礼，能与他聊上几句，但也是仅仅有着点头之交，她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妹妹般的存在。可是，未央，是第一个他想要亲近，想要了解的人，甚至会因为龙辰跟她靠近而让他不喜。他喜欢她翩翩起舞的自信，他喜欢她一颦一笑的淡然，他喜欢她谦卑不亢的坚韧，他喜欢她身上特有的香味，他喜欢她的一切……
看着画中的人，他的嘴角浮出不自觉的微笑，看着窗外的天色，寝宫中显示时间的器皿，今夜，就是他重获自由的一夜，未央，第一次做如此卑劣之事，为你，我心甘情愿。
夜，凉如水，薄如翼。这一夜，有几人欢喜，几人得势，几人落魄，几人如愿，几人梦碎？
第十九章 琴瑟和鸣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中秋，皇宫中所有的人仿佛都突然之间忙碌了起来，抓紧为中秋大宴做着最后的准备。宫内各处的花草树木全都重新修整，石板路也重新冲洗干净，还有许多的贡品陆续入宫。
很奇怪的是，漠北皇虽然将未央留在了宫中，却从未召见她，皇后也是在小鱼死后，再未召见过未央。不知为何，越是临近中秋，未央心中就越是不安，仿佛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中秋前夜，邻国各使臣陆续抵达了轩辕城，逍遥城最得宠的六王子秦枫和小公主秦安，昆仑城新任城主凤启天也在中秋前夜到达，各自住在漠北皇安排的宫苑之中。皇宫中戒备森严，连住在梨园的未央也明显感到最近宫中巡逻的侍卫也多了很多，看来，漠北皇十分在意这次的秋宴，加强了各宫门和宫中的守卫。
钱明德来宣旨的时候，未央和花雨蝶正在院子里对新舞做一些调整和修改，花雨蝶见钱明德来了，便笑着迎了上去，“钱公公，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啊？”
“今晚皇上要宴请各国使臣，听闻姑娘不仅舞艺了得，就是琴技也非等闲，特让老奴来请姑娘前去弹奏一曲。”钱公公这次来，少了一些冷漠和高傲。这或许也跟上次夜龙辰在寿宴上的那一出有关。
“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了，我家姑娘这就准备，即刻就去。”花雨蝶说着将手里准备好的银子塞了过去。
“那老奴就先回去复命了，车撵会在院外侯着。”钱明德笑嘻嘻的踱步回去复命去了。
“姐姐，我去拿琴，你要不要换身衣服？”花雨蝶看向未央，她今天穿的是为明晚的舞蹈准备的蓝色华服，水袖有点大，不太适合抚琴。
“你去吧，我换件纱衣便是。”未央将柜子里的青绿色纱衣取出，这个颜色将她的肤色衬得极白，像是一个不惹尘埃的仙女。
“姐姐。”花雨蝶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未央，从前，只觉她清秀俊朗，如今换上女装，却有出落凡尘的美，这种美，应该会让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妒忌吧。
“走吧，别让别人觉得我们不懂礼数。”未央快步的走出院子，上了车撵。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人抓着她任何的把柄。
宴会在漠北皇宴请使臣贵客专用的广寒宫中，所谓广寒宫，就是漠北最凉爽的一个宫殿了，漠北全年夏季酷暑难耐，冬季又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所以漠北皇命最好的工匠在皇宫中建造了两座宫殿，一个是夏季使用的广寒宫，夏季清凉舒爽，另外一个宫殿是日暄宫，如冬日里的一道暖阳，风和日暖。
广寒宫在整个皇宫的最北端，车撵行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才到，得到通传后，未央和花雨蝶才缓缓走进去，这大殿内与大殿外真是冰火两重天，未央刚走进殿内还有些不适应，她怕热，穿得少，进这宫中有一股透心的寒意，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姐？”花雨蝶见她神色不对，不免有些担心。
未央摇了摇头，示意花雨蝶不要乱了分寸。
“民女未央参见皇上。”
“民女花雨蝶参见皇上。”
漠北皇端坐于高台，今日他穿着彰显地位和尊贵的金黄色龙腾皇袍，头戴帝冠，目光如炬的看着台下施礼的女子，像！实在是太像！那个在他心中一直无法抹去的倩影，那个让他甘心做漠北皇放弃天下的女子，那个背弃了他嫁给上官睿的女子。
“皇上。”琪皇后坐在漠北皇侧座，看着他竟失了神，握着方帕的手不觉紧了紧，果真是个妖女，不仅迷惑了辰儿和凌幽，还让皇上对她……
漠北皇回过神，让未央和花雨蝶平身，“今日本王大宴贵客，上次姑娘为辰儿弹奏的那曲南朝战歌让本王印象深刻，经久不忘，今日特请姑娘为各宾客再弹奏一曲。”
“未央谢皇上谬赞。”未央微微施礼，看向贵宾席上落座的几人，逍遥城和昆仑城未央去过几次，都是出任务，他们的服饰其实和轩辕城差不多，只是逍遥城内女子未出阁前都用薄纱遮面，不得被人窥见真容，若是有人摘下她们的薄纱，便得取回家。否则会被下蛊，七窍流血而亡。蛊，是逍遥城最常见的武器，并且普及度极高，无人不用，无人不识，只是高级的蛊师也是极难寻的，若是不小心被地位尊贵的蛊师下了蛊，除了等死别无他法，这也是逍遥城在三国中，最神秘，最尊崇的原因。
而昆仑城，却有着最古老的药剂传承，他们虽无法彻底解了逍遥城的蛊，但是却能延缓蛊毒发作的时间，善制毒，解毒，昆仑城的王位继承人也必然得是其中的高手才能顺利袭得王位。
而逍遥城和昆仑城的战斗力却是极弱的，所有外敌的入侵都必然得仰仗着轩辕城的援助，这便是三城互为依托，唇齿相依的原因。
单独坐在高位的昆仑城主凤启天引起了未央的注意，他一袭白衣，坐在酒桌前，显得遗事而独立，与这恢弘炫目的宫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一直在品酒，却一直未重新斟酒，想必，他并非恋酒之人。
“今日是宴请各国使臣，未央觉得演奏战曲估计有些不妥，不如演奏一曲高山流水吧。陛下觉得如何？”未央施礼献策，南朝战歌是那日为了配合夜龙辰耍鞭她做了些微的改动的，如今已不能全然一致的弹奏出来，高山流水本就是寻觅知音的曲子，接待宾客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漠北皇赞许的看着殿下之人，高山流水觅知音，杯空酒尽醉久情。“好，那就以这曲高山流水，欢迎我们远道而来的贵客们，请！～”漠北皇端起酒杯，邀各国使臣举杯共饮。
未央让花雨蝶将琴放置好，便落座准备开始。
“父皇，儿臣觉得琴声未免单调，不如以笛声和之，也代表皇室欢迎各位贵客到我轩辕城做客。”尉迟凌幽起身，向漠北皇请命。
“哈哈，难得凌幽有此雅兴，本王也很久没有听你吹奏过了，准。”漠北皇今日兴致大好。还是在前年他过生辰的时候听凌幽吹奏过长笛，笛声悠扬绵长，绕梁三日。
未央看向他，不知为何，总觉他并非单单是要欢迎使臣那么简单，扫过殿内众人，今日，好像单单少了最多话、最爱饮酒的夜龙辰。忽略掉心中小小的失落，未央落音开始演奏。
尉迟凌幽也很快找到一个调位和了进去，未央的琴声干净清脆，与尉迟凌幽的笛声交相呼应，似一股清泉流入众人心底。尉迟凌幽随着未央的曲调吹奏，时间仿佛已经静止，他和她就像站在山谷间，弹琴，赏乐，情投意合，心意相通，世间仿佛就只剩下他和她，林间有小鸟飞翔穿梭，湖中有小鱼畅快游玩，山涧的溪流，山谷的微风，都在这琴声笛乐中尽展眼前……
第二十章 夜猎
一曲毕，众人纷纷叫好。未央在微微施礼后，便想先行退下。却不知，一直沉默不语的逍遥城公主秦安喝住了她：“听闻轩辕城能人辈出，骁勇善战，你们城里的女人，也只会整天琴棋书画，毫无战斗力吗？”
“安儿，不得无礼。”秦枫喝住她，可是这个逍遥城唯一的公主仿佛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听劝。
“你叫未央是吧？听说你只是城中一个有名的艺女。除了琴棋书画，不知你还有些什么蛊惑人心的本事呢？”秦安看着她，她仿佛特别不齿未央的身份。的确，她身份尊贵，从小被宠坏了，也特别不喜欢这种靠姿色而上位的女子。
“公主是想和未央比骑马射箭？”未央看向这个逍遥城的公主，什么时候开始，逍遥城的皇子皇女不再学习蛊毒，要学轩辕城练习骑马射箭了？
“怎么，你不敢？”秦安看向她。刚才尉迟凌幽看向她的眼神让她吃味，她这次来轩辕城，就是为了要见这个远近闻名的大皇子，请城主赐婚的，却发现他恐已有心上人。
“倒不是民女不敢，”未央微微屈身，“只是公主是我轩辕城城主宴请的贵客，可不能有半点闪失，刀剑无眼，民女的命不值钱，若伤了公主……”
“够了！你我都没比试，你怎知你能伤了我？”秦安大怒，遮住脸颊的纱巾也随着她情绪的起伏微微抖动。
“安儿！不要如此不懂礼数。漠北皇，实在抱歉，安儿年幼，若有冒犯，请多见谅！在下回去一定请父皇多加管教。”秦枫倒是一个识大体的人，能够让漠北皇请到大殿献艺的人，不会毫无背景。何况，扫了漠北皇的颜面，对于逍遥城来说，并无任何好处。整个皇宫，如今被夜龙辰二十万精兵守着，连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进不来。
“哈哈，公主实乃性情中人，与我那将军府的小王爷性格禀性倒是相似。哈哈哈……”漠北皇看着秦安公主，不知怎的，就想起来夜龙辰，今日他领兵守城，未曾到殿，若是能与逍遥城结成一段姻缘，倒也不错。
尉迟凌幽看向漠北皇，父皇不是想要给龙辰赐婚吧。看那小妮子难以驯服的样子，倒是很适合平日里风扬跋扈的龙辰，只是，他私下里又何曾是那个样子。
