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展翅(上)
白素贞又不懂了,这清风说话怎么感觉有点阴阳怪气的?她仔细看看清风一本正经的样子,心里愈发地糊涂起来。
黄一极已经手脚便给地包好了两三包药:“这红色的是朱叶甘蓝,生嚼,修复肉身的。黄色的是野生聚魂菊,三碗水煎成一碗,喝下去能护魂魄。那颗仙沙参配合甘草,切片,平时泡着开水喝,能养气。这些先拿去救急,但只有三天的量,过后你再来,看看变化,再说后面怎么弄。”
白素贞将清风的事抛开到脑后,连声感谢,扔下大块银子,跟清风一挥手,化作狂风向东飞去。
清风对黄一极说:“请带路,桃天妖应该等得着急了。”
黄一极看着清风问,“你是淳化和嵊蓝两位真人的……”
清风说,“我喊他们师兄的。”
黄一极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把地址给你,你一个人去告知桃天妖这个好消息吧。”
清风目光复杂地说:“你知不知道或许这一世就再也见不到她的面了?”
黄一极叹气,说:“就权当我贪图荣华富贵,出卖了她吧。”
清风多嘴道:“不然呢?您还忍辱负重,待时而起,敢冲着陛下白刃相向不成?”
黄一极躬身道:“请上差慎言。”
清风向外走去,伸出一根手指,几道白光闪过,三个围着天马鬼鬼祟祟的小贼被化为飞灰,清风轻柔地抚摸着马脖子说:“看看这昆仑上下都变成啥样了!简直不敢相信……马儿别怕,咱们很快就回家了。”
“Hi,Jacob,”一个大嗓门喊。Mandy的舅舅Jacob回过头来,原来是他的合伙人,科技公司的董事Ian。
“伙计振作起来!”Ian搂着Jacob肩膀大声说。Jacob是个极高极帅的男人,他的眉毛淡,但胡须长,眼睛青白混浊,桃花乱飞。他的鼻梁高低不平,略带鹰钩,嘴唇薄而精致。
“嘘,”Jacob的头发乱了一缕,但他无心打理,四下看看,根本没有员工注意到这边。因为公司经营困难,裁员已经三轮了,写字楼的这一半边已经空了,有个清洁工在拖另外半边的地板。
“咱们公司还没真正地倒下呢!”Ian开心地说,“振作起来!大气候不好,大家都在挨饿,也不只咱们一家摇摇欲坠的。听说了吗Google也在裁员。”
人人都累,家家裁员,难道还是值得庆祝的事?Jacob一直在怀疑公司之所以开不起来,就是Ian这种缺心眼的傻子太多了。话又说回来,但凡风投精明了三分,自己的公司就完蛋了。
“我们做出来的东西找不到买家,可能一开始就不该走这条基因测健康的道路!”Jacob垂头丧气地说。通过基因测命中注定得什么病……这个想法是好的,就是太烧钱了,自从那个女同行被指为骗子后,他们这一行业就死了。洛可嘉曾说过,健康其实是一种生活态度、生活方式、自律的综合结果,在中医眼里基因决定论肯定是错的。
“谁能想得到呢?咱们的行业龙头大姐竟然是个骗子。但是咱们不是啊!”Ian放下手,“你有个亲戚,是医学博士,呼风唤雨的,但是被吊销了行医资格,在不列颠给女王做调理……这才是我们公司最后一个机会。”
终于有人提到了洛可嘉。
Ian你个白痴,投靠他有屁用?人家是用针和巫术的,咱们的仪器虽然样样俱全,但在人家眼里可能啥也不是……甚至可能分分钟把你的破铜烂铁扔出去!如果他成功地调理好女王的身体,咱们这个基因检测工具就是个笑话。
Jacob毫不惊讶Ian能把他的这个拐弯亲戚关系挖掘出来,毕竟前年自己吹嘘说那个怒怼CBS女主持人Julie的人就是自己外甥女,她的丈夫受到不公正待遇,我们IT业界也要发声,抗议CBS的霸凌行为……在那一段洛可嘉夫妇大出风头的时间里,IT圈子里的Jacob还很是闹腾了一下,顺便拉来了几千万美元的投资,吃了口肥的。
Jacob说,“Mandy……可能不太喜欢我。”是啊,谁会喜欢一个掏空了老娘私房钱的舅舅?本来那钱未来会是Mandy和Donald的遗产,现在Donald死了,舅舅的公司又处在倒闭的边缘,甚至还想继续向外甥女婿化缘……这不是Mandy损失惨重不惨重的问题,是Jacob要不要脸的问题。
Ian似乎根本不知道豪门恩怨有多伤钱,他给自己搞了杯咖啡,笑着说:“反正快输掉底裤了,去跟洛可嘉谈谈入股咱们公司吧,最坏的结果就是当面被拒绝呗,咱们又不损失什么。也许你可以带上你姐姐一起去爱丁堡,中间还得个缓冲。”
这个傻子今天一点也不傻了,说话不仅逻辑清楚,用词精准,条理性还很强,居然出了个很不错的主意。Ian身后有大资本撑腰,说话是带着回响的,Jacob必须做出应对。
Jacob在剑桥读的英国文学专业,口才一流,最会忽悠人——骗到不少女友,只是没有修成正果。他这种人居然会在婚姻上陷入困境,真是咄咄怪事。他也曾经全世界乱跑,研究各个文明的历史、特征、人民性格、情怀、价值观……对不列颠、法国、德国、意大利、匈牙利、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印度熟悉之至,去伦敦、爱丁堡就像回老家一样。
搞基因工具也是经深思熟虑才allin赌一把的。
……如果这个公司黄了,他无法面对投资人,包括他姐姐和外甥女。必须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东西……哪怕是根稻草。
终于下定决心了,面子就不要了吧!命要紧。他拿起电话:“Marshall,最近心情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去欧洲散心?呵呵,为什么想到叫你?Mandy一家在不列颠啊,一起吃个饭,看看孩子,顺便找洛可嘉谈谈合作……洛可嘉是你女婿,不就也是我的亲戚嘛?……合作怎么叫骗钱呢?他的钱扔个零头下来,咱们就全活啦!给他做大股东好了……你是外婆,也要带点礼物给孩子们,听说他们跟小公主小王子混得挺熟……喔,真的吗?洛可嘉要在不列颠行医执业了?嘿嘿,我真的不知道……好的好的,明天见。”
放下电话,Jacob出了会神。
Ian站在他身后,小口啜着咖啡,目光向窗外看去,洛杉矶的蓝天可真美啊。
欲展翅(下)
热旺整了整他的领带,脸上浮现出职业化的笑容,很像一个政客。此人本来眉歪眼斜,过了几年浸润着文化与财富的快乐生活,居然升华得又文雅又沉静,让熟悉他的街面烂仔们又羡慕又嫉妒又憎恨,各种揩油。
热旺从容且自信地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点点头,伸出右手,坚定而稳重地跟一位不存在的人握手,说“你好。”
他妈妈抹着眼泪看着自家坏小子成长为大帅哥了,甚至要……
热旺从镜子前回过头,伸开臂膀,他妈妈顺势倒进儿子怀里,“这是个梦吗?”
热旺在妈妈脸上亲了一口,“就算是个梦,咱们也要做完它。等以后咱们老了,回忆起这个美梦,死亡也不觉得可怕了。”
热旺妈又开始抹眼泪,“可是波多黎那个地方……”
热旺坚定地说,“是咱们老家,对不对?”
热旺妈说:“你爹好像就是来自那个岛上。”其实她对那个逃家的卑劣男人完全不了解,鬼晓得他老家在哪儿……索马里?刚果?哪儿?
热旺说:“这不就是了?我回老家,会去拜访几个议员,讲讲我们解放阵线的诉求,谈谈国家前途,投资举办实业……能有什么危险?”
“可是他们是议员啊,大人物……”
热旺向后仰头,“妈,我现在也是大人物啦!手里有上亿,上十亿美元的资金,身边有五百人的军队,我想干啥就干啥!等我把国籍改过去,把房子买了,登记了咱们的政党,就接你过去住。”
热旺妈有些开小差,她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根本没有在听儿子说大话,叹了口气,“跟着洛博士,虽然咱们摆脱了贫穷,但是他……我怎么就这么心里发慌呢?”
热旺想起了三个自己亲手吊上电线杆的同伙,想起了徒手勇斗歹徒(追杀王海东的仇人)的往事,想起了睡过的女人们和热情的粉丝,想起了奥观海的点赞,想起了在鼻端消失的子弹,想起了将四颗子弹挥向E先生等人的爪子,想起了在公墓被透明的洛博士电飞三五米……
“妈,你知道吗,洛博士身体康复了,闪电治好的!”热旺宣布。
“我当然知道!”热旺妈说,“如果上帝的怒火也奈何不了洛博士,你想,”她放低了音量,“撒旦……”
热旺严厉地打断了她,“妈!我要去开展竞选总统的事业了!你不要拖我的后腿!小申哥和胡安都没有说闪电是上帝之鞭,他们说这是洛博士行善积德,上帝亲手将他的顽疾治好了!”
热旺妈宽宏大量地说:“好的好的,我懂了!出门在外,你要小心。千万不要离开胡安和申先生太远,身边一定要有足够的人手保护着。离毒贩子们远点。”最后一句话几乎可算是耳语。
热旺说:“老胡安和他的伙计们怎么会残害老家乡亲?我们会在家乡办厂,让父老乡亲们都富起来!”
热旺妈问:“他们会啥呀?嘁,要是他们有办法让人民富起来就不会去制毒贩毒。”
热旺说:“做气球啊!全世界对大气球需求一直旺盛,只不过教工人在流水线上做一到两个动作,这有什么难学的?”
热旺妈又不淡定了,“做气球就能赚钱?”
热旺说:“所有能上天的都赚!你看飞机、火箭、滑翔伞、直升机、卫星……飞得越高飘得越远就越值钱!你看加勒比沙滩上乘热气球游览的人有多少?怎么会不赚?我们还要把气球卖给巴西、秘鲁、阿根廷呢……”
热旺妈说:“好吧,反正我也不懂。技术从哪里来?”
热旺最后亲了她一口,说,“有申家父子在,你愁什么技术?”他向母亲挥手告别,提起行李箱向别墅大门走去,那里有一辆长长的limousine在恭候着他。
看见热旺开门,一台摄影机开始转动,导演冲他拼命打着手势,热旺挺起胸,脚步轻松,微笑而坚定地走过宽宽的草坪。
大熊二熊妈从篱笆墙那一边探也半个身子,拼命向热旺挥手,导演赶紧将镜头对准了她。
热旺坐进豪车,松开领带。Tina和她的宝宝正在车厢里东爬西摸摸。涂敏和刚百日的二宝、小莓将会留在家,各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老申头从老花镜上方看了热旺一眼,没有说话。司机小申哥等摄像机和导演他们都上了后面一辆保姆车后,缓缓启动了这部长得好像公交车一样的limousine。他们会空运这辆车去波多黎,这是他们的台面,穷乡僻壤的老百姓最吃这一套。
胡安将在首都圣胡安机场接他们落地。文明人的战斗即将打响,战士们刀已出鞘枪已上膛。
老申微笑着放下手里的报纸,因为女儿爬了上来要抱抱。老申头将女儿立在膝盖上,Oscar送给申妹妹(他死也不肯喊aunt,你有什么办法?)的一朵开花的大型小兔子牢牢地在她手里捏着。
老申头说:“热旺,放松点。It'syourshowtime.”
热旺往嘴巴里倾倒着矿泉水,说:“老申头,你说得倒轻巧。你行你来!”他的中文说得比西班牙语不差多少了,没想到这位小黑哥还有点语言天赋。
老申简单地说,“各人有各人的角色要扮演。我只是你的管家,申豹只是你的司机。一切的一切要看你临时机变了……好像王教官教了你不少外交家的应知应会?”
王教官就是那位洛可嘉看不上的虎头法相武官。
热旺心道:“你们当然不在乎了!压力又不在你们身上。我要是干不好会被就地正法的啊!”
小申说:“热旺,拿出你全部表演天赋来,你妈妈还想尝尝做总统母亲的滋味呢!”他当卧底时表演就是本能,催眠让自己相信自己是个毒贩子手下的混账小弟就行了。还在哺乳期的涂敏由胡安找来的大妈伺候着……波多黎不算远。
热旺从瘫坐着的姿态竖起来,严肃认真地说:“作为司机,申,你要注意本分。”说的是西班牙语。
小申将嬉皮笑脸也收了,同样用西班牙语回答:“是的,先生。请扶好,我要加速了。”
热旺在后座里倒下,跷起二郎腿向窗外看去。暂别了,亚麻,生我养我的地方。倘若不能干出点明堂来,我发誓……
Tina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人的不要脸表演,完全不能插进话去。自从暗杀事件之后就她被完全剥夺了任何事情的知情权。老申、小申、热旺交谈全部用中文,她基本上听不懂。她也曾向胡安抱怨,老胡安说:“你就是个家庭妇女,做饭、洗衣、带娃就是你该做的!别掺合他们男人事,这也是对你的保护。”他降低了音量,“在你和洛可嘉之间,如果只能选一个,你猜他们会不会选你?”
