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们(下)
“莫名其妙!”老鼠洛可嘉冲着其余五个“自己”吼,“现在我是漂亮的小仓鼠!凭什么不能大摇大摆地出去?人人喊打喊杀的是老鼠!”
黄大仙说,“嗯,大概走出十步去就被野生动物吃了,或者小朋友捉了。”
大黄猫说:“外面有许多猫,胃口都很好!而且吃不大饱。”
Ratto说,“嘁,我才不怕!Look!”他撒腿甩尾,像JetLi一样左突右冲,速度果然不慢。
Slitho说,“你这个动作不太行,我一张口你就被消化了。”他的眼睛虽然用处不大,近视而且老花,但是不怀好意地瞄着小仓鼠,吞吐着蛇信,那想吞掉它的表情不大像是装的。
小奶狗洛可嘉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我想回去陪儿子女儿。bye-bye,有缘再见吧。你们去拯救世界,我去陪老婆。”
它拨开大门,哧溜一声钻进了小巷子,向家的方向跑去。
其他妖精们面面相觑,看着任性的自己不顾而去,一时不知道是从众留下呢,还是从心回家。
海鸥说,“我去看看他下场如何——我觉得这个人不怎么靠谱。”自己能说自己不靠谱吗?
他拍拍翅膀,无声无息地从开了一半的窗户飞了出去。
鹰说,“饿了,去捞鱼吃。”他刮出一阵狂风,呼啸而去。
Weaso气道:“所以说一个天朝人是龙,六个天朝人是虫呢!看看这散漫的样子,队伍带不起来啊!大家不是一条心,谁也不服谁怎么办?”
仓鼠说:“每个人本事高低不同了啊,不服别人有什么不对吗?反正没人会服我!一个一个把我教训得跟孙子似的!我也不服你们!走了!找吃的去!”他从墙缝钻了出去,蛇洛可嘉盯着他一扭一扭的小胖屁股,道:“呵呵,能指望这位拯救世界?——看脸吗?”
Slitho嗞嗞地游动着,尾随着Ratto而去,外面世界这么危险,你个软软的小鼠仔活得过今晚不?得有人看着你吧。
Kitto环视这个屋子,只剩黄大仙一个了,“你现在怎么说?去散散心?”
黄大仙打了个哈欠,“你自己去吧,我今天偷吃了一只照烧鸡,让我消化消化。”
Kitto的嘴抿成一条细线,一只鸡?怎么没撑死你?但是人家不想和你去散步,那也没办法。天生洛可嘉不喜欢社交,平时大多数时候都一个人呆着读书,一分为六后,仍然是这幅德行。
Kitto独来独往也惯了,其实从内心深处讲,也不愿意和黄鼠狼去散步,听上去跟个笑话似的——或者更像个成语,狐假虎威。
大黄猫伸了个懒腰,像走正步似的向外面走去。
夜晚的新约克还是很好玩的!
小奶狗极力走在街角黑暗中,灯影稀疏的街道对小动物很友好。它竖着鼻子闻着空气中的味道,脑子里浮现出这些味道后面的人影——面包房的胖烘焙师,服装店的老板娘,或者某个不洗澡的出租车司机。
嗯?好像是Mandy的味道!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豪华酒店的大堂里?
洛可嘉停下脚步,它头顶的海鸥洛可嘉开始绕着这个酒店盘旋,下面那条狗怎么了?怎么钻进了酒店?
外衣帽子脱下,交给服务生后,Mandy冲着Richard点点头,两个人一前一后向酒店餐厅走去。这家店不是Richard本人管理的那个,但也是家族名下的,他有自己的私人包厢……和套房。
洛可嘉躲躲闪闪地看着Mandy在Richard的扶持下进了包厢,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咬死那个奸夫。
但是他不能——Mandy有权力……
他溜出来,在街上拼命地往回跑,引起了海鸥Seago的注意——他拍拍翅膀,降落到小奶狗背上,问明情况,冲天而起,五分钟后找到了小仓鼠和蛇,将他俩扔到了酒店后门。
十分钟后,前菜色拉还没上呢,Mandy和Richard的包厢已经被仓鼠、蛇占领了。海鸥和小奶狗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Richard唏嘘不已地说了说过去,关切地问了问现在,自信地猜了猜将来,亲呢地碰了碰杯,身体在不停地向Mandy靠拢。
Mandy有些沉默,和Richard得意洋洋的样子格格不入。和这个人在一起的感觉跟和洛可嘉在一起的感觉完全不同,有些不自在……甚至是排斥?
Richard要求看看三个孩子的照片,Mandy没有拒绝,但也并没有把手机递到Richard手里。
她看上去很矛盾。
小奶狗在酒店门外捂住了脸,他现在处于极度自卑、自责、自怜和自怨自艾之中。海鸥高高站在房顶上,看着玻璃窗里的Mandy和英俊多金的Richard……发着呆。
十年前他们分手是因为Richard的小气、计较和缺乏情趣,而今天的Richard表现得成熟、稳重、慷慨、风趣,很帅。
洛可嘉站在红尘之外,看电影一般看着陌生的Mandy,也许她的幸福就在那张桌子对面。大概也是孩子们的幸福所在……有一个健康的成年男子陪伴着孩子们,他们成长才更顺畅,心理才更健康、性格才更开朗。爷爷并不能代替那个角色!
一个植物人老爹……或者六个妖精疑似老爹……有什么用?
哪怕有一只永远在身边陪伴的边牧,聪明到听得懂人话、有求必应,能代替亲爹吗?你能听儿子女儿叙述心事并提出建议吗?你能给他们父亲的爱吗?你能在他们走偏时大耳括子扇醒他吗?
看Mandy那纠结的样子……如果洛可嘉醒不过来,下不了床,哪怕不是为了填补自己的空虚,对爱的渴求,对安全感的需要……只说为了孩子,做出新的选择并不难。在许多国家,脑死者可以宣布为死亡。
无论是植物人洛可嘉还是六个妖精洛可嘉,就算捧着二百亿美元,也无法承担一个负责任的亲爹角色。
孩子们需要一个好人、正常人当爹。
Richard会是那个人吗?
二人说说笑笑吃了两个小时的法餐,喝了好几杯香槟,最后用白兰地漱口时,Richard随意地问,“你们洛博士可是位奇人啊,”Mandy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要谈到洛可嘉了吗?
她不自在地用白兰地挡住了半边脸。
可是现在我不想谈论他的事,我还不想面对他已经脑死的事实……你别逼我。
险且恶(上)
Richard看着灯下的Mandy,她并不是他交往过的女孩子中最美的,但性格却还算温柔、举止大方有礼,并且人格独立,家庭背景算是配得上自己,就是有点轴!你想,哪家姑娘没事去研究东方城市设计?还学风水?——不得不说,她有点疯,这是唯一不好的,而且她办事手段凌厉,要时刻当心被她花式嘲笑。
他已经不怎么记得当初为什么两个人会分手——年轻的时候都喜欢玩儿……认真,你就输了。
如今生了三个娃娃的Mandy看上去虽然有些憔悴,但借着酒精的作用,加上一百多亿美元加持,灯下人越看越美。
但洛可嘉的情况……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不合地宜,不合人宜。为什么我有强烈的罪恶感?为什么Richard兴致勃勃?你什么毛病,约会别人老婆还老提她残疾、生死不明的丈夫?
“一定要乘Lock清醒的时候问问他,那黑客有没有分给他红利,都藏在哪儿了。”Richard还赶紧补充了一句,“如果他一直不醒,可能需要你亲自去找那位黑客,听说还是个女的?也不知道漂亮不漂亮?学电脑的女人能漂亮到哪去?肯定是远不如你的——”
Mandy震惊地看着这个微醺的男人,他目光炽热、表情模糊,浑身香水,相貌英俊,但却散发着恶臭,直令人作呕。
Richard捧着杯,嬉皮笑脸地说:“那位女黑客和你老公是什么关系?你不想知道吗?”
Mandy站起身来,冷冷地说,“我够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谢谢你的招待。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不方便。”
她扔下一脸震惊的Richard,快步走出包厢,取了衣服,打电话叫大熊来接。汹涌的泪水在眼眶中积聚,冲刷着淡妆。她走到路边阴影中,取出纸巾拭泪。
咦?怎么脚下有一只可爱的三色边牧小奶狗?它正躲在树后面瑟瑟发抖……对啊,外面世界对天真烂漫的小奶狗来说,实在是太凶险了。
没有人保护它,它如果不能变回成狼的话,哪里活得下去?都说人类驯化了狼才得到了狗——但未必不是弱小的狼为了活下去投靠了人,以自身价值求得屋檐下的一席之地,凭实力驯化了人。
如果不成为狗腿子,它们就会被达尔文的理论灭绝了。只有依附,才能生存,人类不养废物——哪怕只能提供情绪价值也好的。
Mandy蹲下身,看着这只无人认领的小奶狗,脑子里尽翻腾着莫名其妙的念头——她们四目相对,在那清纯、干净、疑惑、不安、卑微、焦虑的眸子里,Mandy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我要成为狼,我要担起男人和女人双重的的责任来!我有三个孩子!我不能软弱!不能投降!不能倒下!我要拔出我的刀和剑,和妖魔鬼怪们战斗!
我懂风水!
她咬着牙,开始催眠自己——战场上没有苟且,女战士在该递出致命的一剑时,不能犹豫。
我手头的资源足够让我雇佣足够的力量,不用害怕!我还有Minerva做盟友!我有洛老爹夫妇做帮手!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摸摸小奶狗的头,毛软软的,好像最上等的丝绒。
小奶狗舔了她的手心一口,湿漉漉的小舌头很灵活,她感到有些痒。小奶狗乖巧地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她手心里,全心全意想要得到她的宠爱——无助、娇柔、简单、温暖,毫无防备。
Mandy心里泛起温情的涟漪逐渐扩大,翻起滔天巨浪。她将洛可嘉抱了起来,轻轻地说,“跟我走吧,宝贝儿。”
大熊驾着她的GL6缓缓驰来停在她身边,Mandy抱着Dogo头也不回地上了车,将局促不安的、欲言又止的Richard关在车门外。他刚才看着Mandy逗狗,居然不敢上前说话,他的心头充满了悔恨。爷爷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越来越撼人心魄。
Mandy抱着狗,安静地坐在后座上,没有向大熊解释什么。
没必要。
这个世界本来如此。穷女人周围全是小偷、兀鹫、犲狼、狐鼠!富婆也一样。
世上没有天使。
大熊冷笑一声,话里有话地说:“天下没有比洛博士更伟大的男人了!”
人是要有些信仰的,Mandy看着西装革履的大熊背影,在街灯的映衬下他显得分外阴暗。这个黑人保镖,如果不是洛可嘉把他们兄弟从烂泥里扶起来,投入资源认真培养,他怎么会无保留全心全意地信仰洛可嘉一定会回来?
Mandy问自己,“DoIhavefaith?”
