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之上(58)
岁泠站在城墙上,神情冷静平淡的看着城底,不远处魔军黑压压的一片,身着黑色盔甲,气势磅礴,阵型工整雄赳赳的立在魔界边境。
一架华丽的马车停靠在人群中间,古朴复杂的花纹在肃静的军队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墨棠眼神晦暗不明,视线直直看向那架肆意邪性交织着暗黑凤纹的马车。
熟悉感…就是从那辆马车里传来的……
“这位阁下,您出兵是何意?”
予珉诀站在洛茗韵身边,一双有些薄凉的丹凤眼里含着凝重,白袍一尘不染,确如嫡仙降临。
“当然是攻打人界啊,都这么明显了你还问什么?”郁以嗤笑一声,慵懒的出声,一副蔑视一切的态度,“一百年未见,予珉诀,你还是这么啰嗦。”
予珉诀听到这话,瞳孔瞬间放大,控制不住的迈步前进,被洛茗韵拦下。
“你身边的那位…是洛月?哦不……现在应该叫洛茗韵,变化很大啊,还未恢复记忆?”
郁以还是没有露出真容,靠在马车的榻上,眼眸散漫半眯,一副没骨头的样子,话语里依旧带着嘲意。
“当年你们热恋,痛的难舍难分的模样……吾可记了很久呢。”
“郁以!”
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予珉诀不可能再不认识马车中的人,双手捏拳,眼底一片冰冷。
“吾在呢……不用喊那么大声。”郁以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伸手将旁边的面具拿起,带在脸上,双手自然垂放,懒散下车。
“你们好啊,吾亲爱的各位…朋友。”郁以虽是这么说,眼神却直直看向岁泠这边,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图。
岁泠看到了他脸上的面具,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舔了舔后槽牙。
独属于万鬼门的深紫色的鸢尾花在面具上绽放,显得神秘而冷漠。
妖冶的暗红凤纹在腰间盘旋展翅,有些怪异的风骚。
墨棠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伸手将岁泠拉到自己身后,挡住了郁以的眼神,瞥向他时眸底一片薄凉。
相反,郁以并没有瞪回去,反而愉悦的笑起来,深深看了一眼墨棠,移开视线。
“郁以,你是怎么醒的?”
予珉诀恢复了理智,眼神重归清明,属于神明的压迫从身上散发。
郁以奇怪的看了一眼予珉诀,眼底写满了疑惑,“你问的总是很怪诶,你都自己醒来的,吾为什么不能靠自己?”
“一百年前你是为了你的乐趣,那现在呢?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予珉诀也知道和郁以不能好好聊,冷着脸,语气淡漠的对他问道。
“当然还是为了乐趣呀,魔的志向,哪能随便改变呢?”郁以突然哈哈的大笑起来,摸摸自己的头发,一副世界毁灭都无所谓的态度。
“想让吾不出手对不对?”郁以忽然抬头,眼底疯狂炙热。
予珉诀皱起眉,总感觉郁以的下一句并不会很好。
“吾要他和他身后那个小姑娘。”果然,郁以苍白的手指指向墨棠,笑容猖狂,“两个换人界安宁,很划算的…对不对?予珉诀。”
予珉诀看了一眼岁泠,第一次保持沉默,没有说话。
用两个人换整个人界百姓的安宁,这种事情的选择……一目了然。
“你怕吗?”瞥见这一幕,岁泠非但没一口否决,反而歪头勾唇看着墨棠,声线温润的问道,
“不怕,但是我不想让伱去。”墨棠盯着岁泠的眼睛,含着担忧。
“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岁泠宠溺的捏捏墨棠的脸,偏头看向郁以,眼底瞬间冷漠。
“可以。”
她不爱将自己的命运让别人抉择。
况且刚刚1087说完成任务的契机似乎就在这個郁以身上。
岁泠一直注意着墨棠,他探究的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郁以的身上,想来他刚到时的异样便是由他引出。
既然如此,这传说中的郁以魔尊身边,就不得不去。
岁泠和郁以对视过,他的眼底没有杀意,相反,带着浓浓的顽劣趣味感,所以并不用担心什么性命之忧。
“岁泠…”洛茗韵看着岁泠的选择,欲言又止,又被予珉诀拉住。
“她选的这条路,是对所有人最有益的一条路。”
予珉诀紧紧抿着嘴,他和这个卿宗主并不是很熟悉,更对她身边的那个少年升不起一丝好感。
让他们去献祭,于自己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他身为上古之神,救人民于水火之中就是他天生的使命和职责。
洛茗韵看着予珉诀严肃郑重的眼神,又回头望着城墙下一群尚未离开的腿脚不便的老人渴求和平的眼神,最终选择保持沉默。
担忧又希翼的眼神落到岁泠身上,深深叹了口气。
岁泠看到这个结果,完全不惊讶,紧紧拉着墨棠的手,笑意吟吟,“羊入虎口了。”
“我不想你去。”墨棠完全不怀疑岁泠的实力,但他看到郁以那个满是侵略感的眼神,内心莫名就有些恐慌感。
“我会没事的。”岁泠踮脚吻上少年的唇,很轻,一触即离,但当着众人的面完完全全给足了墨棠安全感,“你也会没事的。”
墨棠羽睫轻轻颤抖,呆萌愣住的模样让岁泠笑弯了眸,忍不住揉揉他细软的黑发。
看见岁泠亲吻墨棠的那一幕,郁玑瞳孔剧烈收缩,几乎瞬间,把玩在手中的玉簪支离破碎,粉末随风飘扬,一声冷笑从他口中溢出。
“本来还以为这通体清冷淡雅的浅绿色玉簪适合她,是吾想多了。”
有人拿着手帕想替郁以擦拭手指,却被他一点点捏住咽喉。
郁以眼神冷漠,完全无所谓,丝毫没有对待自己人的心软。
“吾不高兴了,怎么办呢?”
被掐住脖子的人眼神恐惧,却完全不敢挣扎求饶,生怕受到更加残忍的刑法,只能不停的发抖。
“没有办法了,那你就只能死咯。”郁以轻轻捏紧,手上的魔瞬间灰飞烟灭,再无一丝痕迹留在这个世界上。
郁以杀完魔,又有一个人捧着手帕来到他面前,这次他没有再找人发泄。
拿起手帕一寸寸擦干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指。
予珉诀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低头深深叹息。
仙途之上(59)
郁以比其他反派倒是好说话些,宽容的给了岁泠和墨棠一晚上的时间去和亲人朋友道别,收拾行李。
若不是知道郁以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尊,其他人怕是要以为他是请岁泠和墨棠去他那里做客。
卿易身为人界第一宗门的“副宗主”,此时正为了魔族出兵部署计划,突然被告知魔界退兵,有些错愕。
后来被告知是因为岁泠的抉择,立马放下手里的事情,跑向主峰。
“你…你用你们两个人的命…换人界?”
彼时岁泠正在和墨棠安闲的吃晚饭,丝毫不慌,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
抬头,看着卿易有些乱糟糟的样子,微微挑眉,调笑开口,“做强盗被发现跑回来的?”
“我在问你话,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吗?”
卿易被岁泠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大吼出来,向来嘻嘻哈哈的幼嫩脸上浮现悲痛。
“是。”岁泠发现开不了玩笑,也认真起来,放下筷子,眉目清冷优雅。
“我不同意。”
卿易从被父母遗弃,卿昂将他捡回来收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他不会成为一个善人。
他的心里没有人间百姓,有的只是卿昂刮着他鼻子告诉他要好好保护妹妹,保护玄丹宗。
他的命是卿昂救回来的,所以现在这命属于他的小师妹,属于卿昂的遗愿。
“魔界来攻就打呗,没打怎么知道打不打得过,凭什么一开始就让你们俩送命?”
岁泠让手下人为卿易备筷,支着脸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去送命?”
“难不成他请你去魔界供着?”卿易没好气,低眸偏头不看岁泠,“你要是去魔界没死,那就是去当牛做马侮辱你!”
“就你们俩满身的傲骨,这跟死有什么区别?”
岁泠轻笑一声,“说不定就得供着呢。”
“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卿易无情嘲讽。
岁泠:“……”
“反正我不同意你们去!”卿易环胸,扭头恶狠狠的威胁,“伱要是去了,我就去死!”
岁泠:“……”
“去肯定是要去的。”岁泠让墨棠多吃点,别只顾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我有分寸和底线,死不了也不会受辱。”
“我…”
卿易还想说什么,被岁泠打断,“我的实力你还不放心吗?就算不能以一抵万,逃跑还是绰绰有余的。”
卿易闻言也保持沉默,盯着岁泠,情绪有些复杂。
“行了,别担心了,没吃饭吧,吃点吧。”岁泠随意摆了摆手,示意卿易在这吃点饭。
卿易之前听予珉诀说过,岁泠的实力他都摸不到底,算是被岁泠说服,无奈拿起筷子。
“万事小心。”卿易咬了一口青菜,低垂着眼睛,声音闷闷,“跑出来的时候记得给我传信,我护着你。”
“知道了。”岁泠看他那副模样,缓缓出声,嗓音清润。
等卿易完全离开以后,天已经黑的彻底了。
岁泠并不困,本来打算再去看一看星星,却被墨棠拉着往温泉里走。
温暖清澈的泉水溅起浪花,岁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墨棠抵在池壁。
此时已入秋,池壁冰凉,岁泠感受到背上的寒冷,不明所以的瞥向墨棠。
灵力护体,两人都能在水下睁眼。
墨棠紧紧盯着岁泠,暗光与占有欲在血色的眸底流转交织,眉眼邪佞,莫名有些压迫感。
岁泠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墨棠便搂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来。
吻来得又凶又急,啃咬交缠,仿若沙漠里经久干渴的旅人逢见甘露,一寸寸掠夺岁泠的呼吸。
他鲜少会这么不顾自己的感受,岁泠能感受到少年身上的气息不对,没躲,眉头轻微皱起,任由他急骤的吻落下。
墨棠感受到少女的态度,动作顿了顿,逐渐温柔下来,看见少女染了血有些红肿的唇,心疼不自在的低头,声音很小,带着更浓的歉意,宛如犯错误的小孩。
“我…抱歉。”
“没事。”岁泠呼吸还有些不稳,抬眸,被墨棠的样子逗笑了,轻轻摇头。
“郁以……他喜欢你,我肯定。”
墨棠知道将事情憋在心里容易产生误会,委屈的顶着上颚,漂亮的凤眸低垂,活脱脱一副被人抛弃的小狗模样。
“我害怕。”怕你会爱上他,不要我。
郁以给他的熟悉感和危机感浓郁到墨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仿佛在很多年前他就认识郁以,甚至更进一步,他和郁以不仅仅只是认识的关系。
那种感觉摸不着头脑,却让墨棠感到万分恐惧。
“我来这…”岁泠向来知道他的安全感不好,认真的盯着墨棠的眼睛,“只为你。”
“那他要是,也是我呢?”
在内心莫名的指引下,墨棠脱口而出一句话,话毕,连他自己都错愕了片刻。
岁泠极缓的眯起眸,看着墨棠的微表情,又放松的勾起唇。
“1087,你给我的…墨棠的资料确定是完整的?”
[当然。]1087现在并不敢和岁泠叫嚣,怂怂出声。
听到1087的回答,岁泠在内心叹了口气,主动吻上墨棠的唇瓣,温柔的舔舐掉他刚刚在交吻中磕破皮所溢出的鲜血。
“我为的是你,站在我面前的和我亲热的你。”
少女温热的唇近在咫尺,伤口被触碰,带起微微的刺痛感,却让墨棠的呼吸陡然一窒。
岁泠的话,她身上淡雅的栀子花气息,以及两人接触时炙热的体温,都像是催化剂,一寸寸灼烧着墨棠的理智。
墨棠本能的反客为主,托着少女的腰身,肆无忌惮的侵占着岁泠的领地。
他抱起岁泠,走出温泉,火系灵力催动,在走向房门时烘干着两人的衣物和青丝。
岁泠被放在床上时微微蹙眉,“衣服还没干。”
“不要紧。”墨棠声音早就暗哑一片,眼尾漫上猩红,熟练的解着岁泠的腰带,“总归要脱的。”
墨棠妖孽精致的眉眼染着柔意,盯着少女清冷又带着欲感的脸庞,俯下身,青丝交缠。
终是满船清梦压星河,落得一夜荒唐的地步。
……
几乎一大清晨,便有人催着岁泠和墨棠起床。
“宗主,魔尊已经在人魔边界处等你们了。”
仙途之上(60)
大清早的就来了?
这么敬业?