Tina秒闭嘴。老申对她一直很好,她不想失去这个家。回到了波多黎,Tina想,我也要做点什么。
申豹打开HiFi,MauroNardi正在深情演唱Caruso,旋律一来,Tina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
回家。
相聚缘(上)
有小悟空小悟能奂奇和倜休在,许多花花草草、道路房屋建设就容易了。玄机道人第一件事解决的是“国容国貌”问题,低矮破烂流丢缺墙漏顶的房屋都被推倒,小悟能负责土建,小悟空负责平路,奂奇负责绿植,倜休负责百姓后勤治安。半个月后,新城就初见新貌了,百姓因国之动荡而来的颓丧与不安便在劳作中淡了不少。
从天上看,你会发现新凤仙城呈现为十二扇形拼接的层层叠叠大圆环。核心是直径五里的正圆广场,中心耸立着高达五十米的镇国塔楼,那是国主所居和公民议事之所。以塔楼为圆心,宽阔的一圈一圈的圆环道路与十二条放射状大路铺陈勾连,划出六十坊来。
商铺与民居混杂,坊坊以墙相隔,内有官派所和各种便民的医药、煤柴、净桶跑腿服务。清水直接从山上由竹管送往坊中,或大家合用公井水,下水道由镂空石板盖住,不让臭气传到空气里。路边遍植桃李杏,家家有花,户户种果树。巡视兵丁统一服装,带刀带铐,有人也有妖。
当敖丙几个龙子又回到凤仙城时,这里已然大不相同!大基建就是大派工,干活的人是有钱赚的!从老百姓的精神面貌到精怪的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前朝的影子只剩下那个代表芈家的十岁娃了——他是首届“民议长”,负责听取民意,传达到国会,由长老议事决议,给玄机国相批准,最后分发给部委执行。如果有人遭受不公,可以击登闻鼓呼唤国主,告状喊冤,求个公道。听百姓传说,只要登闻鼓响,国主必须三天内给出公开答复,由老百姓报名听判。
敖癸说:“嵊蓝疯了。这是让妖精奴隶们翻身啊!这个国家要毁于动荡了。”
敖烈说:“你还不了解他?走一步算十步,肯定错不了。这个国家要发了。”
八妖说:“如果我们北海也搞这一套,龙王啥事儿也别干了,就听鼓吧!”
帙杲说:“姐,我看你行的。”
八妖说:“滚!我死也不会让下面的臭鱼烂虾打扰我的清净。”
敖丙说:“好了,别忘了咱们是有任务的。见到淳化一定要客气,顺着他说话,莫要议论那些咱们看不惯的东西。反正就算这凤仙上下颠倒、尊卑不分、国贫民疲,也是嵊蓝他们高兴!天塌不下来!所有不信邪的天仙都死光了。”
想起当日嵊蓝一怒,惊动天地,代天地拷问天仙道心,结果本界人族脊梁被打断了一半。四海龙王们再也不提嵊蓝“散了天仙血也不给老子留点儿”,他们现在统一口径,说要好好谢谢这二位“勇于直言的尊者”。
众龙子点头称是,在守门的奂奇招呼下齐齐踏入镇国塔楼下庞大的裙楼大门。
得到消息的玄机国相biu地一声直接从二十米高空俯冲而下,抱着敖丙兄弟又笑又跳。
八妖尴尬地对帙杲说:“他是西方天帝弟子,跟咱们怎么比以前更亲了?”
就在这时,凤凰们也飞出来迎客,亲自陪龙子们上楼。
小悟空和小悟空领了装潢塔楼的任务,他们得用黄金、白金、青金、玉石、玛瑙、曜石、贝母、琉璃将五万米长廊的墙面和房顶给描上花,画上图案,写上文字,安排好照明,留下家具位子,铺上大理石地板……
见到了敖丙诸龙,小悟能抱怨说:“国民是如此热情慷慨,前朝国库里的宝贝居然一大半被捐出来搞这有的没的工程,浪费国帑,还耽搁大家修行。”
小悟空却充耳不闻,他完全沉浸在青晶红晶蓝石黄玉白晶黑曜石磨成细粉后的色彩上,他随手在墙面上涂抹着画出佛、菩萨、罗汉、比丘(尼)、莲花、天魔、金刚……这个装修的活儿是他主动请缨的,小悟能只好陪着他打打下手。
小悟能在猴子背后说:“从第一天装潢墙面地板时起,这人就疯魔了。请看他画都是啥——”
果然小悟空完全没有看见听见感知到在他周围转来转去的龙子龙女,他全部心神都在线条配色、画面结构、人物表情、着装饰品、故事喻意上……
龙子们心生敬意——凡将精气神贯注进手上的工作,而屏蔽了整个世界的“匠心”都值得尊重。这也是修行。
大家随着小悟能,向已经完成的画面走去——让人惊叹的大胆构图、丰富的想像力、流畅的线条、惟妙惟肖的表情、平衡的结构……以及最重要的扑面而来的精气神跃然墙面。
八妖最是惊诧,她伸出手施法,将画面固定在了墙面上,这样画作可以百万年不坏。
“这是瑰宝!”八妖说,“我相信等他将这五万米长廊全部画完,他就晋升了。”
敖丙摇头,“不是晋升,而是开悟了。”
哇。敖丙对小悟空的评价是否太离谱了?开悟者已经是菩萨果位,甚至可称佛了!
小悟能说:“他寻找自己的路已经几百年了。可能他已经找到了。”
大家望向远处忙碌着不吃不喝不睡不歇不听不说不闻不问的小悟空,他的双锤宝贝居然就随便扔在脚下。主人虽然不管不顾,那锤头竟然探出几条绿芽来。
敖癸指着绿芽让众人看,“哇——”连玄机国相都惊着了,这是什么异像?小悟空大概真的要腾飞了。
画眉儿和小彩虹两只凤凰伸手引大家上塔楼。
一路走来,无数老百姓工匠正在给墙面抹白灰,平地板,等着小悟空来画龙点睛……简直无法想像,这个庞然大裙楼和高塔要全部画上哲理故事!比如玉帝坐朝、王母游园、佛主传道、菩萨行善、罗汉伏虎、天尊降魔、星君守心、天官赐福、龙凤呈祥、天河涤浊、魔潭神罚、鬼界沉沦、六道轮回、百鸟舞凤、千鱼拜龙、万兽朝元、嵊蓝立法、淳化平权、天狐弄猫、老君烧火、牛魔王自焚、断龙台崩解、赤脚大仙化灰、轩辕削花殒身、东华坐辇巡天……该是如何的壮观!
等大家和淳化、嵊蓝坐下聊天喝茶了,关于小悟空的议论才说完说透。
淳化转换话题说:“各位打算怎样安排接下来的行止?”
敖丙说:“我们这此是专门来寻你的。”
淳化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干啥?”
狐七七早就得了狐九九知会,因果了然,便笑道:“你可是天下大才,绝佳的统帅呢。”
嵊蓝心里一动,说:“淳化,咱们俩同吃同睡同生同死已经几百年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有朝一日咱们会各奔前程?”
相聚缘(下)
当然!当年淳化有了身体——不是那个缝合怪,而是小鹿——时,他就考虑过和嵊蓝分道扬镳、各自分飞的必要性和可能性。
整个客厅安静了,连在阿刁身后捧着贝姥保姆箱的Cristina都屏住呼吸,气氛僵硬起来。
玄机国相说:“淳化的确是新崛起的道德之士中罕见的超级大才……不过你们得真正想清楚了才好。”
小彩虹说:“不就是给你们龙族当军师嘛,去南海开辟战场,整合天下妖族,决出新一代妖皇。”
所有的眼睛向她看去,你的消息很灵通嘛,看来龙雀族也没闲着。
淳化挖了挖耳朵,“我没听见。”
敖丙兄弟全部站起,说:“龙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大决战迫在眉睫,人仙的动员集结进行得如火如荼,而妖族却仍然是一盘散沙。我等兄弟不才,愿意整合妖族与人族抗争。淳化兄弟,请你——”
淳化站起来道:“如果敖丙你存了妖皇非我莫属之心,此去南海必死!还会带累你这些兄弟。”
帙杲仗着和淳化最要好,大大咧咧地说:“淳化,你是不是危言耸听啦?”
淳化的麻袋脸拧成一团,额头那粒据说是魔器的避火珠熠熠生辉,他沉着脸想了想,“你们几个可以算是龙族后辈里的佼佼者。但是为什么来寻我当军师?还不是没有把握,生怕自己走错方向、失了分寸得罪人、碰到突发事情手足无措……要当上妖皇,必然是要战略上通篇把握局势,对战术胸有成竹,对盟友海纳百川,对敌人得知进退——请问你们占了哪样?莫提武力值高就是妖皇,你们哪个敢说稳赢了我?仅靠打打杀杀的话,难道我没资格争夺妖皇之位?凭什么一定是你敖丙?”
敖丙愣愣地说:“如果淳化兄弟你要争妖皇之位,哥哥自愧不如,当退避三舍。”
淳化嘲笑说:“你看看,你胆气也不太足啊!争当妖皇难道是看谁力气大?一个铁人能打几颗钉?你龙族、凤族、狐族等等势力庞大、影响深远、富甲天下——相形之下,我淳化除了这个兄弟和弹丸之地凤仙,其他一无所有!倘若我没有自知之明,死无所矣!”
敖癸怒道:“一会儿你说凭什么你不行?一会儿又说凭什么你能行?——你到底行不行?”
玄机和狐七七哈哈大笑。
淳化无奈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我想问的是你们有没有想明白龙族要出头,对天下形势和自己的优劣势分析透彻了没。并不是说我一定要和你们争。”
敖癸完全没有听懂,缓和了口气说:“说简单点,你到底是要自己争妖皇位还是帮我们争?”
连敖丙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淳化的意思其实是在说,这几个龙子根本不配自己来辅佐,妖皇之位是痴心妄想……但是我龙族打响了起义第一炮,喊出了推翻旧秩序的第一声怒吼,牺牲了无数的水族妖王……妖皇之位天生应由龙出任!让其他妖躲后面捡便宜?龙族不答应!
但是除了敖丙稍微有点能力——当年镇元子本尊也看好他的——其他哪还有像样的小辈挑大梁?
淳化看不上这几个龙子自然有他的道理!唉,如果淳化是条龙,铁定大家都会跟着他干!妖皇之位,就是未来的玉帝之位,就该被淳化收于囊中。
你为什么不是一条龙?