她交叉双指摆成十字,开始祈祷。祷词都生疏了,也不晓得神会怎样对待这段微弱且不怎么虔诚的信息——
回到家,孩子们看到小奶狗都快开心坏了。两个大的轮流给新朋友洗了澡,把小狗洗得像根晒了三年的长了毛的香肠。Mandy拦住Jessie和Cristina,亲手动手给Nichole洗了澡,让Oscar自己收拾了自己,又给Luke喂了奶,出了一身汗。
似乎只有这样忙碌、投入,才能证明点什么。
今天当值的月嫂护士听着三个娃和一条狗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洛老爹、Jessie、Cristina一样心潮起伏。整个公寓和以往一样的安静、祥和。没有人询问为什么Mandy回来得这么早,才十点半。也没有人问为什么Richard不送她回家。更没有人指责她扔下儿女,自己去约会,简直就是个不称职的妈。
甚至洛老爹都没有咳嗽一声,只是看着儿媳妇微微笑了笑……有些事情不必说清楚,大家都是成年人,心里的秤上左右各有东西压着,保持着脆弱的平衡。
问心无愧就好。
Mandy在忙碌中理顺了一切,心里很坦然。
洛老爹以他几十年的起起落落,Mandy的处境一目了然。无论她做出什么选择,他都可以理解,聚聚散散的人生,如此而已!
该怎样就怎样,洛家不求人。
我们什么都接得住!一切苦难都不会动摇洛家分毫的心气儿。
Mandy很明白这二老坚韧的性情,她也知道长辈们是怎样思路。——你们小看我了,她冷笑,我也什么都接得住!
凌晨四点,Mandy在睡梦中醒来,她接到了洛妈的短消息:洛可嘉醒了!
她痛痛快快地哭到了天亮。
险且恶(下)
一只巨大的眼睛瞪着这一船人,那眼珠子想尽量睁大些,更大些,再大些,却总是掩盖不了其无神的本质。
奂奇松了口气,对明月说,“打开护罩,是倜休。”
这两个人参果道兵都很奇怪,明明是瞎子,却偏比正常人视力不差,还能跟踪到这儿,看来奂奇和他有秘密联络方式。
明月回到他的驾驶位,将船身一抖,那个眼睛倏忽不见,然后一个身形被吸入扔到金冠男子身边。
倜休说,“你们逃得够快,真够炫,了不起!我亲眼目睹玉帝王母暴跳如雷却毫无办法的样子,哈哈哈哈,太好玩了。”
奂奇问,“东西拿到了吗?”
倜休说,“哪有那么容易?第三十二重天到处烟火滚滚,星官天王来回奔走镇压天兽,我的隐形术不太过关,所以只好拣了几枚铜钱就算了。”
嵊蓝问,“你们在找什么?”
倜休说:“老弟,你们眼睛好着,而我和奂奇还瞎着呢——王母的宝库中有天眼罩,我想偷出来治治眼疾……”
嵊蓝扭头去看淳化,淳化鹿茸一划,从乾坤袋里取了个天眼罩,嵊蓝问,“这个东西能用吗?拿去吧。”
奂奇愣了半晌,“弟弟,我们可没有足够贵重的宝贝换这个,怎好白白地受了?”
倜休摸着天眼罩叹息道:“真是个好东西,弟弟你且收好,等哥哥们踅摸到了好宝贝换你的。”
淳化将屁股对准了奂奇和倜休。
嵊蓝不由分说将天眼罩塞进倜休怀里,“难道弟弟哥哥是白喊的?再掰扯两家话,当心淳化放剑砍你们屁股!赶紧拿去用!眼睛多宝贵?这眼罩不过是个物事而已,值什么?咱们可是一颗树上结的果子!一个天眼罩够不够两个人用?”
奂奇傻傻地愣了半天,说:“弟弟,哥哥们真服了!足够用了!这个恩情,可不是说一声谢谢能表达的。”
倜休搂着小鹿的脖子,感动地说,“我们在人参果树上待了几万年,在天庭混了几百年,竟然从未见过如弟弟们同样胸襟的人物!哥哥谢谢你们了,定有后报。”
淳化点点蹄子,算是收到了奂奇和倜休的感激。
青牛说,“也就是我们妖族才会出嵊蓝和淳化这样的奢遮英雄,人族则个个恨不得将别人的好东西都抢过来,什么兄弟情谊,师徒恩义,都是要拿东西来交换的。”
倜休点头,“薄情寡义说的就是仙人啊。”
嵊蓝回想片刻说:“玉帝在说及道尊陨落时,祂毫无悲痛,反而有些庆幸之意。”
金冠男子提醒道:“莫提祂的名号,若被祂稍微感知一下,吾等死矣。”
倜休道:“阁下又是哪位?怎么也在我兄弟们的船上?”
金冠男子道:“吾在下界是一国之主,冒犯了天条,原本是要被玉帝斩首的,道尊求了情,说丹房少个清理垃圾的,终于为道尊所救。前日不合道尊府邸全部化灰,我怕碰到星官或者天将,又被捉了去,才悄悄摸上船来。没恶意,请见谅。”下界的一国之主也没什么了不起,众人暂时不想理他。
嵊蓝说:“可惜道尊陨落,如今玉帝一家独大,所以该天下太平啦?”
青牛摇头说,“未必!如今大家都在看着断龙台——龙子龙女一旦被斩,立刻就有人以龙族名义造反。如果龙子龙女被释放,也许有人会以讨伐龙族背义的名义造反……”
太上老君的陨落简直就是变天的催化剂!所有人都在蠢蠢欲动。
青牛指着那个金冠男子道:“你老婆女儿被挂在断龙台上要问斩了,你还稳如泰山有心管管这个管管那个?”
那个国主说:“你开什么玩笑!我夫人是观音身边龙女,我女儿曾经得到过如来佛的赐福,她们怎么可能……”他看到大家怜悯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然后他biu地一声向天上飞去,“我去看看……”然后“蓬”地一声被护罩反弹回来,正好压在奇女子的腿上,随后被一脚踹开。
嵊蓝说:“这分明就是个陷阱,谁去救,谁就死!你要镇定。只要没人轻举妄动,帙杲他们就是安全的。”
金冠男子尖叫道,“帙杲?!他也被捉了?”帙杲是他的伴读。
奂奇说:“这位龙女的夫君,怎么称呼?”
金冠男子双手不断地抖动,强做镇静地道:“吾乃偳翢王,见过诸位救命恩人。”
原来是“小鸡”国王,众人回礼,嵊蓝说:“我曾与龙女冕下和涓涓公主结识,与帙杲也是好友。见过偳翢殿下,有礼了。这是我的兄弟淳化真人。”
小鹿在偳翢震惊的目光中点点头,甩甩尾巴。
狐七七道:“殿下要谨慎行事,莫要冲动!冒然救人只会引起更多的混乱。”
偳翢反驳道:“只有乱起来才好救人啊!”
嵊蓝说:“请稍安勿躁,殿下,如果帙杲他们真有危险,早就被斩了。留人不杀,就是在钓鱼。明月,掉头去断龙台。”
偳翢拱手道:“多谢嵊蓝真人!我心急如焚,倘若言语不周,行事荒唐,还请众位提醒一二。”
这个人立刻控制住了情绪,压下了焦虑,果然是一国之主该有的样子。
明月清风各就各位,小彩虹登上帆顶,小悟空代替了画眉儿做总控,悟能将三千乐器都集中在五个进攻点上,有备无患。
阿刁暂时没有职责,她站在甲板上,又划出一瓢清水将画眉儿洗了一遍。这一次画眉儿没躲闪,呆呆地深思回忆,一动不动。倜休一看,也顺便跑来蹭了个澡。
小鹿淳化用蹄子踩出一串音符来,众人才想起还有个来历不明的人,于是众多眼睛向奇女子看去。
奂奇说:“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杀画眉儿?”
奇女子牛头不对马嘴地说,“谁能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道尊是怎样陨落的?我的身份……也不是能随便说的。”这位还真是架子端得……难道不怕嵊蓝他们把你扔下船?
青牛说:“别故弄玄虚了,再耍这些小心思就没意思了,铁扇公主,铁扇仙,何必呢?”
铁扇仙说,“呸,你居然也出息了,敢如此对我说话?当心我让道尊一巴掌拍死你!”她忽然醒悟,眼泪喷涌而下,原来道尊已然去了。
应得的(上)
嵊蓝说:“铁扇仙?你的芭蕉扇呢?请出来给大家开开眼呗?”
铁扇仙皱眉,嵊蓝的口气太随意,很冒犯她,但想到老君已死,这里个个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连画眉儿的地位都比自己高……气死我了!但有青牛老奴才在场,她并不太怕吃亏。
她不情不愿地从口中吐出一把树叶扇子,放在手心。当真是瑞气千条,祥雾环绕,是水系法宝中的绝品,比仙器不差多少。
嵊蓝取出一片他的人参果树叶子,说,“您看我的法宝比您的如何?”经过了天娥爹的打磨,这个原材料变成了法宝。
铁扇仙用手在嵊蓝的白玉般叶子上弹弹,不屑地道:“一颗人参果树的叶子何止亿万?我的芭蕉树每十万年只得十来片叶子,要一千枚品质上佳的叶子才只能炼出这一柄扇子!你的东西虽然经过了五行锻造,依然是个低档货,如何能跟我的准仙器比?……谁能告诉我道尊是如何薨的?”眼睛向青牛看去。
青牛说:“祂骑一头黑虎去了十三层天……我猜是他的人劫没过得去?也可能和某个品性特异的鬼王、魔主有关。”
铁扇仙冷笑道:“就凭道尊的法力,哪有过不去的人劫?五衰天劫还差不多。鬼王和魔主又是什么玩意儿?道尊咳嗽一声吹不死他?”
青牛垂首,略有脸红。
嵊蓝说:“现在轮到我来问你了,首先为什么你一听到家乡的俚曲就要跳起来杀人?”
“这和你有关系吗?”铁扇仙将芭蕉扇收回腹中,冷冰冰地反问。
嵊蓝说:“画眉儿如今认我为主,她的鬼亡之体还是我给她的!你说和我有没有关系呢?”
铁扇仙大喜,“画眉儿,你是鬼亡之体?我错怪你了!我以为连你也背叛了我!”——这个转折有点虚伪,看来是她说出来给自己下台阶用的。
嵊蓝说:“请说出你的故事,铁扇仙……牛魔王和我们可没有交情!你为什么住在兜率宫?”
半晌,铁扇仙红着脸说,“你们都知道,我是牛魔王的夫人,还生了个儿子红孩儿。”她捂着脸道:“其实我是道尊的女人,红孩儿也是道尊的血脉后人。画眉儿是我的宠物,伴随我修行千年的。”
除了青牛,其他人都跳了起来,怪不得她要杀画眉儿,这个丑闻如何能传出去?