“哥，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秦安不理会自己的哥哥，她起身跳到殿前，“我跟你比狩猎。我知道这宫外有一个树林，听说里面有一些野兔野鸡什么的，谁在规定时间抓得多，并且按时回来，谁就赢，怎么样？”
狩猎？亏这小丫头想得出来。未央笑笑，即便现在她身上带着伤，这小朋友也不是她的对手。“父皇，恐怕不妥吧。未央和秦安公主都是我们请来的贵客，不容有失。”尉迟凌幽拱手向漠北皇求情，希望他能阻拦这场比试。
可是漠北皇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竟同意了秦安的要求。还命人即刻准备，一个时辰后开始。
天色已经渐暗了，若是夜间进去树林，更是增加了打猎的难度。
“姐姐。”花雨蝶将一柄随身携带的短刀给了未央，未央接过顺势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在此侯着，不用担心。
凤启天一直细细的观察着这一切，他并未过多的宣告他的存在感，这个女子，他早在昆仑城的时候便听说过，她就像忽然出现的一般，能歌善舞，善琴棋，能谱曲，却从未听说过她会武功。据说大皇子和小王爷与她私交甚好。今日一见，果然特别。面对秦安的刁难面不改色，如此淡定从容，令他刮目相看。
三只香点燃，燃尽之前回到广寒宫中，并得到最多猎物的人将胜出。
秦安换上武服便跑进了树林，她的轻功还不错。未央并未着急，她缓步向前，刚要进去的时候，被尉迟凌幽喊住：“未央，”
“幽王，您是在帮公主争取多一点时间吗？”未央淡淡的笑着，这种时候，她还淡定自若的跟尉迟凌幽开着玩笑。
“小心！”尉迟凌幽看着她眼中的疏离，所有想说的话，却只变成这两个字。
“谢过幽王。”未央施礼缓缓的走进了树林。她刻意忽略了尉迟凌幽注视着她的目光，她不太在乎自己的输赢，她比较在乎的是如果她输了，便是变相承认了秦安对轩辕城中女子的看法，特别是像他们这些以技艺为生女子的看法。她不懂得尊重，她就教他什么是尊重！
晚上好像并没有多少猎物，未央四处打量着，夜晚的树林里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很快她就适应了这样的光线。走夜路，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她现在的身份不宜暴露自己会武功，如此，她如何拿到猎物回去呢？慢慢在树林里踱着步，听着林中的蝉鸣声，风声，还有隐隐传来的溪流声，天上的月亮跟着她的脚步缓缓的移动，本该是个饮酒作乐的好地方，却偏偏要她带点猎物回去。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她好像已经走到了上次看到萤火虫的地方，那日漫天的萤火亮着微光，不是繁星胜似繁星，耀眼夺目，而且震撼。她从不知道漠北还有这样的美景，而那个心事重重的人，今夜是否还有心去赏这天上的明月？他是否还记得月圆之夜和寒冰的约定呢？
“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未央的思绪，身后的树丛在摇曳，她握着花雨蝶交给她的短刀，慢慢的走进那片树丛。提刀扒开树枝，几只被猎人夹捕获着的小兔子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做着垂死挣扎。这是……未央四周围看了看，并未有任何足迹留下。是谁，在背后帮她？会是他吗？未央蹲下拎起这几只兔子，可是今夜那人并不在场，如何能这么快的准备好这些猎物。未央自嘲的看了看手里的猎物，没有用任何的兵器，只是最普通的猎人夹。这么煞费苦心的安排，会是谁呢？她蹙眉，一边想着，一边往广寒宫的方向走去。不知道那个信誓旦旦说要赢过她的人，战绩如何？
看着未央远去的背影，树上跳下来一个人影，他不知道为何接到无忧阁的消息便赶来，甚至还未换下战袍。她在宫中受到的威胁已经够多，他仅能做的便是这些，还好未央是个聪明的女子。远远的再看一眼她离去的方向，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父亲远征，他得护全城安宁。
第二十一章 秋猎之约
拿着猎物走出丛林的未央，第一眼便看到花雨蝶如释重负的表情，三炷香刚好烧完，她回来了，并且收获不小。
尉迟凌幽快步走向她，“你没事吧？”
她举起手中的猎物，“你该问问它们”她笑道。如此灿烂，恍如星辰。这好像是第一次尉迟凌幽看到未央如此开怀的笑容：“这都是你猎得的？”他问她，仿佛不敢相信她竟能收获如此多的猎物。
未央看尉迟凌幽惊讶的表情，这些果然不是他准备的，那是谁？她走向中央，将猎物扔到地上，秦安已经早于她回来了，眼中明显不悦的神情瞪着她。“这都是你猎得的吗？我不相信，我走了那么久，一个动物都没看到。”她气愤的说。
“未央不才，不会武功，但是自小家里穷，跟着家父上山猎过野兔，也就学会这守株待兔的本事了。这树林里的动物许是都过节去了吧，未央也不过才猎得二三，公主不必太计较。”未央半开玩笑的说着。毕竟公主是客人，她没有咄咄逼人的道理。
“哼！”秦安一甩手，不再说话。
倒是秦枫，觉得不好意思，站出来打着圆场，“都是家父管教不严，让各位见笑了。”
“诶，女子习武本也是你父皇大力提倡的新政，朕觉得安儿此举很让人骄傲啊。正如未央姑娘所说，宫外这片树林虽大，但是靠近广寒宫这面的确没有多少猎物可猎。若是公主喜欢，等秋天吧，再过个一两月，我们去南朝秋猎。那是一年一度南北朝和猎的日子，公主想必会很喜欢。”漠北皇仿佛很喜欢秦安，竟邀请她参加一年一度的秋猎，那是南北朝两皇一年一会的日子。
秋猎在两朝交界处的一片区域，靠南为一片大面积的森林，靠北为大漠。一条明显的分界线，两个大陆，两个世界。
“未央姑娘，届时你也一起去。”漠北皇笑意盈盈的看向她。这个女子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安放猎夹捕获猎物，衣服上却未染一丝尘埃，若不是有人帮她，便是身手了得，只是前者的可能性恐怕会大一些。看凌幽看她的眼神，他心中已知一二。只是她如此的像梨诺，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漠北皇目光灼灼，未央心中竟有些忐忑，他眼中的深意她读不懂，邀她秋猎，目的何在？
“民女谢皇上抬爱，只是民女出身卑微，恐不宜参与皇猎活动。”未央跪下，意欲拒绝邀约，秋猎之路漫长，若是男儿身倒无妨，着女装去到猎场，她担心会有很多麻烦。
“你是不敢吧。”秦安又冷哼一声，“今晚不算，秋猎时我再和你比一次。”她不服气，非常不服气。
未央拧眉看向秦安，这个公主是赖上她了吗？
一旁并未开口的凤启天突然开口道：“不知是否听者有份呢？”他看向漠北皇，扬着嘴角。
“那是当然，昆仑城主若愿一同前往，是我轩辕城的荣幸啊！”漠北皇仿佛没有想到，一向独善其身的凤启天，竟对秋猎有兴趣。
“那启天就在此先谢过了。”凤启天拱手道谢，顺势看了一眼仍然跪着的未央。“今夜，鄙人居然见识到了空手套白兔，真是有意思，有意思啊。”
未央看向他，他竟一眼看穿了这个把戏，他知道这些兔子并非是她捕获的，那其他人呢，漠北皇呢？未央抬眼看去，这个帝王深不可测。她如何才能真正接近真相？
“父皇，天色已晚，明日大家还有中秋晚宴，不如早些回宫休息吧。”尉迟凌幽提醒漠北皇，广寒宫回各宫中还有不短的距离，夜黑风高，即使龙辰加了重兵把守，也得护着贵客们的安全才是。
“凌幽说得对，今夜就早些散了吧。”琪皇后也规劝道。
“好！那明日，不醉不归！”漠北皇说着便率众人离开了广寒宫。
“小姐，起来吧。”未央被花雨蝶搀扶起来，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仿佛根本没有人在意是不是还有一个她跪在地上。
“雨蝶，无忧阁最近有消息吗？”未央和雨蝶上了车撵，缓慢向梨园驶去。她有些乏了，但是想着父母的血海深仇，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没有。我让兰儿盯着，你放心，一有消息便会通知我们的。”花雨蝶给她沏了一杯茉莉花茶，缓解她心中的烦郁。
“让兰儿给她们加点钱，查一查夜龙辰，从小到大的资料都要。”未央睁开眼，闻了闻茶香，她只爱这个香味，每次心情烦闷的时候，只有这个能让她的心神静下来。懂她的人，唯有花雨蝶。
花雨蝶看了未央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未央挑眉看向她。
“姐姐，你对夜龙辰动心了吗？”花雨蝶说出心中的猜想，夜龙辰对她的心思她太清楚，光是一块令牌便不是随意交付的。她打听过，这块令牌是御赐给夜龙辰的贴身令牌，见令牌如见小王爷。
未央冷冷看了一眼花雨蝶，从喉咙里沉闷的喝道：“你忘了当初的誓言了吗？居然问我如此愚蠢的问题。”
“奴婢不敢！”花雨蝶最怕未央这样的眼神和语气，她生气了。“奴婢不敢忘。”她如何能忘，入花刹，断情根，为复仇，杀皇族，誓死随。
“那就行了，以后不准再提。”未央闭上眼，喃喃说道，像是在告诉自己，“查他，只是因为那封信，仅此而已。”
花雨蝶疑惑的看向她，“信？无忧阁的信吗？”
未央闭目，不再说话。她累了。
第二十二章 秋宴
今年的中秋节，可谓是最热闹的一年了，整个宫中张灯结彩，如同白昼一般，宫中各人踩着灯谜，放着河灯，唱歌，听曲，赏舞，弹琴，还有久未进宫的妯娌大臣们，互相聊着家常。
未央和花雨蝶仍然在旁侯着，偶尔有宫女端点茶水点心给他们，让他们不至于饿着肚子。
“一会跳完我出去一趟，你先回去。”未央给花雨蝶交代着，她没有忘记，今晚与夜龙辰的约定。