捷克首都布拉格可能是个听上去很陌生的城市,但如果有人告诉你这个城市一千年以前是神圣罗马帝国的首都呢?而且也是波西米亚的首都呢?这里教堂林立,比如圣维特主教座堂,其装潢风格就被命名为波西米亚学派。以查理大帝命名的大学则是中欧、东欧、北欧第一个大学,开普勒、米兰·昆德拉、莫扎特、德沃夏克、瓦茨拉夫·哈维尔和卡夫卡这些在文学艺术思想史上闪烁着光辉的名字与布拉格、捷克紧密联系在一起。
这里是游客的天堂,情色一条街美女如云,拍摄春宫电影的大大小小的“艺术”公司有上百个,叫得上名号的名伎一页A4纸写不下。如果你愿意,还能亲身参与进来,脱下沉重的文明盔甲,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DNA想要将自己代代传递需求”的双人舞蹈,还能拿钱。所谓欧洲艺术电影,光鸡是标配,空胸不会少,废话多得像呓语,节奏慢得像便秘,深沉是本分,但音乐品位不错。
Joe喜欢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在这个鱼龙混杂、流溢着金钱光芒的古老城市,你可以看到优雅,也能看到血腥,你能吃到饱,也能干饿着。那些衣冠楚楚的长满了蛆虫和脓包的洁白肉体疯狂地挥霍着思想的不羁和表达的泛滥。这个城市被写进了口水歌里,也出现在间谍电影里,阴暗的桥洞下和浸渍着新教徒、民运分子、纳粹奥匈帝国普鲁士法国人鲜血的石子路上,涌动着让人无法忽略的庞大力量。世界总是在忽略了一段时间后忽然又惊讶地觉得需要重新认识这里的人或精神——凯撒视此地为蛮荒,拿破仑一心要打垮这个城市的精神,而维也纳却接棒大书特写着此地百年的辉煌。这里是黑帮大本营。
今天是某个宗教节日,圣徒的生日或怎样,咖啡馆里人头攒动,来自四面八方的买春客在桌子和凳子之间挤来挤去,偶尔会有美女被揩油,然后互相瞪一眼,确认对方是不是自己的菜,再决定是吵一架还是打一炮。
Joe悠闲自在地坐在明亮的窗边,看着湿润柔软的伏尔塔瓦河发呆。他提起咖啡杯在唇边沾了沾,如果在巴黎,这浓缩咖啡可能会更对味儿些。
小蛋糕根本没有碰,他还不饿,用勺切开的蛋糕会呈现变化之美,在切开前多等一会儿是对蛋糕中所蕴含的厨师的劳动和精神力量的尊重。
一个墨镜美女悄无声息地坐下在他面前,她也捧着一杯浓缩咖啡,一块一模一样的小蛋糕。她穿着裁剪简单的小套装,不像游客,倒有点商业范,完全和Joe的花T恤、牛仔衬衣、破洞牛仔裤不搭噶。
但两个蛋糕却像双胞胎,并排放在桌上,圆形的盘子与方格子桌布相映成趣,亮白的瓷器配粗纱粉红色的织物带来了跨越千年的工业美。
两个人并不交谈,但是Joe切开了女人的蛋糕,半个小时后,女人打包了Joe的蛋糕。各奔东西的两个人没有给布拉格带来任何令人想入非非的桃色光晕,就消失在了胖瘦高矮的人海之中,似乎同桌而啜饮是一件普通到不能更普通的无缘之会,过客而已。
西阳垂幕落霞失色,秋水流东飘萍无依。这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
砍一刀(上)
爱丁堡是一座你看不够的美好城市,古旧历史在古老的堡垒墙上、街道台阶尽头、石拱桥底、狭窄的窗与门外、阳光跳跃着的水面之下……长达千年的分分合合书写着时光走过后留下的感悟。哈里波特的魔法世界之阴暗气质隐藏在除了红色的大象咖啡馆外的剩余世界里,这里就像隐世的魔法学校在人间的具相。
Nichole号称自己属于Slithering家庭,肯定会成为伏地魔的传人。但是当她仰望着棕色的大理石墙壁、黝黑恐怖的冲天方塔,让人压抑的斑驳曲廊、疑似发生过凶案的高坡城堡,任由踩踏却长着年轮的卵石路和台阶……之后,她想或许麻瓜的生活更适合自己。拿着一根小棍,像开枪一样地指指点点喊出奇怪的咒语,在阴气森森的街道和房屋之间出没,像鬼一样披着黑袍戴着黑帽……似乎很傻。还不如大大方方脱掉外套互砍。
这是一个崇敬神性、抑制人性的地方。这里的街道是如此神秘深邃,孩子们甚至不敢多跑几步,似乎道路尽头或拐弯的地方潜伏着黑暗的制毒巫师与性格莫测的神秘动物。
洛妈隐约听说有人想绑架孩子,哪怕她和Mandy身边有五个特工待命,还有大熊、Jessie和洛老爹……出没在这气质阴郁的城市中依然感觉不甚安全,甚至可算草木皆兵。穿着红裙或者绿裙的男人吹着风笛在路边游荡着,洛妈也会侧目以对,好像这种奇怪打扮的男人在招魂,且不雅……其实人家现在都是穿了内裤的。
公主和王子已经离开,和他们的互动就像一个美好的梦,但也就到此为止了。洛家娃是生存在另一个维度空间里的生物,和王子公主哪怕有过接触,谁也不懂对方的世界是怎样的运行逻辑,各自的悲欢也并不相通。
潦潦草草品尝过海鲜之后,大家的心情好多了。美食遮不住,烦恼东流去。这个花园城市总是一脸郁郁寡欢,摩登时尚也掩盖不住其腐性,城外的荒原草木稀疏,更增添了一种灰袍巫师甘道夫常常在这里找寻小妖精的故事性。
圆脸文艺少年Oscar说,“住了这么多天了,什么时候回家啊?”
Luke睁着漂亮的蓝色眼睛,对这个城市总也看不够,他坐在大熊肩膀上反对说:“不回去。这里很好。”
逛了一天,大家回到酒店。洛可嘉已经在健身房做康复了,二熊正在给他按摩、放松、拉伸。
大熊一边脱衣服,一边说:“Doc,热旺已经平安降落圣胡安了,唉。”
洛可嘉双腿基本上恢复到能做一字马了,他压低上身说:“也别羡慕人家,那个地方鱼龙混杂,他要做的又是虎口夺食的活儿,一个不小心就是小命不保。你别只看贼吃肉,也要看见贼挨打。”
大熊嘀嘀咕咕地说:“如果只是挨顿揍的话……”
洛可嘉说:“二熊还被骗了二百万,但你没吃过亏啊!你们兄弟两个人都是百万富翁了,大别墅住着,还不满足吗?”
大熊开始热身,说:“博士您不是说过吗?不满足于现状是人类进步的原因?”
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洛可嘉起身说:“给我做助理腻味啦?一个二个的都想着单飞……”
两个熊听听势头不对,不敢再说话了,大家各自去练肌肉或洗澡。
晚上吃饭时,洛可嘉说:“那你们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两个熊傻了,我们哪知道呢?我们只会打拳,要不博士你说怎样安排,我们就去做。
洛可嘉说:“我倒想到个好出路,你们听听。正好你们街上有许多没有正经活儿干的小子,你们可以开一个武术学校或者保安公司之类的机构,把他们管理起来。要多训练几个女孩子,俗称女侠,等训练有成了,可以去做司机、保镖和助理。”
大熊说:“那我们怎么赚钱呢?他们又交不起培训费?”
洛可嘉说:“傻子,你可以跟娱乐圈一样操作,收实习生,天天训练,多少能收点费用的吧?让他们跟你们公司签约嘛,你们负责考核他们在客户那里的表现,该扣就扣,该奖就奖。凭你们的名气,只要管理严格,别出什么小偷小摸、出卖雇主、偷奸耍滑或者乱钻被窝之类的事,把名气打出去,不怕赚不到钱。”
二熊说:“人家专业保安公司只招退伍特种兵,市场可能也饱和了,最近经济形势也挺诡异……我们怎么跟人家竞争呢?”
洛可嘉说:“你增加一项医学服务嘛,会按摩保健的保镖,或者搞个武装护士概念……只要不懒,价格低点,应该找得到市场的。”
两个人开始认真思考。
大熊说:“要不博士你来做老板吧?我害怕做不好。”
洛可嘉说:“我投资一笔钱是可以的,做得好不好——你可以请退伍军人来帮你军事化管理嘛。比如天朝领事馆的那位王先生,他训练了热旺,成果斐然,你们也见过他好几次。”
二熊说:“我们受到洛博士教导这么多年,也应该独当一面了。博士就是我们的导师,您帮我们起个章程,我们照做就是了。街上的小仔子们一抓一大把,大多走了邪道。”
连洛妈也连连点头。她还在可惜这么好用的两头熊居然会被洛可嘉放出去,现在看来,这两个人如果也能组织五百人的队伍来,人手一把枪,高声喊着Mega走上时代广场……从洪湖赤卫队等电影中学到不少东西的洛妈有点不敢往深了想去。
Mandy听到“武装护士Armednurses”四个字时差点把一口海鲜春卷喷到Nichole脸上,等几个人说完了,她说:“这个项目也能打包进我们公益项目里面去,算职业培训,倒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武装护士有多大的市场需求。”忍着不笑真的很难受啊。
洛可嘉说,“想想Peter,如果他身边有个武装护士,哪怕是个糙爷们儿男护士,也不至于落个酒驾身亡的下场。”
饭桌上立刻冷场了,首届武装护士导师大熊二熊开始拼命往嘴里塞火腿和鱼。刚认识这兄弟俩的时候,他们对牛肉鸡肉羊肉的热爱把洛可嘉给惊着了,后来规定他们晚饭只能吃鸡鸭鱼虾,蔬菜管够,但禁止吃煎牛排、炸猪排,和炸鸡,所以平时他们一看到煎鱼排就皱眉毛。现在看他们大口吃鱼那样……于是所有的人都晓得Peter果然是遭了洛可嘉毒手了。
洛老爹说:“还是清蒸的淡水鱼好吃。可惜他们没有蒸鱼豉油。”于是大家立刻开始认真讨论如何做菜。
地处北海边的爱丁堡鱼材品质实在是太好太新鲜,冰水生蚝、金枪鱼、海蜗牛、龙虾……厨师不用太过烹调就是至味。不一会儿酒店厨师长也从后厨跑来加入了讨论,指着桌上二十多盘不中不西的玩意儿征求意见。
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舌头哪能统一口味?他们这个小包厢之热闹简直是菜场也比不上了,忽然包厢门口一个女人说:“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
砍一刀(下)
“法海大师,”许宣跪坐在沙悟净面前的蒲团上,二人在荒郊野外喝茶已经有好几天了。沙悟净看他身体尚未康复,随便施了个以土为主的五行法术,在没人耕种的碎石坡上建了个佛堂,金蝉子的坐像也在二人聊天时从一整块五丈高的花岗岩里给刻了出来。碎石平铺在地面上,沙悟净随随便便一挥手变成了光滑平整的铁石地板。
沙悟净历来小心谨慎,也曾穿越了好多次轮回!伺候玉帝不是个轻省的活儿,在刁钻霸道的孙悟空和鸡贼奸滑的猪八戒面前玩儿低调而不露马脚,在佛祖面前当不撞钟的罗汉,受孙悟空追杀而轻松脱壳……
偏偏他这个伪装高手在许宣面前露出了破绽!他以为造佛堂、立佛像、织蒲团、化地面……只是小法术,所以大大方方地在许宣面前随意展示,结果把许大少爷给惊着了——天下竟然有这种五行术熟练到随意施展却灵力不枯竭的低级修士!
矸玮城中的高级修士,甚至镇国之宝洪夫人、风橼、曹国舅、德金这些高人,或许灵气更精纯,武术更高强,道法更深刻……但没有谁能如此举重若轻地将低级五行法术玩得如此超卓!
这个和尚有料!
如果我能拜他为师的话,学会这手法门,许家……或者矸玮就有了第五大家族了!
一连几天,许宣就缠着沙悟净,求他说法。“法海大师,”许宣喜欢诉苦,动不动就是“我好惨……”这次也不例外。“我好惨,那个婆娘自以为救了我,大概觉得能替我做主了,撺掇我娘和小青一块儿去南海踅摸大珊瑚……然后找了个养病的借口把我屋里人全打发了。”
沙悟净盘膝而坐想,金蝉子雕像的的面容为什么和师父只有五分像?是哪里没有刻画到位呢?
许宣说:“一想到她那个曲里拐弯的丑陋样,我就吃不下饭。你说天下怎么会有蛇这种可怕的东西?幸好她幻化成了美人儿,要不然她们怎么会有勇气活下去呢?”
沙悟净眼角向门外撇了一眼,今天应该不会下雨,待会儿再调整一下师父的脸型或者眼形,会不会是光线问题,窗子开小了也未可知……
许宣说:“哼!我许家只是梁家的附属家族,但也是跺跺脚矸玮地面抖三抖的,虽然她是地仙巅峰,妹妹也是中级妖王,不知道实力多高,但能从东海战场上活着回来,她们肯定都不是善茬子。大师,你说有什么办法能留下她们却又不至于满足她们嫁给我的痴心妄想呢?难道用彩礼吊着?”
沙悟净眼睛飞快地从窗口方向扫过,可能加个绿纱也不错,不挡光,还透风,但冬天要加层玻璃才像话……
许宣等不到回答,又继续自说自话,“我的确也觉得人和妖是平等的,所以她们都是妖王,我只是个低阶的可怜虫,她不能因此而欺负我,对吧?她们还不是矸玮居民呢,才办了个暂住证……所以我的权力比她们大!大师你要不要办个永久居民身份证?包在我身上。”
沙悟净想,“这两位比我认识的所有的妖王都能隐忍,不愧是蛇……就是听到了这男人的肺腑之言,她们会对所有的男人都死心,或者只是对这一个死心?”
许宣说:“人与妖结婚……我都没听说过有这种荒唐事!哪怕是龙王嫁女,也得低声下气对人族书生好好说话——书上都是这么写的。而她们只是妖圣的手下……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厉害角色能自称妖圣?难道他比龙王都厉害?”
白素贞从门外走进来说:“妖圣是最强妖王,能一个打十个我这样的——可能四海龙王都还差着他一大截儿。”
许宣biu地一声从蒲团上跳起来,也就是这佛堂里的一切都经沙悟净施法固化过,不然会出现一个坑,漫天蓑草。
许宣结结巴巴地说:“白娘子……你,你,怎么来了?”
小青在窗外说:“有人三四天不回家,我们还以为他被和尚剥了皮吃掉了。”
白素贞说:“人倒是没被吃掉,但是魂被吃掉了。”她擎出刀指着沙悟净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将许宣羁縻于此安的什么心?”
沙悟净笑着从蒲团上站起身,“阿弥陀佛,贫僧法海见过白娘子。你们的事与贫僧无关……”
白素贞说:“不,有关!就是那天听了你的鬼话,许宣才变成这个样子……你施展了什么邪法?”
沙悟净苦笑:“那天你也在,这位许公子根本不相信我说的,他跑来我这儿或者只是因为害怕?”
白素贞的滔天气焰当即跌落了百分之九十三点二,“他怕什么?”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七点六成,但她眼睛牢牢地盯着沙悟净,绝不看许宣一眼。
沙悟净说:“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别赖上贫僧。至于这位许公子爱去哪儿,是他的自由,别人管不得!”
小青说:“我们偏要管!”