岁泠昨晚很晚才睡着,不耐烦的皱起眉,暗自吐槽。
墨棠细心的为少女捻好被子,下床,打开房门,冷漠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人,将手指放在唇上,轻轻开口,“知道了。”
墨棠并没有遮住眼睛,来人被他的眸色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僵硬的点头,“好…好的。”
看着面前人的反应,墨棠并不在意,没有任何解释,无情的关上门,抬手布下结界。
回到榻上,温柔的抱着岁泠,眼底化不开的爱恋与心疼。
“没事的,再睡一会吧。”
都把他们推出去当换安宁了,岁泠也懒得再关心他们会怎么想,安安稳稳的睡着她的觉。
人魔之界。
郁以坐在马车上,苍白的手指上捏着白色素朴的瓷杯,语态慵懒,带着一股散不去的邪恶气息。
“人呢?还没来?”
他都在这等了快一个早上了,还没看见人。
“报,人…还是没有出现……”
来禀报的人有些忐忑,怕马车里的魔尊一个不高兴就弄死他,声音颤抖。
-咔嚓。
杯盏破碎,香气肆意的茶水顺着手心流淌,混杂了显眼的鲜血。
郁以想到了岁泠起晚没来的可能性,不愉快和阴郁瞬间从心底升腾,他顶着腮帮,冷笑开口。
“下午再来。”
阴鸷的声音从马车中传来,跟随而来的魔可不敢耽误,马不停蹄的开始驱车返回。
岁泠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丝毫不慌的洗漱整理,慢条斯理的拉着墨棠的手准备出发。
开门时,门口有一大群人,只不过都被拦在结界外。
“魔尊一大清早就来要人,你为什么不出来?!”
“对,要是惹怒了他,他因此反悔怎么办?”
“人魔两界的安危都掌握在你手里,你还能睡的稳如泰山?”
“身为人界第一宗门的宗主,你一点都不关心人界的吗?!”
来得人,或许是玄丹宗新收的弟子,又或许是其他宗门的,岁泠并不认识。
想来是瞎操心,却又因为打不开结界气急败坏。
“位高权重的都没来说话,你们倒是急。”
岁泠看他们那副模样,好笑的弯眸,笑却抵达不了冰冷一片的眸底,甚至安稳的坐下,完全不担心郁以是否会因此生气。
“你!”
“我是去送死,害怕磨蹭一下都不行。”岁泠继续散漫的开口,表情冷漠,嗓音里带着化不开的冷意。
“可是……”有人想反驳,岁泠又继续开口。
“我能同意去为了你们这群人去送死了,还不够?”
“要不你们打听打听,玄丹宗的宗主…何时清晨起过?”
“凭什么为了你们,我就要打破自己往常的作息规律?”
众人:“……”什么人睡懒觉都这么理直气壮啊?!
结界外的人被怼的哑口无言,张口却发现自己确实没有立场去指责她。
岁泠平日里并不多说话,不是不爱说,只是因为懒得说,此时有了兴趣,便和他们多聊了几句。
见他们不再开口,岁泠无趣的摸摸自己的指骨,身姿慵懒又矜贵,却在无形中带着薄凉。
人群中渐渐走出一道干净修长的人影。
恭敬的行礼声音此起彼伏。
“珉诀上神。”
岁泠抬头,看见的就是男人淡漠的点点头,算作回应。
予珉诀走到结界旁边,抬手感受到一下,明白了这是墨棠的手笔。
微笑的看向墨棠,声音温润,“能将他打开吗?墨阁下。”
“不能。”墨棠直接否决,眼神平淡而无情。
予珉诀的笑容很显然僵了一下,但并没有生气,看向岁泠,行了个标准的礼,“拜见宗主。”
“珉诀上神,你是我们的神,怎么能向她行礼?”
旁观者显然有些不高兴,在他们的眼中岁泠并没有为他们做什么贡献。
反倒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做,空享宗主之位,哪里能配上古之神给她行礼?
岁泠嗤笑一声,挑眉没说话。
她才是真正的神呢。
天道都得跟她平起平坐,怎么就配不得一个礼了?
予珉诀看出了岁泠的不悦,心情复杂了些,完全不顾其他人怎么说,态度依旧恭谦温顺。
“恳请宗主能现在动身,救人界于水火。”
反正也收拾好了,岁泠念在予珉诀的态度上,站起身,让墨棠将结界打开,准备刚离开。
卿易突然匆忙的从一旁跑过来。
“宗主,我就知道你现在才起来,掐着点来得哈哈哈。”
卿易当然不会承认自己起晚了,心虚的干笑几声。
岁泠:“……”不瞒你说,早就醒了。
“从魔界的地盘里跑出来就不适合再抛头露面了,伱可以凭这个去玄丹宗地盘里最大的酒楼找我。”
卿易不忘交代事情,压低声音,悄咪咪的将半块雕刻精美的玉髓塞给岁泠。
“这可是我的半边家产,别搞丢了啊。”
卿易心痛的撅嘴,强调。
“知道了。”岁泠悄无声息的收起玉髓,微微笑道。
“那就好,一切以自己安全为主。”
卿易关心起来就开始口无遮掩,完全没有在意墨棠是不是在旁边。
“实在不行,你就用美人计,凭小师妹你的容貌,说不定那個什么郁以就从了呢。”
墨棠:“……”
她的夫君还在旁边呢!
“卿长老。”墨棠浅笑一声,语气随意,却暗含危险。
卿易:“……”哦对,小师妹大婚过了,怎么这货忘了?
“诶不是,我瞎说的,墨兄莫往心里去。”
卿易事情都交代完了,当然不会再傻乎乎的留着这,礼貌的微笑点头,在墨棠动手之前就开始溜。
岁泠无奈摇头,拉起墨棠的手,利用传身符离开。
予珉诀看着岁泠离开的背影,手指蜷缩,又无力的松开。
淡淡愧疚感在心底蔓延,又随着一声叹息散开。
他会和阿韵商量计划去救他们的。
郁以那个人就是个疯子,他们若是不去,他肯定会即刻进攻。
这一步只是缓兵之计,他们会没事的……
去魔界这一趟,半夏和修都来了。
岁泠其实让半夏留在玄丹宗过,但这小姑娘不要,哭闹一下午,说什么一定要保护好泠大人。
半夏的楸树已经开花了,但并没有看见槿楸,她一下就知道了自家楸大人是在骗她。
悲伤之余,她又得知了岁泠要去魔界送死,发誓要护好泠大人的半夏知道留不住少女,便吵着要一起来。
岁泠被她闹的没办法,只能同意,总归是呆着灵宠空间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修,他虽不会像半夏一样一哭二闹三上吊,但和这个行为也没什么两样了。
墨棠将它从灵宠空间里驱逐出去,它立马又屁颠颠的滚回去。
墨棠说此路凶多吉少,它便更加不愿意丢下他,委屈的往地上一趴,雪白的羽翼都恹恹的垂在地上。
这幅模样看得墨棠有些头大,无奈之下只能将它带来。
仙途之上(61)
岁泠带着墨棠来到人魔之界的时候,打算下午再来的郁以已经又到了。
瞥见来人,郁以依靠在繁杂花纹的马车上,似笑非笑的样子,声音冰冷而讽刺。
“求和就是这种态度?”
岁泠打了个哈欠,情绪很淡,慢条斯理的抬头,身上带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没说话。
来得人就只有岁泠和墨棠,少女不说话,墨棠就更不会开口了。
郁以半响没得到回答,看向淡漠的两人,被气笑了,意味不明的直起身,低垂的眉眼带着浓浓嘲意。
“行,有个性。”
郁以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盯着依旧没有反应的两人,手中魔气渐起,冷笑一声,却又无可奈何的散去,带着怒气上马车。
一个他动不得,另一个他不舍得动。
还真请了两个祖宗呗。
“上车。”
马车足够宽敞,容纳三人完全没问题,岁泠拉着墨棠的手,准备踏上马车。
“我要你上车,你还想把他带上来?”
郁以坐在主位,看见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暴戾的气息瞬间弥漫。
抬腕想掐住岁泠修长脆弱的脖颈,却被墨棠伸手拦在。
少年的眼底干净清明,却如寒冰乍现,薄凉一片。
郁以彻底被激怒,危险阴森的魔气交织环绕,吞噬着墨棠白皙的指尖,“找死?”
墨棠也不甘示弱,淡然的抬眸,手中翻涌的魔力抵抗着郁以的攻击,一时间竟有些势均力敌。
跟随而来的守卫欲哭无泪,站在外面瑟瑟发抖,强烈的能力波动使得他们顾不上自己,御气拼命保护马车。
马车要塌了啊喂!
陛下你收着点,塌了我们都得没命的啊!
兄弟你给点劲,你那块位置裂缝都要出来了,要是塌了,别说你死,我们的九族都得没。
郁以面具下的面容被气的有些扭曲,颤抖着双手收回魔气,冷声斥吼,“滚下去。”
伤了本体,那和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二没区别了。
亏本买卖,郁以向来不会做。
岁泠看着郁以收手的动作,眼底暗光闪过,冷淡的下车。
不上就不上,她还不稀罕呢。
岁泠坐在墨棠的剑上,低眸看了一眼地上慢悠悠行驶的马车,勾唇。
“他好像不敢伤你。”
墨棠御剑飞行,正注意着方向,听到岁泠的话,神情未变,“可能我跟他有点关系吧。”
岁泠闻言,没再开口,唇角笑容古怪。
墨棠将御剑的速度放得很慢,但还是比马车先到魔宫,岁泠靠着宫墙上,无所事事的摆弄着少年骨节分明的手。
“陛下到了,快开门快开门。”
马车从远处行驶而来,还没走近,刚刚不理岁泠的守卫宛如见到鬼一样,声音发抖,动作慌乱的招呼着其他人赶紧开门。
郁以挑起帘子看了一眼宫门旁边的两人,冷哼着松手,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岁泠也不在意,慢吞吞的跟在马车后面,走进魔宫。
守卫刚想动手拦住两人,跟随着郁以的侍卫拼命摇头,向他们使了個眼色。
这两位魔尊看起来挺重视的,不能拦啊。
守卫秒懂,再次无视两人,赶忙若无其事的站直,行礼,“恭迎陛下。”
岁泠进了宫殿以后就不再那么自由,半路忽然从树上冒出一个婢女,看起来是郁以的手笔。
“承陛下之命,两位请跟我来。”
婢女面容冷漠,眼底并没有太尊敬,但好歹也没轻视。
话毕,直接转身就走,也没在意岁泠和墨棠是否跟了上来。
总归现在还算个人质,岁泠没有惹事的心,步伐散漫的跟在婢女身后。
到达目的地,婢女看着他们进去,也没交代什么,直接伸手关门,上锁,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又重新跳回树上,充当郁以监视人质的眼睛。
岁泠显然不在意有没有自由,环视一周看看屋内的环境。
房间里就一个柜子一个桌子两张床,岁泠用指腹蹭了一下桌子,并没有灰尘,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地上也擦拭的很亮。
虽然不是很精美,但胜在收拾的足够干净。
岁泠欣然接受了这个环境,往床上一躺,舒适的闭眼。
有地方给她躺,关一辈子都没事。
墨棠伸手推了一下门,门被上锁而且注入了灵力,蛮力似乎并不能打开。
“别琢磨了,人家的地盘,关一下就关一下吧。”
岁泠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出声,浑身上下透着股慵懒丧气劲。
“嗯。”墨棠走到岁泠身边,抬头看了看没有上锁的窗户,保持沉默。
郁以的目的好像并不是为了关着岁泠和墨棠,上午开着门,下午也开着门,也不来看看他们,只不过一日三餐倒是都送了。
一连几天,岁泠都一天到晚呆在房间里,但很显然,墨棠和半耐不住这样的寂寞。
“去御花园看看嘛。”
“窝也想去!”
看着一大一小,岁泠头疼的皱眉。
“到时候到了戌时它又要锁门,窝想出去转转嘛。”
半夏蹬着小腿,表情可爱,亮晶晶的瞅着岁泠。
岁泠手臂撑在桌上,支着脸,偏头调笑道:“关了门,窗户不还开着吗?”