铁扇仙道:“我是月氏国公主,天生水灵体,美貌无双……因修行时感应了道尊,与祂私通,后来生下了红孩儿。红孩儿落地当日动静闹得太大,火光冲天,映照了十二重天,惊动了六丁六甲,值日功曹,报上了天庭。道尊觉得是违反了仙凡不得相通的天条,只好让我从女王任上退位,悄悄送往妖界。”
青牛说:“呵呵。”
嵊蓝问:“道尊原本是要收我为徒的,所以你是我的师母——有什么事尽请吩咐,但别伤害画眉儿了。”
铁扇仙脸红地说,“你不必拐弯抹角地问我关于画眉儿的事——道尊不方便下界,偶尔会接我上天私会,画眉儿就是我的人间替身,应付牛魔王的。”
画眉陡然一个激灵,然后放松下来,“轰”地一声炸响,她全身上下陷入黑色火焰之中。
嵊蓝和淳化大惊,“怎么啦?画眉儿!”修仙界中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和劫数,旁人基本上插不上手,出了事也只能这么干看着。
铁扇仙羡慕地看着火中画眉儿道:“呀,画眉儿好缘法!竟然要化凤凰了。”
青牛仔细观察着这黑色的火焰,说,“画眉儿本来大概有一丝凤凰血脉……加上赤脚大仙的一滴仙血提升,在鸿钧老祖的雷电板磨砺下心境稳固,待心结一解,释放了前世今生的因果枷锁,晋级可就拦不住了……”
狐七七摸着白猫的软毛,笑道:“画眉儿做了几千年的鬼,却因一缕执念没有坠落至恶鬼道,她那斗篷可能是她的羽毛所化,正好护住了道基——哎呀,真是忠厚有忠厚的好处呀!”
青牛正视狐七七道:“所以执正念很重要,历经千磨万难,终以一念复生,足以为后人鉴。”
狐七七避开青牛有如实质的目光,夸张地欢呼道:“成了!”
黑火燃尽,艳丽无匹的新画眉儿羽化二转,成就鬼凤之体。
嵊蓝说:“恭喜恭喜,画眉儿,你现在是中级地仙啦!”
画眉儿敛神跪倒,“多谢主人赐下天仙血,并解我迷魂定魄之厄,大恩大德画眉儿铭记在心。”如果没有重铸实体,她就接不住清水,知道如何消解毒咒又有什么用?
铁扇仙也勉强地笑道:“恭喜你啊,画眉儿。”
画眉儿看着她半晌,道:“你与道尊私通不守妇道,常住兜率宫不肯回月氏治国理政,后来红孩儿觉悟,与你讨个说法……”
铁扇仙尖叫道:“不许说!”她跳起来又是一刀向画眉儿劈去。
不等人帮忙,画眉儿斗篷一甩,将铁扇仙挥退三步,道:“你竟然狠心杀了你的亲生儿子红孩儿!”
有如一声炸雷从众人头顶滚过,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铁扇仙。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怎么这位竟然忍心杀子?怪不得一听到家乡俚曲就要暴起杀人——这是心中有愧,良知作祟。
铁扇仙完全不以自己“不慈、不贞、不义”为耻,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画眉儿,似乎不敢相信一向逆来顺受的画眉儿竟敢反抗!她手中刀呛啷落地,被淳化用摄物诀卷了送到小悟能手里。小悟能一直没有乘手的兵器,整天看着小悟空的铜锤流口水,现在被塞了一把刀来,一看竟然是仙器,忽然一喜。
铁扇仙大哭道:“他们都瞧不起我!都骂我!都反我,他还要剔骨还父、割肉还母……我和他争吵时一不小心……”
画眉儿说,“不,我是你的宠物,你的事没有我不晓得的——是红孩儿痛恨自己的生世,要与你断绝关系。”
铁扇仙竟然如此心狠决绝。真下得了手啊!
画眉儿说,“天下人都背叛了你,唯我一人愚忠——但你却依然见面就要杀我!……如此我也不用骗自己说你是多么多么可怜,还为民请命,免税免劳役——这些利国利民的事的其实是我做的,你还屡次三番骂我蠢。”
嵊蓝补刀说,“倒要好好想想,是谁下的迷魂定魄咒,让你做鬼也不能解脱!”
画眉儿脸一白,众人一起看向铁扇仙——下手的不是道尊,就是她本人。
铁扇仙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周围鄙夷不屑的目光好像是在剐她的心。
应得的(下)
此人之毒,果然心如铁扇。
她将盔甲盖住脸,儿子死了,真老公道尊死了,假老公牛魔王坐牢去了——“我活着还有啥意义?”她厉声尖叫,“啊啊啊,让我也死了吧!”
从盔甲中冒出浓烟来,火光透出,这个女人竟有勇气自行了断?
烟火被不知何来的风吹去,铁扇仙踪迹全无,只遗留芭蕉扇依然绿如水,碧如玉,静静地躺在滚烫的盔甲之下。
画眉儿拾起盔甲和芭蕉扇,看到铁扇仙魂魄西归,阴风飘散,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毕竟当年,在主人还是个公主和女王的时候,的确是个好人啊!可惜心魔纠缠,死于人劫。
偳翢王走到画眉儿面前,恭敬地说,“铁扇公主殿下,节哀啊。您的侍女已经羽化仙去,终究是她福薄的缘故。作为铁扇仙女王殿下,您还得向前看,莫要忧伤过度,伤了道行啊。”
所有的妖精们目瞪口呆,佩服到了极点——果然是个提拔奴隶当国相的革命国主,以下代上玩得太顺手了!
甚至青牛也将大拇指竖了起来:“刚才那位女子冒充铁扇仙,到处编排道尊轶事,搬弄是非,摇唇鼓舌,才搞得人劫发作。真正的铁扇仙必须要站出来,正本清源,涤荡污浊,还天下一个正直清朗的一国贤君啊。”
画眉儿张开嘴巴,惊讶地愣了半天,垂头不语。
嵊蓝说:“铁扇仙殿下,就请收了盔甲和芭蕉扇吧。这是你应得的。”
画眉儿叹息一声,将盔甲套在身上,芭蕉扇吞入腹内。她抚摸着铁甲,见物思人,联想到自己的青春岁月,垂泪不语。
狐七七摸着白猫说,“同样是鬼亡之体,你看看人家!惭愧不惭愧?”
白猫将头藏进狐七七怀里,尾巴耷拉着,看来是真受刺激了。
洛可嘉醒来之后,探望者忽然络绎不绝,纷至沓来。认识不认识的露个脸,说两句,握着床边看护的任何人的手感慨一番,扔下支票,就飘然而去,搞得洛老爹、Mandy和Cristina特别迷惑。
当Chloe接手了招待客人的任务,大家才明白了一个道理:好的助理真的能顶半个老板!Chloe看着访客名单和支票面额,淡淡地说,“这个是快破产的地产商,是来求投资的。他们虽然业务主要在天朝,企业债券却发行了几百亿美元——如果没人资助,大概要违约清算了。陪他来的是天朝领事馆的高等秘书。”
洛可嘉耳边响起:“老乡救命!”几个字。如果他是真的洛可嘉本尊的话,说不定还犹豫一下是不是支持几亿软妹币。可惜这位AI西贝货曾在证券市场上游荡了许久,那位地产商债留国内、资产转移国外的内幕,Minerva门儿清。
洛可嘉冷笑。
Chloe指着第二个名字道:“这个是官司缠身的著名演员,他老婆指控他家暴、赌博、变态、出轨,大概正面临着财产分割问题……身败名裂就在这几天了。”
Mandy以前很喜欢这个演员,但是他最近几年走霉运,实在是臭得不行,以古怪著称的疯疯颠颠的荧幕形象早就没人买账了。她奇怪地问:“他为什么派助理送礼物来?好奇怪。”
Chloe说,“他的那个前妻,可能有什么把柄在您手里,难道他需要您出面佐证什么?”
Mandy恍然,那个演员的前妻是Donald的明星女朋友之一,甚至曾经到了谈婚论嫁地步,后来被Mandy搅和了,因为那个女人有暴力倾向而且生活极不检点,甚至懒到在被窝里拉屎的地步……Mandy家虽然比不上真正的巨富,但也家资过亿,还是够得上豪门的门槛的。她们怎么允许那种golddigger进家门?但要亲自出面指证她的话——再想想。
Chloe指着第三个名字说,“他是一个网络安全公司的CFO,难道想请咱家的黑客姐帮忙?”Chloe指着支票金额给Mandy看,Mandy说,“Minerva的事儿咱们可做不了主。”这个价格开得极上路,可以在Minerva面前帮着说两句好话。
一直假装疲劳不舒服的洛可嘉睁开眼睛,眸子里面的光芒让Chloe有些心惊胆战,她认识的国土安全局的大佬们没一个比得上这个残疾老板的威势。洛可嘉说:“问问他的诉求,我想想办法。”
Chloe在那个名字后面做了个注解,又指着下一个名字说:“这个KD,就是上次组织地下拳赛的,派他的助理Dice送来了一张一千万美元的支票。”
这张支票一直捏在洛老爹手里,生怕出了岔子。现在大家才知道,这笔钱是大熊二熊拿命换来的。
Mandy转身埋怨洛老爹说,“爹啊,咱们可不敢收这么大的支票啊!万一这钱来路不正,后面的事儿怎么了啊!”
洛老爹有些局促地说,“那位先生一把就塞进我西装口袋里了,说这是嘉嘉应得的——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走了。”其实是老爹被那个支票上一串零给恍着了,一时舍不得放手,也就没注意那个惨绿少年和二熊嘀嘀咕咕,二熊的目光从此有些古怪了起来。老爹哪想得到那么多弯弯绕绕?
洛可嘉闭目不说话,Mandy只好说,“爹啊,下次那个Dice再来,那钱——”大概她想说把钱退掉算了,这个级别的黑势力大佬咱们招惹不起啊!才打了一场拳赛而已就随随便便地就送一千万来!她直觉里面有事儿!
洛可嘉说,“这个钱分大熊二熊每人二百万,热旺一百万,咱们留下五百万。这是拿命换来的钱,收下就收下吧。那个KD日后还会上门来请大熊二熊出战的。”
Chloe正想说点啥,Mandy打断她,“这钱还不是你、Cristina和Jessie管着?不然三天就给那三个小子白祸祸了。”
Chloe张开好看的嘴巴,晃了晃,咽下口水——完蛋了,国土安全局再回不去了。任谁也清楚,拿了这一百万美元后,屁股应该坐在哪个方向。热旺没上场,光做了些后勤联络工作就成millionaire了。
Chloe有点脸红,热旺目前并没有向她求婚的意思,这个钱……
Mandy说,“Cristina,你和Jessie要好好对待双熊兄弟,他们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天人通(上)
Jessie和Cristina听到洛可嘉几百万几百万地分配美元,她们头晕目眩,过了一会儿,觉得双熊吃亏了。一千万美元哪!他俩玩命赚的,才给二百万?老板你太黑了吧?