“未央姑娘。”尉迟凌幽缓步来到未央身后。
“参见幽王。”未央施礼，今日宫中人多，她不能失了礼数。
“我说过，叫我凌幽。”尉迟凌幽心中烦闷，他不喜欢她对他如此疏远。
“幽王殿下，今夜人多嘴杂，请见谅。”未央看向他，她不太明白为何他如此在意一句称谓。
“没人的时候，可否叫我凌幽？”
“好。”未央看向他，微微一笑，这个时候的尉迟凌幽，真的很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子。
“一会儿跳完舞等我，我带你去个地方。”尉迟凌幽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他还得去陪着宾客们喝酒。
“小姐，这尉迟大皇子，好像对你……”花雨蝶笑着打趣。
“不管他是何意，总之，皇室的人，都不能掉以轻心。”未央整理了一下衣服，便有主事的宫女来宣她去准备了。
“雨蝶，安心弹琴即可，别分神。”未央再次嘱咐道。
“嗯！”花雨蝶找到演奏区，将带来的琴安置好，一音落，一弹指，天上忽然漫天桃花花瓣飞舞，一蓝衣女子从人群中碎步上台，犹抱琵琶半遮面，飞舞的水袖将她的脸整个都几乎遮住了，只隐约可见她的容貌，惊为天人，一曲嫦娥奔月让众人仿佛进入了美丽的仙境，未央在台上辗转翻滚，琴声激昂，舞步急促，琴声缓转，舞步徐徐减缓。好美的曲，好美的舞，好美的人！
漠北皇深深的被这舞池中的人吸引，即便知道那不是已经死去的梨诺，即便知道那只是一个舞者，他始终挪不开自己的双眼。而身边的琪皇后和众妃嫔，早已恨意然然。
曲终舞毕，未央施礼缓缓退下。尉迟凌幽赶紧追了过去。“未央。”
“幽王殿下。”未央施礼。她擦了擦额上的汗。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尉迟凌幽拉着她往凌云宫方向走去。
未央没想到他会如此着急，连忙跟雨蝶说：“先回去等着，别乱跑。”
这路上未央看到各式的花灯，却没见人。“今夜皇宫中的人都去看表演了吗？”
“当然，据说逍遥城和昆仑城都带了艺者过来，三城同庆中秋，也是第一次。”尉迟凌幽快步走着。他迫不及待的要她看到他为她准备的一切。
“凌幽，你慢点。”未央小碎步的跟着他，为何今夜连侍卫和巡逻的兵队都没有。
“你跟不上了吗？”尉迟凌幽忽然停下，未央不想他会停下，便这样撞了上去，他的怀里有一股很幽香的淡淡草药味。
“你没事吧。”他紧张的看向她。
“没事。”未央揉了揉头，“你不觉得今晚怪怪的吗？这附近是谁的宫殿？”
“这附近吗？是三弟的吧。”尉迟凌幽继续往前走，“别管了，前面就是凌云宫，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未央就这么被尉迟凌幽拉着走，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何今夜没有夜龙辰的军队守卫呢？
凌云宫的门一打开，未央便被这院中的景色震撼了，那是一盏盏用纸糊的手工花灯，每一个花灯上都有一个舞动的女子，随着微风摇曳的灯笼，仿佛是女子正在翩翩起舞，各种颜色和形态不一的花灯，将整个院落照得灯火通明，连天上的圆月都失去了色彩。
“未央，你喜欢吗？”尉迟凌幽看向她。
“都是你亲手做的吗？”未央看向他，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些？
“你喜欢就好。你说这些花灯，和花灯上的你，能使天上繁星黯然失色吗？”他看向她，只因她一句话，他便筹划了足足一月有余。
未央不语，她缓缓走到院中，这些都是他亲手做的，他可是皇子，是要继承大统的人，却为她做这些。为什么？
“未央？”尉迟凌幽走到她身后，他想轻轻的拥她入怀中，可是他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他这院中除了母后，从未来过女子，未央是第一个，他也希望是最后一个。
“凌幽，”未央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即使知道他是皇室的人，他们之间绝无可能，但是她心里仍然是感动的。
“凌幽，今夜众多使臣在宫中，我恐怕不便久留，谢谢你做的这一切。我得先回去了。”未央辞别了尉迟凌幽，往梨园走去。不知为何，这样的尉迟凌幽让她觉得有些喘不上气的感觉。
而这样匆匆离去的未央，也让尉迟凌幽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是失落。他坐在院中石凳上，将准备好的梅花酿斟满，举杯邀明月，唯遗吾独饮。
“小姐，你回来了？”花雨蝶将未央迎进来，把门关上。
“有没有觉得今晚宫中有些不对劲。”未央一边换着衣服，一边跟花雨蝶说着话。
“没有巡逻的侍卫。守卫也少了很多。”花雨蝶将一路上看到的说与未央。
贴上寒冰的刀疤，她起身拿起软剑。
“宫中今晚可能会有事发生，你早些休息，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门，记得了？”寒冰看向花雨蝶，不论发生任何事，都与他花满楼不相干。她们无谓卷入这宫廷争斗之中。
“是。你小心。”花雨蝶虽然并不知道他出去干什么，但是只要他是寒冰的身份外出，她便觉得他要做的事是危险的。
寒冰从后门的墙角往上，沿着房檐往和夜龙辰约定的地方走去。
今晚太静了，寒冰快步走往树林深处，今夜的皇城，恐怕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寒冰来到那日看萤火虫的地方，夜龙辰已经到了，他的赤血马栓在一旁，他自在随意的靠着树坐着，身旁起码是三十坛酒，他已经饮了一大半。
“看来今晚，真的要不醉不归了。”寒冰笑道，这酒香好像是……
“花满楼的梅花酿，味道不错，来，试试！”夜龙辰扔给寒冰一坛，又自顾自的喝起来。
“小王爷今晚看来有心事。”寒冰喝了一口酒，这是他让花雨蝶酿的酒，她平日不喝酒，但是这梅花味她觉得还不错。夜龙辰也真是有办法，能从花满楼搞来这么多坛酒。而能尽饮十坛梅花酿而不醉者，他是第一个。
“你一个大男人，喝酒怎么像个娘们儿，来，大口大口的干。你别告诉我，杀人不眨眼的寒冰，不会喝酒？”夜龙辰看着他，盯着他，那眼神似乎要将他看穿。
“怎么不会？”寒冰喝进一大口酒，这梅花酿口感好，但是后劲很大，像夜龙辰这样的喝法，不出两坛便醉了。“你可别喝醉。”他知道夜龙辰这几日看守皇宫，若是今夜皇宫出什么事，他恐怕有失职之责。
“呵，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夜龙辰从来就没有醉过，别说是十坛，二十坛梅花酿我也是当水喝。”夜龙辰看看未央，再看向天上的圆月。他的确没醉，却眼眶发红，酒劲来得慢些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逃离这个鬼地方？”夜龙辰忽然问寒冰。他看着他，眼里有光。
为什么忽然这么伤感，寒冰看向夜龙辰，他在他身边坐下，他那一面清秀的侧脸刚好面对着夜龙辰，“任何人都有想要逃离的时候吧，”他看向他，不知道为何今夜的他竟然如此不同，“可是逃避总不能解决问题。”
“哈哈，当然，任何人任何事，本王从未怕过！”他又提起一坛酒，喝了下去。
“你可是战神，江湖传闻，得夜龙辰，得天下。”寒冰看向他，这个骁勇善战的王爷，上了战场，便不再是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的魔性和煞气，会让你不战而栗。
“江湖传闻，花刹寒冰，见者即死。我不是还好好活着？”夜龙辰戏谑的看着寒冰，递给他一坛酒，“江湖传闻，花刹只有女子，结果寒冰却是个男的。你说传闻可不可信。来，干了。”他又一饮而尽。
寒冰也陪着他喝了几口。看他蹙眉一口一口喝酒的样子，夜龙辰觉得太有意思了。“寒冰，你不会喝酒吧，男人哪里有像你这样的，模样长得俊秀也就罢了，喝个酒也如此娘。哈哈哈……”夜龙辰伸手摸了摸寒冰的脸，如此细腻光滑的肌肤，越看越像女子。
寒冰不想夜龙辰会摸他的脸，他身子一颤，手里的酒便翻了。
“你不想喝就放那，这么好的酒别洒了。这可是未央姑娘亲手酿的。”夜龙辰扶起地上的酒坛子。
“花满楼的未央？”寒冰疑惑的看向他。她的脸有些发热，若是她亲手酿的那十坛梅花酿，便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了，那十坛只一口便能让她宿醉一夜。若酒劲上来，他不知今夜能否赶回去。
“你也知道未央？”夜龙辰看向他，眼里有光“也对，如此美丽聪慧的女子，如今轩辕城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惜，凌幽看上的人，我夜龙辰便不能再肖想。”他将酒往嘴里灌。
寒冰想起刚刚尉迟凌幽所做的一切，再想起之前夜龙辰暗地里对他的帮助，他心里竟有些烦闷，所以因为尉迟凌幽，他便要放弃了吗？寒冰拿起酒，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为什么没有人在意他心里怎么想？
“我为她治伤，我给他令牌，我暗中保护她，她会感动吗？她从未多看我一眼。”夜龙辰自顾自的说着。“凌幽愿用天下交付，我，只有一腔热血。她值得那个最尊贵的位置……”寒冰看向夜龙辰，他的嘴一直在不停的说着，她只觉得心中很难受，有些热，她擦了擦额上的汗，今天的月亮好像特别的圆，只是，为什么萤火虫还没有来。
“寒冰，你知不知道，我们第一次在客栈见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俊俏的男子。”夜龙辰忽然转头看向他，这个侧脸，太美，他眼神有些模糊了，甩甩头，他不自觉的伸手将寒冰的发髻拉开，一头长发倾泄而下，他分明就是一个女子。