“泠大人!”半夏委屈的撇起嘴,从椅子上跳下来,双手凶萌的叉腰,语气带着淡淡的恼意,“窝怎么能翻窗呢?再说了,我想跟泠大人一起去。”
岁泠弯眸笑起来,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拉起墨棠的手直起身,“行了,去御花园吧,陪你们去看看。”
“太好了!”半夏一改之前的颓靡,欢呼起来。
御花园的位置还是没变,岁泠脑海里还有魔宫的地图,也不用担心找不到路。
半夏坐在荆棘藤上,欢脱的跟在岁泠旁边,临近御花园,却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半夏的脸瞬间跨下,笑容消失,低低吐槽,“晦气。”
郁以:“……”不瞒你说,我能听得见。
郁以靠在凉亭的软榻上,半阖着眼,脸上依旧带着面具,面具上还盖着本奏折。
他依旧穿着黑色的玄袍,只不过暗金凤纹从腰间移到了衣摆处,衣袍层层叠叠,繁重的拖在地上。
花香肆意,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方法,御花园里的所有花都在开放,环绕着风骚的男人。
他拿起奏折,远远瞅了一眼来者,面容嘲讽,缓缓一声冷笑在空中响起。
他坐起身,慵懒的眼神落到半夏身上,感受着她身上的气息,良久,缓缓勾唇,但看不出笑意。
“你叫半夏?”
仙途之上(62)
半夏有些惊讶,瞪着圆溜溜的眸子,水润清透的眸底透着几丝疑惑,“你认识窝吗?”
“槿楸的童养媳,吾不得认识认识?”郁以随手摘了一朵娇艳的蔷薇,放在手上把玩,语气随意懒漫,“不然多对不起吾的敌人,说起来,吾还抱过你呢。”
“真的不是提着窝的后颈拎起来吗?”半夏毫不留情的戳穿郁以的话。
郁以:“……”
郁以动作凝滞一两秒,冷漠的揉碎开得正艳的蔷薇,缓慢的坐起来,“你那时才那么小,比一般婴儿还小些,我一只手就能弄死,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小。”
郁以翘着二郎腿,比划了一下大小,打量着半夏,眼神嘲笑。
半夏:“……”
“灵妖一族幻化成人形本来生长就慢嘛!”半夏哼了一声,不甘的反驳,“干嘛用那样的眼神看窝?!”
“槿楸是不老不死的神,也就他能陪你长大。”郁以捏捏腕骨,忽然笑道,但声音里依旧带着无法被忽视的嘲意。
“你认识楸大人?”半夏立马凑到郁以旁边,有槿楸这个加分滤镜,也不再嫌弃他晦气了。
“唔,一千年的交情。”郁以说这话时目光落到墨棠身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五十年的友情,哦对,还有两年的反目成仇。”
之前那一千年都是本体和祂交往,轮不到自己什么事。
“好了,小鬼。”郁以伸手将一旁的百合摘下来放到半夏手里,又重新躺下,声音懒洋洋的,“吾现在不想提他。”
“你给窝讲讲他嘛。”半夏哭丧着脸,“窝想他了。”
“想他了就去找他。”郁以扔给半夏一把匕首,看都没看她一眼,“把这往心上一捅,你就能看见他了,别来烦我。”
“别骗窝了。”半夏眼泪说流就流,滚烫的泪水顺着白净的脸庞滴到郁以的苍白的手上。
“上神陨落,生无轮回。”
郁以:“……”
怎么哭了?
郁以被半夏的泪水刺激的有些烦躁,坐起身,眼神冷漠,“那你想怎样?”
“你给窝讲讲楸大人的故事。”半夏在线表演一秒变脸,盯着郁以,眼底闪着光。
并不是半夏不为楸大人的死伤心,而是她知道槿楸将生的机会给了她,她不该因此堕落不堪,她应该带着楸大人那一份一起活下去,活的洒脱,活的快乐。
郁以看见半夏是装的以后,抽了抽嘴角,无情躺下,“不讲。”
“不嘛不嘛。”半夏感觉到面前的人对槿楸没有恶意,甚至态度还挺良好,也就更加肆无忌惮,又开始了她的绝技。
一哭二闹三上吊。
郁以:“……”
“你的灵宠,拉走。”这次轮到郁以头疼,念着槿楸的面子上,按捺住那颗杀心,抬眸看向岁泠。
看不见看不见,我看不见。
岁泠淡漠眨了眨眼,疏离的转身无视郁以。
岁泠向来宠半夏,任由她到处胡闹,更何况她要是真闹起来,岁泠都管不住。
郁以:“……”我要掐死你们一个两个的!!!
郁以的杀意刚起,剧烈的违心疼痛感在心底蔓延,留念与悸动明晃晃的告诉他,他舍不得。
墨棠!
你爱她爱得这么深?!
郁以知道这股莫名的感情是来自于墨棠,气的握紧拳头,震碎一旁的花朵,“讲讲讲!听不死伱。”
能听到槿楸的故事,半夏愉快的往郁以旁边一坐,也不怪他说话难听,撑着萌嘟嘟的小脸,看向郁以。
岁泠看着郁以周身明显的低气压,“啧”了一声,拉着墨棠的手打算去别处转转。
摊上半夏,也算郁以倒霉。
此时已快到暮秋,池中荷花却开得娇,岁泠直接带着墨棠坐在池边,眼眸弯弯。
“其实在这里当一辈子人质也可以。”岁泠伸手捞了捞池水,看着清澈的水流顺着白皙的指淌下。
墨棠吻吻岁泠的侧脸,笑道,“和你在一起就好。”
他一生别无所求,在哪都行,只要有他的皓洁神明就好。
……
……
洛茗韵正如常的给楸树浇花,看着纷纷扬扬的粉嫩花瓣,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楸树的花季在春暮,而且最多只开一个月,这树倒怪,听半夏说,它开了三个多月了,花季也对不上号。
洛茗韵心底有事,浇完水便直接回到书房,也就没看见花瓣上一点点流淌的灵光,在幽静的山谷里显得格外盎然清美。
洛茗韵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开口,嗓音有些悲叹。
“阿诀,何时能去营救岁泠啊?”
“一周后吧。”
予珉诀捏着长弓,眉眼间也带着悲悯,“我正在和卿长老交流,去魔界营救,得有足够完善的计划,不然会全军覆没。”
“好。”洛茗韵当然知道这個道理,摸了摸霓缘剑,神情认真,“要尽快,时间不会等我们。”
予珉诀抿唇,目光落到远方,终是捏捏洛茗韵的脸,轻轻点头。
山谷之中。
肆意流淌的灵光在楸树的花瓣上跳跃飞舞,树心处忽然冒出强光,一道修长温柔的身影从其中缓缓踏出。
此人面容温柔似水,一袭白衫,身上气质干净到连嫡仙这个词形容他都觉得亵渎。
他低垂着眉眼,脸色苍白,眉眼间清冷如画。
槿楸微微蹙眉,环视周围,唇瓣上没有丝毫血色,却更添一份羸弱。
他靠在楸树上,轻轻咳嗽,看到了不远处的小兔子,朝它招了招手,唇角的笑容带着能感化一切的慈悲温柔。
小兔子赫然是洛茗韵的灵月兽,它通人性,好奇的盯了一下槿楸,发现他没恶意,迈着欢快的步子朝他奔来。
槿楸俯身,柔和的将灵月兽抱起来,青筋分明的大手细心的顺着它的毛,动作缓慢而儒雅。
“你知道这是哪吗?”
槿楸看它放下戒心,轻轻笑起来,音质温润。
灵月兽现在并不会说人话,叫了几声。
旁人或许听不懂,但槿楸本是为妖所化,他是万年来唯一位飞升成神的妖,能知晓妖兽界全部的语言。
“这样啊。”槿楸听着灵月兽的回答,轻轻点头,继续靠在树上沉思,动作不急不缓。
他将生的机会给了半夏,也将复活的契机交给了她,但是并没告诉她方法。
她倒好,直接将他种植在她身上的神魂移植到这契机上,也不怕赌错了,满盘皆输。
槿楸笑了笑,无奈摇头。
他的小孩,还是那么莽撞。
槿楸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眷恋。
那个人也回来了啊。
跑去他身边的话,半夏应该不会有危险。
仙途之上(63)
临近戌时,树上准时跳下来那个熟悉的人影,一袭黑衣,乌黑的头发利落束起。
“两位,到时间了。”
“你每天都在树上吗?”岁泠看着一天到晚蹲在树上的婢女,挑眉问道。
“回答你的问题不在我服务的范围。”婢女冷漠脸,低眸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到点了,我该走了。”
说完,她直接迈步离开,也没管两人是不是会回房。
岁泠:“……”什么人啊都是。
岁泠轻轻摇头,利用净身咒将衣服清理干净,扣紧墨棠的手,带着他往房间走去。
待抵达房间后,膳食已经备好,摆膳的宫女淡淡瞧了一眼岁泠,而后继续低下头,“那个小姑娘说她今晚不吃了,你们不必等她。”
岁泠听罢只是轻轻点头,也没过多表示,拿起筷子将每个菜都夹了几箸放置碗中,留给半夏。
“放开窝!放开放开!要尊老爱幼,尊重女孩子,你懂不懂?!”
食至一半,人影还未见到,岁泠便听到了半夏的声音。
郁以像拎小鸡仔一样提着半夏的衣领,脸上隐隐带着不耐烦。
“这小鬼怎么这么烦人?”
郁以伸手将半夏往岁泠怀里一甩,毫无怜香惜玉之情。
“哼,一点君子气度都没有。”半夏落到岁泠的怀里,伸手抱住她的手臂,表情委屈巴巴。
“吾是魔界君王,能给你讲故事都不错了,还想让吾陪你上山摸鱼,做梦吧?”
郁以被气笑了,漆黑的瞳孔里带着咬牙切齿的笑意。
“哪有让你上山摸鱼,只是让你陪我上山……”给我煮一下饭嘛。
半夏话还没说完,就被岁泠伸手捂住嘴巴,推到饭桌前,“还没吃饭吧,一定饿了,多吃点。”
岁泠抬头看了一眼郁以,暗中“啧”了一声。
眼神都快气的冒火了,好歹是一界之君,要是再让半夏说下去,怕是人头不保了。
郁以平复了一下心情,往墨棠对面一坐,语气理所当然,“吾饿了。”
墨棠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去,冷着脸将身体往后靠,明摆着一副嫌弃但我不说的模样。
郁以:“……”冷静,不能杀,他死了吾也得死。
郁以冷笑,将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匕首往桌上一插,嗓音阴测测的,“七玥,把这些都撤了,传膳,吾在这吃,恶心死他们。”
七玥:“……”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墨棠:“……”有病。
“是,陛下。”立在一旁的婢女跪下承命,而后马不停蹄的去吩咐下人。
终是在郁以的皇权压迫下,众人面无表情的盯着郁以慢条斯理的吃完一顿饭。
君王上桌,没他的命令也就不能坐在桌上,岁泠和墨棠吃完了,倒也没多大问题,但是半夏没吃完,捧着碗愤愤不平的在内心嘀咕着。
他也不嫌尴尬。
竟然不让我上桌,君子风度呢?
哼,跟楸大人比起来,他一点都不温柔,楸大人怎么会跟他做朋友?