沙悟净看着许宣可怜的眼光,暗恨自己的“社会实验”其实就是没事找事,无聊至极。现在这三个人纠缠得越来越深,连着自己也脱身不得了……
白素贞说:“和尚,请你毁了这佛堂,离开矸玮,我们前事不咎。否则你接我三招,活下来再说风凉话。”
沙悟净一脸震惊,这妖精果然属蛇,缠上就摆不脱了,失算失算。
许宣说:“矸玮禁止无端械斗。”
白素贞依然拒绝直面许宣:“是他先拆人婚姻的,并非无端。”
许宣说:“咱们只是房东和租户的关系,哪来的婚姻之说?”
白素贞想起某事,气得眼泪都飞了出来,“他插手咱俩的事就是不该!我要取他性命!”
许宣喊:“万万不可!”可惜他的功夫只能算是若有若无,在白素贞面前如同蝼蚁。
白素贞已经疯魔了,她憋了几千年的委曲与愤怒一朝爆发,便烧去了她的理性,魔头占据了她,那刀如同获得灵性,直接刺向沙悟净。
虽然法海是沙悟净转世之身,功夫低微,但作为从天上贬到人间,从流沙河走向灵山,无人不识的老鸟,眼光了得!白素贞的武术功夫在他眼里实在是不值一哂。但灵力与道胎的代差却远不是眼光和经验能弥补的,沙悟净用钵盂挡了几下,连连后退,在金蝉子石像下勉强稳住。
许宣喊:“已经超过三招啦!快停手,大师打不过你。”
其实许宣不喊,白素贞也准备要收刀了,这个和尚层级低微却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自己最得意的连环杀招,这种人物肯定大有来历,白素贞知道自己定然是惹不起的。但好死不死许宣一喊,激发了妖精的“质胜文则野”的无穷野性!倘若修士没有这口硬气顶着,登天是想都不用想的!在心气儿这块,妖精比人犹胜!
白素贞从小生于阴湿的丛林,只知不放手杀戮,就得自己死,那股一往无前的狠劲上身,玉帝也拦不住!
不死不休!
逆反心理一起,简直太上头了!她疯了。她把这个和尚当作了生死仇敌!
拆人婚姻就如杀父之仇!
去死吧!
她聚全力砍出了最后一刀。
甩不脱(上)
Marshall和以前一样,在没人注意外面的时候站在门口等人招呼。Mandy闻声条件反射般跳起来,孩子们喊“外婆——”
Mandy还一眼看见了正在往包厢门外探头探脑往里看的Jacob舅舅,“妈,你们不是说明天才到不列颠嘛?”
Marshall大概已经办好了入住手续,只拎着小坤包,“碰上了Jacob的老朋友,坐他私人飞机来的。”
Mandy不怀好意地将Jacob拉到明亮处,轻佻地说,“大家请看,这是我舅舅,是不是很年轻很帅呀?”其语气中明明白白暗含着“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你们别太把他当回事”的意思。
Jacob笑笑,外甥女的内涵嘛,别去理会就好了——他若是个脸皮薄的人也活不到现在。
于是一阵忙乱。
打了大家一个突然袭击、从而站上道德至高点的Marshall和孩子们一一拥抱,和洛家老一辈人一一拥抱,但避开了洛可嘉。
她趁着服务员收拾桌子端走碗盘,准备新开一席的间隙坐在了Mandy对面,和Luke挤在一起。逗着宝贝反复喊外婆,喊一次亲一口。
洛可嘉将Jacob让到自己身边,也完美地避开和Marshall可能的目光或肉体的互动。
双熊和Chloe、Jessie退了席,在旁边开红酒、送饮料,听候差遣。Marshall立刻开始她的日常表演routine,抓住一切机会将Jessie她们支使得不亦乐乎,一会儿要冰沙,一会儿要热毛巾,一会要给娃擦脸,一会让二熊将她的风衣拿到地下室让女仆烫一下,马上要穿的……
洛妈没话找话,说:“打铃,怎么Frank没来?”
Marshall说:“人家去马耳他了,开心着呢。”其实这次是Jacob的战斗,她生怕老公捣乱,所以压根儿没邀请他,上了飞机才知会了Frank一声。
自从儿子Donald死后,她有一段时间老想着复仇,要搞E先生的子女,或者逼着警方彻查那四颗子弹的来龙去脉。长时间没有结果后,她渐渐迷失在酒精中难以自拔。洛可嘉的黑道关系没有被她借用到,这使她对Mandy和洛可嘉心存怨怼。
而Frank受到儿子之死的重大打击,半年后总算走了出来。但Marshall总把儿子之死怪罪到Frank身上,说他没有好好教导儿子,二人经常大吵大闹,不欢而散。目前他们处于分居状态,但很小心地没让Mandy觉察,连Jacob也不清楚。只有Marshall的妈妈,也就是Mandy的外婆大概知道一些。要不是Marshall处于没钱状态,她绝不会陪弟弟来找女儿女婿。但愿这次不白跑,女婿最后投资的话自己也会从弟弟那边捞些好处来。
“所以,”Mandy说,“你们是来欧洲参加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来自西方的大炮坦克火箭炸弹源源不断地向二毛地流去,进行“人类为难人类”的大事业。就像老早之前Minerva说的,想要伤害、灭绝人类的总是同类,和AI或者什么武器无关。
Jacob说:“也不会跑那么远,主要是来看看你们全家,替Jar庆祝一下身体复原。”
等不及我们回亚麻再庆祝了?洛可嘉在Mandy的怀疑目光中表达了对长辈的感谢。
Marshall说:“Jar可厉害了,手上的病人就没有不说他好的!”
洛妈刚要接口,洛老爹踢了她一脚,于是她低头去看是哪个混蛋腿贱。
Marshall看着手上的戒指,好像戒面有点油,她刚要招呼Chloe,Mandy及时地道:“今天大家走了好多路,爱丁堡的石板路对你们不太友好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去休息吧。”
Chloe忍着笑说:“谢谢太太,我这就去把Luke明天要用的洗脸巾给预备出来。”
这几个人就在张口结舌的Marshall愤怒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开了包厢。
Marshall把毛巾重重地扔到了桌上。
此时前菜送上了,繁忙的服务员打散了包厢里严肃认真活泼对立的气氛,洛可嘉给自己倒了点白葡萄酒。
Jacob一边舀色拉,一边问洛可嘉:“你了解基因测健康这个事业吗?”
洛可嘉问:“为什么问这个?我只是个外科医生,连整容都不太懂的……”
Jacob说:“人和万物之所以长成这样,全部秘密都在基因这个宝库里。一旦破解了全部密码,生老病死都不再是不可预知的了,人身上的基因能告诉我们一切。”
洛可嘉点头,说:“我听说那位拉了许多投资的福尔摩斯女士其实根本没有技术,连理论都没搞通,更别说实用性开发了。你们要走的这条路很难走啊。”
事实上洛可嘉说得太客气了,那位福尔摩斯女士所谓的高端黑科技采血设备和检测系统都是做样子的,实际的疾病检验是在传统设备上做的,做不出来的血检结果则向其他医疗机构买,给患者的报告是瞎编的......那是亚麻生物科技界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
Jacob说,“我们公司和她完全不是一回事!我们在基因测序和破译方面取得了巨大突破,实用仪器开发得也接近了实用,其准确性接近——”
洛可嘉打断他,“准确性是怎样计算的呢?”
Jacob说:“我们先建设了数据库,然后进行基因破译与样本的疾病做对比,海量的数据中渐渐摸清了几种肿瘤与基因的关系,初步建模……”
洛可嘉说:“Goodforyou!”然后埋头进攻新上的铁板奶油海蜗牛。
Jacob也不再说话,转而介绍苏格兰的文化历史,并就洛妈和洛老爹的对于英格兰和苏格兰合并过程进行了详细、深入解答,并且认为对台海局势很有借鉴意义。
Marshall全程黑脸,没有和Mandy多说一句话,但是她没有错过跟洛妈和洛老爹每一次敬酒碰杯,而且酒量比三四年前好了许多。
晚上睡觉前,Mandy忽然问:“打铃,你觉得Jacob舅舅是坏人吗?”
洛可嘉说,“怎么?他也算是立了个目标,在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Mandy叹气道,“很明显他是来找你要投资的。你……”话到嘴边,她没有再说下去。用血液检测疾病目前都做不好,基因检测更是难上了亿万倍。这个公司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的。
洛可嘉看着窗外孤零零的灯火,没有说话。
甩不脱(下)
毫无悬念,白素贞的刀深深地刺入法海的胸膛,并且穿透身体钉在了大理石佛像的底座上。沙悟净的鲜血在心脏强大的压力下泼洒到了金蝉子石像的脖子、胸口、腿、手上。
金蝉子皱了皱眉。
许宣怒吼:“你疯啦?这位大师和你我的事有什么关系?快施法救他!”
小青从窗口滑了进来,变成人身,上前仔细查看法海还有没有救。
白素贞这才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戾气发作得到的结果发愣。
许宣吼:“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不想娶你的原因!你是个疯婆娘!前几天差点害死了我,现在又去害别人。这一次你上哪里去找仙草给人家续命?”
乌云沉重地压下,洪夫人、风橼和一队巡城兵走进佛堂。
“谁犯下了命案?”洪夫人厉声问。
白素贞垂首道:“是我。”
洪夫人挥手:“拿下。”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化作镣铐将白素贞双手锁了。白素贞软倒在地,她的气息从大妖王境界断崖式跌落,勉强维持着人形。
小青跪倒,“请执法长老开恩,她错杀了法海大师是有原因的。”
洪夫人扭头看向汩汩流血却呼吸平稳的沙悟净道:“这位道友需要帮助吗?”
沙悟净将白素贞的刀从贯穿伤中拔出来,喘息着说:“多谢了,一点小伤难不倒贫僧。这是凶器。”
一个巡城兵接过了刀。
小青和白素贞惊愕地看着沙悟净,似乎在奇怪为什么他可以不死。
风橼道:“原来是金身罗汉降趾凡尘,请问大和尚来矸玮有何指点?”
除了许宣一无所知外,所有的目光凝聚到了沙悟净身上。天下金身罗汉大约总共也不超过百八十个,这位大人物是来矸玮微服私访的吗?
沙悟净道:“贫僧法海,犯了错被贬凡尘,云游四海,寻求佛法,自渡渡人……无所谓指点谁。请道友们日安。”
洪夫人等一齐回礼。
风橼道:“这女囚我带走了,大和尚若有不便,我留两个兵丁听候差遣。”
沙悟净摇头拒绝道:“不敢劳烦。”
洪夫人道:“三日后公开审理此案。届时我会派人或妖来知会大和尚。”
等人走后,许宣凑到沙悟净面前,惊讶地看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愈合。
许宣说:“许宣拜请大师收我为徒。”言毕跪倒。
沙悟净后悔死了,那妖王死缠烂打不松手,公案还没了结,这个许宣又缠了上来。早知道就放弃做什么劳什子社会实验……躲在旁边看戏不香吗?
沙悟净说:“贫僧年纪尚幼,未有收徒的打算。施主若想补偿贫僧,就离我远点。”许宣想,你外表看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其实是个老怪物在装嫩,还不承认?
许宣毫无放弃的意思,“大师需要清净,我去备斋饭和滋补汤。”说完一阵风跑了。
沙悟净喘息良久,翻身跪倒在佛像前,低声说:“师父在上,徒儿悟净有罪。”
石像金蝉子的脸颜色渐渐缓和,五官也向着沙悟净心目中的样子变化。沙悟净抬头看着石像自洽佛容,计算着自己哪里没有做好,为什么雕刻出来只有五六成仿佛相似。
良久,天色完全黑了,金蝉子石像才开口道:“悟净,你可知罪?”
沙悟净已经跪了半个下午,他赶紧说:“徒儿知。”
金蝉子道:“姻缘情仇三分在天,七成在人。你自矜功伐,呵呵,惹来无妄,想必这一刀没有白挨?”
沙悟净说:“徒儿懂了,真的懂了。”
金蝉子说:“哼,总算是悟空还有良心,留了你一命。你要谢他。”
沙悟净简直腻味死了:“师父啊,他亲手杀了我啊,还要我谢他?”就差说师父最是偏心。
金蝉子笑:“痴儿!人家骂你打你,让你幡然悔悟,你却怨他恨他,咒他早死。真是好人难当啊。”
沙悟净说:“请师父指点。”
金蝉子说:“当时你们立场对立,他若真想害你,只需假装和你联络故意让玉帝知晓,让玉帝心生疑忌,何必亲自出手?兄弟相残说出去好听吗?”
沙悟净仍然不服,拧巴着不说话。
金蝉子说:“你用佛祖所赐金身复生,打量天下无人知晓么?悟空早知道你在通天河畔打渔,却隐忍不发,自然是存了兄弟之谊,不肯赶尽杀绝了。”
沙悟净知道此话大概率是真的。孙悟空显然是要惩罚自己叛出佛门才下的狠手——假死脱壳其实是最合适沙悟净的!由于事先双方并未沟通过,所以没有留下痕迹让玉帝回溯。
这个人情算……真相吧?