Chloe脑子极清醒,立刻严肃地说,“你们要跟双熊兄弟交待清楚,全因为他们受到了洛博士的荫庇,才能有惊无险地拿到这笔巨款。如果不是洛博士的训练和指导,他们肯定会死在拳台上,或者根本没资格上拳台!倘若他俩因为赢了一声,赚了钱就飘了,甚至恩将仇报做出什么对不起博士和夫人的事情,当心外面的豺狼虎豹把他们吃的骨头都剩不下!”
毕竟是国安的探子,说话及时而且到位,把风险利弊交待得明明白白。
两个美女立刻懂了!没有洛博士,双熊哪会成为超级小林庙铜人级别的打手?他们只会烂在街头,死在监狱。就算打拳赢了,大老板们怎么会乖乖地将一千万美元送上?外面的自由拳手出场能拿个万儿八千就是老天爷保佑了。最让人放心的是,如果日后双熊受伤甚至残疾,洛博士和Mandy绝对不会放手不管的。
看着另外的五百万美元流口水的女人们立刻清醒了,不可贪心!会死人的!
Mandy赞许地点点头,Chloe这个女人拎得很清!信任不信任的谈不上,但真心好用!很顺手!
Mandy将访客名单往Chloe手上一塞,交给你了,理好了报告上来,附上回礼回信的建议。
Chloe清脆地答应了,一笑。自己终于超越了“擦屁股洗澡”国安护工的身份,前途稳了!
洛可嘉冷冷地说:“出了这个门,家里任何事,一言一行,都不能泄露!我们已经被方方面面盯上了,一定要如履薄冰,小心谨慎,有些名字提都不要提——”
你说的“不能提的名字”指的是谁?肯定是那位黑客侠女吧?随后众美女脑子里闪过一长串数字,大概百亿。
洛可嘉说,“我希望这几天就出院,双熊和热旺出入都要带枪。小心无大错。你们如果碰到陌生人上来搭讪,或者基金会的人、家里的护士、月嫂、保洁、厨师打听什么,把人名字记下来,找个机会打发了。”
大家都有点奇怪的感觉,似乎洛可嘉一觉醒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是变糊涂了,而是更干练了。
洛可嘉说:“关于这五百万美元和零零碎碎的礼金,另外开设一个法人机构,建立账户,存在账上。如果日后有人受伤、残疾,一切费用从这个账户上走。给大家买上医疗保险,也从这个户头上走账。”
定下方向,自然有会计事务所来处理工商税务事项。原来他的医疗服务法人机构被吊销了许可,而那几个贸易公司账上还有一百八十九亿多资金,绝对不能被人发现,那么只好另起炉灶了。
Chloe从无所事事变得日理万机,她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一脸的“放我去冲冲冲”表情。
洛可嘉说,“Chloe忙的话,Cristina你不带孩子的时候就去帮她,或者你们商量好了,轮流在我这儿办事。”
Cristina立刻答应了,那迫切积极的模样让熟悉她“能懒就懒着,能赖就赖着”本色的Chloe和Jessie刮目相看。
这证明了一点,看到了钱,树懒都能飙上墙。
Mandy的地盘被洛可嘉给占据了一大块,她的助理被指使得团团转,不仅不生气,反而轻松地笑了。天朝女人喊自家男人是“当家的”,作为在女拳氛围里长大的Mandy看来,这简直就是可笑、可恶、可鄙。但是自己男人轰然站起,不容置疑地安排了全家事宜,Mandy全身都轻快起来,从心底里涌起一个没出息的念头——事情都扔给男人才是女人该做的事嘛?我何必把自己当半个男人用?放着现成的牲口不使唤,简直就是罪过。
洛可嘉微微笑道,“如果日子幸福快乐,让人心情愉悦,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站起来了。”
女人们欢呼蹦跳,好像得到了什么“下个月站起来”的准信儿似的。只有那位还没捂热,一千万美元就打了水漂的洛老爹刺了儿子一眼,目光中全是“你个傻子、坏蛋、败家子,只好去哄哄女人,哪里骗得到我?”的意思。
藏在洛可嘉体内的Minerva看着洛老爹那拧巴样,不由得想,现在只是能听和说而已——等我解析出了人体所有的秘密,数字化了所有的信息交互联动——哼,老爹,你还敢小瞧我?
走着瞧吧。
Chloe说,“博士,那位天朝地产商怎么回复他?”
洛可嘉说,“别理他,你去找那位领事馆的武官,曾经在申宅与我们并肩斗恐怖分子的小伙子,说那个地产商在外面藏了几百亿美元的资产,别上他的当!”
Chloe心一跳,洛可嘉终于透露了一丝丝他的实力——那位大佬藏了几百亿资金的秘密都被洛博士张嘴就来……里面的含义之深简直不敢细想。
洛可嘉说:“他送来的一万美元以他名义送到慈善基金池里,给人家发个证书。”
Mandy噗嗤笑出来,这个老公得罪了多多科技还不够,又要得罪宇宙地产……
全是老乡的企业。
洛可嘉感到了疲倦,刚才动嘴又动脑消耗了大量的能量。好消息是有一股热流从屁股底下汩汩而来,让肌体处于平稳状态,保证了大脑和舌头没有宕机。Minerva不由得想到了那边的神话世界,嵊蓝是从来不吃东西的,多半就是从洛可嘉这边索取了。做为物质等量交换,嵊蓝给洛可嘉又提供了什么呢?这股热浪的实质是什么?如果不是实在是腾不出算力了,Minerva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课题。
先处理这具身体吧,海量的运算和改造工作太耗费精力了,研究两个世界的物质交换可以慢慢来,估计得十年后才能顾得上了。
天人通(下)
嵊蓝让画眉儿去休息休息,调整一下状态。但女将军执意不肯,为铁扇仙正名,她要让这个名号成为万界景仰的大人物,经传中的传说,英雄中的英雌!
道尊已逝,而她名义上的丈夫牛魔王还在佛门清修——估计外面人识破她是替身的可能性为零,反正她做替身惯了。
画眉儿把巡察的责任又从小悟空手里强夺了去,将威风凛凛了半个小时的小悟空气了个倒仰。
画眉儿放弃了那柄仙器刀,她只用雷电板就够自卫了,她对小悟能说拿了刀也没用。小悟能谢过她后就在甲板上乱舞,惹人狂笑。在倜休指点后,小悟能才将将熟悉了刀性,和小悟空单锤对打了三天天夜……不久后小悟空哪怕用双锤,小悟能也能应付了。事实上这柄刀在兜率宫出口的武器中,品质上乘,容易上手,对菜鸟极其友好,是仙器中的宝器!老君对待枕边人还是不错的。
断龙台在天宫左近,明月推动着宇宙飞船逐渐向三十二重天靠近,只见往来兵将络绎不绝。听说倒不是为了防备鬼王和魔主,而竟然是忙着为玉帝王母造新房子——每一块砖都要分别炼制,签名落地。这个操作速度之慢,简直颠覆了嵊蓝对仙术和仙人的认知。
按照人间的时间算,恐怕你们一万年也建不成和原来规模不相上下的天宫!玉帝的万纪庆典怎么办?听说连蟠桃树都倒了……
无数羊、鹿、马、熊、虎、狮、驼属的仙兽背着乾坤袋,肌肉喷张,吸露喷火,登云驾风,给天宫运来紧缺的物资,然后带着玉帝王母赏下来的丹、果、药、器,书……乐滋滋的返回下界,继续搜刮宝玉、灵石、仙木、仙煤、鬼瘴、妖骨、兽魂、珍珠、妖丹、灵禽、舍利、仙绵、兽皮、灵羽、妖壳、真水、魂火、仙金、息壤、灵果……
青牛隔着护罩说,“大约这一场天宫重建下来,会举世贫弱,三界虚空——当然也许会因为扩大了内需,天帝天王们大概会赚得盆满钵满。”
倜休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天界,“玉帝王母岂不是亏本了?”
青牛说,“他们赏下来的国库支出本来就是千界万国敬献的民脂民膏,另外还有私库——你这个小贼不合格,连他们有多少库藏都没打听清楚。”
奂奇帮倜休辩解:“我们算什么牌面的人?谁能多看我们一眼?哪会接触到这些真正的秘闻?除了哪咤将军,跟其他人根本就搭不上话头嘛。”
倜休其实还领着玉帝的任务,他自然不会揭露自己是双面间谍——他说,“虽然我在王母宫门当差,但是也仅知道道尊与玉皇面和心不和。怎么道尊莫名其妙地就薨了呢?难道祂的天劫人劫就那么厉害,十倍于人参果树?”他不着痕迹地转变了话题,声音也越来越低。
奂奇不自觉也小声说:“难道你觉得另有内情?”
倜休说:“都说道尊算无遗策,道法仙法举世无双……镇元子算得出自己的三劫、天人五衰和圣树的天劫地劫,道尊居然会比不上镇元子?”
青牛本来还坐在旁边看着船外发呆,听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仰头沉思,闭上了眼睛。
奂奇说:“据说凡道尊经手的东西,无论是什么全部化纸毁于烟火?”
倜休的声音也降到了极低点,“我在三十二层天快速检察了一番,的确是化为二维纸图,都烧掉了。有蹊跷吗?”
奂奇用如同耳语的声音说:“你敢信仙器会莫名其妙地化纸烧掉?怕鸿钧道祖也办不到吧?”
倜休说:“莫非……”
奂奇说:“八成……”
倜休说:“还记得那个万妖广场吗?”
青牛开始剧烈咳嗽。
两个不再眼瞎的人参果道兵对视一眼,奂奇发出了一秒钟低频声波,倜休回了一秒钟更低频的声波。然后两人各自走开。一个去跟偳翢王说话,一个去看小悟空大战小悟能。
青牛掏掏耳朵,鼻子里喷出一团火,从牙缝里冒出淡淡的浓烟,脖子上一圈软毛变成了深棕色。
明月忽然一阵咕噜咕噜地自言自语,好像宇宙飞船要失控了。清风那边的小提琴则演奏了一小节《沉思》,传递了一个不很吉利的判断。
嵊蓝和淳化同时出现在甲板上,一起向天空看去。
这大概是二十五或者二十四重天,别的天界都是光明正大,正气凛然,蓬勃向上,能轻易收集能量块,而这里则烟雾缭绕,阴云密布,视线不能及远。
嵊蓝说:“咱们要不要去拜见祂?”
淳化的蹄子在甲板上写道:“是祂要见你一面,来都来了,哪里躲得开?”
嵊蓝说:“我们和祂牵扯极深,大概祂留了什么在咱们身上?”
淳化写道:“我陪你去?”
嵊蓝说:“也好,阿刁——”
小美女正在向天狐讨教化妆美容穿衣搭配,听到夫君喊,便和天狐一齐上了甲板。
嵊蓝说:“我们得了通天碑的召唤,要去拜见祂,你们帮我看着船。”天狐脸色一变。
小悟能正好被小悟空一脚踢在屁股上,飞过旁侧,插嘴说:“我也去。”
小悟空离着老远喊,“你们去哪儿?等一下我——”
奂奇和倜休biu一声跑出来问,“有热闹怎么少得了我们?话说你们要去哪儿?”