“你干什么？”寒冰摸着头看向夜龙辰，她的酒已经醒了大半，而长发刚好挡住了他那半张有刀疤的脸，只看这一半，月光下的寒冰，肤白如雪，是如此迷人。夜龙辰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目光灼灼，他伸手抚上她的脸，“你是女子？”
他的手有些粗糙，长期使用长鞭，手上全是老茧，可是抚在她的脸上，却有别样的温暖，这样的暖意直达寒冰的心底，她知道自己对他动了情。看着夜龙辰逐渐靠近的脸，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把对他的厌烦转变成了情意？是在他抱着她回到梨园为她疗伤的那一晚？还是在他意欲替她承受仗责的那一刻？抑或是他解开机关小盒微笑看她的那个时候？
……
……
……
月色清明如镜，今晚的萤火姗姗来迟，萤火之光如灿烂星河，照耀着两个互相交互的灵魂，正如那日大殿上他与她琴鞭合一，他的心跳，她呼出的气息，他的温柔，她在这一刻为他奉献的纯真；今生，只愿永不相负！
第二十三章 永乐宫乱
“走水了！走水了！……永乐宫走水了！”
一声声的惊呼和往来奔走的太监宫女，整个宴会突然就乱做了一团。
“皇上，不……不……不好了！永乐宫……宫……走……水了！”一个早已跑得气喘吁吁，帽子都快掉下来的公公扑倒在漠北皇下方的台阶上。
“这几日不都是辰儿亲自带兵守卫吗？为何如此慌张？”漠北皇大声呵斥，如此不成体统，又有外客在场，简直有损他轩辕城的脸面。
“找……找不到小王爷。”小公公喘了口气，继续说着：“三皇子刚刚进去了，还没出来呢。求……求求皇上，快救人啊！”原来是三皇子殿内的小公公，说完瘫坐在地上哭出了声，若是皇子没了，他们这些人都只有陪葬，无一活路。这是漠北千百年来的规矩。
“父皇，龙辰或是到各宫门查看去了，我带人先去看看。先救三弟要紧。”尉迟凌幽向漠北皇请命，毕竟那是自己的弟弟，再有，走水这么大的事情，龙辰为何没有出面？想起之前皇宫内静得出奇，尉迟凌幽心中不免一惊，这是个圈套！
得到漠北皇首肯后，他飞速的来到了永乐宫门外，“大皇子，三皇子已经进去半个时辰了，火势太大了，这么点人，根本扑不灭啊！”主事的公公忧心如焚，宫殿没了不要紧，可是三皇子可不容有失。
尉迟凌幽拿起一桶水将身上浇湿，不顾众人阻拦进了火场，身后的公公更着急了，这三皇子还没出来呢，再把大皇子搭进去，这宫里怕是要翻天了啊“快！快去禀告皇上。你，快去找小王爷，快呀！”说着瘫坐在了地上，“活不了了，这次死定了，死定了……”
“凌穆！凌穆！”冲进永乐宫的尉迟凌幽大声的吼着尉迟凌穆的名字，火是从寝宫里蹿出来的，他绕到窗边，看不清屋内的情形。“凌穆！”
尉迟凌幽忽然感到身后有人，他往旁一侧，一柄长剑差点就刺中了他。
“凌穆？”他看着身后意欲加害他的人，竟是三皇子尉迟凌穆，“为什么？”
“大哥，今天你必须死！”说着便又是一剑。
尉迟凌幽侧身躲开。他进来到时候什么兵器都没有拿，一心只想着救他，却不知他在这等着杀他。“你不是不会武功？”尉迟凌穆看向尉迟凌幽，他躲避的身形，根本就不是不会武功的样子。
“凌穆，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容易任人宰割？”尉迟凌幽不懂，父皇还未立储，就这么着急要残害自己的兄弟了吗？
“凌幽！你快走！”一个微弱的女声传来，尉迟凌幽看向寝宫，衣衫不整的慕容雨倒在地上，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那夜之后她就一直未曾离开过永乐宫？
尉迟凌幽看向尉迟凌穆，“她可是丞相之女！”
“那又如何，她对我投怀送抱，已经是我的女人。你尉迟凌幽未来的妻子已经是我的女人了！哈哈哈……”尉迟凌穆猖狂的笑道，他那日与她行了鱼水之欢，第二日便想求父皇赐婚，谁知道这个女人却要死要活，说什么他使了手段，他怕父皇去查，便将她软禁在永乐宫，谁知道她今夜趁着他不在想要跑，不小心打翻了烛台，还好他回来得及时，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捉住了。
“凌穆！你要她，大可让父皇赐婚。”虽然明明知道慕容雨是为何会与凌穆行苟且之事，尉迟凌幽仍然得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只是，他没想到慕容雨会受到如此凌辱，也没想到她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竟还在关心自己。
“可她不肯！”尉迟凌穆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大皇子，他有夜龙辰辅佐，即位的可能性极高，又有丞相之女甘愿对他投怀送抱，同是皇子，他却什么都没有！凭什么？他挥剑向尉迟凌幽砍去，这一剑，尉迟凌幽没有躲过，他的手臂受了伤，火势越来越大，屋顶的横梁开始往下坠落，尉迟凌幽要一边躲着掉落的火焰，一边躲着尉迟凌穆的剑。
“凌穆！你走不走？再不走就出不去了！”尉迟凌幽看尉迟凌穆已经杀红了眼，他根本已经顾不上地上的慕容雨，也顾不上自己能不能出去。他只知道他要杀了尉迟凌幽。他要让他死在这火海里。
“咻”的一声，尉迟凌穆手中的剑应声落地。他倒退了几步倒在地上，从胸口的位置拔出来一个暗器，血光四溅！是一个霜花暗器，“寒冰？”尉迟凌穆悲情的笑着，看向尉迟凌幽，“没想到大哥与花刹寒冰如此有交情！我输得心服口服……”
寒冰跳入院中，“走！”他抓着尉迟凌幽飞向屋顶，将他放置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就离开了。他本来就不愿趟这浑水。
尉迟凌幽看着火海中露着微笑的弟弟，他看着他长大，从前的他经常到他宫中问他要书看，讨糖吃。可是权势的吸引力竟如此之大，大到可以让人忘记骨肉亲情，忘记血性，忘记爱……
熊熊的烈火足足烧了有五个时辰才逐渐熄灭，众人从火堆中找到了一男一女两具被烧焦的尸体，经过判定，男性尸体应是三皇子尉迟凌穆，而这具女性尸体，看头上的发钗和衣料并不似普通宫女。无法辨别。
闻讯赶来的漠北皇看到已经烧焦的尸首悲痛不已，“穆儿！”琪皇后也是掩鼻哽咽，抹着眼泪。
她看了看四周，“凌幽呢？大皇子不是进去救火了吗？人呢！”她焦急的搜索着凌幽的身影，她的儿子呢？
“母后，凌幽没事。”尉迟凌幽缓步来到漠北皇跟前，他的头发、衣服，脸上，手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烧伤，手臂上还有剑伤。若不是寒冰，他也会是这地上的一句焦尸。
“哎哟，还说没事，这怎么还受伤了啊？快，传太医。”琪皇后心疼的看着尉迟凌幽，帮他擦拭着脸上的炭灰。
“皇上，我们在三皇子的手里，还发现了这个。”一个公公将手中的一个烧得发黑的铁片交给漠北皇。
“这是……霜花……”漠北皇眯眼看着手里的霜花暗器，江湖之事他不是不知道，杀人不眨眼的寒冰他也听过，只是，敢在这皇宫中刺杀皇子，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辰儿呢？”他忽然想起今晚一直没有见到的夜龙辰，宫内发生如此大的事情，身为军队统领的他竟然没有出现！这不正常！
“禀皇上，寻遍宫内各处，未找到小王爷。”
“今夜宫内守卫也好像不多。”
“这场火是不是有预谋的啊？”
……
悠悠之口，众说纷纭……
“我的穆儿啊……”一声悲恸的嚎哭，三皇子的生母华妃赶到了，她伏在死去的三皇子身上，悲痛欲绝，不一会儿便哭昏了过去。
“抬下去，抬下去。”漠北皇烦心的一挥手。“今夜之事，只是三皇子酒醉，不小心打翻了烛台所致。勿惊扰了贵客。凌幽，你善后，本王先回宫休息。看到龙辰，叫他来见我。”漠北皇蹙眉离去，他忧心忡忡，死了一个皇子，还有一个不知是哪家的小姐，永乐宫，寒冰，花刹……这些凌乱的信息看似杂乱无序，却又暗含着怎样的关联？
第二十四章 一命换一命
被火光映红的天空渐渐暗淡下去，但善后的事情仍在继续，人声喧杂，脚步凌乱，还有细细碎碎的讨论声，夜不能寐的痛苦声，无眠之夜却并不宁静。树林中的幽静也被这繁杂的声响打扰，惊醒过来的夜龙辰看看四周，只剩他一人，他蹙眉，梅花酿的酒劲的确惊人。想起昨夜发生的种种，空气中还弥漫着暧昧的味道，他的手指触碰到了一股冰凉，是一个半月型的霜花，这一切都在提醒他，那不是一场春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只是，寒冰呢？
夜龙辰穿好衣服，牵着赤血马往宫内走去，这还未到五更，宫里已经人声嘈杂了，是大家都一夜未睡吗？刚刚进入宫内的夜龙辰便被小方叫住了：“主子，宫里出事了。”
夜龙辰凤目一斜，“为何现在才来报？”
“这……你不是说天亮前任何人不得进入树林寻你吗？”小方低头站在夜龙辰身边，伴君如伴虎，谁能真正猜得到主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夜龙辰翻身上马，往永乐宫方向而去。
整个永乐宫如今已是一片灰烬，还有一些残桓断臂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经久不散。从前这里夜夜笙歌，欢声笑语，曲悦舞艳，如今，什么都没有留下，而按照漠北的规矩，所有伺候三皇子的宫女太监，全都要给他陪葬，无一幸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追随皇族的无奈与悲哀。
“吁……”夜龙辰将马交给守卫的侍卫，远处尉迟凌幽正在向御史台御史郑青说着什么。
“凌幽。”夜龙辰走过去。