郁以吃完饭也没发难,优雅的擦了擦嘴,迈着步子离开。
神经病真是难伺候。
岁泠看见郁以终于走了,敲敲椅子扶手,面无表情的在内心吐槽。
可能是怕半夏再缠上他,连着几天岁泠都没看见郁以。
看不见阴晴不定,莫名其妙的神经病,岁泠的心情很愉悦,每天陪墨棠吃饭散步消消食,在魔宫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
负责岁泠和墨棠起居的都是七玥一个人,她收拾完饭碗,表情冷漠的看向墨棠,语气随意,但动作很显然不容置喙。
“陛下宣墨棠有事。”
“找我有事?”墨棠不明所以的皱眉。
“嗯。”七玥依旧冷淡,也没打算解释什么,直接侧身做个了散漫的请,像是想到什么,偏头强调,“只要他一個人去。”
岁泠安抚的摸摸墨棠的头发,示意他放心去吧。
根据和郁以这么多天的相处,岁泠算是看出了他并不敢对墨棠动手,所以并不担心墨棠的安危。
就算出来什么其他意外,1087怕是第一个就叫起来了,岁泠有卿易给的传身符在手,能及时赶到。
“请。”七玥眉眼冷然,示意墨棠快点。
半夏今天不知道去哪玩了,房间里没人,岁泠放松的躺在床上,眼皮半阖。
不远处的镂空金漆熏香冒着袅袅清烟,白雾缭绕,透着淡淡的朦胧美。
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没了明亮的阳光,房间里的光线明明灭灭,昏暗之中,岁泠蓦然睁眼。
漆黑的瞳眸里乍现刺骨的冰冷,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冷漠在清润的眸底交织,岁泠烦躁的扯了一下衣领。
燥热与异样感在丹田处蔓延,岁泠站起身,气息却有些不稳。
她被迫顺着床榻滑下靠坐,低低喘息,眸光幽深但依旧冷静,环视了房间一周。
瞥到依旧向外冒着白烟的香炉,岁泠狠狠掐了一把手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费力起身捻灭熏香。
[给你下药的不是这个。]
1087跑出来细细端倪着香炉,给了岁泠答案。
岁泠没有说话,冷冷勾了一下唇,一双剔透的眼睛像沾染了万年寒冰,周身的气息冷的吓人,忍不住扯了扯繁厚的衣服。
岁泠还没开口问墨棠在哪,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墨棠的身影有些慌乱,看见跌坐在地上的少女,神情紧张,赶忙向岁泠跑去。
“你回来了?”岁泠看到来人熟悉的眉眼,防备的身体放松下来,哑着声音问道,嗓音温和又因中药泛着缕缕欲。
“嗯。”墨棠眼神担忧,什么都没问,也没解释为什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伸手将她扶起来,“我回来了。”
岁泠全身无力,依顺着男人的动作站起来,但当他的气息涌入鼻息间,岁泠的手指有些顿住。
如墨雪姬兰花般妖冶又神秘的香味扑面而来,岁泠暗中攥红的手指,指骨苍白颤抖。
男人冰凉的体温让岁泠生理上的欲望一遍遍冲刷着理智,她忍住体内翻涌的异样,仔细盯着墨棠的脸庞。
那张脸毫无破绽,并没有易容的可能,干净的脸颊明晃晃的告诉岁泠,他就是墨棠。
不,不对。
岁泠皱起眉,暗中起了戒心,但没表现出其他不同。
“你先将我放到床上。”
墨棠低垂着眉眼,动作小心而仔细,如往日没什么两样。
但岁泠就是觉得他不对。
他不是墨棠。
墨棠看着岁泠泛红的眼尾,眼神有些爱怜与懊悔,“我来帮你。”
岁泠面无表情的看着墨棠逐渐靠过来的身影。
仙途之上(64)
鲜血在掌心流淌,剧烈的疼痛感让岁泠被欲望控制的双眼清明了些,她低着头,青丝遮住泛着绯色的肌肤。
几乎在“墨棠”靠近的瞬间,岁泠就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动作又快又狠,透着股杀人的寒气。
呆着空间里的祸兮本就蓄势待发,看见这一幕,兴奋的腾起,冰冷的水流瞬间顺着男人的手腕缠绕上他的身体。
“记得留下记号。”
岁泠现在的情况并不适合跟他过多交缠,冷冷的命令,而后推门离去,步伐有些踉跄。
祸兮得了命令将男人缠绕的更紧,尾部游至他的脖颈,恶狠狠的耍弄,却在暗中勾勒,留下让人无法发现的印记。
郁以眼睁睁看着岁泠离去,想挣脱祸兮的束缚,却发现纹丝未动,眼神阴冷。
为什么?!
他那张脸明明和墨棠长得一模一样,模仿了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神情。
为什么她还是会推开他?
中药了都能分辨出他不是墨棠,这女人到底有多熟悉墨棠?!
郁以身上的魔气愈演愈烈,手中磅礴的灵气瞬间侵蚀着干净的水流。
祸兮感受到魔气,并没有露出郁以想象中的恐惧,相反,它好似舒服的扭了扭腰,激动的盯着郁以。
这是什么鬼东西?这么强的灵气都不怕?
郁以脸色难堪,换了一种方法,空气中灵力的爆炸瞬间震碎了剔透的水流,冰凉的水浸湿了衣袍。
还以为是什么闹搞的东西,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郁以甩了甩手腕,带着嘲意的笑还未露出,一股阴凉发寒的气息又重新在背后蔓延。
郁以反应极快,刹时便反手扣住祸兮的身体。
祸兮摇摇尾巴,清澈的水流渐渐幻化出一张毫无辨识度的脸,它顽劣的朝郁以吐舌头。
郁以:“……”
水流向来无形,就在郁以还扣着祸兮的分枝时,本体再次从郁以的身后窜起。
祸兮不能分辨出这是谁,思索一瞬,还是收回了踹向他的脚。
这人平日里主人挺宠他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被主人抛弃,但还是不下重手为好,万一主人吃回头草呢?
无奈之下,祸兮只能环上他的腰将他往床榻里脱,禁锢他的自由。
郁以用遍办法都没有挣脱祸兮的桎梏,气得胸膛有些起伏,最后没办法,干脆倚靠在床头,唇角笑容冷讽。
祸兮也被他的花样玩累了,陪他一起靠着,安慰般拍拍他的手。
这样才乖嘛,跑是会被主人打断腿的,而且不仅你腿断,我的命也要没个半条。
郁以继续冷笑,背过身缩在床头缓慢的合上眼。
这次行动他本来就是抱着万一呢的心态,失败就失败吧。
反正她又发现不了他是郁以。
岁泠气息不稳,强烈的燥热感让她呼吸滚烫,眼前的景物都有些模糊。
“墨棠…呢?”岁泠靠在隐蔽的角落里,声音清润但带着无法忽视的颤抖。
1087从检查完熏香后就接到了主神那边传来的数据漏洞,无奈之下,只能屏蔽外界,在空间里修补bug。
倏地听见岁泠不正常的声音,1087心瞬间凉了一节,语气担忧。
[岁泠宿主,你怎么了?]1087看着岁泠泛着绯红的脸,意思到自己现在在说废话,赶忙寻找重点,[是要找墨棠吗?他在临月殿。]
临月殿?
岁泠得到消息,极缓的站起来,拔下头顶的簪子,对着白皙的手臂毫不怜惜的一划,她现在应该清醒。
鲜血淋漓,顺着指尖滴到有些枯黄的小草上,但岁泠并没有时间关注,凭借着短暂的清醒运符送她去临月殿。
墨棠坐在房间的床上,眉心已经有了不耐,这都半刻钟了,怎么还没看见郁以?
就在他冷漠着脸时,空气中有了波动,墨棠眯眸,不动声色的运气。
意料之外,熟悉的身影让墨棠的神情怔愣。
少女的白衫沾了不少血,手臂处的伤口看得人触目惊心,发丝被薄汗打湿,有几缕贴在精致的脸上。
“阿泠?”墨棠声音发颤,伸手稳住岁泠的身形,感受到她身上滚烫的体温,心底一沉,杀意在心间蔓延。
“热。”见了熟悉的人,岁泠放松下紧绷的身体,但薄唇依旧咬得发白,欲望一寸寸燃烧着理智。
“乖,我在这。”看见岁泠这幅模样,墨棠心疼的滴血,低声诱哄,“我先给你包扎,然后再来帮你。”
“嗯…”岁泠神情未变,但嗓音还是带着微微的颤,如羽毛般轻轻扫过墨棠的心。
墨棠从空间里拿出药,细致的为岁泠清理着伤口,担心岁泠难受,动作又在尽可能的放快。
几乎在包扎完成的瞬间,岁泠就将墨棠按在身下。
墨棠:?
墨棠被扑到,虽然还没弄清楚状况,但还是先将岁泠头发散开,防止少女会不舒服。
岁泠盯着身下的少年,眼底漆黑一片,却又宛如染着火,低头,主动吻上墨棠的唇。
墨棠扶着岁泠的腰,怕她摔下去,挥手,布下结界。
虽是在身上,但岁泠向来不懂这些。
墨棠有些无奈的看着少女没有章法却又有些急切的动作,安抚的摸摸她的脸,翻身而上,反客为主。
“娘子,我来伺候你就好了。”
墨棠对上岁泠那双带着欲色的眸,声音带着难忍的暗哑,动作温柔替岁泠解下衣带,细细替少女舒缓着强烈的药效。
……
……
“准备好了?”予珉诀看着这次行动的人员,眼神郑重,“魔界危机重重,人命在郁以手中…不值一提,你们可懂?”
“我们都知道!”跟随着予珉诀的弟子都是元婴修为,人不多,他们认真的回答,“能杀了魔尊,死也不怕!”
予珉诀欣慰的笑了笑,“好,那明日便在这集合,去营救宗主。”
“是。”众弟子声音高昂,气势磅礴。
槿楸依旧抱着灵月兔,顺了顺它雪白的毛发,低垂着眉眼。
他的眼睛是很温柔的桃花眼,一颦一笑间都带着安宁人心的温润。
“就一定要杀了他吗?”槿楸声音带着淡淡的柔意,“从他的角度来看,他也没错。”
“他要侵占人界,那他就是错的。”予珉诀知道槿楸和郁以以前有一段情谊,劝道,“我们是人界的神,得保护人界。”
“阿诀,你太偏执了。”槿楸眼底冷下来,但依旧破不了那清冷温柔的气质,“这次…是人界过分了。”
“我不会帮你。就像五百年前我同你说的那样,杀他,我下不了手。”
仙途之上(65)
墨棠替岁泠将身体清理干净穿好衣服,看着少女恬静的睡颜,怜惜的亲吻她白皙的脸颊,替她抚平微蹙起的眉心。
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缓缓消失在房间里。
直到那道挺拔清隽的身影离开,赤黑的火焰骤然蔓延,炙热而凶猛,毫不留情的焚烧了房间内彰显暧昧的一切。
祸兮恹恹的卧在郁以身边,听到房门有响动,兴奋的抬头。
目光先是落到怀中安静的少女,而后才极缓的抬头,看向少年冷漠阴鸷的容颜。
祸兮:?
怎么两个长得一模一样?
祸兮不可置信的晃了晃脑袋,直直瞅着墨棠,又有些呆萌的扭头瞥向郁以。
确实是一样啊。
房间内有两张床,用一扇屏风挡隔,墨棠看都没看郁以一眼,低垂着眸,小心的弯腰,将岁泠安放在另一张床上,替她捻好被子。
“真有爱呀。”郁以从墨棠进来时就已经坐起来了,靠在软榻上,有些困倦的眯眸。
墨棠听到郁以的声音,眼神晦暗不明,杀意乍现,绕过屏风,看向床榻上悠闲散漫的身影。
“你…”墨棠这时才看清郁以的脸庞,瞳孔微微放大,血色流转。
“你是郁以。”
几乎在瞬间,墨棠就认出面前这位人的身份,眼神凝重,因为熟睡的少女,声音放得很小。
“哟,可以啊,能猜出来。”郁以漫不经心的夸奖。
“不必问我为何和你长得一样。”郁以懒懒出声,话语间带着嘲意的笑,“我即是你,你即是我。”
郁以拿起怀里的传音石,眸光淡淡,笑意弥漫,也不打算再瞒了,“觉得我很熟悉对吗?”
“因为很久很久以前,我就是你的一部分,但显然,你太懦弱了,让我夺了半条命。”
“你会恢复记忆的,在我死的那一刻。”郁以看了一眼已经渐渐亮起来的天,笑容运筹帷幄,“来了。”
什么来了?
墨棠眉心一皱,瞥向窗外。
“七玥,动手吧。”
听到自家陛下慵懒的命令,蹲在树上的七玥顿时翻身而下,如鬼魅般朝隐匿在黑暗中最近的玄丹宗弟子出手。
瞬间,一条元婴期弟子的命在七玥的匕首下消亡。
“不好。”在临月殿观察的予珉诀接到消息,眼睛眯起,拉起洛茗韵的手向七玥的方向赶去。
槿楸优雅的在魔宫里游荡,修长白皙的手指慢条斯理的梳理着灵月兔的毛发,眉眼间的情绪悲悯而温润。
“他…求死……”
槿楸看着空无一人的魔宫,像是看透了什么,轻轻摇头,低眸呢喃,干净洁白的衣袍拖在地上,却染不上一丝灰尘。
“楸…楸大人……”
从宫外赶回来的半夏看到熟悉的声音,嗓音颤抖,似是不敢相信,愣在原地。
槿楸回眸,温柔的将灵月兔放在地上,笑容温和。
“我回来了,半夏。”
“楸大人!”半夏松开手里捏着的草药,朝槿楸扑来,语气委屈,“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槿楸将半夏抱去,捏捏她的鼻子,如天边皎月般清冷又柔和。
槿楸眼底情绪不明,细细看着眼前的女孩,温声问道,“你要去看看你的主人吗?”
“嗯。”半夏坐在槿楸的手臂上,揽住他的脖子,笑容甜美。
“那就走吧。”槿楸看了看渐明的天空,无力温润的笑了笑。
“住手!”予珉诀看见鲜血淋漓的院子,眼神顿时冷漠,薄情的丹凤眼溢满愤怒,灵气幻化的长箭搭在弦上,快速向七玥射来。
“终于来了啊。”郁以被祸兮困着,也没办法下榻,懒洋洋的卧在床上,透过敞开的大门看向熟悉的人影。
“伱是郁以?”予珉诀捏紧长弓,瞥到他的容颜,语气震惊。
“对…”郁以想伸手拉住墨棠,“我跟他双胞胎,像吧?”