金蝉子说:“你雕刻我的正容像,落刀之始便惊动了悟能。在许宣和你说话之际净坛使者已经亲自来过,看透了你的伪装……你猜为何八戒没有杀你?”
沙悟净叩首,这次是真的服了。金蝉子石像甫一完成,灵性即成,净坛使者不可能一无所觉。说八戒来过了却看不透自己本来面目……天下哪有那么多侥幸?人家有资格净天下佛坛,那是什么咖位?
沙悟净在供桌上仔细搜索,果然于香炉重心位看到了细如蚊脚的九齿钉耙金印,那是猪八戒的警告和人情。
金蝉子苦口婆心地说:“就像为师一直讲的,兄弟齐心,外侮不来。你们三个向来都是各顾各,心不齐则志不同,所以才会路不顺,没个下场……”
沙悟净想,师父你又来了,这是哪门子理论啊?我们心不齐是因为互相防备,各有怀抱啊。西游胜利闭幕,大家都有了阶段性成果,当然各奔前程喽。他们吃香的喝辣的,我算哪根葱呢?连释马龙都比我混得好……
金蝉子讲了半天,最后总结道:“他们用这个方法逼你回佛门,也是好意。如此兄弟们重归于好,大有可为!”
本来沙悟净对二位师兄下毒手恨之入骨,心魔丛生,这个槛根本过不去。金蝉子这么一开解,他心头巨石立刻消失,他的气息从低级小修士急剧提升,成了中级修士。
金蝉子说:“既然你在矸玮结下因果,恐怕暂时哪里也去不得了。如此也好,你在此地留下道统,归入我唯识宗一脉。日后你和你的门下立了功劳,再论功提升级别吧。”
沙悟净叩三拜九,算是重归金蝉子门下。当他抬起头,石像冷却下来,师父真灵已然走了。
门外脚步声纷杂,以许宣为首一大堆人举着火闯进佛堂,各种香烛、鲜花、清果、铜炉、檀香、黄纸、银锭、素斋、笔墨纸砚……被摆放在旁边地上,下面垫着黄布。
许宣兴致勃勃地说:“大师,桌椅床榻马上就到!我来布置佛堂,务必将此……变成矸玮第一丛林。话说咱们这个是寺还是庙?该取何名?”
沙悟净想了想,道:“罗汉刹。”
许宣说:“请大师把这沾了血破了洞的僧衣换一换……”
沙悟净为难的说:“呃,只有这一套衣服……”
许宣大喊,“来人,给我请绣月坊老板来,我要做一百套僧王衣冠……”
苟男女(上)
自从打入王室圈子,搭上了Ann公主后,Penelope又成了报社的香面包,昂首挺胸,走路带风,人手也渐渐富裕。
最近她一直缠着那位王室总管,争取到了机会:采访、拍摄老王子、中王子、二王子、幼王子以及每一个想出风头的堂姑、小姑、王妃们。
实际上她在王室中的地位急升和洛可嘉的表现耀眼亮丽呈正相关,她心里也有数,所以坚定地维护着跟洛家的关系。她还帮了Gary几次看能不能把中东资源引到洛可嘉身边,但到目前并不成功——好像洛可嘉对中东有些成见,当然也可能是Gary被王海东牵连了。
王海东的父母其实都已经连夜飞到了伦敦,如果儿子行情还不错的话就和洛可嘉见一面,说说当年赞助了法务,没有让他吃官司的交情。可惜王海东得了个仅比冷脸温暖零点一度的待遇,王父王妈也就退到了视线之外。他们目前还没有和洛可嘉修复关系的必要性,暂时用不到这个人。就算有求于他,火候不到也枉然。所以王海东让Penelope根据自己的需求自便,大家仅维持着松散的联盟。Gary作为王海东的助理不好一直在不列颠晃荡,看看洛可嘉并不待见自己,就回了亚麻以待时机。
在Gary的大度资助下,Penelope的团队强大得让人敬畏,各线出击,频频挖出深喉级别的消息,比如某公主不大看得惯的事或人被无情曝光——其穿着、打扮、表演的不甚恰当和区别待遇——这使Penelope在单位里更受欢迎了。来自不列颠的新闻报道经他们连番热炒,在国际上温度也居高不下,让她在大西洋两岸的风头一时无两。甚至她还挥舞着大笔石油英镑撺掇着某边缘化的王子写本书,好好揭露一下长太孙夫妇的真面目……
最近她想约某个医学大咖评价一下洛博士在女王邸的表现,然后挑拨一下英美中三方医学界的关系,让他们掐起来,打得越热闹越好……并不知道“同行是冤家”这句老话的Penelope本能地觉得洛可嘉不可能受到本地医学界的欢迎!就是不清楚地头蛇医生们对洛可嘉的水准能贬低到什么地步。
谁也不知道女王的恢复具体详情如何,无论是官方还是医学大咖们,包括洛可嘉本人绝不会透露任何一点口风,Penelope自然暂时还不打算和洛可嘉或者王室决裂,刺探这个情报肯定是吃力不讨好的!尤其是政治气氛变化莫名,“血祭”、“活祭”、“献祭”突然成了坊间禁词,必须打码……
所以目前要形成爆款,必然要找新素材,从更刁钻的角度看问题!比如Oscar和王子的互动,那首诗到底表达了怎样的情感,那幅Nichole的儿童画,水墨扇面的艺术特色何在……
经过趣味十足的描述、她在报纸上还登印了诗画原作,掀起了大众对东方艺术的兴趣,以及对“虎妈”、“狼爸”教育思想的讨论。能背莎士比亚的儿童比比皆是,背诵圣经也曾是汤姆索亚的作业,但如今能仿写古代律诗的小学生恐怕不多。洛家孩子的课外教育——得意洋洋的洛妈很愿意向每一个乐意送上耳朵的人介绍(炫耀)孩子们的苦逼生活——都被拿出来细细讨论。
这是东方式内卷。Penelope这次没有形成自己的意见,更未阴阳怪气地评判孩子时间和精力被压榨到多惨,她的报道体现了职业素养:不偏不倚讲清楚了所谓内卷的背景和家长面临的困境,没有阴险地进行东西方教育体制的比较,也没有评论移民二代接受的教育是否推动了亚麻的内卷,更没有依惯例在文章总结里提到东方式教育的“压制”、“泯灭”、“打击”与“抑郁”之类的字眼。
很明显,Penelope在酒店里也有耳目,Marshall姐弟大驾光临的事她立刻就知道了。反正一时没有选题,医生大咖也约不到,人家对来自亚麻的记者有着天然的防备——当然这肯定是有原因的——于是她跑来找洛妈和Mandy,给孩子们送换季衣服,同时“碰巧”逮住了Marshall和Jacob。一套社交动作组合拳打下来简直是行云流水,东成西就。
Marshall虽然看上去麻溜厉害,其实就是个窝里横,在大名鼎鼎的记者美女面前气焰低迷。相比之下Jacob倒是游刃有余——他在任何人面前都能侃侃而谈——技术的事他不太懂,但拉投资忽悠人嘛,人家是专业的。
这位Penelope其实只是个花边新闻记者,对任何难度超过了6乘以12的话题全无办法,但却能用崇拜的目光让你欲罢不能,将心底最深层次的东西都给抖出来。在Penelope的诱导下,Jacob一阵忘情操作,两个人都有“碰到知己”的感觉,火星四溅。
Marshall立刻觉察这一对男女开始走向不可预知的方向,拆散野鸳鸯这事儿她太拿手了——于是这一对儿完全落入了Marshall的掌握!一旦话头一往下掉,立刻就被Marshall捏入掌中,她控制欲发作玩得倒是无比过瘾,却让苟且中的男女们隔靴搔痒,苦不堪言。
终于Jacob受不了老姐的乱搅和,发出了邀请,要和Penelope去大英图书馆、博物馆……去讨论文学艺术科技人体秘密,whatever、however、wherever……只要离老姐远点就行……
Marshall在那对男女一团火热地讨论“Jacob搭Penelope的顺风车回伦敦后两个人去哪里进行艺术探索”之时再次祭出了小飞刀:“也许你要先和Jar敲定去你的公司考察的事。”
Jacob的表情是如此丰富,以至于Penelope都有些同情他了:这个钻石王老五到现在四十多没结婚,大概他的老姐是要负主要责任的……Penelope忽然意识到自己今天不太对劲,老想着结婚嫁娶……她有些惊悚,心情大坏,起身告辞。
笑得肚子疼的Mandy和正在翻拣Penelope送来的小内衣、小袜子、小裙子、小衬衫的洛妈立刻反对,“随便怎样也得吃过饭、住一天,陪着我们玩玩再走啊……”
Penelope明白自己的“恨嫁”心理影响到了在社交场上的表现,连忙补救,说:“亲爱的,我不是要回伦敦,我去找地方先住下,洗澡更衣……”其实她有租住地的,一套小破公寓。
洛妈说:“还去哪儿?这个酒店空房间多着呢,推门就能看到山坡市容,多美好。”
Penelope搂着洛妈的肩膀说:“哎呀亲,他们不会给我报销这么贵的住宿的呀……在这么豪华的酒店住一个星期的话,我的养老金都要贴进去了。”——没必要那么夸张吧?
苟男女(下)
也是的呢,要不是王室请客白住,洛可嘉绝对不会选择这家烧钱酒店。仅洛家自己承担的每周的餐费和小费都够给Jessie、Chloe、双熊发一个月工资了。洛老爹严重怀疑这个酒店是王室自己开的,就为了赚餐饮费!当然味道是极好的,服务也挑不出毛病——专业酒店管理大师二代传人Mandy瞪大双眼也没发掘出酒店的问题来,反而学到很多小技巧可以给老爸手下的团队做参考。如果一定说有毛病,就是价格实在烫手。
洛妈和洛老爹每人都有五六亿美元的零花钱,他们慷慨地给双熊和两个助理都安排了客房,没有打发他们去住“司机房”,所以每周看着账单一算汇率,都感觉自己的心脏病会随时发作。
Mandy远没有三个娃或者公婆有钱,她心安理得地该吃吃,该喝喝,一分钱不掏且毫无精神压力。至于洛可嘉,Minerva1.0给他准备了十几亿秘密资金,连Chloe都不知道。
Luke正在地毯上摆多米诺骨牌,图案奇形怪状,听到Penelope向洛妈哭穷,他冷不防说:“GreatUncleJacob正好一个人住,你们可以分享一个房间。”
轰堂大笑。
但是Jacob的表情倒像是很想抱起Luke狠狠地亲上一大口的模样。
洛妈一个反手将Penelope拖到沙发上紧挨着坐下,两个人开始讨论日后去伦敦玩,应该不应该先去排名上升很快的伦敦大学参观,鸡娃一下,再去打卡牛津和剑桥两个老牌豪门……Jacob则挤过来抗议说,去牛津远不如去剑桥……
当晚洛可嘉下班回来后大家再开筵席,感觉好像是个相亲庆功大会似的……具体Penelope后来是不是住进了Jacob的房间大家就不清楚了。反正从第二天起两个人形影不离,好像连体婴儿一样……
目送着老老少少一窝蜂跑去海里钓鱼,洛可嘉有些羡慕——但是他还有事要做。
二熊将汽车开到了酒店后门口,洛可嘉衣着随便——仅比睡衣强一点——闪身进了车。其实调养女王身体也不用天天进行,洛可嘉故意像上班似的天天定时坐车出酒店,就是要给自己一点独处的自由时间,拉着Minerva、鸿钧和断龙四下乱跑。据他们自己说,要呼吸多点异界的新鲜空气。而对司机二熊的解释是想定居不列颠,看看环境,有没有城堡出售。
欧洲有大量的古老建筑,处于凋零坍塌的边缘。可惜城堡是文物,哪怕是业主也无权对外观和主要结构进行改造,每年还要交纳高昂的物业税。据Jacob讲,这就是转移支付,用富人的钱补贴穷人。而不像有些国家,所有的政策都是用穷人的钱来补贴富人,而富人们一闻到税改风吹草动就集体跑路,到国外去等着被外国人收割。爱国口号喊得最响的人最后都将钱送给了外国人——比如饿罗斯几大寡头。
在乡下逛了几圈,看看要跑到英格兰了,洛可嘉下车走动,回头看看,二熊在十丈外撒尿,便将手机捧到眼前说:“三界镜,你在吗?”
三界镜的脸在镜面上一闪,昏暗得好像是乌云的倒影——它出现的时候Minerva4.0并不会从手机里冒出来,但很难说她会不会偷听。
洛可嘉问:“曾子恢近况如何?”
三界镜震动玻璃,声音古怪,:“启禀主人,他的主躯干已经恢复成了普通妖兽的状态,心跳大约一百秒跳一次,其他七块躯干依然处于假死状态。科学家们暂时无法破解DNA,在技术上没有取得太多的突破。”
洛可嘉问:“八个实验室的地点是否全摸清了?”
三界镜说,“已经报告给了Minerva,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我是谁。”当然,和三界镜对接的是4.0,寄居在洛可嘉脑子里的那位火人是1.0。
洛可嘉说,“Minerva?”
手机立刻点亮,AI4.0仪态万方地行了个欧洲宫廷曲膝礼,“主人呼唤我?”