“你去哪儿了？到处找你都找不到。父皇让你立刻去找他。”尉迟凌幽皱眉，焦急的说道。
“现在查到些什么？”在他守卫之时发生这样的事，是他失职，到漠北皇那里领罪是当然的，但是他得知道目前的情况。
“一筹莫展，”尉迟凌幽将夜龙辰拉到一旁，“你怎么回事？去哪儿了？”
“有点事出宫了一趟。”夜龙辰看看已经被烧得破落不堪的永乐宫，哪里还有一点原先华丽、歌舞升平的样子。
“在凌穆手中找到了霜花暗器，现在父皇怀疑这件事与寒冰有关……”
“这不可能！”夜龙辰断然打断了尉迟凌幽的话。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是她救了我。暗器确实是出自她之手，凌穆的死因也确实是死于霜花暗器。我相信此事与他无关，但是为何他那么巧出现在宫中？这里面究竟有没有什么关联？”尉迟凌幽分析道，他遇事冷静沉稳，不像夜龙辰稍显冲动。
“她救了你？”夜龙辰眯眼，距离火情受到控制大约五个时辰的时间，往前推一个时辰，她究竟什么时候离开的树林，他竟然没有一点知觉。呵，也对，她可是寒冰，要做到离开不让他有所察觉，并非难事。只是，为何她三翻四次进宫来？又救下凌幽？寒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凌穆想要杀我。”尉迟凌幽忽然情绪有些低落，被自己的手足残杀的感觉，并不好受。
“呵，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夜龙辰看了看尉迟凌幽，“行了，你那几个兄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上次在客栈出手的人，至今还未查到。你还是小心些。今晚的事，估计并不是这么简单。”
“今晚为何巡逻的御林军那么少？后宫几乎无人守卫？”尉迟凌幽说出了自己最大的疑惑。这不像是夜龙辰的作风。
“不可能！今夜是秋宴，我加派了重兵把守各宫，怎会无人守卫？”夜龙辰挑眉看向尉迟凌幽。忽而眼光一转，“无人守卫后宫！看来是有人故意调走了所有的守卫和军队。”
“龙辰，父皇估计会为此而问责于你，除你之外，还有谁能调动御林军？所有的军队不是都听你调令吗？”
“将军府只能调令夜家军，所有御林军都是由御林军统领张正清统领，只是这段时日皇上给了我能够调令御林军的权力而已。但是，御林军统领同样有调动权。”夜龙辰将手一背，“好了，我先去见皇上。这边你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他走到宫外树下，取下缰绳，对已经等候在树下的小方轻语道：“叫无忧阁细查今夜宫内之事，另外，”他停顿了一下“所有江湖上关于寒冰的事情，都再收集一遍。三日内给我。”小方拱手应承下来，夜龙辰才翻身上马，去往漠北皇的寝宫——皓阳殿。
天已微亮，新的一天又开始了。早上还有些雾气，雾色朦胧中的皇宫，更是多了一份神秘感。只是此时的夜龙辰，根本无心欣赏初升的朝阳将天边映得血红，像极了昨夜那场熊熊烈火映照出的火光。
夜龙辰匆匆赶至皓阳殿，未经通传便径直走了进去。
“参见皇上，龙辰来迟了，请皇上赎罪。”夜龙辰拱手单膝下跪，他低着头，姿态放得极低。
“辰儿来了。”漠北皇将正欲喝的茶放下，他一夜未睡，似是一直在等他。
“辰儿未能保皇宫平安，请皇上降罪！”夜龙辰再次请罪。
漠北皇看着他，这个自出生便被送到自己身边的皇子，他已经这么大了。都说他是七煞星，可他却屡立战功，是他漠北的战神，守卫者。无非是脾性差了点，贪玩些，不拘于规矩礼仪，都无妨。可是今夜，却因为他的失职，他失去了一个儿子。
“本王听闻，今夜宫内并无重兵把守。”漠北皇盯着夜龙辰，眯着眼，缓缓的吐出这几个字。他没有训斥他，没有治罪他，但也未叫他起身。
“回禀皇上，今夜，夜家军二十万将士，除十万精兵听命于祁阳门外，其余十万均镇守于各宫并安排御林军加强了各宫间的巡逻与暗哨。”夜龙辰将今夜的布局全盘托出，他甚至安插了无忧阁的人进宫，就怕出什么乱子。
“那你人呢？”漠北皇看向他，他相信他，可是丧子之痛，如何平复？
“我……”夜龙辰俯身低首，双膝跪下“龙辰今夜不在宫中。”
“不在宫中？”漠北皇怒眉一挑，“你不在宫中便死了一个皇子！朕如何向天下人交代？还有这个！”漠北皇将手中那已经烧焦的霜花暗器扔向夜龙辰，“为何会有江湖杀手混入宫中！夜家军的防卫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臣有罪，请皇上降罪！”夜龙辰叩首，他无言以对，如今，没有任何证据证实寒冰的清白的情况下，他只能保持沉默。
“你要朕如何治你的罪？”漠北皇叹了口气，看着他，内心苦涩：“一命换一命？”
一命换一命？夜龙辰抬眼看向坐在桌边的漠北皇，他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这个一直偏爱他，宠溺他的人嘴里说出。他，想要他的命！
第二十五章 凶手
寒冰回到梨园时花雨蝶还未睡，“主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永乐宫出事了。快帮我沐浴更衣。”寒冰褪下身上这件衣服，上面有尉迟凌幽身上的污渍和血迹。本来无意参与这场皇室纠葛和纷争，可是，毕竟尉迟凌幽也算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他也是夜龙辰极为重视之人，她竟然无法见死不救。
“院外一直人声嘈杂，原来是永乐宫出了事。”花雨蝶一边帮未央放水，一边说着今夜的不太平。
“总之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去。待在这里，最安全。”未央走进水中，这股温热，忽然让她觉得安全了。所有的不确定，心慌意乱，终于慢慢平静下来。今夜的她，已经偏离了自己当初定下的规则，她动了情，救了皇室的人，可是，当年的真相她却仍然一无所知。如今她脑海里浮现出的，依然是那双炙热的眼，那薄如蝉翼的呼吸，滚烫灼热的亲吻，他的眉，他的眼，他的一切都一直萦绕在她的脑海，经久不去。
她慢慢的滑落至水底，未央，今夜，能否只当做是一场梦？不再以寒冰的身份见他，便不深陷，不沉沦，不妄想。
花雨蝶将未央褪下的衣物收拾好，准备拿去毁掉，内底裤子上的一抹红却让她心中一惊，看向沉到水底的未央，她心中似乎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这个能让她如此反常的人，会是谁？
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未央惊醒，花雨蝶收拾好嘱咐她先穿戴整齐，便去开门。
“御史台奉命彻查后宫，请姑娘行个方便，另外，还请两位姑娘随我们走一趟，我们大人需要了解两位昨夜的去向。来人，搜！”带队的应该是一个侍卫长，出示御史台的令牌后便叫人进院搜索。
花雨蝶毕竟身经百战，倒也不慌乱，“我们不过是奉命进宫表演，这宫里出什么事儿了，要劳烦将军您如此大动干戈。”
“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宫里的事儿少打听，如实回答就是。”侍卫长见出来的侍卫两手空空，显然一无所获，便对花雨蝶和未央说道：“走吧，两位姑娘。”
未央和花雨蝶对了对颜色，两人扶手跟着他走了出去。
御史台在宫中借用军机处旁的一个小庭院奉命彻查此案。从梨园去往军机处的路上，来来往往巡视的守卫，加快步伐急色行走的官员，偶遇各路臣子肃穆庄重的表情，一切都让未央感到事态很严重。
花雨蝶细声询问为她们带路的领头士兵：“将军，这宫内大家都神色紧张，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该问的别问！到了，进去吧。郑大人在里面等你们。”领头士兵带到门口便让她们自己进去，他们又继续去往别的庭院。
“民女未央、花雨蝶拜见御史台大人。”未央和花雨蝶对御史台郑青行礼。
“两位姑娘请坐。”郑青是一个清正廉明的好官，许多的冤假错案在他手里都得以沉冤昭雪。“昨夜请问姑娘跳完舞后去了哪里？”
“昨夜未央跳完舞便回了梨园。”未央看着郑青，轻声说道。
“哦？那为何有人在永乐宫附近见过姑娘？”郑青挑眉冷眼看着未央。
“小姐昨晚跳完舞便回到梨园休息，我们一直在一起，并未出过门。”花雨蝶也应声附和道。
“呵呵，那就怪了。”郑青忽然厉色：“传证人！”
一个宫女碎步走上殿前，对着郑青作揖施礼。这个小宫女好生眼熟，未央看着她，忽然想起来，她好像是慕容雨身边伺候的那个丫鬟。她怎会在这？
“兰姑娘，把你看到的说说吧。”郑青喝了口茶，缓声道。
“大火之前，我家姑娘奉娘娘之命让我去给大皇子送月饼和汤药。回来的路上，我见到未央姑娘鬼鬼祟祟的从永乐宫门外走过。”小兰跪着低声说道。
“你是慕容雨身边伺候的丫鬟吧?”未央看向她，她从凌云宫出来的时候好像见到她从永乐宫出来。只是当时她并未在意。
“未央小姐，奴婢知道当日皇后娘娘仗责您的婢女您心中不快，可是那与我家小姐无关，我家小姐也替你求过情。”小兰颤声继续说：“奴婢知道小王爷与您私交深厚，奴婢绝不敢诬陷于你。”
“好了，未央姑娘，你现在还是觉得自己跳完舞就回了住所了吗？”郑青言语中明显已经断定，未央在说谎。
“郑大人，未央姑娘那晚并未直接回梨园。”是尉迟凌幽来了。
“幽王殿下。”郑青行礼，看向尉迟凌幽，他不知为何他不请自来，但是看起来他是来替未央解围的。果真是夜龙辰的好兄弟，一个锒铛入狱，一个也要替他解救心上人。