墨棠无情躲开,眼神冷漠,长剑直逼郁以的咽喉,阴寒的魔气环绕着白色的剑身,“别碰我,如果我查到是你给她下的药,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墨棠偏头,锋利的剑刃轻轻划破郁以的脖颈,伤口不大,但鲜血顿时缓慢的流下。
少年语气危险,阴鸷与邪佞在眉梢交织萦绕,“况且你想玷污她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郁以笑意吟吟的推开长剑,摸摸脖子上的伤口,恶劣的按下碾压,神态却放松自若,“别那么无情嘛,你也疼吧,碎尸万段呢,你也会和我享受同意的痛苦。”
脖颈处无伤,但墨棠却一样能感受到疼痛,他极缓的眯眸,心里信了郁以半分,收回了长剑。
“若是你真做出了伤害她的事,就算我死,你也别想活。”
“你想死,那个小姑娘未必同意啊,所以…她会保护我,气死你。”
“她会保护我”这几个字郁以说得一字一顿,语气欠揍又骄傲,挑衅的看向墨棠。
墨棠:“……”
墨棠面无表情的搭上刚刚落下的长剑,隐忍捏紧,又克制的放下。
“放开他们。”予珉诀看见郁以完全无视了他,冷声呵斥。
“诶,予珉诀,这就是你不道德了,什么叫我放开他们?”郁以好笑的挑眉,踹了踹困着他的祸兮,“你应该叫他们放开我。”
祸兮:“……”
知道了郁以不是自家主人捧在手心里的人,祸兮冷漠高傲的回了一脚。
“都无情。”弱小可怜又无助的郁以收回自己的长腿,低声嘀咕。
[岁泠宿主,醒醒。]1087看着反派和男女主已经碰面了,眼神担忧,赶忙呼喊岁泠,[醒醒呀,修罗场来了!]
岁泠听着脑海里不停叫嚣的1087,面无表情的攥紧细白的手指,睁开眼睛。
眸色清冷又疏离,她有些出神,寂静的盯着头顶轻飘的床幔,良久才偏头看向繁朴奢华的屏风。
她缓缓撑起酸痛的身子坐起来,冷寂的眸光有些散漫。
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换成了白色的里衣,旁边有一套折叠整齐的外衫。
岁泠揉揉眉心,穿好衣服后缓缓下榻,却在刚接触到地面时,膝盖一软,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在地上。
岁泠:“……”
岁泠冷着脸又一次捏紧手,撑着床,冷笑一声,而后倔强的起身,若无其事的走出屏风,周身气质淡漠安寂。
墨棠听到身后的响动,立刻收起了手心的剑,搬起椅子跑到岁泠身边,让她坐下。
仙途之上(66)
岁泠靠在椅子上坐下,不紧不慢的轻轻敲打着腕骨,微微挑眉,没说话。
刚刚还在对峙的众人气焰都熄灭下来,将视线落到大佬坐姿的少女身上。
“看我做什么?”岁泠被1087吵醒,眉眼有些淡淡的烦,慢条斯理的开口,“你们继续,我看戏。”
众人:“……”你这气势全开的模样我们也不好继续啊。
岁泠唇角含笑,但眼底的寒气肆意弥漫,空气一时间有些寂静。
她看了一眼予珉诀,漫不经心的指了指郁以,浅笑开口,“他是郁以?”
刚才予珉诀带着愤怒的视线一直盯着祸兮身边那人,能让男主这幅模样的人也只有反派了。
岁泠看着予珉诀轻轻点头,笑意加深,可周身冷气却莫名让人胆寒。
“祸兮,放了他。”
1087之前和她强调过,任何挑唆他人杀死主线人物导致其死亡的行为都属于违反时空管理局的规定。
也就是说,她并不能亲自动手动手干掉郁以,也不能让人杀死他。
岁泠摩挲着腕骨,也不在意这条规矩。
不用她动手,她有得是办法让那个人生不如死。
墨棠站在岁泠身边,眉心微皱,蹲下来和少女平视,“他……”
“我杀不了他。”岁泠知道墨棠要问什么,揉揉他细软的头发,实话实说。
“他对你做什么了吗?”墨棠悄无声息的眯眸,听到岁泠的话,晦暗不明的情绪在血色流转的眸底不断扩散。
“还没来得及。”岁泠安抚的拉起墨棠清瘦的皓腕,温声道,“你别担心,干干净净的就好,你的手不该见血。”
墨棠一怔,轻轻抿唇,乖巧的点头,“好。”
郁以被祸兮野蛮的推出去,脸色黑了一瞬,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抬眸重新扬起笑。
“你们好啊。”郁以勾起唇,但笑不达眼底,“我亲爱的朋友们。”
“谁跟你是朋友?”有人看着郁以,厌恶的反驳。
“无情。”郁以吐槽一句,动作慵懒,漫不经心朝从不远处走来的身影张开双臂,“那你呢?”
槿楸抱着半夏,身姿挺拔,白色的发带随风飘扬,温润的眼眸如嫡仙般带着慈悲。
“我说过,我永远是你的朋友。”
“看,你们的神明都认我做朋友。”郁以高兴的挑眉,傲气的翘起辫子。
其他人:“……”
“好久不见。”槿楸将温和的目光落到墨棠身上,嘴角的笑容温柔。
墨棠蹙眉,红色的瞳孔暗含疑惑。
“杀了我的妹妹,去死吧。”
安静的人群之中忽然冲出来一道人影,握着长长的银剑,眼睛猩红一片,带着浓烈的恨意。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眨眼间,长剑刺穿郁以的心脏,浓稠的鲜血沾满了银白色的剑身。
相反,郁以眼底没有震惊,反而含着散漫的笑,淡淡的看向墨棠,“疼吗?”
锥心的疼痛在无伤的心口蔓延,墨棠的眉狠狠皱起。
郁以大笑起来,疯狂又慵懒,手臂微微抬起,露出那条黑红的凤凰,神秘妖冶。
“墨棠,你爱她,所以我也爱她。”
“既然我得不到她,那你也别想完完全全的拥有。”
莫名的无力感让墨棠瞬间捏紧胸前的衣袖,灵魂的撕裂与记忆的涌现使他不受控制的往后跌退一步。
岁泠含笑的面容瞬间冰冷,刺骨目光看向躺着地上的郁以,“伱干了什么?”
郁以依旧在笑,邪恶而猖狂,渐渐在血泊中阖眼,优雅的身影随着风消散。
任谁都没想到,连予珉诀都未必能杀死的一代魔尊会死在一个小小的元婴期弟子手上。
槿楸看着空中飘散的灵光,放下了捂着半夏眼睛的手,走到予珉诀身边。
“魔宫没人,你没发现吗?”
“那个弟子的速度太慢了,你难道不觉得吗?”
“郁以亲眼目睹着那把剑刺入心口,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反抗抵御。”
槿楸的话缓慢而温润,却一语道破事情的局。
予珉诀捏紧洁白的长弓,偏头盯着槿楸,“你是说他在求死?”
“或许不是求死呢。”槿楸盯着面色痛苦的墨棠,“反主?融合?都有可能。”
予珉诀看不透这场局,根本听不懂槿楸在讲什么,丹凤眼里含着困惑,“什么反主融合?”
“没什么。”槿楸将半夏往上托去,没再多言,捏捏女孩软萌的脸蛋,“看来是真的有好好吃饭呢。”
“楸大人!”半夏气鼓鼓的从槿楸怀里跳下来,“又在调笑我,说我胖就直说嘛。”
“没有。”槿楸揉揉半夏墨绿色的长发,棕色的眸晕着温柔水光,“你在我这,永远是最可爱的。”
半夏高兴的贴了一下槿楸的脸庞,眼眸弯起。
“好了,先去玩吧。”槿楸笑意温润如玉。
半夏知道自家楸大人有事,乖巧的点头,边走边遗憾的伸手抓住空中的灵光。
“真短命啊,都不多陪陪楸大人和窝。”
半夏听到了槿楸和予珉诀的对话,抿唇,又无奈的摇头。
求死之人,就算她想让他活,也无济于事。
“把魔族逼迫到如此境界的不就是我们吗?”槿楸将手搭上予珉诀的肩膀,“我们都错的太离谱了。”
“可是郁以他仅仅只是因为乐趣就要攻打人界,草芥人命,该死。”予珉诀捏紧手指。
“谁都不愿意当过街老鼠,魔界生活在永无天日的深渊,会反抗是自然。”
槿楸语气平淡无波,音质却又温润入骨,身上宁和的气息当真能担得上神之称。
予珉诀低垂下眼帘,攥紧手指,雪白长弓纤尘不染,他沉声命令道,“走吧,回去。”
在走得最后一刻,予珉诀回头,看着槿楸,温声承诺,“魔界,从此…会与人界共存。”
空中飘散的灵光渐渐消失,疼痛消失,墨棠有些愣怔,所有的记忆回归,他稳住身体,看向已经走到自己身边的槿楸,“槿楸。”
“是我…”槿楸伸手,温润的向墨棠打招呼,“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很高兴。”墨棠唇瓣嗫喏一下,低眸浅声开口。
“你现在应当需要消化一下事实,我就不打扰你了。”
槿楸微微弯眸,看了一眼墨棠的眼睛,转身离开。
[岁泠宿主,【救赎墨棠】任务已完成99%啦!]
岁泠听到1087的声音,没管它,眼神有些担忧的看向墨棠。
“你感觉如何?”
“不知道。”墨棠偏头看向岁泠,眼神有些迷茫无助,“我感觉有点乱。”
“没事。”岁泠吻吻墨棠殷红的眼尾,声音带着安抚,“回家吧,睡一觉就好了。”
墨棠轻轻颤了颤羽睫,“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等你想清楚了,想告诉我了,你再说。”岁泠摸摸墨棠白皙的脸颊,“我不会强迫你。”
仙途之上(67)
郁以死了,墨棠满身的实力近乎散了一半。
岁泠其实想带着他呆在魔界调养的,但墨棠不愿意,眼底水漉漉的拉着岁泠的手,说他想去长安。
“你的状态感觉不对劲,不适合乱跑。”
岁泠看着墨棠身上有些溃散的魔气,严肃着脸拒绝。
墨棠抬头,眼底带着央求,宛如清澈的山泉,澄净的目光让人不舍的拒绝。
看着岁泠不容反驳的脸,墨棠眨了眨眼,伸手抱住岁泠的腰,软软的道:“可是我想去。”
岁泠皱眉,想到墨棠的状况,还是打算拒绝。
刚张口,却被少年吻住唇,两唇相贴,岁泠听到了墨棠情绪低闷的声音,“有你在,我会安全的。”
岁泠抬手,最终只是顺了顺墨棠的如墨青丝,无奈同意,“好吧。”
“娘子最好了。”岁泠很清晰的看到墨棠如愿的笑容,耀眼而明媚。
岁泠轻笑一声,将墨棠拉到床边,“先睡一觉吧,明早出发。”
“你不困吗?”墨棠看着少女要在旁边坐下来,拉住岁泠的手,轻声问道。
“不困。”岁泠摇头,眼眸弯起,“乖,睡吧,我在这陪你。”
“好。”墨棠乖巧的躺下,他一天一夜未合眼,睡意很快如潮水般袭来。
岁泠看着逐渐熟睡的少年,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他无意识的拉得更紧,怕吵醒他,只能无奈坐在这。
院子内的尸体都被予珉诀带回去了,但遍地的血迹还未清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岁泠也不在意,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忽然开口,“七玥。”
隐匿着气息的七玥身形一顿,知道被发现,只能跳下来面对岁泠。
“何事?”主子死了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她依旧一副冷言寡语的模样。
“郁以为什么求死?”岁泠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七玥声音小点,摩挲着墨棠修长的骨节,问道。
“我怎么知道。”七玥继续面无表情,怕岁泠动手,嗓音放小了一点。
“万鬼门还有什么计划?”忽然,岁泠看向七玥眼角妖艳的鸢尾花。
七玥终于有了表情,好笑的道:“谁家正常人会透露自己的老底?”
岁泠瞥了她一眼,神情淡淡,“哦。”
万鬼门的事情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过无聊随口问问,也没要求一定要有答复。
七玥:“……”
岁泠一个问题得不到回答,也就换了个话题,“你主子被刺杀,你为什么不拦?”