青牛正色说:“我不许你们去见通天碑!”
奂奇和倜休同时惊叫,“通天碑?不能去!”
阿刁问:“为什么?有危险吗?”
嵊蓝说:“我在下界曾任通天碑的矸玮国城主,是通天碑的人间代理,怎好不见?”天狐不由自主手里一紧,白猫疼得噢呜一声跳下来,钻进淳化的鹿角里。
青牛抢着说:“天下原本共有九块通天碑,如今独存一块,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奂奇说,“九块通天碑!天啊,竟然有九块之多!”
倜休说:“一块通天碑其实是一个宇宙的入口!他们在下界立国,吸引外来人口,到处抓妖奴,其实就是替他们自己的宇宙增加人力——主要吸引本界的妖怪去他们的宇宙。”
嵊蓝说:“为什么?”
天狐说:“你们听说过深渊吗?”
嵊蓝说:“当然喽,人与妖的大敌,无尽魔头栖身之地。”
天狐说,“通天碑的小宇宙就是抵挡深渊侵蚀的前线!通天碑们在人间的国就是退路,一旦挡不住深渊侵蚀,那边的人就会退回本界,毁掉通天碑,断绝深渊进攻本界的通道。”
嵊蓝沉思道:“也就是说,深渊已经侵蚀了我们八条前线通道?最后的这个也快沦陷了?”
没有人回答这个问题。当初八大天仙齐聚矸玮,表面上是竞买曹佾的云冰菁,其实未必不是因为他们要监视矸玮和通天碑,防着深渊侵蚀。
青牛惊恐地看着四周,云雾迷惘,阴森混浊,仿佛深渊已然降临。
天狐说:“请主公三思后行。”连主公都喊出来了,看来事情紧急了。青牛听到主公二字,目光闪了闪,而偳翢王看着狐七七也有些发愣,她喊他们主公?
鬼集结(上)
淳化四条腿一抻,从地上站起,鄙夷不屑地看了众人一眼。下一秒钟他已然穿透了飞船护罩,向远方飞去,角上还挂着一只猫——它甚至还来不及跳下来就被带了出去,众人只听见它可怜地“妙”了一声,被迫营业。
嵊蓝咬咬牙,下令道:“一级战备,我们去去就来。”抬腿就到了防护罩外。
画眉儿在身后喊:“主人,铁扇仙请求出战!”
嵊蓝头也不回地说,“想来的就跟上!”
画眉儿、小悟空毫不迟疑,冲天而起。其他人看着他们的背影一闪而逝,面面相觑,做声不得。
接近深渊者从没有囫囵回来的,总会缺腿短手的!
他们好猛……是想当英雄还是嫌日子过得无聊得紧?命也不要了?
奂奇看了倜休一眼,二人一跺脚,也追着嵊蓝去了,“先锋官是我们的——”
阿刁吼:“蓝仔你个杀千刀的,敢扔下我一个人?老婆还要不要了?等等我!”她曲膝一跃,神奇地穿越了护罩。小悟能却比她早出来了零点六秒,所以阿刁脑袋差点撞上猪头帅哥的屁股。
阿刁正要一脚踢开小悟能,肩膀上一沉,小彩虹鸟突然出现在她肩膀上,“我也要去!”她喊。
就你这小鸟身板儿,份量倒挺重?如果放上烧烤架的话,可能比较费盐……阿刁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小彩虹。
小悟能一边去追倜休,一边回头吼,你们都出来了,船怎么办?
倜休的背影已经快看不见了,阿刁匆匆忙忙地跟上,“船是清风明月的——我管他呢?”
小彩虹嫌她跑得太慢,双爪用力提着她的肩膀,呼地一声飞到了小悟能前面,翅膀一扇又跑到了倜休身后,再一扇撵上了画眉儿。
画眉儿骂道:“打量你是龙雀,拿速度欺负人是吧?我也会飞——”她展开翅膀,变成漆黑的凤凰,一划拉就超过了小彩虹。
切,谁还不是个凤凰了?
偳翢王看着身边残存的几个人——被惊得傻乎乎的天狐七七、发愣的青牛和植物金属人明月说,“哎,真是命中注定啊。”
明月叹气道:“真不给面子啊!我和清风怎么办?”有几个乐器也想跑,结果“duang”地反弹了回来,于是怪声怪气地骂人。
清风冲到前甲板,看着空荡荡的船体问,“怎么回事,他们人呢?”
偳翢王指手画脚、添油加醋地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清风对明月吼,“你糊涂啊?怎么不追上去?”
明月说,“嵊蓝没有发出直接命令,我……”
清风恨铁不成钢地说,“他不是说愿意来的跟上嘛,你怎么不跟上?”
明月张大嘴,脑子里一片空白,这?
清风说,“嵊蓝一生下来咱们就认识了他,连那位都两次栽在他手里,而淳化更是比他更奸滑了一千倍,”他瞥了听众一眼,有些后悔说了实话,并且把主子镇元大仙喊成了“那位”——他把心一横,“你几时看到他们吃过亏?咱们从傀儡到现在拥有了鸿钧之舟,难道是我们自己运气好?镇元老祖比得上他们一半吗?”
白狐悚然。
明月跳起来问,“那接下来怎么办?”
清风说:“富贵险中求!追上去啊!就算陷入深渊,我相信他们一定杀得出来!”
不等别人抗议,明月立即发动了船,偳翢和青牛还没真正动手夺船,刚上前了一步,就被弹射出了护罩,一秒钟后,狐七七也被扔了出来,三人面面相觑苦笑。
青牛说:“他们看出你的底细了,你和狐九九得找别家了。”
狐七七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觉得他们一定会平安回归的!我就认准他们了!”
青牛冷笑。
狐七七上上下下打量打量为青牛,也冷笑一声,“太上老君,道尊,化身青牛的三清真人,看着你的心上人死在面前也不吱一声?”
青牛摇头晃脑地说,“不愧是你,居然看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天狐笑,“你最大的破绽就是一把火烧了所有你插手过的仙器法器,嘁,这不就是告诉天下人你害怕有人寻着你的法力气息找上门来嘛?肯定不会真的就死了……连我都骗不过,你还指望着玉帝会上你的当?”
青牛摸摸脸,“祂是天算,其实早就算出本尊假死了——那又如何?他不仁,我自然不义,就做过一场吧,看看老子是不是老到提不动刀了!”
天狐说,“你后悔不,在嵊蓝他们身上投入了太多资源?”
老君的牛头一晃一晃的,“不过是送了他一把刀而已,铁扇仙早该转生了,此时倒是个机会,否则日后她被有心人利用,还能拿捏本尊。”
天狐说,“那个魔主和鬼王是你培育出来给玉帝添添乱的?怎么现在没什么动静了?”
老君的牛眼转了一圈,“嘿嘿,山人自有妙计——”
天狐皱眉道:“我儿子呢?”
道尊笑,“你儿子不就是我儿子?你放心,不能亏着咱两个宝儿。”
白狐态度柔和了些,她冲着老君抛了个美妙的白眼,“你还记得他们是你儿子啊?我以为有了新人你就抛开旧人不管了。”
老君摸着天狐的手,“哪能呢?要不……”
白狐啪地用力一掌拍在道尊手背上,“顶着个牛头,真是恶心死了。滚!你又不是祂本人,只是他的化身而已,休想让我跟着你!去找你的铁扇小心肝儿吧。喔!她好像刚刚死了,好让人伤心的呢……”
道尊摸着自己手背笑,“七七啊,东华帝君跟我比……怎么样?”
白狐吃吃地笑,“我算你什么人?你吃哪门子干醋?我跟谁……你有资格管那么多吗?”
老君喝喝一笑,看向旁边的偳翢。大家都不是上得了台盘的、从一而终的货。老子几百个分身搞出来的露水姻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就是个漂亮的女妖精而已,不知道有多少姘头——算了,谁也不说谁。
看了半天好戏的偳翢听到了东华帝君和老君争风吃醋的大瓜,张口结舌,恨不能将身体缩小成一粒灰,可惜老君的牛眼就转了过来,看得他全身发冷。糟糕,祂也许会灭口……
老君眯着眼又看了偳翢王一眼,“我不会杀你,你放心。有用得到你的时候!这里不安全,你跟我走吧?”后面一句是冲着狐七七去的。
虚空中全是烟雾,虽然大家并不呼吸,但粘在身上也不舒服。狐七七说,“你们请自便,我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
老君脸上看不出喜怒,祂一把揪住偳翢王,“走喽,去断龙台看看。”二人消失在烟雾之中。
白狐垂下眼睑,半晌后,轻轻地化成泡泡,消失无踪。
道尊复又从空气中出现,祂睁开眼睛,仔仔细细地扫视着这天上地下,良久,才又消失不见,空气中连一丝震荡都没有出现。
鬼集结(下)
老鹰洛可嘉从山间掠过,他刚刚杀了一只野猪,挑心脏和背脊嫩肉吃了个饱,然后振翅飞上云霄,看看哪里可以安安静静地睡一觉。
从新约克到费城,熟悉的山林花丛幽谷浅溪一个接着一个,美不胜收。但是徒步的人群里可能有人带着枪,洛可嘉不敢飞得太低,让高高低低的山丘和大树给他足够的掩护。自从摆脱了残疾之躯,化身天空之王,他的心情之好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而且他看待这个世界的眼光和过去的洛可嘉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的Ego就像神,居高临下,一目了然,无争无欲,冷眼看着每一个自称是洛可嘉的妖精们表演其愚蠢和狭小。他感觉自己有点遗世而独立,羽化而登仙的意思——看到了猎物就轻描淡写地杀戮,整个过程平静无波,理所当然,冷漠而理智。
忽然,他的灵魂一阵悸动,似乎有天敌正在靠近,仿佛陨石火海正在路上,好像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了尽头——不祥之兆!
洛可嘉深吸一口气,向天穹笔直冲上,全力吼出了最雄壮的鹰啼,尖锐而愤恨的啸声冲击着无尽的森林,吹散了袖手旁观的白云,制止了放肆纵横的风,吓跑了食物链下层的一切活物。
但是没有猎枪埋伏,没有白头鹰偷袭,没有地裂天崩或者流星雨,天地一片祥和安宁,没有任何突变。
刚才那危机降临的感觉没错,难道是其他几个兄弟出问题了?