“未央姑娘那晚与本王在凌云宫喝酒，并未离开。”尉迟凌幽看向郑青，眼神中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幽王殿下！”未央大惊，他在说什么！可知这对于他和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殿下这是……”郑青看向尉迟凌幽，为了区区一个艺女，值得吗？莫不说这轩辕城内无人不知尉迟凌幽将是未来的城主，就说这宫中都知道尉迟凌幽不近女色，除了琪皇后，从未有任何一个女子进过凌云宫，若是这件事传出去，皇室的名誉将面临怎样的非议与诟病？
“此事希望大人不要声张，您也知道我的身份，以及我与龙辰的关系，如今他人还在天牢中，若有任何风言风语传到他的耳里，我担心他会……”尉迟凌幽看向郑青，他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暗示他，掌握分寸！
“夜龙辰被关进天牢了？”未央脱口而出，她竟忘了敬语。他入狱了，就因为失职未在宫中吗？
“未央，此事我容后再说与你。”尉迟凌幽看向她，眼中柔光盈转，“郑大人，事情清楚了，人我可以带走了吗？”
“可是这……”郑青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兰。
“兰姑娘，你家主子呢？”尉迟凌幽看向地上跪着的小兰。
“主子……主子在皇后娘娘宫里啊。”小兰吞吞吐吐。
“是么？”尉迟凌幽看向她，目光尖锐，这样的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让人后背发凉。“要同我去母后那里证实一下吗？”
“大皇子赎罪！主子……主子在永乐宫已经随着三皇子去了……”小兰忽然哭泣起来。
“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尉迟凌幽不耐烦的看她一眼，转身向郑青说道，“为保护慕容小姐的名誉，当时我并未告诉父皇我在永乐宫见到了慕容雨。”
“所以那具女尸就是丞相的女儿慕容雨？”郑青大惊，这恐怕在整个轩辕城中将掀起滔天巨浪。“这……”
“此事，早晚会被查出。大人倒不必惊慌。”尉迟凌幽淡淡的说道。“只是这个宫女为何没有和自己的主子在一起，并且在她离开永乐宫后便失火，倒是可以严加拷问一下。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您了，也希望您能还未央还有龙辰一个清白。”尉迟凌幽略略颔首，带着未央和花雨蝶离开了军机处。
“未央谢幽王解围。”未央对尉迟凌幽施礼，好在他及时出现，否则她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那晚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我说过，无人的时候，叫我凌幽。未央，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我想如今，你我，应算是朋友了吧。”尉迟凌幽看向她，目光炙热，小方通过小泉子转告他，未央被郑青的人带走了，他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他早该知道，所有外来人都会受到盘查，而御史台那杯茶，可不是那么好喝的。何况，这次父皇命郑青亲自审查。
“凌幽，谢谢你。只是，夜龙辰为何会被打入天牢?”未央忍不住问他，一旁的花雨蝶也面露焦急之色，之前夜龙辰如何明里暗里的帮助她们，她太清楚不过，如今他入狱，花满楼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你就如此关心他?”尉迟凌幽心中有些不快，但看着她忧心的眼神，便又宽慰她“父皇不过做做样子，挡住悠悠之口，不出三日，他就会被放出来。你想想，毕竟死的是皇子，现在还有丞相的女儿，总要有个人出来承担罪责。只是这个杀人凶手，没有那么容易抓住而已。恐怕最后也是就不了了之了。”尉迟凌幽让未央和花雨蝶上了他的车撵，他缓缓将夜龙辰的情况告知她。
“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了？”未央看向尉迟凌幽，这么快就已经查出幕后凶手，够有效率的。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一个人”尉迟凌幽拉开车帘，看了看车外，淡淡的说道：“花刹，寒冰。”
第二十六章 天牢之别
当尉迟凌幽缓缓说出寒冰两个字，未央不敢相信的眼神盯着他，眼前这个男人，她越来越看不懂。
“我想你对寒冰并不陌生？”尉迟凌幽看向她，她的眼神说明了一切，她不相信寒冰是凶手，或者没有想到寒冰会是凶手。
“我只是不解，寒冰好像从来不杀皇室的人。”未央淡然的看向尉迟凌幽。
“他救我出火海，我也不相信他会是凶手。只是他为了救我，留下了霜花在现场。而火因现在并未查明，关键是，她在那个时候为何会出现在永乐宫，也没有合理的解释，所以，会怀疑到他，也不奇怪。如果，没有洗清嫌疑的证据，这个罪名，恐怕只能是安在他的头上了。”尉迟凌幽再次掀起车帘往外看了看，像是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可惜龙辰并未答应父皇一定会捉拿寒冰归案，反而坦然承认是夜家军在守卫上出现了疏忽，才会让寒冰潜入宫中。……丧子之痛，父皇心中有怒气，才会将他打入天牢吃点苦头，不过按照从小父皇对他的宠爱，不可能会惩罚他，所以，不必太过紧张。相信我，我和龙辰，亲如手足，我必定会为他打点好一切。”看着未央紧张的神情，他心中忽然有些落寞，她如此关心龙辰的安危，是否已经对他动了心思？
“谢谢你，凌幽，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宫？”未央看向他，这个皇宫让她喘不过气。
“对不起，未央，暂时所有人都不得出宫。”尉迟凌幽轻轻抬手，将她耳边的发丝往后拨了拨。
“那我能去看看他吗？”未见到夜龙辰，她不知道是否能够完全相信尉迟凌幽的话。即使他们私交深厚，但是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对一个有着赫赫战功的人，一个功高盖主的人，除掉他比留着他更为有利。
“龙辰现在被关在天牢，不允许探视。如果有消息，我会让小泉子来通知你。近日宫内不太平，还是少些走动为好。”尉迟凌幽看着未央，她所有的焦急与担忧都写在脸上。他心中烦闷，龙辰如今福祸未定，不得再让她又深陷险境之中。
“那就麻烦你了。”未央谢过尉迟凌幽，和花雨蝶下了车，进入院中。
“主子，今夜你要去天牢吗？”花雨蝶不等未央吩咐，便已经将夜行衣给她拿了出来。
“雨蝶，兰儿那边有消息了吗？”未央一边换衣服一边问她。
“没有。她说最近无忧阁好像有紧急任务，根本无暇顾及接我们的生意。”花雨蝶有些怏怏的说道，她给寒冰倒了一杯茶，清香的茉莉香味传来，让他顿时觉得清爽了许多。
“主子，真的要去吗？”寒冰临出门前，花雨蝶还是又叫住了她，天牢不像普通地方，她担心她会遇到埋伏。
“我不放心。”寒冰很直接，今夜的月还很圆很亮，可是夜龙辰还一个人关押在天牢里，那里的环境有多恶劣，她不敢想。
“主子？”花雨蝶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她动了情。
“我心中有数。你记得，待在这里，别出去。”寒冰从后门出了院子。
宫廷各处加强了守卫巡逻，他七转八绕的终于到了天牢。守门的人很容易就被他放倒了。偷偷潜进去，好不容易找到了关押夜龙辰的地方。虽是王爷，到了天牢，再好的牢房也不可能好酒好肉的把你伺候着，天牢里阴暗潮湿，鼠蚁众多。他监牢中有人探视，寒冰便找了个角落躲了起来。
“向南，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跟着父亲去南朝？莫不是父亲出了什么事？”是夜龙辰的声音。
“老将军安好，小王爷请放心。只是，老将军不放心你，特命我中秋之夜前赶回来，谁知还是慢了一步。”向南看了看这个阴暗的牢笼，“再委屈两日，两日后我必找到寒冰的下落，让漠北皇放你出去。”
“不必。”夜龙辰始终坚信此事与寒冰无关，“等皇上气消了，自会放我。”
“王爷！秋宴之上，还有邻国使臣，漠北皇必然要给整个漠北一个交代。何况，死的是皇子和丞相之女。”向南忧心忡忡，这件事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丞相之女？你是说慕容雨也死了？”夜龙辰想起那日在追雨阁偶遇寒冰，他分明也是冲着慕容雨和凌穆去的。难道，他早就想要他们的命？
“是。丞相素来与琪皇后来往密切，此事一出，琪皇后必定也会要求皇上查明此案，何况在现场发现了霜花暗器，寒冰是目前唯一被怀疑的对象。”向南跟着老将军和小王爷征战多年，他太清楚现在急需交一个凶手出来，至于是不是幕后有人操纵，还不是眼下最紧要的。
“我不相信。此案疑点众多，若寒冰要杀人，何必还要去放一把火引人注意？这不是多此一举。”夜龙辰负手而立，不管怎样，他不相信他是故意接近他，不相信他会故意趁月圆之夜的相约来打时间差。
“这就是让人疑惑的地方。”向南看向夜龙辰，心中也有疑惑。
“秋宴当晚，永乐宫附近的守卫全部被人调走，从这开始查吧。”夜龙辰吩咐给向南，“你去找小方，他会协助你。”
“是，王爷。”向南稍拱手，离开了天牢。
“谢谢你信任我。”寒冰从阴暗的角落走出来，站在牢笼外，他看不清夜龙辰的脸，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情况如何。但是看来，漠北皇并没有难为他。
“寒冰？”夜龙辰走近他，他想伸手去够他，垂在两旁的手却抬不起来。他和她之间仿佛仍然隔着万水千山。有太多的疑问，他想问他。