“他不让我拦。”七玥搬了个椅子坐着,瞅了一眼目光淡漠的岁泠,如实回答,“况且他死了,魔界就是万鬼门的了,那我还拦什么?”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岁泠点点头,一脸认同,也不再开口,木着脸,视线也不知道落在哪。
七玥环胸靠在椅子上,面容冷漠,她本身就不是爱说话的人,岁泠不开口,她也就更不可能没话找话。
在房间内坐了一会,觉得无聊,悄无声息的离开。
杀了那么多弟子,她现在肯定是玄丹宗的通缉犯,郁以倒台,魔宫并不安全,比起看岁泠发呆,还是逃命要紧。
岁泠思绪放空,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抬眸看了一眼渐渐落下的太阳,面容疏离,眼底平淡无波,如浩瀚无垠的海般深邃漂亮,却永远风平浪静。
真快啊,又过了半天。
岁泠无聊时总会坐着出神,或许一坐就是三天,又或许是一周。
多久都对她都无碍。
她是诸天内不老不死的神明,拥有永生的岁月。
虽是修仙者,但到底还是个人,坐了那么久,总归还是会有些异样,岁泠抬手活动了一下坐的有些酸痛的脖颈。
才刚动一下,墨棠就被惊醒,反手攥紧岁泠的皓腕,血红幽暗的瞳眸看向少女,眼底带着紧张。
“不走。”岁泠叹息一口气,已经料到墨棠要问什么了,语气含着抚慰人心的温和,“你在,我就不会走。”
“你没合眼?”墨棠羽睫微颤,张口问道。
墨棠松开了握着腕骨的手,岁泠活动着手腕答道:“我不困。”
感受到手腕处的酸痛感减少了些,岁泠淡漠的放下手,看向墨棠,“不是去长安吗?走吧。”
墨棠心疼的抱住岁泠,替她揉了揉肩膀,语气里溢满幸福,“好。”
……
……
人界皇族在长安,它算是玄灵大陆最为热闹的地方之一。
此时临近元旦,长街更甚往日繁华,车水马龙,街边商贩络绎不绝,天幕渐黑,朦胧灯光下,万物都显得极致温柔而浪漫。
墨棠知道他来这的目的,如星的血眸里含着高兴,拉起岁泠的手腕就往小摊处奔去。
“糖人,谢谢。”墨棠礼貌的将铜钱递给摊贩,笑意清润温和。
摊贩属于普通人,并没有修仙的天赋,所以分辨不出普通石头和灵石的区别,皇族为一视同仁,在普通百姓家还是使用的金银铜宝。
摊贩抬头,看到墨棠象征魔族的血眸,害怕的后退一步。
但转瞬想到今早皇族下得通告,又看见面前这位俊俏温润的魔族,颤巍巍的接过他手里的铜钱。
【魔尊已被击杀,从此以后,人魔共存,互相扶持,共筑千年之好,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排斥或歧视魔族……】
怕百姓得知消息不及时,这条通告近乎宣传了一整天,可见其的重要性。
长安不似万鬼门的地盘,偶尔可以看见些许魔族,摊贩初次看见魔族,心里恐惧又好奇。
他压下心底的胆怯,颤抖着手将糖人递给墨棠。
墨棠温柔的笑起来,颔首说了一句“谢谢。”,而后将手心里的糖人递给岁泠,眼底交织的爱意浓稠又柔和,仿佛要将人醉溺其中。
摊贩捏着手心里的钱,看着两道气质出众的人影渐渐消失在视线里才反应过来,愣愣扭头问道旁边的人,“魔族都这么礼貌又俊俏吗……”
岁泠感受到糖在口腔里化开,清冷偏眸,看向一旁格外开心的少年,“你好像很高兴,比以往都高兴。”
“因为有你在。”墨棠吻了一下岁泠的唇角,笑意吟吟。
“以往我也在。”岁泠眸色浅淡清明。
“或许是因为爱你吧。”墨棠认真的想了想,眉眼邪气又明媚。
这么说的话,以往不爱?
岁泠眉一挑,停了下来。
墨棠如愿看到少女因他有了情绪,和她一起停下脚步,偏头,眸光灼灼,璀璨的眸里全部都是岁泠的身影。
“我对你的爱,永远是明天会比今天多一点。”
墨棠握紧岁泠的手,语气虔诚而浪漫。
“所以…和伱待在一起的现在是最开心的一刻。”
“我的爱意…会随时间而增加,不会因历史长河流逝而消弭。”
仙途之上(68)
长安有一颗不知活了多久的古树,常年红绸覆盖,传说是月老亲自种下的,因此在长安又称姻缘树。
岁泠环胸,面无表情的瞅着墨棠的动作,她已经习惯了,少年就爱拜这些。
在魔界拜,现在也拜。
以后一样少让他来!
有什么愿望不能和她说?
肯定满足他。
“写那些没用。”
看着墨棠写完愿望回来,岁泠无情戳破他的幻想。
“我知道。”墨棠看着满树的红绸带,烛光在眼底跳跃,漂亮的长眸,潋滟澜山,“求个吉利嘛。”
“有事可以和我说。”岁泠看着墨棠的侧颜,开口,“我比它有用。”
“好。”墨棠笑起来,眼眸弯弯,乖巧应道。
岁泠还是有点好奇,木着脸一本正经的问道,“所以你刚刚许什么愿望?”
“没什么,很小的事情罢了。”墨棠低眸看了一眼指尖,不着痕迹的将已经透明化的它藏在身后,“再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还是没问出来,岁泠冷漠脸,毫不留情的转身。
好奇。
但大佬不能开口问,没有逼格。
墨棠看着岁泠无情的背影,哑然失笑,赶忙追上去,“真的是很小的事情,不值得你为此多烦。”
“知道了。”岁泠依旧面无表情,声音淡淡,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哄好,墨棠叹息,干脆直接拉着她的手不放开。
确实是很小的事情。
祈求那个他能离去。
祈求身体的消逝能慢一点。
总言而之,还是想多陪陪你罢了。
墨棠很爱充满年味的小玩意。
他喜欢,岁泠也就给他买。
反正不用她提,更不差钱。
墨棠可能睡了一天,夜半时分的时候,他依旧十分清醒。
不知从哪拿来的酒,抱着它就上了屋顶。
屋顶很高,是间空宅。
岁泠看着墨棠兴奋的模样,无奈陪他一起上去。
好好的地方不坐,非要上房揭瓦。
“陪我喝几口吧。”墨棠拿着酒坛,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亮晶晶的。
“你会醉。”岁泠拒绝,“而且对身体不好。”
岁泠还记得和墨棠的第一次见面,强灌一口就醉了,她不想增添麻烦。
墨棠央求,少年感的面容可怜兮兮的,“毒解了,况且有你在,醉了也没关系。”
岁泠:“……”
“不…”
“就喝几口,过年了。”墨棠拽着岁泠的衣袖摇晃。
岁泠攥紧手指,瞥向墨棠的眼眸,无奈心软,点头同意。
“太好了。”墨棠勾唇,赶忙拿出杯子倒酒。
原主的身体千杯不醉,岁泠也不担心,抬手将玉盏抵在娇艳的唇上,轻轻抿了一口。
似乎是果酒,度数不是很高,有淡淡的香味,入口倒也醇厚。
晚上的风有些凉,墨棠却觉得心口很烫,看向岁泠的白皙的脸颊,感觉被爱意填满。
“如果我死了怎么办?”
忽然,在寂静的夜空中,岁泠听到墨棠的声音。
岁泠回头,墨棠半仰在房顶上,脸上因喝酒带着微微薄红,也不知醉没醉,不过眼神清明,应当是没的。
那说这些胡话做什么?
岁泠皱眉,想抬手摸一下墨棠的额头,却被少年躲开。
“我说真的。”墨棠盯着岁泠的眼睛,“如果我在你意想不到的一天死了,你会怎么办?”
岁泠看着墨棠认真的眼神,想都没想的回答道:“我会去找你。”在下一个世界。
魔界的王没有转世。
墨棠张口想告诉岁泠,最终只是笑起来,环住岁泠,炽热的呼吸在颈肩喷洒。
他向来都自私。
他希望岁泠一辈子都去找他永远不可能会存在的轮回。
他希望他的女孩永远心里都是他。
即使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已经消逝了。
“要是我真的死了…”墨棠攥红的手指,才极其克制又缓慢的吐出这句话,“你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不用找我了。”
墨棠很轻的扯起苦笑。
他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他心中如月般清冷又淡雅的神明每天去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
她不该是如此。
良久,岁泠才安抚的拍拍墨棠的背,没有给他刚刚的话答复,“你会好好活着的。”
“好…”墨棠低声应道。
他低头看了看指尖的透明,内心有些苦涩,真可惜,你说的…办不到了。
“我们明天去北州大漠看看吧。”墨棠到底酒量还是不行,头搭在岁泠的肩上,眼底染上醉意,意识有些不清的呢喃道。
就算岁泠不同意,墨棠也总有办法让她心软,这么多次了,岁泠干脆直接摆烂,揉揉他的发答应:“好。”
玄灵大陆说大也不算很大。
它的最尽头是海,一望无垠的大海,至于海上有什么,无人可知。
他们说,去的人都消失了,再没有人回来,从无例外。
墨棠似乎很急,短短十天的时间近乎将人界的地盘走了一半。
岁泠为了方便陪墨棠闹,干脆直接将玄丹宗宗主的职位甩给了卿易。
本以为可以开始摆烂的卿易收到岁泠的信气的半死,却又不得不继承她的位置。
在卿易的带领下,玄丹宗越来越昌盛,岁泠时不时会回几封信,但大多数时间都属于无联络状态。
岁泠和墨棠的位置随时变,卿易就算想找也没办法,只得安安分分的等岁泠的信。
从卿易的信中来看,这半个月发生了不少事情。
他说,魔界改朝换代了,现在姓夜,和万鬼门门主同姓。
他说,他将万鬼门和以前御剑宗的地盘让给了魔族。
许多不见天日的魔族人第一次看到星夜与日月,他们很高兴。
他说,槿楸带着半夏像你们一样四处游历了,他也想去。
他说,予珉诀和洛茗韵大婚了,但是没那么隆重,他们选择从简。
……
总之,许多许多,多到说不完。
卿易爱分享这些。
岁泠也乐意听,将信件一封封保存好。
“这天下,好像都走遍了吧。”时间已经过了一整個月,墨棠感觉到自己是穷途末路了,他身上的灵力已经消失了,想来少女已经发现了异样。
可发现了又能怎么办呢?