它盘旋在云端,五官全开防备着,曲起翅尖一算——六个妖精加上两个异界地仙,八个灵魂兄弟在不同的线路上似合实离,到底谁怎么样了?没有人能立刻搞得明白。
要是每人一台手机就好了,Ego想,哈哈,试想一只仓鼠抱着比它身体大两倍的手机,得意忘形地跟一只脖子上箍着电话手表的蛇或者黄鼠狼压马路……
Ego将他的发散思维收回,要不然回新约克看看其他人情况?刚想到这里,他的眼睛陡然一黑,一串金色字符像铁链一般捆住了他——Ego在半空中消失,卷入了克莱因瓶。
三色边牧是相对比较少见的,所以Oscar和Nichole一看到精致漂亮的Dogo就喜欢得不行。尤其是失去了卡卡的Oscar——其实他早就忘了小卡卡的模样——得到了新玩伴开心得要疯了。
小狗刚刚抱回家时,防疫站的人上门服务,注射疫苗,小边牧尖着嗓子哀号,简直让在门外偷听的两个娃心痛死了。
Nichole在门口看着洛可嘉挨(报应之)针,用危险的声音对Oscar说,“这次由我来给它取名字!”
Oscar已经小学二年级了,不好和幼儿园中班的妹妹计较,他机灵地说,“那就随你挑个名字吧,我觉得Coco就很不错。”
Nichole要气疯了,明明说好了让我来取的,你给了我这么棒的名字,我怎么办?难道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他们闹了一会儿,Coco这个名字就算定了。洛可嘉哀叹,你们觉得到底我是公的还是母的呀?哪有狗小弟取这么个倒霉名字的?让人家以为我是母的!
今天Cristina要和Chloe、Jessie开会,会很忙。两个娃给洛可嘉洗了澡,仔仔细细吹干,就上床睡觉去了——Mandy在和爹爹说话,没能来哄睡,Nichole很不满意,但小狗Coco很给力,温暖地眼睛看着她,好像是爹爹妈咪一样……
夜晚的灯河在窗外流动,吃过了狗粮的洛可嘉坐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自由世界发呆——等我长大了也许就能重拾自由了,它想。没有自由时想出去,拥有自由时想进来,进来之后又后悔——我疯了。
楼下刚刚搬回来的AI洛可嘉正在和Mandy窃窃私语,小狗偷听着,满心的嫉妒……忽然他的脖子里一紧,一种从骨髓里伸出的惊悚霸占了它的身心,它的血液快要停止流动了。
危险来自何处?原子弹爆炸?恐怖袭击?地震?洪水泛滥?山崩海啸?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
它浑身一抖,凭空缩小成了一个奇点,融入了灯海星河。
我还没跟孩子们道别呢,洛可嘉想,然后就离开了这方宇宙。
小仓鼠洛可嘉敲了敲黄大仙洛可嘉的脑门,下巴指了指窗口,两个妖精同时向蛇看去。“稀溜”,Slitho的舌头在大嘴巴外面晃了晃又吸了回去,在空气里留下了血腥味。它刚刚吃掉了一只兔子,脖子鼓胀得好像一个装满了水泥块的破麻袋。
Weaso和Ratto则分享了一口袋薯片、麻辣味的面筋条和一块cheese,在不吃素食的Slitho面前狠狠吹嘘了一番。蛇博士就不愤地张开嘴巴,给他们闻了闻他的晚饭。——零食之类的东西也就啮齿类的小东西们喜欢,因循本能的蛇、鹰和海鸥是不屑一顾的,他们要新鲜野蛮痛快的大块肉,大杯酒。
Seago说,“也不晓得Dogo现在怎样了,Oscar和Nichole有没有喊他爹?Luke还不能说话,所以肯定指望不上。”
妖精们同时大笑,各种羡慕嫉妒在空气里碰撞,如果Dogo本狗在此,多半会被撕碎。
大黄猫“咪”了两声,让大家闭嘴,好一会笑声才湮没在寂静的黑夜里。
Kitto说,“今天早上有人在门外用钥匙开门。幸好我们用粉末堵住了钥匙孔——但是我担心明天他们会来强行撬锁。”
洛可嘉们目光向锁看去,难道我们要另寻大本营了?这么方便的聚会地点上哪儿去找?新约克寸土寸金,空置房稀缺得就好像又顾家又高薪又英俊又强壮还专一的男人一样。
Seago展开翅膀在空中扇了扇,扬起一层灰,“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就去……”话没说完,他就消失在了房梁之上。
Weaso的弹跳力从来没有被注意到过,直到现在!它几乎跳得和一个成年的洛可嘉一样高,在空中扭了扭腰喊:“什么情况?啊啊啊……”,便化成了一束光,陷入了纯净的黑暗。
Ratto呆呆地看着神奇的克莱因瓶将几个兄弟全部吞下,它转头对大黄猫只来得及说一句,“请照顾我的儿女们,谢……”就活生生地消散在空气中。
大黄猫尾巴“噌”地竖起在空气中,像个旗杆似的,全身的毛炸开,仿佛下一秒从角落里就会杀出一打恶狼来。
原本热闹的气氛消失无踪,窗子外吹入咸湿的海风,地上的爪印一点点地在融化,空气中妖精们的味道急速散去,只剩月光洒下的一层白霜,Kitto的身边空空如也。
“有鬼啊!”大黄猫用中文吼,然后屁股一撅飞出窗外,向自由岛狂奔而去。我要离开这个城市……
那只猫疯了,沿途的流浪汉说。
盛事来(上)
自从确定了四大龙王都是软蛋,敖广索性放飞自我,肉成山,酒成流,歌舞升平几时休,几百年时间就溜走了,没有在他们心头留下任何痕迹,仿佛这纪元从来没有出现过……直到“他们”来访。
来的是一对橙龙夫妇,身材高大,龙鳞上长着倒刺,特别是雄龙的胸口要害处,七层龙鳞护着,坚不可摧。雌龙体型比雄龙更壮实,龙角不似普通的母龙那么短小柔软,反而更璀璨张扬。
这两头一看就是天仙级的龙,立在东海波涛之巅,巍峨从容,顾盼生姿,目光所及,海波偃伏。祂们的身姿在无穷空间里飘摇,完全寻不到其根底。
天仙龙的目光穿过重重海水,落在敖广脸上,然后脸色一沉,变得漆黑,似乎敖广是只讨人嫌的鼻涕虫。
敖广一个激灵,酒立刻化作汗水,他嘣地将房顶撞塌,就像个十八岁的弹跳蛙。他慌慌张张一脚踢开身边的娇媚鱼妖,将金冠银袍珊瑚鞋穿得规规矩矩,于一瞬间还把自己全身洗了一澡,然后低声下气地将尾巴夹在身后,待口中酒肉之气消散干净之后,才敢出现在双龙面前。
橙龙夫妇冷冰冰地看着这个没出息的侄子一礼行到脚底板,那男子微微笑道:“大侄子!好大的出息!身为地仙巅峰,居然能三万年修行心性功德寸进皆无?当年老龙王怎么就看中你这么个废物?”
敖广被骂得脸色蓝红,他辩解道:“哪怕是地仙之祖也没踏入天仙境界。”
女龙仙望着天,“镇元子那个废物吃的是外丹的饭,尽偷偷摸摸东拉西扯别人家的术,完全没有自己的道!所以才止步于地仙。而你是龙族天才,躲过了几次天劫地劫人劫,又有万代龙仙传承——你和谁比都不能拿镇元子来说事儿!”
敖广道:“侄儿知罪,请霁仙惩戒。”
霁仙冷笑道:“我有什么立场惩戒你?连儿子都护不住的废物点心,与你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当家的,废了这个东西算了?”
敖广立刻跪倒在波面上,“请霭仙霁仙听禀,其他三海龙王都不同意起事,真不是小侄一个的责任啊!”
霭仙的目光从无尽空间中收回,双瞳里尽是无穷波浪,其威有如天劫降临,祂冷冷地道:“命他三个来。”
敖广擦擦冷汗,取出四海钟,轻轻三敲,无量音波呛地响起,天上的太阳陡然停步,三个天帝目光向东海看来。
霁仙抬头反向看去,她冷冷地道:“少昊、勾陈、轩辕?看什么看?滚!”
三日大怒,炽烈的阳光成火箭射向霁仙。
霁仙微微笑道:“米粒之珠,不够看!”她伸出手一抚,无量日光、天帝之怒消失于无形。霁仙道:“尔等为祸人间,造成三年大旱,业债未结!是以吾代三界问你,何德何能汝竟敢厚颜为此界之灵长?”
天仙携怒相询,带着此界亿万居民——妖、人、兽、植——之冤,仅以一言两语便削了大日天帝顶上三花!帝辇崩,云台裂,三帝从空中落下。
但是天帝怎肯束手就擒?“吾等牧民教化,光照万物,欣欣向荣,传播生化之德!如何不能为天下之范式,享无量之功德?”祂们三花渐渐复原,怒喝声中,十万剑器向霁仙和霭仙杀来。
霭仙冷笑:“你们行事,随心还是应天?若随心随性,就是民贼!不如将那帝位让我!”天帝三花已快要修复成型,被他一逼问,便又碎了。
霁仙笑道:“敖广,看见没?这就叫做痛快——”她从头上珠冠取下一珠,向上一抛,光芒四射,天帝的十万仙剑尚未及体便崩飞四散,落入凡间,以待有缘。
敖明、敖吉、敖顺已然匆匆赶到,看着天帝蒙尘、仙剑四散,脸色各个漆黑。
霁仙看着敖明道:“我女儿呢?”
敖明张大嘴,“婧婧……”他实在是说不出口——她被挂在断龙台,要和帙杲殉情了。
霭仙睁开眼睛,看着这三个废物说,“当然,你自己的儿子都不敢去救,我们的女儿算哪根葱?”语气森寒,压力如山。
倘若一句回话说不好,敖明就有性命之忧!
敖明心想,你们当初只是地仙巅峰,现在倒是抖起来了,问我……我有什么办法?