洛可嘉说:“把怪兽所处的八个生物实验室位置调出来。”
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地图,鸿钧和断龙鞘也饶有兴趣地探出了感知,真渴望老乡见老乡啊,也不知道他是走哪条路来异界的。
洛可嘉说,“Minerva,立刻给波士顿动力机器人研究所下匿名定单,我要十六台最新款机器人,三倍量备用电池。一个月内在捷克首都布拉格收货。”
Minerva说,“资金的调动需要您重新授权。”
洛可嘉说:“Minerva,我赋予你不超过一亿美元的资金调动权力。”
二熊向这边走来。
Minerva比了个ok的手势。
洛可嘉说:“三界镜,你努力尝试一下看能不能让全世界所有的电视手机屏幕黑屏,同时监视器探头失效。”
三界镜说:“如您所愿,我测试一下。”便消失在玻璃深处。
二熊走到洛可嘉身后,“博士?刚才好像有个男人在说话?”
洛可嘉说,“我在和天朝的老同学聊天。”
二人休息得差不多了,回到车上。洛可嘉问:“二熊,如果有一种药能让你永葆青春,你愿意花多少钱来换?”
二熊笑道:“这个东西是钱能换到的吗?如果富人能长生不老,他们的儿子女儿什么时候能接班啊?这个世界岂不是沉沦了,没有道德了,乱了套了?”
洛可嘉问:“如果穷人也买得起长生药呢?”
二熊说:“穷人愿意无休无止地生活在看不到前途的贫困日子里吗?忍受被富人没完没了地收割?这是lifesentence!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日子过下去有什么意思?他们会因绝望而宁愿自弃。”
洛可嘉沉思片刻说,“二熊,你真是个有思想的人啊!”
二熊说:“博士啊,您也就跟我说说这种话吧,如果外面人听到了,以为您已经突破了科学的尽头,发明了长生药……您猜猜您会有怎样的下场?”
洛可嘉不确定地问:“发大财?”
二熊说:“或许被医药公司、墓地公司、养老金断档的政府给谋杀了,又或者被凌云壮志急着接班的二代三代给骂死?”
洛可嘉说:“幸好我真没有。”
二熊点头:“希望您真没有。”
娥扑火(上)
嵊蓝手上托着八个泡泡,里面有八个紧张而激动的小娃娃。他们抱着胸,缩着腿,时刻警惕着。爹爹是个最没谱的直男——这是天狐奶奶骂他时说的原话——所以你必须要提醒自己,爹爹随时会制造风险,跟他玩须谨慎!爹爹本人就是风险!
果然毫无征兆,八个泡泡同时飞到了半空,第二组八个泡泡立刻上了爹爹手掌,也飞上半空,只有最后落单的十七娃没挤进前二组,急得在泡泡里哇哇乱叫——十六个哥姐开始在半空中疯狂旋转,好像一阵龙卷风,上下颠簸,十六个泡泡里外同时天翻地覆。十七娃立刻不闹了,开始幸灾乐祸地大笑。
这帮娃娃都已经快一岁了,还没脱离保护泡,大家有些急。但阿刁说,哪咤在保护泡里待了三年呢,于是定论。
狼猛其实是最喜欢这些娃娃的,一有机会就把他们摄在空中滚来滚去。嵊蓝立刻学会了这一招——可能也是为了和狼猛争宠。于是娃娃们快乐加倍并恐惧着,爹爹能同时转动所有的娃,速度也更快——当然如果刹不住的话,所有的娃会被撞到天上或者掉落镇国塔下面去。
和以往一样,一开始十六个泡泡各飞各的,谁也不碰谁,很快十七娃也上了天——应该是被扔上来的,于是大撞车就开始了。老爹的摄物术根本不可能长时间控制十七个泡泡安全飞行,特别是此刻大家速度之快已经超过了十七级飓风……
正在和淳化扯皮的敖癸向窗外看去,一个粉蓝色的泡泡从窗口划过,里面一个牛头娃挥手喊:“癸叔好——”
然后另一个泡泡撞上了牛头娃,两个人同时弹飞,一个撞上了塔墙,另一个跑到广场上去了。
敖癸说:“淳化,你也不管管他?可怜的娃都要被玩残了。”
淳化揉揉耳朵,“啥?谁残了?”
敖癸气道:“你就装吧。”
忽然所有的人向东方看去,一朵黑色的妖云散发着无穷腥气向镇国塔楼扑来。
小悟能喊:“敌袭——”今天他向小悟空请了假,主要是不想呆在室内了,宁可来替倜休看大门。倜休欢天喜地地去帮小悟空调色……但是似乎猴子根本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助手又换了一轮。
玄机道人的声音在所有妖修和龙的耳边响起,“警戒解除,是熟人。”
敖丙说:“好像是南海龙宫家的妖王。”
敖烈说:“哦,是青蛇,以前老被我们欺负的。小青,你心急火燎地去哪儿?”
小青按下云头,喘息着说:“太子,我来向嵊蓝淳化二位尊者求救来了。”
十七个被仙界卡丁车甩得七荤八素的泡泡被阿刁一手收了,扔进换了新水新草药的贝姥箱,让Cristina捧了。于是凤仙国的权力中心镇国塔楼一片肃穆。
三千乐器不约而同地奏了个长和弦,天地间一扫调皮轻浮之气,郑重其事的味道出来了。六百个乐器开始演奏迎宾曲,其他乐器认真地听着,并在肚子里打分。
身着黑边金色道袍的嵊蓝严肃地在塔顶探出头来,四张脸轮流把降落在半空中和敖烈隔窗说话的小青看了个过瘾。
礼乐毕,玄机道人的声音从某个房间传出来,“请青姑娘到会客厅用茶。”
小悟能驾着狂风侵到小青身旁,青蛇不自觉地出了一身冷汗,这个笑眯眯的公子的气息好像一头最凶恶的大妖王,比龙王陛下也不差太多了。
在小悟能的伴飞指引下,小青降落到大门口,用双腿一步一步地走进裙楼。两边墙上全是恢宏精美的壁画,一路过来主题是盘古与菩提世界树。鸿钧、女娲、共工……上古神话传说中的人物栩栩如生,神情备至。
小青长时间地迷失在这些壁画之中,差点忘了此来目的。小悟能在她耳边轻声咳嗽,她才醒来。
小悟能伸手延客,小青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收回,“等有空了,我一定要把这些画看个够。”她想。
玄机道人和敖烈已经在会客厅相候了,难得有客从远方来,喜欢社交的两个人跑得比谁都快。
小青坐下,一头凤凰送上了茶水,小青甚至不敢大大咧咧坐着,忙起身谢过凤凰。小彩虹说,“待会儿你一定要给我们讲讲打仗的故事哈。”
小青正要回答,那凤凰就被一个美女扒拉到了一边儿,白狐仙气飘飘地看着小青说,“天然少修饰,朴质如美玉啊,好个美人胚子。”
小青被她无双的容颜所震慑,连忙起身行礼,然后那个美女姐姐被人一屁股挤开,一个布偶一样的三只眼丑八怪出现在眼前。小青吓得差点尖叫起来,幸亏这个麻袋人笑得极其灿烂纯真友好亲切,半晌小青才惊魂稍定。
那个麻袋人说:“这位美女,你是一条蛇?”
小青对他的映象立刻大坏——这人也太没礼貌啦!你才化形了三天吗?哪怕是不会说客气话,请至少别跟人心里添堵好吧!
终于有熟悉的面孔来了,太女八妖和一个从来没见过的英俊男子走了过来,小青连忙又和她见礼,原来那个帅哥是帙杲,北海龙王家老二。
一阵忙乱,大约满足了包括国主嵊蓝在内所有人的好奇打量注视之后,小青才得到了放松一下的机会,她端起茶碗细细地品了一口。
一帮子乐器还想凑热闹,搞个轻音乐陪客,被画眉儿统统撵了出去。
玄机道人说:“青姑娘,你怎么跑凤仙国来了?难道龙王叫你来找国主?”
小青说:“玄机道长,您是不是百来年没有下海啦?”
玄机说:“贫道云游四海,路途遥远,可不至少百年没有拜访南海龙王陛下了?东海那边战况如何?”
小青略说了说战况,这些龙子龙女都早已详知,嵊蓝他们也有所闻,是以小青重点讲述了她和白素贞在矸玮所见所闻。
嵊蓝唏嘘道:“原来矸玮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
小青起身行礼,说:“肯请嵊蓝仙尊看在姐姐与您有一面之缘的份上,援手相救。”
淳化说:“我记得她,第一个出钱买天仙血的是她,赚得最多的也是她,我多给她了一滴血。”
小悟能也点头,他也记得这个一直护卫在嵊蓝背后,徒劳地维持秩序,叫别的妖保持安静的女人。
嵊蓝说,“你把发生在许宣、法海和她身上的事情过程再说一遍,我再想想。”
小青第二次描述了一遍事情起始,强调了这个金身罗汉多嘴在先,挑拨在后……
嵊蓝说:“正好我也想回矸玮看看……他们大概已经不记得我了。”
娥扑火(下)
小青连忙说,“老百姓都还记得您立下的规矩,时时把您放在心上呢。他们还在城门口立了一棵大树的雕像说是您的样子……你都不知道有多好笑。”
淳化阴森森地说:“是立像的事好笑呢,还是那树更可笑?”
小青心里一紧,哦豁,要糟糕,忙说:“自然是所有的进城门妖怪拜雕像时的模样好笑了,屁股撅着老高,还在念念有词,求这棵树保佑他们发财……”
淳化还想要欺负小青一下,嵊蓝将他按了回去,“当时我只是一颗枝枝杈杈的果子,啥都不懂,尽干些直来直去、惊世骇俗的愣头青事情……他们有心了。”
洪麒麟端坐在桌子后面,她有些兴奋:很久没有敢作奸犯科的大妖王级别的人物在矸玮被当场活捉了。这凶手是个女妖,受害者居然是个金身罗汉!美丽妖精、英俊书生、清秀和尚、断情逃家、血溅佛堂……啧啧,只要一提这几个关键词,一个狗血故事就成功了七八分了。
洪夫人仔细掂量着,矸玮太需要杀鸡儆猴了。曹佾、德金都不在,圣碑也不重新选个城主!当年空虚的矸玮差点被一个晋级天仙的桃果果给挑了,幸好圣碑发过话,给桃果果一个无法逃避的大人情,或者说是恩惠,才使矸玮避过一个大劫难。落在有心人眼里,也许他们会觉得矸玮如今是个空壳子。
这个白素贞尺寸刚刚好——身份足够高,背景却小,势力单薄。杀了她也不太会引起什么波澜。而且她的案子很简单,却有教育意义!足以为后妖作前车之鉴。
人与妖的情感纠葛在矸玮简直是太寻常了——面目姣好的妖精想通过婚姻进行阶级跃升,呵呵,怎么这些妖,无论男女,都是如此幼稚?有权有势的豪门怎么会将宝贵的婚姻“资源”浪费掉?四大家族以及附属家族之间关系之所以稳固,就是他们当家主母、嫡子夫人或长老媳妇全部是各大家最优秀出挑的女儿!偶尔有小家族的女儿会因其优秀,可能会招赘四大家族的旁枝子弟,但外面人很难打进这个圈子,妖族美女基本上就只是玩物。如果不小心怀了孕,立刻就会被处理掉!本事再大也没用,天仙之下,皆是蝼蚁。
平心而论,近两百年来,死于阶级隔离的冤魂可多了去了,反正妖精们没有家人,没有后台,没有“妇女组织”,一尸二命的惨事根本传不到外面——哪怕是传出去了也白搭,见惯不惊。
但前仆后继者络绎不绝、源源不断……哪个妖精不是怀揣着嫁入豪门的梦想?她们只会用梦想武装自己,对严酷的“身价、身份不匹配”的事实视而不见,用“爱能胜天”的谎言欺骗自己!
她们只会想,反正死的是别妖,我可不一定哦,说不定我能用真情感动渣男和势利眼公婆,开创人与妖的美好前景新局面!