“走遍了。”岁泠看着墨棠有些苍白虚弱的脸,颤了颤眼睫回答道。
“那就好。”墨棠满意的笑了笑。
“我告诉伱一切吧,郁以和我的关系,我的消逝,我的存在,现在都告诉你吧。”
墨棠吻上岁泠的唇角,笑意温和,身体却有些无力,他在消逝。
或许讲完这一切,他就已经不存在了。
真可惜……都未能和寻常夫妇一般,与她共度余生。
真可惜……与她相处的时间,好像只有两年多。
在芳华岁月留她一人,是他绝情了。
墨棠(番)
我叫墨棠。
从那场满天大雪开始,就预兆了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但遇见她以后,这腐朽的人生犹如天光大亮,洗净了他满身的污秽。
第一次见到她时……
哦对。
他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不是那个对他恶语相向的玄丹宗宗主,她是来救他的光。
她很喜欢动手动脚,她总会捏他的脸,揉他的头发,就像摸自家的小宠物一样,偏偏还故作正经。
不过…这些动作好像只对他一个人,所以他不反感,他喜欢她的主动亲近。
她的情绪很淡,冷漠又温和,很复杂,但在她身上一点也不矛盾。
她很强,似乎无所不能。
但她很宠他,会无条件对他心软。
他喜欢这种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
跟在她身后,他的手里没沾过一条人命。
她说,你干干净净的就好。
他曾经以为她喜欢的是那种表面乖巧又无辜的人。
半夏是,祸兮也是。
所以他一遍遍告诫自己,只有隐藏好一切阴暗面,乖一点,她才会永远将他留在身边。
但好像不是,她放任他的一切恣意生长,无论他多么不堪,她总会站在他的身后。
……
他身上的毒很烈,他向来都知道。
他从未奢望能够解掉身上的毒性。
但她在。
她为了解毒,甚至不惜下魔界。
魔界很危险,那里的气息会腐蚀至纯的修士。
但她没事,虽然他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没事,那不重要,她向来无所不能。
不出所料,她真的为他找来了解毒的材料,也是融合魔翊令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好像有些迷,事情朦胧,所以他没和她说。
在解药炼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永远离开不她了。
所以他娶了她,想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也是为了让自己的身份更加光明正大。
他不甘只是做她的徒儿。
她不喜出门,但他想带她多出去转转。
他想向全世界宣布,她属于他。
她嗜甜,所以他想带她去长安,听别人说,那里的糖人和糖葫芦最正。
不过人魔大战来了,事情只能暂且搁下。
从见到郁以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有不详的预感。
特别是郁以指明要他们两个时,他就知道,他奢望的平凡生活似乎要破碎了。
每一次看到郁以时,他总有一股感觉——风雨欲来。
但在魔界的生活依旧平静。
可能是有她吧,毕竟她一直都有办法让一切变得安宁。
后来郁以竟然敢给她下药,看见她身上都是血的跑到他这来时,他的心疼得都快碎了。
她向来高傲,从来不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所以他想将郁以碎尸万段,但事情总有变故。
予珉诀带着众人来了,郁以也就那么顺理成章却又那么猝不及防的死了。
从郁以幻化成灵光的那一刻,他记起来了一切。
他不仅仅是魔尊,更是庇佑魔界千年的王。
他因情劫未渡,幻化出心魔,那就是郁以。
所以他爱上岁泠,郁以就注定会毫无理由爱上她,只因郁以因情劫而起。
郁以本体消散了,但并没有死。
他知道,郁以就在他的身体里。
心魔反主,注定和本体不死不休。
所以他有两个选择。
一.和郁以共同生活在一体。
二.和郁以一起消散。
是他无情。
他选择第二条。
他向来自私,即便是同一個身体,他也并不希望他和郁以一起去亲近她。
她该是在骄阳下绽放的,离开的应该是他这个一体两魂的怪物。
他一无是处,死了就死了,不该耽误如皎月般美好的她。
真希望能再次见面啊。
没有情劫恩怨,和她做个恩爱的寻常夫妇就好。
……
冬还未过,清冷的雪簌簌落下,墨棠的声音温柔又不舍,他拉过岁泠,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岁泠睁着眼,感受到唇上的温度,亲眼看着他背后的黑影扭曲溃散。
“心魔散了,我也该走了。”墨棠眼眶有些红,一滴清泪顺着眼角滑落,滴到岁泠的手背上,凄冷又滚烫。
墨棠的身影在消散,岁泠没动,紧紧盯着少年还在微笑的脸颊。
直到墨棠的身体彻底破碎,化成满天灵光,与雪共舞,岁泠听到了脑海中的冰冷的机器音。
【进度值完成已达到百分百,正在进行任务核对。】
【核对成功,请任务者确认。】
熟悉的蓝屏在面前跳出来,岁泠手指动了动,唇色有些苍白。
“1087,任务成功的条件,就是他死?”
1087静默一会,才缓缓应道:[…嗯。]
任务结束,1087也在后台同步获得了数据分析。
【救赎墨棠】这条任务,有三个关键点。
一.好感度
二.解毒
三.心魔
也就是说,任务成功,必须要除去心魔。
“知道了。”岁泠看着手背上的泪,眸底冷淡。
[岁泠宿主,需要脱离位面吗?]1087摸不透岁泠的情绪,声音有些忐忑。
岁泠轻轻摸上手背的泪,长睫卷翘,飘飞的大雪渐渐落白了青丝长发。
寒冷的风声中,岁泠的嗓音清冷又温润,“走吧。”
1087挥动小手,发着光亮的翅膀极缓的挥动着。
再次回到熟悉的空间,岁泠眼神又回归冷漠疏离,淡淡瞥了一眼缩在角落的1087,面无表情的打开房门。
“三日后喊我。”
清冽干净的声音响起,1087生怕岁泠突然做出什么疯事,忙不迭的点头。
[一定,一定。]
看着岁泠的身影消失在空间中,1087才送了一口气,很怂的拍拍胸口,突然感受到了身上的通讯石有些发烫。
1087眼神一亮,将怀里的通讯石拿出来,一条发着朦胧蓝光的信息缓缓悬浮在空中。
【勿急,我回来了】
回来了?
007大人回来了!
1087瞬间兴奋,恹恹的翅膀立刻便发出强烈的光芒,抱着石头就开始上蹿下跳,面上激动无比。
终于不用再独自面对岁泠宿主了。
她太恐怖了,我害怕。
……
三日后
1087站在房门口徘徊,还在犹豫该怎么进去。
蓦然,岁泠准时打开门,眸底冷淡,微微抿唇,木着脸和尬笑的1087的对视。
“你在干什么?”
[我…我准备要喊你……]1087尴尬的挠挠自己的脑袋,声音很小的回答。
岁泠也没问其他,直接开口:“去下个位面吧。”
绯月之誓(1)
刚传送到位面,岁泠还未睁眼,一股馥郁浓烈的蔷薇花香便灌入鼻息。
香气有些醉人,莫名觉得妖冶又神秘,太浓的味道让岁泠不适的皱眉。
卷翘的长睫微微颤动,岁泠睁开了那双幽暗的血眸。
入目却是一片漆黑。
看不见?
岁泠抿唇,眼底冷漠,想伸手,却在面前碰到了光滑的木壁。
她微微推动,缕缕微光漏了进来,让她勉强能视物。
能推开?
岁泠面无表情的用力,棺材板瞬间被推开,砸在地上,发出“砰”一声。
外界的光线并不是很亮眼,但岁泠仍旧不适的蹙眉。
“我亲爱的王女的殿下,您是有什么需要吗?”
听到响声的女仆急急忙忙的赶过来,期间不忘向岁泠优雅的行礼,声音温和。
“没事。”岁泠轻轻摇头,清冷的目光落到女仆身上,又很快移开视线,“你先退下吧。”
“好的。”女仆得了命令,从容的走出房门,很贴心的带上了门。
空气重回静谧,岁泠环视了一下房间的布局环境。
房间很大,整体是那种古典宫欧式的风格,但到处都缠绕交织着娇艳欲滴的血红蔷薇,蔓延的荆棘在昏暗烛光下犹如编制了一个黑色的巨大囚笼。
正对岁泠的是一道相框,不过里面装裱的并不是画,而是一柄生锈冰冷的十字架,寂静无声的悬挂在古老的石墙上。
岁泠只瞥了一眼便低头,雪白的蔷薇花瓣铺满了棺材,也有些许洒落在了地上,和殷红的蔷薇形成鲜明对比。
岁泠摸透了自己现在所处的时代,淡雅的眸里情绪很淡。
【是否需要传送剧情?】
岁泠细白的手指触上【是】,如潮海般的记忆顿时涌来。
原主名为艾辛娅·斯特兰,是血族下一代王女。
本该因血脉顺理成章登上王位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她,却拥有轻微的夜盲症。
血族向来不喜光,对待太阳更是无比厌恶,所以常年隐匿的浓稠的黑夜之中。
但原主的夜盲症很显然并不适合生活在无光的暗夜,也就是这一点,让所有血族从心底抛弃了她这个王位继承人。
但当代血族女王只有原主这一个女儿,当然舍不得将王位让给别人坐。
所以她不顾众人反对,直接立下原主为皇储,将是下一代女王。
可惜原主从小因为视觉的问题,性格十分敏感纤弱,根本无法担任如此大任。
即使手中有实权,也不知利用,最终落得个还未登位,便被野心勃勃的男主设计害死的下场。
而这个位面的女主是莎妮,是一位平平无奇的人类女孩,还在读书的年纪,却因一场意外被卖到皇宫当血奴。
凭借娇俏无辜的容颜和满身甜美的血液,她成功攻略了当时手握重权的血族伯爵,格德克,成为他身边最为重要的血奴。
但女主,怎么可能只拥有一個男人。
后来凭借格德克的人脉以及权威,她成功结交到了血族最忠诚的骑士,诺尔弗,狼族少爷,埃兰利,和给原主致命一击的王室旁支艾瑞勒。
通过女主的不断感化攻略,这四个男人通通对女主心动不已,但各方实力都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办法独享女主。
最终他们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让女主当血族女王,他们共同拥有女主,做她的皇夫。
女主莎妮的人生也因此彻底辉煌,成为第一位血脉不纯的血族女王。
【成为血族女王。】
岁泠看完剧情,瞥向蓝屏上发着淡淡光芒的黑字任务。
“让我一挑四?”
冷淡的声音带笑,但成功让1087瑟瑟发抖。
[还有我嘛。]1087很怂的出声,[算二挑四…对吧?]
“要你何用?”岁泠毫不留情的一声嗤笑,成功打碎1087的自尊,“青铜都不如,弱鸡。”
1087:[……]可恶!
1087想要反驳,但是无从下手,好像她说得都是实话,毕竟它连任务点都没摸透。
1087越想越悲伤,干脆直接躲回空间里自我郁闷的画圈圈去了。
岁泠也没再说出什么扎心的话,白皙的指尖慢条斯理的在蓝屏上翻动。
【救赎斯祁。】
除了关于他的一张照片,岁泠划拉了半天也没看见他的背景介绍,漫不经心的挑眉,尾音带着股清冷的散漫。
“背景介绍呢?”
[见到任务目标以后就可以看见了。]1087虽然郁闷,但还是很快速的回答。
岁泠知晓的原因,抬手将蓝屏一关,慵懒的走出棺材,提起繁杂的长裙,不经意露出的一节纤细白皙的脚踝清瘦玲珑,在淡淡烛光下有些苍白的透明。
但岁泠也没走远,只是走到窗户旁,微微掀开印着金色蔷薇的酒红色窗帘。
天已经到了暮色,在黄昏下,皇宫都披上了一层耀眼的余晖。
窗外是一颗鸽子栖息的大树,树叶茂密多枝,青翠欲滴,岁泠对树没有研究,也看不出是什么品种。
但岁泠并不关心,将视线落到开满蔷薇的后花园。
此时太阳未落,后花园里没血族,只有寥寥几位人类仆奴在铺满碎石子忙碌,为他们即将醒来的主人采摘最新鲜的蔷薇。
岁泠知道身为血族,现在不该出去,也就坐在窗边,视线不知落在哪里,血红的眸里疏离平静。
直到天空缀了几颗璀璨的星,岁泠才缓慢的移步,坐到铺满花瓣的棺材里。
艾琼兰捧在还带着露珠的蔷薇,礼貌的敲了敲门,行举间透着温润如玉的气息,“我亲爱的王女殿下,能否容许你最忠诚的管家为您献上醒来的第一只蔷薇花?”
血族间表达亲近的方式便是赠送蔷薇。
艾琼兰是皇宫的管家,陪着原主长大,与原主有颇厚的关系,送个蔷薇算是日常。
因此岁泠脸上没什么情绪,照着记忆中回答:“当然,我很荣幸。”
艾琼兰虽是管家,但也是皇族旁支,因此在皇宫中很高的地位。
他绅士的将蔷薇递给岁泠,朝岁泠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日安,我亲爱的殿下,你今日比蔷薇更加娇美呢。”
岁泠身为王女,不用想那么多赞美词,向艾琼兰点点头,算作礼貌的回应,“日安。”
艾琼兰也不在意她突然冷淡的态度,单边金丝眼镜下的血红眸底似乎总晕着化不开的温和笑意。
1087在空间里看见艾琼兰唇角熟悉的笑意,差点激动的尖叫出声,反应过来赶忙捂着嘴巴,却仍旧兴奋不已。
007大人!