敖明说,“启禀伯父伯母,四海力薄,难抵天庭,如今有您二位回归,咱们龙族可就有主心骨啦!小侄们全以伯父二位马首是瞻。”
霁仙冷笑道:“倒要看看你们用场大不大——咄,取那三帝的首级来。”
四海龙王嗷呜一嗓子,各擎兵器杀向勾陈、轩辕和少昊。
十大天帝还有七个,哪里不知龙族已反?七个太阳陡然跃上中天,车马粼粼,火焰炎炎,直扑霁、霭二仙。
大家都是天仙,就算你们占着索偿业债的大义让我们损失了三成战力,嘿嘿,从人数上算来,我们可未必吃亏!擒贼先擒王。
霁仙和霭仙驾水挥袖,怡然自若,仙风飘忽。无垠的大海给他们提供了无穷的“势”,以其龙族的天生神通,只要大海不涸,他们的力量就不会枯竭。
七大天帝首击便压低了二仙三尺,算是成功地利用了居高临下的优势,再直击其根本,阴阳倒转,由火转水,万里海面立刻成冰,隔绝了霁霭夫妇与海水的勾联。
在龙王面前行水之道法?太强大了,不愧是天帝!霁仙第一个吃不消,口吐龙血,骨折筋断,俯身跌落于冰面上。
西王母笑道:“果然是米粒之珠,才受了一击就要死要活的哈哈哈哈。”
霁仙垂首,不多说话,她又捏碎了一粒顶冠之珠,一层光芒笼罩在自己身上。
霭仙与夫人联手勉强接下了七大天帝联手第二击,祂看看四大龙王还在围殴那三个落地之君,冷冷地目光一闪,评估了一下天帝们的成色与实力。
不出意外,七大天帝就是完全不讲江湖规矩的货,第三击联手来了,这一次纯物理攻击,就是纯力量。
霁仙失力,霭仙只好鸡贼地借着天帝的作品——已然厚达千里的冰面——勉强抵挡了一手。毫不意外,祂也大口吐血,看来就算龙躯如铁,独挡七大天帝还是勉强了些。
敖广之流一直偷看伯父伯母这边的战况,到了现在,败势明显,他们下手更软了。此消彼长,削去三花,裂了云台的三帝反攻之势大炽,胜负即明。
霁仙抬头,凄厉的双目中流下泪来,她吟道:“为奴亿年骨已断,充牛做马祈千年。无为万代血泪尽,誓不言败何以残?目裂头掉无生路,魂死胆碎立身难!虽死欺天翻四海,再塑英名骨做剑……你还要干看着吗?你还要看多久?等着龙族灭绝吗?”
盛事来(下)
陡然风云突变,冰面裂开,起伏跌宕,一阵无穷庞大的威势从天而降,狂风吹散了十日光芒。
十大天帝停下手来,一丝温暖从心底里泛起,祂们的怒火消散,祂们的力量融化,祂们的权势成空。——这是魔王的力量!
“什么?”赤帝、颛顼、太昊、南华、玉虚同时喊,“你已皈依佛门,如何能再入世?还敢使用魔头手段?”
一个极温柔,极体贴,极恬淡的声音徐徐地从四面八方传来,“魔也罢,佛也罢,不过是表相……相斗无好手,大家何妨坐下谈谈?各退一步,自可平安喜乐,若能以民为重,慈悲为意——何如众生平等,万世无忧?无忧无惧,不亦君子乎?”
轩辕虽然境界跌落,他依然嘴硬道:“虎兔何能平等?鼠蚁在兹,弱肉强食,此乃天道。不见天意,假谈慈悲就是虚饰矫伪、别有居心。”
那个声音道:“鼠蚁兔虎皆是天生地养,也曾与万民亿妖一样供养汝等,汝身非汝自洽,享用民德,当为之叹息感怀,心生慈悲,以谢天地之恩,示不忘本之意。若冷眼万物悲苦,嘲讽之、轻贱之、不能感念之,何敢自许德矜而牧民?贫僧赠师兄一句话,浮生富贵,浪荡雄姿,不过梦幻泡影,想当然尔。汝之人劫想来是过不去的了,请以身赎罪!”
此言毕,轩辕不能答,形体崩溃化身泡沫,渣滓沉落,与冰水同归海底。
西王母大惊,道:“你已皈依佛门,敬献三宝,尘世与你何干?自称出家为何?”
陡然风平浪静,天地云雾凝固了一秒钟,一道光破开阴霾,天地间大放光明,一个青年和尚飘飘然站在空中,背对阳光,有如魔神。此人面目清隽,宽口阔鼻,气质无尘。上不接天,下不着地,云海绕行,波不能撼,风不能摧。六条老老少少的龙看着他,喘息激动不已。
言出法随,一句话灭杀一个天帝,除了祂,还有谁?
“唉,终究还是躲不过的劫数!姐姐,你受伤了?”和尚看着霁仙,深深地一辑,虹光灿灿如桥,横跨百里。霁仙得光芒一照,脸色迅速恢复红润。她回礼道:“多谢兄弟。有劳了。”
和尚看向霭仙,笑道:“姐夫还是当年一样的坏脾气——呵呵,这个天仙之境界是怎么来的?”
霭仙在四海龙王面前就像个当爹的,完全不假辞色,但听到这个和尚调侃他,他的笑容就像一朵玫瑰百合幽兰,极尽妍姿,“弟弟啊,这几个畜牲当真是给不得脸啊,这没出息样,真真是气死龙了。”
和尚看了看四海龙王,敖顺等人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低头听训。和尚道:“终还是修为低了些。”
敖吉大着胆子道:“叔父所言极是,如果有提升修为之方便法门……”
和尚笑道:“你莫来问我,当年吾也是西游路上驼着唐僧一步一步走上来的。不吃苦中苦,做好本分事,哪来的世间绝顶任你行?”
当年的小白龙马看向九大天帝,“汝德已失,业债如山,何可再以天帝自居?白瞎了诸位的福报……不如随我修行去。”
黎山老母是女娲报身,资格最老,她可以倚老卖老地说任何人,“你个野和尚,念经念傻了吧?众生贱为虫蚁,时刻要有被践踏的觉悟,莫想着那些他们配不上的福分。你是天下大才,冷眼旁观好了,何必尽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听姐姐一句劝,你还是回去念经,别总是众生众生的……想想佛祖真意,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小白龙抬头,竖起单掌,念道:“未来世中,若有男子女人,不行善者、行恶者,乃至不信因果者、邪淫妄语者、两舌恶口者、毁谤大乘者,如是诸业众生,必堕恶趣。南阎浮提众生,其性刚强,难调难伏。是大菩萨,于百千劫,头头救拔如是众生,早令解脱。”
话说完,黎山老母的封天术落至小白龙眼前,和尚摇摇头,一层灰蒙蒙的光芒一闪而逝,封天术化作尘埃。
和尚躬身一礼,“请去。”
黎山老母哪受得了和尚的质问?又不是真女娲,根本没有足够功德抵御和尚反击!她偷袭未遂,尖叫一声,化作灰尘。
妖圣狐九九正在观看妖王散仙联盟组队开片,打做一团,忽然抬起头来,惊恐地看向东方——沛然天怒倾泄而下,天地灵气震荡,然后陡然一空。
狮驼国所有的妖精们布阵行队列跑位,立刻停止了呼吸,面红耳赤……要憋死了,救命!
十日逆行,灵气暴动,使得自命不凡的妖王们战战兢兢,如同末日来临。妖圣摇摇头,背着手,徐徐升上天空,与大日天帝的轨道相平齐,目不转睛地看着百万里外十帝斗龙。半晌,妖圣喝道:“妖王们,两大天帝已死!自由就在眼前,你们敢不敢拼个出身?”
狮驼国妖王们轰然应道:“敢战!”才一会儿功夫,已经死俩了?爽!
妖圣喝道:“列队,随我来!”
一万四千妖王怒吼一声:“得令!”狂风大作,乌云漫漫,风驰电掣,十万妖兵们腾云驾雾,兴致勃勃而去。
东海有变,世事迁易!倾力向阳,自由可期。
三星岛上散仙如云,正在听寿星讲养生,忽然众仙止茶,一起向深海处看去。
䘵星惊道:“十日巡天?灵气暴动?东海有事!”他站起身来,“众仙官,事不宜迟,我等去东海看看!难道龙族……”
福星忽然笑道:“龙皮龙血龙骨龙筋,龙鳞龙脑龙蛋龙心!”
众仙大笑,“同去同去,事不宜迟,晚了就没那个饭点儿了。”
数千仙人腾云驾雾,直奔龙肉席而去,有人口水流了一身。
无尽沙海黄风急,胡杨枯骨隐约见。明威和尚修闭口禅己有三千多年了,忽然他眼睛睁开,从头上“簌簌”地落下一层黄沙。
沙海无垠,异虫神勇,马匪如沙葱。全仗着有修缘寺在大漠中镇压着,周围数千里十多个大大小小的绿洲上,老百姓平安地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
偶尔有大能从天上过,降落到修缘寺内,绝不会惊动凡人。这些仙人往来沙海的原因多半来求沙海特产,一种能吐出劲丝铁网的蜘蛛,抽丝织布,能承担仙灵刻画,最后变成丝甲或者储物袋,或者作为某种法器的基础材料而得到广泛运用。
明威和尚的僧袍就是这种蛛丝制品,能掩藏其身形,抵挡大多数水火刀剑攻击,可以替代避火珠、避水珠,所以显得物美价廉。
此外沙海中的怪兽沙鼠皮糙肉厚,力大牙利,能老远寻找到水源,也是不错的东西,车马行求购的很多。沙海中的蝎子大如驴马,其剧毒可让地仙甚至天仙退避,也是常见的高价货物。
修缘寺得以在修仙界取得“财主”的名声,便原于这些产出,而沙海弟子走到江湖上,只要不特别嚣张跋扈,大多数人都会给他们几分面子。
明威的脸上出现了奇特的表情,东海上的战斗并没有传递到沙海,但是有种奇特的不安在他心头泛起涟漪。如他这个地位的仙人,所有的心血来潮都是大事。
修缘寺有二十来个中高阶弟子,一百来个小沙弥,还有些信众为他们烧饭扫除。就实力看,不惧任何妖魔鬼怪。
地面上传来低低的震动渐渐明显,和尚们从禅定中醒来——那些东西快到山门了。
明威和尚上前一步便到了山门,身后的大大小小弟子们陆陆续续列队而出。果不其然,山门外,密密麻麻的沙鼠、毒蝎无边无际。
这是要造反?就凭你们这些野兽?一百个也不是一个小沙弥的对手。
蛛蝎鼠(上)
沙鼠呲牙咧嘴威胁和尚、蝎子们将倒刺竖起在空中形成防线,而沙蛛们则不闻不问,无声无息地织网。
明威和尚微微一笑,僧袍一抖,天空陡然一暗,从百十里外的瀚海深处扬起金风,无穷沙暴扑向包围圈,随后沙土扶羊角直上青天,龙卷风般旋转着从东到西席卷而过。
沙蛛的铁线网先自破了一半,旋风携沙换个方向重来,酒瓮大小的沙蛛再抵御不住,落荒而逃。
但蝎、鼠却藏身浅沙,风暴对它们影响不大,它们长嘶着如洪水般涌来,利爪泛黑光,倒刺如寒霜。
和尚们齐声道:“阿弥陀佛!”上前形成防卫圈,各出一掌剑气如雨,近前的沙鼠和沙毒蝎统统爆成血浆。
血雨落下,腥臭扑鼻,三秒钟后前排的鼠蝎这才反应过来,仓惶四散。但更多的鼠蝎挤挤挨挨,向和尚们扑来。蝎子居然懂得配合,空中倒刺如万箭齐发,向和尚们远程攻来。
大多数弟子根本不怕这种程度的进攻,倒刺虽毒,却连和尚的皮肤都攻不破——他们有些已经一百年没有洗过澡了。但小沙弥们有倒霉的没有躲开眼睛、鼻孔、耳朵等柔软部位,被毒侵染,即刻倒地身亡。
明威和尚大怒,手结法印,巨石雨从天而降,将老鼠和蝎子们往地底砸去,但巨石不能阻止蝎子从地下进攻和尚们的脚底板。巨石雨后,地上留下近万的虫尸,但小沙弥也全军覆没。
明威和尚面色凝重,战斗至此,肯定还没完!敌人是谁?还有后手吧?