你可以说妖精们傻、弱智、利令智昏、不值得,为了渣男牺牲了一切,被骗了身子还替他找借口,明知前途是一尸两命也扑火而上……终究是妖精们自己不争气,一心走捷径,可怜虫自有活该取(作)死之道。
但岁岁年年,奋不顾身的妖精们谱就了一段段惊天地泣鬼神的荒诞传说,拿命换承诺,最后两空。
本着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则,这些怀孕的女妖精只要死了,一切就结束了。洪夫人哪怕心有不忍,也是没办法呀——自甘下贱的女妖精和能做出不可思议荒唐事的男妖精多得数不过来。
白素贞运气不错,在踏上不归路之前被金身罗汉提点了两句,但她听不得实话,脾气发作差点还杀了恩人。就算那个罗汉(为了推广佛教)表现得慈悲大度,也须知道这四字铁律:法不容情!哪怕是为后来者戒,也不能白放了她,必要的刑罚不可少。
所以……洪夫人想,这个官司多半就是将白素贞撵出矸玮作为最终审判了,最多再打一顿,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明天上午就是公审之日,洪夫人将诉状在心里过了一遍,感觉没什么问题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到午饭时就可以结案了,她想。
忽然城主府警铃大作,洪夫人和四大国相闪身来到城主府大厅,监测表明,有大量妖王级别的高手已然进入矸玮国境。
风橼说:“大量?能有多少?”其他国相都是小辈,他们各有司职,而抵抗外敌由资格最老、修为最高的风橼负责。她的十几个孙子孙女迅速地率领妖兵和修士队伍分布到城墙四面,四大家族的驻守修士飞到半空,做第二道防线。众人众妖看着星光下几十万里的国土自豪感爆棚:谁敢进犯矸玮?不怕圣碑吗?淳化和嵊蓝二位尊者可也不是吃素的。
防守阵法和监测器忽然变得古怪起来,本应实时播报敌人位置的,现在开始奏乐,轻柔或者雄浑的音乐间隙还有儿歌出没……洪夫人和风橼面面相觑,来者竟然是天仙吗?一个照面就破了两个阵法?
不行!必须要动手了,好在还有强大的捕奴阵法!没有哪个妖精躲得过那道白光!天仙嘛……也要看情况,有些不擅长打斗的天仙说不定也能拘拿他一分钟!
风橼道:“外敌入寇,拿下!”
城外数十道白光落下,然后……就没了下文。
天哪,敌人比想像中的来得更快,更迅猛,更强大!三大阵法熄灭得毫无烟火气,难道来的是强天尊?
洪麒麟感觉不能再等了,她说:“国相,下令众修士——”
夜空中密密麻麻的修士们和妖精们根本不用风橼下令,早已将暗夜行者们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一声令下,立刻集火——
一个声音说:“咦,为什么我们成了矸玮敌人了?Hello?淳化嵊蓝来访,洪夫人、老德金、曹国舅——你们再不出来,我要揍人啦!”
所有的修士和妖精大哗!老城主回家了?
洪夫人和风橼biu地一声出现在对峙阵营当中,洪夫人看着三条腿的四面大钟和麻袋人愣了半晌——你们是?后面一堆黑影又是谁?
嵊蓝说:“洪夫人,好久不见啦。”
洪夫人试探着问:“蓝仔?淳化?认不出来啦!”
淳化大大咧咧地说:“曹佾呢?叫他滚出来,不然化掉他的狗头。”
风橼说:“请二位证明一下你们就是那二位尊者。”
嵊蓝说:“我身上穿的靴子和袍子还是你亲自抱来的呢!”
风橼和洪夫人大喜,在空中深深地一礼,“洪麒麟、风橼见过嵊蓝尊者和淳化城主。矸玮国盼你们大驾光临如久旱渴雨啊!你们终于回家了!”
她们的话语如同最明亮的光,照亮了所有人和妖的脸!下一秒钟,欢呼声大作,响彻云霄。再五分钟,全城鞭炮齐鸣,烟花亮空,直到天明。
敖氏兄弟说:“做妖做到嵊蓝淳化这个份上,死也值了。”
阿刁说:“传说中的故事再精彩远远比不得现实伟大啊!”
捧着十七个娃的小彩虹兴高采烈地指着城中心审判台说:“我们就在那个地方差点把曹国舅给干没了……”
和专业带娃的Cristina相比,小彩虹远远不能得到阿刁的信任,但是Cristina是凡胎,谁会带个凡胎飞那么远?所以帮阿刁带孩子的护士暂时变成了小彩虹。
白狐献计道:“主公深得人心,数百年未曾淡去,真是闻所未闻啊!不如将此地之气运也收了吧?”
奂奇挥舞着枝叶说:“慎言!国主通天碑还在呢。”
画眉暗说可惜。
小青看着盛大的欢迎仪式热泪盈眶,喃喃地说姐姐有救了!但淳化转过脸看着她说,“我们不能干涉司法,你姐姐的前途必须要看司法判决结果!”
小青被一瓢冷水浇了个满脸。
律法真的能比城主还大?比立法者还大?比神还大?
想得美(上)
波士顿动力机器人也是个奇葩,做着最牛逼的产品,却到处讨饭,求人收购……
今天他们看到了天价订单邮件,简直有些傻:定制改装机器人Atlas,价值高达五百多万,三天内交货。订金立刻就能支付,但是不得打听买主是谁,也不得询问机器人的用途去向,还不用维护工程师跟着调试……
随便谁都知道这不是好路数!要么订单来自某个军阀,或者是拥有工程师的犯罪团伙,要么来自竞争对手,来打模子了。
怎么办?
相比之下,三天出货倒不算大事了,虽然Atlas根本没有上市,也没有大规模生产,但给军方出的样品、试验品可以顶上、现有零件可以组装一下、将损坏的或者质量有瑕疵的废品可以改装一下,十六台机器人大约能凑出来。但是卖出去的后果……万一有抢银行、谋杀之类的事发生的话,我们怎么办?会不会承担法律后果?你去掉logo也没用,随便哪个行业内工程师三分钟就能查出来这些产品的底细。
这几百万美元买的不仅是机器人、钢铁杀手,更是个被动卷入某个未知活动的风险费用。
销售合同和后续的风险报告以光速递到了新老板桌上,同时车间开始疯狂运转。
这位老板曾是半岛国巨富,在东亚业界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或者说是原动力和破坏力。四五百万美元在他眼里只是块不错的热狗,但市场需求打开了门缝的背后,是未知的风险。特别是ChatGPT的出现以及AI之间发起的消灭人类的讨论让他也有些迟疑。
“不需要工程师维护?”他想,这说明对方有经验丰富的、熟悉我们机器人操作的程序员和机械师,还不差钱。如果不是黑帮,他们何必匿名?大大方方订购不香吗?还能拿到折扣和指导、维护等等增值服务。当然更可能是饿罗斯,匿名购买,改装一下送到战场去打打杀杀……
“拒绝这笔单子。”老板很坚决,他命令。“对方不说清楚用途,不告知买方真实身份,这笔生意宁可不做。”
邮件被Minerva接收后,她立刻回复道:“我们是某个矿业公司,发现了稀土资源,正在进行进一步勘探,由于处于初级开发阶段,为了避免价格波动,所以地点和储藏量是绝密,请放心。”
这个回答逻辑不通,但很能说得过去,合同立即被批准,订金秒到账。销售也进入正常流程,安装调试打包装箱,一切井井有条。但有一点,买方要的动力电池只有双倍的量,无法满足三倍电量电池的需求。
Minerva立刻回复:“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你们在一周内能补到货不?”
机器人方答复:“我们可以向全球供应商发紧急订单,看看哪家能一周内提供质量有保证的产品。”
洛可嘉得到了三界镜的保证,说能把全球所有的监视器光学配件模糊十分钟,这算是另一个好消息吧。当然这并不是一定能成功的,必须要有备案,保证无人能“看到”或者“记录下”机器人或其他人的身影。
抢到了曾子恢的身体之后,还得找地方把他(它)们藏起来……
“我们在爱尔兰、苏格兰、英格兰或者法国、德国、意大利买个大城堡吧?反正才几十上百万欧元。”洛可嘉在饭桌上对大家说。
洛老爹的目光一闪,洛妈说:“又浪费钱……我看咱们新约克的公寓挺好。”
洛可嘉说:“但是我不能在亚麻开业行医。”
洛妈张了张嘴,儿子已经这么大了,总不好对他说,算了,别上班了,爸妈养你……
Mandy还没开口,Oscar和Nichole已经开始欢呼!城堡诶!多浪漫!可以打造成宫殿!Nichole说,“我要住在塔楼顶,看哪个屠龙勇士战胜了Oscar来救我,然后我就嫁给他!”
Mandy说,“大概我就是那个恶后妈了?”
Nichole说:“妈你拿错剧本了!恶后妈是把Snowwhite撵到森林里去的王后……”
Mandy说:“她也是住城堡的……反正城堡对妈咪不太友好,我宁愿住海边。”
Nichole说:“住在海边的老太婆得到金鱼的感谢,当过五分钟的王后,也是大反派。”
洛可嘉打断她们的争执,说:“反正货币正在不断贬值,不换成资产根本着不住损失,以后咱们说不定再买个矿玩玩。”
神经病都这德行。
Jacob说:“但是古旧城堡根本不是资产,而是负债啊!除了高昂的房产税和土地税外,还需要承担高昂的维护费用。一般来说,1座1000平方米的城堡,一年的维护费用大概是在几十万到几百万欧元之间,附近的绿化、乡村商业设施也归业主维护——你交钱,由政府操作。更有甚者,如果当地议员认为你买了城堡对当地的经济社会毫无贡献,说不定还会提议把你撵了。这就叫冤大头。”
洛老爹说:“对啊。人家就是负担不起维护费用才卖掉古堡的,咱们迫不及待地接盘,以后可能甩都甩不掉。日后还有高昂的遗产税要收,还有服务员之类人工的开销。”
Jacob给老爹一个大拇指,继续给洛可嘉扫盲:这样的城堡大多都是16-18世纪建造的,好多是属于历史保护建筑,受到政府保护的,比如墙壁外观,雕刻细节,甚至一棵树,或者一块石头。无论是砍树还是涂墙,对城堡的任何改动都要去历史保护建筑部门申请,修缮的材料还有专门的规定。
洛可嘉说:“当然。许多还位于乡郊野外,海边岛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既没学校也没医院的……”
洛妈一拍桌子,“你知道还要买?”
洛可嘉说:“买着玩玩不行吗?不想住了就一欧元甩卖给政府。”
Marshall和Jacob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疯子,“他就是一个无脑暴发户”的念头一起,嗯,一切无厘头行为就有了解释。这种人是怎么考上的名师的博士研究生并且最终搭上了女王?
Penelope紧贴着Jacob,羡慕地说,“你们真豪气!有钱往水里扔。”她心里想,这个洛可嘉对城堡的利弊什么都知道还要买,这不是疯傻,而是另有所图。他肯定在谋划着什么!从此人过往的战绩看,凡是小瞧他的都栽了跟斗。我要给Gary打电话谈谈,可能只有富人才懂得富人的逻辑。俺们穷人没那概念,也没想像力。
洛可嘉说:“哈哈,暴发户就是我这样的。”嘁,Jacob嗤之以鼻——暴发户不等于傻子,否则为什么你们能暴发大赚,而我们这些个聪明豆却依然穷着挖鼻屎玩儿?
Marshall却没想那么深,她开始检讨是不是刚才脑子里嘲笑太大声给女婿听了去。
洛可嘉又说:“附近千里范围内上网待售的十来个物业,都是有历史沉淀的。从明天开始我们不用守在爱丁堡了,咱们开始一家一家地看房子。只是参观参观嘛,不至于立刻下单——我又不是不懂拐弯,从一无所知到买下某房产只花了三十分钟。Marshall,我保证能给你和Frank腾一个房间出来,让你按自己的心意装修,钱由Mandy帮你出。”
Marshall虽然自己也有别墅、公寓和酒店多处物业,仍然笑道:“那可多谢了——Mandy?”
Mandy立刻说,“虽然我也没多少钱,三五万还是拿得出的。”
Marshall立刻眉开眼笑,女婿对自己不错,女儿嘛,也还行吧,但你说自己没多少钱是什么意思?嘁!她嘲讽说:“肯定用不到五万美元那~么~多~……”
Mandy想,哈,娘你还真敢想!二万都没有!我给你贴一万美元也不算少了。
Jacob说:“Jar,说到资产保值,别真把钱往水里扔啊!你可以考虑投资一两家高科技企业……”
洛可嘉摇头:“我从来不碰我不懂的东西。”
Jacob的脸色有些垮,合着你还懂古堡?要点脸行不?
“但是可能我会给你下一张订单……或者下一个委托,五百万美元甚至更多。”洛可嘉看到Jacob眼睛一亮,Marshall的思绪也从她的古堡房间转移了过来。
“你们能不能开发出修补基因,延缓衰老的手段,也就是长寿药剂?”洛可嘉缓缓地问。
Jacob说:“我们一开始也是这个打算——但是难度实在是太大,我们放弃了转而做大数据研究。”
洛可嘉说:“我想想能不能找我的朋友给你们提供一些样本来分析一下……这个项目的资金我赞助了,地点、进度、人手选用我来安排,产生的成果的百分之五十归我。”
Jacob问,“什么样本可以被冠以长寿之名?”