寒冰就站在那里，他们之间只是隔着一座监牢，明明已经那么近，他也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没有勇气。他都听到了，唯有交出他的下落，方能换他自由。
“明晚，漠北客栈往东五十里凤鸣谷。”寒冰缓缓说出这几个字，以身犯险又如何，只要能换他自由。
“不行！”夜龙辰双手用力抓住牢笼的铁柱，断然拒绝，他如何能为了自己而让她以命相搏。即使他们之间仍然不够坦诚相待，但是他绝对不会让她为他冒任何风险。
“你不相信我的实力？”寒冰笑道，他可是花刹，不是谁都能那么容易抓到她。
“你武功再好，也抵不过十万夜家军。”夜龙辰看向他，他们都很清楚，岂止是十万夜家军，若有能捉拿寒冰的机会，江湖所有与寒冰有过节的武林高手，各路杀手，各大门派，都会倾巢出动，没有人会手下留情。
“相信我。”寒冰走近他，几乎已经贴在了牢笼上，他将手伸过去，握着他抓着铁牢的手，因为天牢潮湿阴冷，他的手很凉，而寒冰幼时在雪山长大，体内寒气重，手脚也是冰凉如雪，可是此刻她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目光灼热。
“小、心！”夜龙辰的心像被锐器一点一点的敲击着，心中有一个角落被一点一点的唤醒，他觉得胸闷，难受，他本以为他只是喝醉了，把他当成了未央，却不知道何时开始自己已经如此在乎他的生死，如果凌幽对未央如此志在必得，那么，他就好好守着他的寒冰就好。
“如果……”寒冰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如果我未能活着，你手里的半月霜花，可以调令整个花刹。”
夜龙辰心中忽然了然，她给他的是她一手建立的所有。反握住她的手，他的内心忽然无比坚定：“活着。做我的王妃。”
寒冰抬眸看他，眼中有雾气盈动。他轻轻吻上她的唇，冰凉。
或许，今生无缘做你的王妃，但能与你相遇，已是上苍对我最大的眷顾。
再会了，龙辰。
第二十七章 凤鸣谷之战（一）
“凤鸣谷？”花雨蝶不敢相信的看着寒冰。“为何是凤鸣谷？那里几乎寸草不生，地势险要，如果你不小心跌落谷底，绝无生还。”
“你也如此认为，对吧？”寒冰看向花雨蝶，这正是他想要的。
“主子，就不要折磨我了，你孤身一人前去，此行凶多吉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花雨蝶根本就不同意寒冰为了救夜龙辰而出此下策。
“谷底是山泉，若我能顺流而下，找到河岸，就还有一线生还的可能。”寒冰的语气淡淡的，不管如何，他都要一试。
“我不同意！凤鸣谷到底有多高，没人知道，如果你掉下去没有掉到泉水里呢？主子，你说过入花刹，断情根，为复仇，杀皇族，誓死随。可是你自己为什么……？”花雨蝶声音哽咽，为了一个夜龙辰，值得吗？
寒冰看向花雨蝶，“他帮过我们，帮过小鱼，花刹向来恩怨分明。”
“那我去。”不管怎么样，她不能让她去冒险。
“你不是寒冰，如何去？”寒冰看向她，她的心思她都懂。
“我可以易容。”
“以你的身手，你觉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至凤鸣谷底？”寒冰冷冷看向她，她意已决，不容再议！
花雨蝶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她逐渐冷漠的眼神，她心中明白，她已经决定的事情，无法改变。
第二日晌午，尉迟凌幽来了，未央将他迎进来，在院中坐下。
“凌幽，这是我最喜欢的茉莉花茶，你试试？”未央将今早刚泡好的花茶递给尉迟凌幽。今日的她和往常有些不同，略微施了些脂粉，看起来更加的明媚动人。
“小泉子说你有事找我？”尉迟凌幽看向她，他一早接到龙辰暗卫给他的消息，说是有了寒冰的下落，刚从父皇那里领命出来，小泉子便告诉他，未央找过他。她从未主动找过他，怕她有事，便急匆匆的来了。
“我想请你帮个忙。”未央欲言又止，尉迟凌幽品了口茶。“这茶不错。未央，你我之间，不用如此拘谨，你有话直说，我一定尽力而为。”
“雨蝶已经离开花满楼数日了，你也知道，花满楼上下还有几十口人的生计，能否想办法让她出宫去一趟，最多三日便回。绝不给你惹麻烦。”未央看向尉迟凌幽，眼中尽是焦急和担忧。今日，未央没有称他幽王，心中有些微暖，至少，她愿意找他帮忙了。他不忍让她失望，便答应了让花雨蝶扮作小厮跟他的车撵出宫。
行至祁阳门外，花雨蝶便下了车，“多谢幽王相助。”便往花满楼方向走去。
尉迟凌幽的车撵转向，去往军营，今夜，他一定要抓到寒冰。
回到花满楼，花雨蝶将兰儿叫到房间。
“无忧阁有消息吗？”花雨蝶迅速的更衣，兰儿心中虽有疑问但也没顾得上问。
“没有，无忧阁近日好像忙于其他事务，不接外单。我们之前递过去的搜集小王爷的信息，也还没有消息传来。对了，雨蝶姐，你不走了吧，这花满楼没有你，大家心里都不安稳。”
花雨蝶看了兰儿一眼，将一袭黑衣换上。“你们也该长大了。这几日你们几个将花满楼的事务分担一下。应该足以应付日常营业。”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脸上的妆容揭开。
兰儿忽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主上。”
“你慌什么？”寒冰看向她，将脸上的刀疤贴好，将鬼面和霜花拿出来放进包裹。
“帮我备马，另外，传下去，今日后，见花刹令，如见我。”寒冰收起软剑。今晚，他并无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唯有一搏，才有出路。
戴好斗笠，寒冰从后门骑马出去，从花满楼到漠北客栈还有一段路程，路过丞相府的时候，她看到一个酷似慕容雨的女子坐上车撵离去。慕容雨不是死了吗？巷子里卖菜的妇人低声交谈着：“近日二姑娘好像身子要好些了。”
“对啊，平日里几乎都不怎么出门，这几日好像出门多些了呢。”
“唉，老丞相也是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就是，听说了吗？大小姐死的好像不太光彩……”
“小点儿声……
……
原来是慕容府的二小姐慕容嫣，丞相府已经挂起了白灯笼，一派低迷悲情的景色。的确，不明不白的死在贪恋女色的三皇子寝宫中，还被烧得体无完肤，对于丞相府来说，颜面尽失。
想起慕容雨算计自己的模样，想起小鱼死去时经历的痛苦，寒冰抓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了，你同情他人，可世人又有谁同情过你？
“驾！”寒冰脚部一用力，玉龙马便飞快的往前冲去。今夜一场大战，她要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下。
距离客栈五百里外，有一个小山坡，背阴面有一个小水塘，寒冰在这里停了下来，今天的日头很烈，她带的水已经差不多喝完了。补充了一些水分，席地而坐，闭着眼睛养神。今天来的人不算少，看来，风声走漏得很快嘛。寒冰微微扬起嘴角，并未动，静静的享受着阳光的照耀。从来，在夜间行走的时日更多，便更贪恋着阳光和光明。
如若只是江湖纷争，明刀暗箭的来一场，快意恩仇简单明了，可是，牵连皇室，就多了这许多的阴险狡诈和算计。她不过无意间卷入了这场算计尉迟凌幽和夜龙辰的计谋，却将所有的罪责都打到了他的身上。这或许就是他接近夜龙辰的因，种下的果。
天色渐暗，今夜有些风，将大漠上的风沙吹起，路有些模糊。远远的，能看到漠北客栈亮灯的几个灯笼。眼看到了要出发的时候了，寒冰起身，摸摸玉龙马的头，“保护好自己，回花满楼去。”玉龙马像是听懂了似的往后踱踱步，眼中有些含糊不清的泪光。放开缰绳，将玉龙马带往回城方向，寒冰用力一拍，玉龙马便飞奔而去。
转身，眼中已是凌厉之色，寒冰握紧手中的剑，只身向大漠深处走去。
今夜依旧圆月高照，风声却越来越大，大漠中黄沙四起，滚滚烟尘中，只有一个孤身的黑衣武者，带着斗笠前行。他的步伐坚定，任由风沙扫过他修长的身躯，狂风卷起他的面纱，半面鬼面在黑夜中让人不寒而栗。
夜，静了，除了风声，飞沙声，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前方便是凤鸣谷，沙雾中隐藏着的黑压压的一片将士，逐渐浮现在右手边。寒冰侧身，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如此大动干戈，真是受宠若惊。”
“寒冰！你认罪吗？”今夜统军的将领，竟然是尉迟凌幽。
第二十八章 凤鸣谷之战（二）
寒冰看着骑在马背上的男人，他的威仪，他的气魄，他的胆识，终是在今夜展露无遗。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夜龙辰身后不敢动武的皇子，他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的强大和智慧。五万精兵，还有隐藏在四周的各路高手，前方就是凤鸣谷，寒冰今夜，插翅难飞！
“呵，竟然是大皇子亲自捉拿我，寒冰三生有幸！”他看向尉迟凌幽，若不是救他，便不会给自己惹出这许多事端。
“寒冰，说出幕后指使者，我可向父皇求情，饶你不死。”尉迟凌幽看向他，他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是，他为何会那么巧出现，救了他。杀凌穆，仅仅是为了救他吗？他不信！背后的原因，指使他的人，他必须要知道。