绯月之誓(2)
“起床吧,属于您的礼物已经到了。”艾琼兰眼眸弯起,绅士的为岁泠让路,黑色长款礼服称的他优雅矜贵。
每个血族在成人礼的那天都会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血奴,而原主身为贵族,血奴自然是他人呈贡,而非自己去捉。
“嗯。”
岁泠声音淡淡,提着酒红色的优雅长裙缓慢的踏下棺材,一头海藻般的浅金色长卷发齐腰,烛光微晃,为精致的少女渡上一层浅薄的光。
整座皇宫静谧又神秘,处处透着奢华典雅的气息,但无一例外都蔓延着血红娇艳的蔷薇,尖锐的花刺互相交织,隐匿在甜腻的花香之中。
岁泠身姿矜贵,不急不缓的走在艾琼兰的前方,殷红的眼眸里淡漠清冷,化开了血族一贯的邪恶气息。
挑选血奴的地方在一楼,岁泠凭借脑海里的记忆,避开交缠在石墙上的荆棘藤,从容的转弯走下楼梯,步伐慢条斯理。
“日安,亲爱的王女殿下。”仆人见到岁泠,恭敬的弯腰行礼。
岁泠视线落到地上蹲下的一群男男女女,抚上裙摆上的血色宝石,轻轻“嗯”了一声。
艾琼兰拿着光线很暗的蜡烛,清润出声,“那将是属于您的礼物,挑一个最爱的吧,我的王女。”
地上的人类脖子上都开了一条口,鲜血微微渗出,浓稠的血腥味在空气中与花香交缠,岁泠忍不住舔了舔尖锐的牙,压下心底嗜血的欲望。
岁泠看到没有看其他人,径直走到清瘦的少年面前,缓缓蹲下,纹着金边的华贵裙摆层层叠叠的拖在地上。
“抬头。”
清冷好听的音质让斯祁无意识的顺从,抬起白皙精致的脸,与岁泠对视。
少年拥有一双蔚蓝的清澈长眸,眸底微微晕着金色,犹如阳光铺撒在浩瀚无垠的大海,寒光潋滟又引人沉沦。
清贵优雅的脸宛如上帝亲手雕刻般俊美无双,一头细碎的银发乖巧的落在耳侧,无端让人怜惜。
斯祁看向少女血红的眸,指骨捏的发白,抿着绯唇,眼里有些紧张。
“愿意和我走吗?”岁泠的声音清冽平静,不夹杂任何其他令人反感厌恶的情绪。
斯祁没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岁泠,脖颈处的鲜血顺着肌肤滑落在白色的绸缎衬衫中。
艾琼兰在旁边笑得温和,适时出言刺激斯祁,“王女殿下,您的礼物不需要勉强得来,他不听话你可以换一个。”
岁泠起身,淡淡瞥了一眼艾琼兰,眸底冷淡寂宁,没开口。
看着酒红色的裙摆在眼前闪过,斯祁不再犹豫,伸手拉住岁泠的袖摆,声音带着少年独到的干净,又因为长时间不说话透着微微沙哑。
“我…愿意……”
总归都是要死,比起可能落到其他令人恶心的血族身边折辱,斯祁宁愿死在面前这位清冷温润的少女手里。
“那跟我走吧。”岁泠向斯祁伸手,周身气质如天山初雪般清隽,身上萦绕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和其它血族截然不同。
斯祁乖顺的搭上岁泠的手,安安静静的待在少女身边。
看着岁泠转身要走的动作,艾琼兰放下看戏的姿态,声音里带着与容貌不合的出尘古韵,但又不觉得很违和。
“王女殿下不需再挑选几个吗?”
听到艾琼兰的话,岁泠停下脚步,眼神漫不经心的扫视着地上的人。
“琼兰管家,你觉得那个小姑娘漂亮吗?”岁泠目光无波无澜的落到莎妮身上。
“当然,您的眼光我向来不会怀疑,但是并没有我亲爱的王女殿下美貌。”艾琼兰恭谦的回答道。
面对如此夸奖,岁泠面无表情的开口:“那送给你了。”
艾琼兰明显一愣,但很快恢复笑意,向岁泠微微歪头,“嗯?”
“你不满意?”岁泠冷漠脸,声音微凉。
“当然没有,我的殿下。”斯祁绅士致歉,“只是这些都是为您准备的礼物,送给我是否……”
“你为我辛苦找来的礼物,为了感谢,所以我回馈你。”岁泠木着脸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很真诚的模样,“你看她多漂亮,洗個澡好好享受一下吧。”
艾琼兰:“……”
1087看着面前这一幕,默默在心底为007点了个蜡。
什么回馈,把女主放到身边,别说享受了,命都未必会有。
啧,岁泠宿主就是岁泠宿主,连007大人都得吃瘪。
岁泠说完这一切便带着斯祁转身离开,也不再关注其他人会如何。
楼梯转角处荆棘繁茂,岁泠看着斯祁有些虚弱轻浮的步伐,觉得他下一秒可能就要摔倒在尖锐的荆棘之中。
伸手拉住斯祁的手,让他停下来,而后直接拔起用来做装饰的盔甲的剑,劈断缠绕在一块荆棘藤。
随着岁泠利落的几剑,繁茂狰狞的荆棘瞬间散落在地上,少女用剑身将它们扫开。
楼梯瞬间变得宽阔不少,岁泠将剑放回原位,继续面无表情的拉着斯祁的手向前走。
“看路,小心点,旁边有刺。”看着斯祁愣愣的眼神,岁泠叹了口气,将少年的身体稳住,轻声开口。
感受到少女身上的冷香扑面而来,斯祁有些紧张,隐匿在银色碎发的耳尖泛着红,“嗯…”
走到房间,岁泠将斯祁推了进去,安抚的摸摸他的脸。
转身,向面前的女仆开口,“拿点食物,医用酒精和绷带上来。”
“好的。”女仆恭敬的弯腰应下,赶忙下楼去准备。
岁泠伸手将雕花大门关上,回眸看向乖巧的坐在地上的少年,微不可查的皱眉。
“怎么坐地上?”
斯祁知道自己最终还是会成为他们的奴隶,倒不如讨好过个好日子,因此格外的平静,乖顺的低着头。
“其它地方是王女殿下的位置,我脏…不配……”
岁泠冷静的盯着斯祁,淡漠的脸上情绪莫变。
良久,斯祁都没有听到岁泠的回答,就在他以为少女不会回答了,他听到了她清润的声音。
“在我这里,你永远不脏。”
岁泠走到斯祁身边,亲自将他拉起来带到棺材旁,“躺会吧。”
虽然不太吉利,但很舒服不就行了。
“这是你……”斯祁还想再说什么,被岁泠一口打断。
“我让你躺。”
话怎么那么多?
让你躺着还不舒服?
原主从昨天晚上就未进食,到底是个血族,看见斯祁颈边的血,岁泠忍的有些烦,语气也就不太好。
绯月之誓(3)
斯祁不敢违背岁泠的命令,听话的坐进棺材里,双手拘谨的搭在腿上,睁着水漉漉的眼,分外的乖。
棺材很小,容不下两人,岁泠就站在一旁,淡漠的看着斯祁还在向外冒着鲜血的伤口,忽然凑近。
她饿了。
岁泠精致优雅的脸在眼前放大,斯祁顿时慌张的往后退,双手撑在花瓣上,紧闭着双眼,眉眼间带着一丝不情愿却又无力反抗。
岁泠看清斯祁的情绪,最终只是叹息一口气,伸出舌尖卷掉溢出的血珠,干脆的起身离开。
打开角落里的冰箱从里面拿出血袋,咬破,叼在嘴里。
血液并不是很新鲜,但好歹抵饿,岁泠也就不嫌弃了。
关掉冰箱,岁泠单手拿着血袋,木着脸冷漠的瞅着斯祁。
不给吸就不给吸。
等以后任务完成了吸干你。
1087看向浓稠的血液,咽了咽口水,问道:[岁泠宿主,你…人血喝的没有心里负担吗?不觉得反感恶心吗?]
也不知道血族的身体和人类有什么不同,反正岁泠尝不出铁锈味,反倒入喉有些甘甜,听到1087的问话,一脸莫名其妙。
“我现在靠这个充饥,不喝难道等着饿死?要什么心里负担?”
说得也是。
1087看着岁泠的样子,在空间里点点头,默默藏匿起来不说话。
斯祁只感觉湿润柔软的触感在颈间一闪而过,伤口微疼,但想象中獠牙刺破肌肤的感觉并没有来临。
倒是那股萦绕在周身的冷香消失,少年有些疑惑的睁眸,与叼着血袋岁泠对视。
“你…不标记我?”
血族素来喜爱新鲜血液,不可能她独爱冷冻的。
岁泠依旧没什么表情,将一旁的蔷薇插在花瓶里,语气理所当然,“你不愿意。”
“我是…血奴,你可以不用……管我的想法。”斯祁骨节苍白,唇色殷红的几欲滴血。
“我不勉强你。”岁泠伸手将吸空的血袋抛到垃圾桶里,没看斯祁是什么表情,转身去开门。
“殿下,您要的东西送来了。”女仆将东西呈给岁泠,还为牛排贴心的解说。
“三分熟牛排,淋了新鲜的人血,愿王女享用愉快。”
岁泠:“……”我不需要。
岁泠揉揉眉心,但还是从容的接过,声音清冷的吩咐道:“谢谢,再来一份全熟的吧,给人类吃。”
“好的。”女仆对岁泠的那声“谢谢”弄的有些受宠若惊,反应过来忙不迭答应。
真是荣幸,王女殿下竟然对她表示感谢。
岁泠提着酒精绷带和一份血腥味浓厚的牛排进屋,手肘轻轻一推,将门关上,全程并没有让斯祁帮一下忙,格外独立。
斯祁眸底情绪复杂,抿着唇看着岁泠。
在他的印象里,像艾辛娅这样的贵族,无论是人类还是血族,近乎都如没有手的废人,这些事情全部是佣人来做的。
斯祁想得有些出神,并没有注意到少女将牛排放到一边后就朝着他走来。
等到酒红色的衣裙闯入眼帘,斯祁的思绪才赶忙回笼。
岁泠捏着棉签,俯身点在斯祁的伤口处。
棉签上蘸着酒精,触碰到流血的伤口,斯祁被疼的一哆嗦,忍不住向后缩。
“消毒,别乱动。”岁泠伸手按住斯祁的后颈,声线淡淡。
对上岁泠平静的眼神,斯祁不再躲,但和少女离得太近,不自在的攥紧身下的床单。
少女神情认真,手心很凉,像是死人的温度,透着股寒气,贴上后颈的肌肤,让斯祁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干脆偏着头任由岁泠的动作。
“其实…不用包扎那么多圈的。”
斯祁看着脖子上被围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有些无奈。
他到底算是献给王女的礼物,他们不敢伤他太狠,不过划破个口子罢了,包扎成这样,属实夸张了。
岁泠给斯祁系了个蝴蝶结,大功告成的拍了拍手,唇角很浅的勾起一抹笑。
但下一秒看见斯祁一言难尽的神情,顿时垮下脸,声音含着威胁,“你不喜欢?”
斯祁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岁泠将棉签扔到冰箱旁的垃圾桶,勾着浅金色的长发走远,“不喜欢也得喜欢,”
她第一次给人包扎,不满意也得憋着。
怎么能质疑大佬的技术?
“我没说不喜欢。”斯祁莫名的就不想让岁泠不高兴,开口辩解道。
“哦。”岁泠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走到放置牛排的桌上,单手拿去餐刀,对着牛排划下。
整个动作慢条斯理,指尖白皙修长,被蔷薇簇拥的身影优雅矜贵,
岁泠低眸将牛排送入口中,注意到斯祁的视线,将之前包扎的事情抛之脑后,以为他想吃,微微挑眉,“饿了?”
“这份有血,你吃不了,等会他们会给送上来。”
斯祁顿了好久才开口,语气有些小心翼翼,“你没生气?”
“没。”岁泠咽下牛排,睨了一眼斯祁,“你不是说没有不喜欢吗?那我还生气干嘛?”
我哪有那么小气?
可是你刚刚喜怒莫变的样子真的很像生气啊。
斯祁搞不懂岁泠的态度,又不敢多问,坐在铺满白色花瓣的棺材里,蚕丝绸缎衬衫贴在肌肤上,乖巧又俊美。
岁泠看着斯祁的模样,不停揪着裙摆上的宝石才勉强压下捏他脸的冲动。
心不在焉的戳着面前牛排,思绪放空。
“王女殿下,您的食物送上来了。”女仆恭敬的声音传来,岁泠放下刀叉,踱步走向房门。
礼貌的接过女仆手里的牛排,关门,回眸示意斯祁起来,“在这吃,那不方便。”
斯祁听到岁泠的话,点点头,柔软的银发在空中轻轻摇摆,漂亮的水蓝色瞳眸里仿佛晕着细碎温润的清雨,“好。”
岁泠拉了个板凳给斯祁坐,将刀叉递给他,趁着这個机会捏上那白皙细腻的脸庞,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身姿清冷。
“吃吧,肉质味道还行。”
岁泠尝的那块牛排都是血,也品不出什么味,最多只能感觉到肉质鲜嫩。
“嗯。”
有吃的都不错了,斯祁好养活,不挑。
看着斯祁低头优雅切牛排的动作,岁泠再次抬手揉了揉少年细软的发,眸底平静。
斯祁感受到岁泠的动作,身体僵了一瞬,没抬头,依顺着少女,不在状态的切着牛排。
岁泠看着斯祁的动作都累,拿过他手里的刀叉,从少年身后利落的将它切好。
虽然没碰到斯祁,但这个动作就仿佛将少年圈在怀里,浅金色的柔软长发落地耳畔,淡雅香气似驱散了妖冶的蔷薇花香。
“吃吧。”岁泠将切好的牛排推给斯祁,将一旁的餐帕拿过来擦拭着指尖,也不觉得她身为这个身份这一切是否有些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