洛可嘉说:“等东西到手了,看我的朋友怎么说。”
二熊站在门口伺候着,他看着博士的侧影想,博士真的在研究长生药剂哪?以后一定要给老娘弄一支。
想得美(下)
黄一极在店里枯坐了一个通宵,北方的天空开始有了些微光,云层在变薄,星光在消融,青草的气息甜而不腻——这一切都让他回想起与果果共同度过的日子。
他们一起研究太上感应,他们一起在草地上插木柴念咒促生长,他们一起看星空寻找二十八星宿复生的蛛丝马迹,他们一起钓鱼然后放生,他们联手欺负柳精说他魂魄不全脑子不灵,他们飞上云端演习道法,他们在街上空间裂缝里低声调笑故意引起其他人的惊诧与窥探……
眼泪浸湿了他的前襟。
风吹过长街,并没有带来远方的消息。黄一极想,东海那边怎么样了?在南海打拼的昆仑弟子有没有满载而归或者全军覆没?……但这跟我有啥关系?反正几百年之内昆仑弟子是不会回到这里了。
黄一极额头的胎记有点痒,这是他的本能神通——每当有人或者妖在暗中窥视他时,那个胎记就会痒。
“谁在哪儿?”黄一极问,声音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企盼或幻想。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期待着那个答案……
桃果果的声音从空间裂缝里传来,四面八方环绕立体声,又清脆又温柔,又鄙视又可怜,还有些许的讨好意味——她说:“你是不是个男人?”
黄一极抬起脸,他的眼睛其实已经哭肿了,“果果?你没走?”他不确定地明知故问。
“果然你随随便便就把我出让给别人了。”果果冷笑。
黄一极说:“可是那是玉帝和王母的亲自擢拔呀!哪个仙尊不是一心盼望着进入体制?”
果果讥讽地说:“我进了体制对你有好处吗?你这么兴奋?开心地哭了半夜是吧?”
黄一极忽然不想再哭了,“可是上天宫对你有实打实的好处啊!前途无量啊,如果玉帝也看中了你的话……”
果果刻薄地说:“我可未必会替你美言两句——说不定玉帝一想起有你这么一号,就索性杀了你算了。”
黄一极说:“咱们……要活……一起活吧?”
果果冷笑:“这算什么?让我一辈子给你当奴当婢吗?”
黄一极大声说:“我娶你!”
果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但是柳条精及时插口:“人和妖是不能明媒正娶的!生了娃也会被溺毙的!”
黄一极说:“我就不信天下没有一个地方能容忍人和妖结婚生子的!”
果果讥讽地说:“刚才好像还要把我送人,怎么一下子突然就胆子肥了?谁给你的勇气跟王母娘娘叫板?”
黄一极大声说:“我胆子小也是为了你才胆小的!我为了不耽误你的幸福前程才自动退出的。我哪有资格把你送人?你我本来是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力占有对方!”
果果从空间裂缝里滑了出来,她很憔悴,“谁要你替我做主了?跟着谁我自己定!我上天或不上天,去不去伺候王母,由我自己说了算!不用你管,你也不用虚装大胆。”
黄一极从心底里笑出来,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抓果果,果果扭捏了一下子,也就任他捏住自己冰冷柔软的小手一阵揉搓。
“你怎么来了?”黄一极不愧是钢铁直男,问的问题总是那么“板正而不合时宜”。
果果呛他道:“怎么我不能来?”
柳条精喊:“现在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快放我出来!”
果果回手一扯,清风和柳条一起掉了下来——清风被捆得结结实实。
黄一极说:“也别难为人家跑腿的,喂,清风我们放了你,你就回禀王母说——”
清风说:“我不回去。……呃,我还是得回去……不行,回去两个人都倒霉,不回去的话只有他倒霉。两个人死不如一个人死,对吧?”
果果说:“你到底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清风说:“如果我不回去,明月可就完蛋了,所以我得回去。但是如果我两手空空地回去,可能我和明月两个就都完蛋了……”
果果说:“我现在就放了你,你自己考虑下决心吧。如果你回去的话,就禀告王母娘娘陛下,说陶果天生不懂规矩,怕无礼冲撞了陛下,请她另找别人打理御花园吧。”
清风把柳条精甩到地上,急得团团转,“我要回去这么说,铁定就完蛋了呀!”
果果说:“那你就说我们连夜逃跑了——”
清风说:“你们要去矸玮吗?”
黄一极问,“为什么我们要去矸玮?待在昆仑不好吗?”
清风说:“天下如果有一个能容忍人与妖通婚并且大大方方承认人和妖生下的孩子享有平等权力的地方,只能是矸玮,日后说不定还能加上凤仙国。有嵊蓝师兄给你们做主,你们必然心想事成的。”
黄一极讶道:“天下尽有偷偷摸摸地人妖苟合并生下混血的……但从未听说有正大光明结婚的,矸玮敢吗?嵊蓝尊者敢和传统做对吗?”桃果果瞪了他一眼,自己说自己苟合?你猪脑子啊?
清风自言自语道:“这样最好!我就说你们打败了我,然后投矸玮去了……玉帝只怕也不会多说什么。”他扭头就走,在门外唿哨一声,天马须臾而至,马蹄声渐渐远去。
黄一极陪笑问果果:“你不会真的想去找嵊蓝尊者吧?”
果果拎起黄一极衣领子,扭头看向柳条精,“你怎么说?”
柳条精跳起来,在空中打个转道:“等我十分钟。”他迅速地旋转,风中尖啸声起,数以十万记的柳条、柳枝、柳根、柳干、柳絮飞来,很快组合成型,最后化作一个男子。此人看上去不老,却满脸沧桑,个子不高,绿袍绿眉绿眼绿发。
这也是一个天仙级化形植物。
黄一极说:“你不留在昆仑守山啦?万一吕洞宾回来发现你擅离职守跑路了……”
柳精说,“混沌教走后,昆仑派就算灭了,鬼都不会回来了,更别说吕洞宾了。我还守个屁?吕洞宾如果真想回来,大家坐下来谈谈,孙悟空只能给足面子,绝不会动手!矸玮听上去很好玩的样子,又是陶天妖得道之处,自然是个风水宝地了。你们如果在矸玮成婚,总得有个证婚人和男方家长吧?”
黄一极偷瞄着果果,“就是不晓得矸玮是不是真的那么开明,敢破旧立新?听说矸玮国相都是人族?妖族的二位大能只负责司法?我希望果果不要受了委曲。”
桃果果当机立断:“不管他们接受不接受,我偏要借那地方向全天下宣告,无论是人或妖,婚姻自由!生下的不是杂种,而是堂堂正正的生灵!同样享有生存权!我要求得到全体矸玮居民,妖或人的祝福!不行我就向圣碑告状!甚至找嵊蓝寻求支持!反正他的凤仙国离矸玮也不算太远。”
黄一极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又流了下来——看来此直男还是个泪失禁体质,“好!果果,虽然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但是我拼了性命也要你做我的妻!”
柳精酸酸地说:“你们两个想得倒挺美,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好命吧!”
五只鸟(上)
“得有光。”那个声音说。
白素贞随手发出一点白光,刚好照亮了牢室而不侵入窗外星空的势力范围。阴冷的白光从她指尖飞起,晃晃荡荡飘向隔壁牢室的最阴暗的角落——那里有个老囚犯。
其实白素贞不用光也看清了那个老妪的面目,她从脸上看可能有九千岁了,皮肤像最干瘪的核桃壳,又旧又破又硬又脆,沟壑纵横。
老妪贪婪地看着那道光,似乎是一道无上美味。
“小姑娘不错,”那老妪说,“大约是个妖王?蛇妖?”
她很无礼,但可能是个地头蛇,白素贞决定不计较了。自己大约也活不到天明了,管那么多干啥?可恨那个许宣,只来看过自己一次,两个人还吵了一架。于是惊动了潜伏在阴暗中的那位不知名的存在,半夜三更地爬出来吓了白素贞一跳。
好在大家都是囚犯,谁也不用笑话谁!可能是一直捞不到开口的机会,那老妪的嘴总是在说话,而且她认为她的看法很重要,白素贞不听不行,还必须要对她的评论作出评论。
昨天她们聊了一夜。
从被捕开始,三天很快过去,白素贞被提出去做笔录一次,见家属(小青)一次,确认笔录签字,见辩护律师一次——对方是城主府免费提供的。他说会尽量帮她减刑,但也要做好没啥用的思想准备,对方是金身罗汉转生,是大得没边儿的大人物,整个矸玮没谁敢跟他对着干——如果对方不肯和解,白素贞只能接受严惩。
白素贞讥讽道:“据说矸玮法比人大,怎么金身罗汉往跟前一站你们腰腿就都软啦?”
律师是个凡人,他没有挑战金身罗汉的底气,事实上哪怕是大修士,功夫远比法海高的高人,也不太敢居高临下地对待那位。这和腰膝无关,纯粹是尊重佛教高人——能当上罗汉果位的高人其功德得高到什么地步?哪怕是落难了,也不是普通修士或妖王能欺侮的。佛教有孔雀妖圣、青狮、白象、孙悟空和八戒那种杀神护法,势力庞大的混沌教背后是谁清清楚楚,你敢动人家试试?
所以凡事得讲道理。只要理在人家那边,你没有办法,只好低头!
道理讲明白后,律师对垂头丧气的白素贞说:“幸好你那一刀没有对人家产生不可弥补的伤害,但是人家也是流了血的,吃了痛的,你必须要给出交待!哪怕妖圣亲临,也必要公正执法,否则人人像你,一发火就动刀子——这像话吗?如果妖圣出面可以被破格优待犯人的话,老百姓对司法体系就会产生怀疑,日后矸玮的法律还能发出声音吗?”
白素贞心道:“妖圣那帮人只会围着龙仙和释马龙拍马屁……天啊!释马龙会怎么说?他会说,蛇妖,你刺了我佛门弟子一刀,说不得贫僧也只好打你一掌了……”他要伸出手来,我还有活路嘛?
那老妪看着光点一整夜亮着,赞许道:“在妖王里头能持续平稳输出到这个水准,算是了不起了。听你自己说还只是妖圣手下最不受重视的?外面的妖精已经这么高明了?”
白素贞又羞又惭愧,我说的不是功夫不受重视……她忍不住将妖王联盟那帮货对自己的美色视而不见的事情诉说给老妪听,就像小姑娘将一肚子委屈倒给母亲或者祖母那样。
老妪追问了几个时间地点环境因果细节,然后哈哈大笑。
白素贞咬牙说:“那帮货眼睛想必都是瞎的——”
老妪打断她的诅咒:“你搞错了。他们看出来你有意嵊蓝和淳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或者他们觉得你肯定会是嵊蓝或者妖圣的房中宠,哪敢跟你一表衷肠?”
白素贞这才想到,大概这个可能性也是有的……
老妪说:“你的功夫在妖王堆里也算是佼佼者了,又貌美如花,又是蛇精,嗯那个方面想必也是一骑绝尘的……他们自惭形秽了吧?”
白素贞有些脸红,“那个方面”指的是什么?你坏死了。
老妪匍匐下来,往阴湿黑暗的角落里爬去,嘴里嘀嘀咕咕,可能在没完没了地评论?白素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随手幻化出一面镜子,照着自己无双的容颜,叹气。
说什么都晚了。
天亮了。牢门叮当作响,杂乱的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越来越近。白素贞将自己的头发拢了拢,来吧。法海未死,自己便肯定不会死。怕啥?
来的是个高阶修士,他领着一队妖兵。白素贞从门内走出来,看一眼老妪那角落,完全没有活物的痕迹,她扭头向大门走去,骄傲地昂着头。
清晨的街道充斥着烟火气,提着粮食蔬菜咸肉的人或者妖顾自忙着,没人或妖有兴趣多看白素贞一行一眼。
从监狱出门,向中心广场方向走去,你会路过繁忙的大街。生意人在下门板、卸货、扫地。打着哈欠的小伙计有六只胳膊,有五条腿的家伙捧拿着物品跌跌撞撞地在街上走着,背上还扛着要早起排队才能得来的最干净甘甜的井水,一个老头肩上扛着一个布袋——形状颇似砚台和毛笔——正向早馄饨摊走去。
白素贞脚下越来越沉重,城主府附近的高台到了。这里曾经审判过曹前国舅偷盗杀人案,嵊蓝以低级地仙之身逼退八大天仙,处罚了曹佾,护持住了通天碑的尊严,梳理并统一了全国的思想,演示了公平执法是怎样的过程,建立了洪夫人和德金的权威,将妖精的自尊提升到了与人族平等的地步。
总之,这个高台是矸玮腾飞之始,具有深远的意义。
白素贞被牵到了台上,她看着空荡荡的台下,羞耻感充满了每一寸肌肤。
看到美女被示众,也不用人喊,台下很快就聚满了吃瓜群众。相互打听那个美女犯了什么事,守台的妖兵并未替白素贞遮丑隐瞒的意思——可能还有些许的幸灾乐祸,反正十分钟后,整个广场就明白了所有的因果先后,半小时后,全矸玮都轰动了,人潮汹涌而来,将广场挤得风雨不透。
柳精放下黄一极,桃果果从空气中显形,然后三个“人”被八卦精大爷大妈们裹挟着来到了广场上,柳精和黄一极都吓了一跳。
桃果果欣喜地道:“公审大会?哈哈居然一下子就碰上这热闹!你们有眼福了。”
柳精说:“比昆仑比武演法大会的气势差远了。”
果果说:“我曾经见过公审大会对天仙宣判有罪,你们昆仑敢吗?”
这个还真不敢。
黄一极饶有兴致地问,“你们连天仙都敢审?不怕毁灭吗?”
果果说:“呃,那个天仙已经被自己的毒咒反噬死了,所以其实审的是他的仙体——直接宣布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