“没有幕后指使者。”寒冰淡然的说道，仿佛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尉迟凌幽身后的五万精兵，他眼中也根本没有隐藏在四方的那些暗卫和隐士，他根本就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
“寒冰！我给了你机会！”尉迟凌幽看向他，他的眼神复杂，他不想要他的命，他只想要真相，那晚的真相，过去的真相，如此而已！
“那就来吧！”寒冰拔剑而出，整个大漠突然肃静下来，风仿佛也停了，沙尘也静默了，等着那狂风暴雨般的到来。
尉迟凌幽心中微叹，他竟有些不忍，但仍然毅然拔剑挥向寒冰，号令全军“抓活的！”
这一刻，尉迟凌幽指向寒冰的剑已经斩断了他和她之间过去所有的情谊和恩情，拔刀相向，便不再是盟友，不再有信任，再相逢必然已是陌路。
霜花暗器在不断的飞出，寒冰不停的挥动着手里的软剑，一个又一个冲上来的将士倒地，一个又一个的又冲上来，被他的剑气所伤，他不敢停，不能停。
整个大漠风沙骤起，刀剑声，哀嚎声，粗重的喘息声，血液的喷溅声，黄沙被鲜血浸染得通红，连天上明亮的圆月也似乎蒙上了一层血光。
他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是机械般的挥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开始有些疲累，血染红了他的黑衣，斗篷早就已经被揭开，月色下，只有一个布满了血迹的鬼面剑客在不停的抵挡着进攻。还有不到十步，他便会退到万丈悬崖之下，身后的凤鸣谷，深不见底。
“寒冰！放弃吧。”尉迟凌幽骑马来到他面前，他已经累到跪倒在地，周围还有不断涌上的将士将他围住，黑压压的一片。
他发丝不断的滴着血水，一滴一滴，浸入黄沙之中，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敌人的。他终于能够了解，夜龙辰说的，武功再好，也敌不过十万夜家军，而今夜，不过才五万夜家军，还有那么多的暗卫没有出动，他，便已经杀不动了。
寒冰抬起眼眸看着马背上的那个男人，今夜尉迟凌幽穿着一身玄衣，显得那么的高贵和神武。他拿着剑跳下了马，是那把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软剑，剑柄上雕刻的龙形花纹及镶嵌的墨绿色的宝石。他走到距离他不过三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寒冰撑着剑，缓缓的站起来，周围的将士便又紧张了起来。
“放弃？花刹从来不会放弃。除了死。”寒冰看向尉迟凌幽，他的眼中有着失望，有着不甘，有着疑惑，这样的尉迟凌幽从未念及他救过他，只想早些抓他回去领功。早知今日，他便不会出手救他。
寒冰甩出最后一枚暗器，直指尉迟凌幽，用尽全力往后一跃。
迟凌幽却精准的用剑挡掉了他的暗器，他向前追她，软剑一甩，他的面具便跌落了下来，这是第一次尉迟凌幽看到未带鬼面的寒冰，是在客栈帮过他和龙辰的那个剑客。是个女人。
他忽然心中一惊。“寒冰！”尉迟凌幽伸手去抓，哪里还能抓得到他。
寒冰已经缓缓的往山谷下跌去，他披散的头发飘散在空中，而那张微笑着的脸，像极了一个人。
……
……
夜风仍旧呼呼的响着，凤鸣谷之下，无人去过，万丈深渊，唯有死路一条。
而黄沙漫天的大漠之上，大地上躺着的无数的尸首，漫天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尉迟凌幽的心像是被钝剑刺穿一样的难受，他救了他两次，如今他却将他逼死。
“幽王！”身边的将士喊了喊他，他抬头看看天上的圆月，回了回神，翻身上马：“回宫。”
第二十九章 凤冥花
夜龙辰被关押在天牢两日后被放出，一个从小被宠溺，放浪不羁的天之骄子，在阴暗潮湿的监牢中如困兽之斗，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为了他只身犯险，这样无力的挫败感，夜龙辰是第一次感受到。
大漠上火热的太阳今日如此刺眼，他微眯着眼睛，看向天上的太阳，这座被南朝遗忘在北境的城池，如今也要开始血雨腥风起来。而远在南朝的父亲，不知是否和他一样，正在经历着不想经历的一切。
即使已经入秋，大漠仍然一片炎热的景色，皇宫中的植被有些凋零了。不过，这里不比宫外，四季都还是会有郁郁葱葱的绿色。而宫外的大漠之上，风沙漫天，黄土飞扬。
“主子，你受苦了。”向南和小方一同等在天牢外，接他回府。小方将车撵赶过来，掀开门帘，等夜龙辰上车。
“情况如何？”夜龙辰上车后换好衣服便斜躺在卧榻上，他接过向南递过来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道。
“轩辕城已经撤了所有对寒冰的悬赏，大皇子已经回宫述职。这寒冰也算是一代英雄豪杰，以一己之力，抵抗五万夜家军，战至天亮才体力不支坠入凤鸣谷。可惜啊，寒冰如此行侠仗义的一个人，就这么死在了尉迟凌幽手里。”向南脸上尽是对寒冰死去的可惜。只有他们这些江湖人士，才知道，像寒冰这样不为钱财，只杀权贵的义士，在整个江湖已不多见。而他的死去，只能说明，日后，整个皇族和江湖将会更加的腐败和肮脏。而花刹那些没有家的女子，又将何去何从？
“他死了？”夜龙辰翻身坐起，他眼中的震惊之色，忧心之情并未做掩饰。心中隐隐作痛，他答应过他活着，做他的王妃。他不会死，一定不会。
“是啊，大皇子一剑将他刺下去的。那可是凤鸣谷。”向南看着夜龙辰如此反常的行为，有些奇怪，“主子，你对寒冰如此紧张，你们何时有如此深厚的交情？”
夜龙辰没有说话，只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不该问的别问。”
小方在车外赶着马车，车内的对话却一字不落的入了他的耳，主子在寒冰这件事的处理上，确实不正常，他不答应追查寒冰的下落，他不承认寒冰是凶手，自己背了所有的罪责，如今，面对寒冰的死讯，却又如此情绪波动，这根本不像平日里那个冷静心细，果断行事的他。而中秋那晚，他不让他跟着去树林，说是见个朋友，可是从小到大，除了大皇子，他哪里还有什么朋友。那人，说不定就是寒冰。
正想着，夜龙辰的声音传来“小方，去宫中。”他便连忙转头往皇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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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鸣山谷，传说中的凤凰涅磐之地，山谷中寸草不生，只有滚烫的岩石和谷底清澈的温泉水。寒冰醒来的时候，全身浸泡在温泉水中，浑身酸痛不已。她身上的刀剑伤无数，虽不致命，却钻心的疼。强撑着坐起来，她的软剑在掉落山谷的时候已经不知遗落在何处了，还好这山谷中的温泉水舒适宜人，或许刚好中和了她的寒冷体质，保了她一命。
往上看去，只能看到头顶上的一片薄雾蒙蒙，身在谷中，却不知谷深几许。她只能顺着谷底的泉水流动的方向，缓缓的往前走。旁边的岩石呈栗红色，温热的，并不滚烫，也不冰冷，而是和这泉水像是自成一体的温度，越往前走泉水越低，打量着这深谷，除了这四周围的岩石峭壁，清幽的泉水，好像也别无他物。
逐渐，寒冰发现温泉边生有一种绿植，粗矮短小，单株而生，有的开出一朵橙红色的小花，这种植物不多，但隔几步路便有一株，像是有人刻意种植的一般，有一种清幽的香味，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一向不喜香料的寒冰竟对此香味没有排斥。
她刚想伸手去摘，却被一个老者呵住：“住手！”她停下往前望去，这谷中竟有人来。
她渐渐看清，是一个白发老者，留着长长的白胡须，一派仙风道骨的形象，“我这凤冥花差点就毁在你这小姑娘的手里。”
姑娘？寒冰看看自己披头散发，湿透的衣服让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曝露无遗。难怪会被认出是女子。
“这就是凤冥花？”寒冰惊讶的看向老者。传说中的凤冥花居然就长在凤鸣谷底。凤冥，传说凤凰涅磐之时有灵气扩散，此花吸收了凤凰灵气而生根发芽，开花后食之有起死回生之功效。
“哈哈，姑娘知道凤冥花，看来也是跟它有缘。若不是此花长期长在谷中，吸收这天气精华的灵气，根部浸于这泉水之中，使温泉水带有药性，怕姑娘此番是凶多吉少啊。”老者抚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带着智慧的双眼笑看着寒冰。
“凤冥花真能起死回生吗？”寒冰看向老者，看他仙风道骨，说得头头是道，想必对此很是精通。
“哈哈，世人不过夸大了它的功效而已，凤冥花一个时辰之内若无这温泉水的滋养，便会枯萎，药性逝去之后，便是毒性，再服之，体内经脉失衡，如蛇虫蚁咬，虽不至死，但生不如死。”老者看着这娇艳的花，眼神复杂，生死一瞬，即便真能起死回生又如何？有时候生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想不到传说中的凤冥花，竟也伤人。”寒冰感叹世间事，多是双刃剑，一分为二，如同爱情，我爱了你，便会伤了他，哪有什么两全其美。
“小姑娘，看你饥寒交迫，还比不得我这个老头精神，不嫌弃就到寒舍坐一坐，换身衣服吧。”老者转身往谷外走去，寒冰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他对此地如此熟悉，想必不是第一次来，跟着他，她更容易出去。而且，这个老爷爷年纪大，走路还挺快。想来，他也是一个隐世而居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