他再举手,众多和尚一齐出手,沙尘暴轰然升起,五千多个龙卷风平地捉虫,形成负压,将深藏地下的蝎鼠卷到半空。
和尚们双手合十,龙卷风两两相撞,血雨纷落,鼠与蝎自相残杀,残肢断骨扎在沙土地上。
当最后两股龙卷风合拢,把巨大的鼠蝎全撕碎成渣时,修缘寺也没逃脱撞击,只落得个断壁残垣分外凄凉,佛相金身也变成了土坯,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血腥气沾染在沙石上,随龙卷风远远抛散去,大小和尚们相视一笑,以为大功告成。但“嗡嗡”之声又四面八方响起,来自矸玮四大家族之一的了介和尚脸色一变。“妖蚊!”他大声喊,连明威和尚都面色一沉。
刚才只是妖兽,现在来的是妖怪!
妖蚊绝迹沙海已有万余年,沙鼠与沙蝎之血正是妖蚊最爱——它们是天敌!蝎鼠皆以蚊卵为食,控制着水中孑孓数量。
但什么时候妖蚊数量达到——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的程度了?
和尚们面对洪水泛滥而来的妖蚊大军连紧张的时间都没有,各出绝招,火烤水淹冰封土扫毒泼棍击。
可惜这些躲藏在未知之地修行了上百年的妖蚊是有智慧的!它们分进合击,避实就虚,三路佯攻四路偷袭……反正兵法是被妖蚊们玩了个明白。
一旦丝袍破碎,法器破碎,仙灵气耗尽,失手被叮咬就是死亡降临……
三天三夜之后,除了明威和尚与了介之外,修缘寺和尚全部被妖蚊吸成了枯骨——当然妖蚊大军也全军覆没。松软的沙土被妖、兽、僧的血湿透晒干,变得坚硬如铁。
直到现在,幕后黑手依然没有现身。
明威盘膝坐下,他的气血还算稳,但仙力几近枯竭,胸口也中了好几下狠的,伤势不轻,全靠一股不屈意志硬顶。
了介虽然活着,却已奄奄一息,说不出话来了。他离开矸玮国回沙海师父身边,原想能在修行上更进一层楼,没想到竟然命丧于此。
明威口不开齿不摇舌不卷,仅以法力问道:“哪位道友设计的局啊?真是好算计!唯请一晤,让我死个明白。”
厚厚的蚊鼠蝎尸体盖在方圆百十里的地面上,腥臭的味道传播到了百里之外,空中有秃鹫正在盘旋。
沙蛛独有的“簌簌”声又从头顶传来,结网?明威叹口气,这最后一击大概过不去了。
一缕淡淡的素香气飘来,神奇的血腥味被香味吞噬,变成了浓郁至极的荤香——就像香菇之嗅变成了龙涎或者麝之香。
明威睁大眼睛,奇怪地问,“西方天帝?我修缘寺如何得罪了你,要断我传承?”
西王母的声音游离在每一沙粒之间,无远无近,无高无低,“大劫将至,你明威和尚守在沙海中,我西方弟子不得寸进,是原罪也。”
明威和尚哂道:“荒谬!你的徒弟玄机到处串联妖魔鬼怪,我看他心术不正,所以驱之而未杀之——你不谢我给脸也算了,反而来算计我?我佛门绝不会置之不理!你且等着!”
西王母道:“东海大乱,你佛门造反,哪有人还为你做主?灭佛之战即刻将至,你让我等着?左右也不过是个死!”
明威和尚不信,道:“你要谋夺修缘寺产业,独做沙蛛、沙蝎、沙鼠生意,我能理解,但佛门造反是什么鬼借口?我们反谁?”
西王母飘渺的声音道:“没空与你啰唣,这就送你归西——”
一箭从未知空间来,了介和尚和身扑上,以身挡之,血溅到了明威和尚的脸上。
明威和尚双眼喷火,开口念道,“无明思无邪,嗔怨何处解?炎狱不曾空,谁当应此劫?”
火牢笼当即从无中来,将地上尸体全部笼罩住,火焰雄雄升腾,禅唱响起。香氛被逼,不得已收束成一个光点,那是西王母的法身。
西王母法身惊叫道:“无敌焚身咒?”
明威和尚道:“吾修闭口禅已然三千年,没想到赚了天帝一个法身——算不亏吧。”
言毕西王母法身即爆成焰火,异香成了焦糊味。
重伤的明威和尚抚着正在燃烧的了介尸体,嚎啕大哭,良久,他站起身看向东海。
风橼从桌子后面抬起头,看着果果那艳丽无双的脸略有些失神。这个果果跟着曹国舅也有几百年了,娇如嫩芹,柔若春葱,果然可人。
果果的一根手指在风椽眼前晃晃,“姐?姐?你傻了吗?”然后捂着嘴笑。
风椽扔掉笔,“三大国相如今只剩我一个了,你不来帮我忙,还在捣乱——是何道理?”
果果说,“所以我来犒劳犒劳姐姐呀!你瞧——”
她从空中变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粒桃子,粉红扑扑,香气四溢。
风椽迟疑道:“我的师父蓬莱首座纲证道人曾得上仙垂青,赏下王母蟠桃会上的半粒仙桃——”
果果说:“姐姐好眼光!这就是仙桃啊。吃一粒能延年益寿,对修为提升大有裨益。”
风椽想起这个女子的本体,点头问:“城主那边——”
果果说,“自然有他的份,这是你的。”
蛛蝎鼠(下)
风椽喜道:“多谢妹妹!”她取过仙桃,吃了一口,果然仙灵气饱满,甜香异常。她不由得三口两口加快速度将仙桃吃得只剩一个核儿。
风椽脸红道:“让妹妹见笑了,这桃实在是太……”话没说完,她软倒在地,手脚酸痛,失去了控制。
果果惊叫道:“姐姐,姐姐,你——哈哈哈哈,怎么倒了呢?唉,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牌面的人物,居然有资格吃到这种仙物?我为了结出这枚果子要修行几千年呢……一次才能得个三五枚。”她伸手将风椽提起,正要走,一只大手从空气里伸出,将她脖子捏住,轻轻一转,果果碎成了几万节。
洪麒麟从虚空中出现,她低头看看果果的碎片,冷笑,“区区木妖也敢在我面前耍花样?早防备着你作妖了,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她摸着风椽的手腕略略一探,将风椽消化不了的高等级仙灵气导出体外。
风椽喘息片刻,施礼道:“多谢洪夫人救命。”
洪麒麟说,“不用谢,天下大势如此,妖与人已然开战,我矸玮国目前尚能置身事外,怕很快就要波及,难说日后了。”
风椽道:“在矸玮,没有妖与人反目的可能性!淳化城主定下的平等和律法保护了妖,也保护了人!”她毕竟是国相,说话自有底气。
洪夫人虽然是妖,却素以公平公正著称,其贤名传播到了万里之外,哪怕是朱紫国、狮驼岭都有所闻——狮驼岭小妖精们不太受妖圣待见,散入山野者有不少在考虑来矸玮生活。
洪夫人点头,正是因为淳化城主的启迪和大家的努力,人与妖平权的概念深入人心,“妖精也是命”运动早已变成了“妖与人都是命”,当然四大家族的支持也是必不可少——他们正好有平台利用这个大义来牵制城主,平分权力。
太上老君对曹佾的任命,又收淳化为徒,绝对是镇压矸玮地面的利器,方方面面都小心翼翼维持大盘。甚至有人称矸玮是“道尊垂目之地”,人妖共治之国。相比之下,国主通天碑的意见就显得没有那么有力了。
自从万寿山被平、五百年以降,来自南海的水汽得以深入内陆,粮食大丰收,森林渐盛,水草丰茂,牛羊倍增,人妖团结鼓舞向上,曹国舅治理这个蒸蒸日上的国度简直不要太顺手!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要妖有妖,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所以,了介和尚放心辞了职去修行,无痕则去云游四海拜访仙客传播律法治国理念,只留风椽在国内——却没有耽搁政事。四大家族的小辈和妖精们代代相传,共同管理,吏治也算清明,虽有龃龉,终能平息争执。几百年下来也形成了不少矸玮特色的惯例。
城主曹佾有青丘背景传开之后,大家不仅不以为耻,反觉得自家搭上了妖族的大势力,巩固了权力的平衡,简直不要太实惠!
今天果果突然出手,洪夫人果断将其斩杀,就是这个道理:任你是人还是妖,绝不允许破坏人妖团结和睦共治的大好局势!
洪麒麟救下必死的风椽,客观上加固了人妖一体的矸玮国执政基础,让矸玮更加团结稳定。
曹佾紧急召集矸玮国十六大家族和地仙中级以上的妖精们开会,将花妖残骸示众,并当众表示:无论是谁,胆敢夺权,挑动人与妖的对立,就是矸玮之敌,律法之下必诛之。为了醒目,万株残破桃枝被种在矸玮全境,以示效尤。
整个矸玮气氛开始紧张,人人小心,几百双眼睛瞪得更大,更警惕,防备着内外势力的侵袭与破坏。
天下道门三大圣地——昆仑、蓬莱、龙虎山——以昆仑为首,优秀的弟子车载斗量,为天下范式。
矸玮国相之一无痕道人是昆仑山灵元道人的弟子——灵元虽然不属昆仑四秀八奇十二隽级别的人物,但出身吕洞宾隔代亲传,是根正苗红老前辈,在派内管理内勤事务,权势通天,各个山头的大佬都要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
吕洞宾不出,昆仑已然多年没有山主,各峰首座联席会议行使着对外交际权力,协调对内关系。三十六峰有三六个首座,七十二个副峰主,一百四十四个长老,二百八十八个首座弟子,五百七十六个执钺弟子,一千一百五十二个掌旗弟子,二千三百零四个入门弟子,四千六百零八个府外弟子,九千二百十六个待定弟子。
离昆仑老远,你就能看到五颜六色的昆仑道服招摇,颜色越深地位越高——未入门的纯白,府外弟子淡绿,入门弟子淡蓝,掌旗弟子浅红,执钺弟子正绿,首座弟子正蓝,长老朱红,副峰主墨绿,首座深蓝,总理事深红。目前还没有人能着纯黑道亮相,最后一位上身纯黑道袍的还是纯阳真人岩客子吕洞宾,但他也有数千年没有露面了。
灵元道人打开了公库一一清点,三十六峰的低级弟子,淡绿淡蓝浅红,需要的固魂健体丹药所剩无几!他有些担心了,如果再不进货,小娃娃们营养要跟不上了。但是作为一个正蓝,灵元之于真正的上层话语权仅限于一句半:物资充沛,或者某某见底;另半句话则是:请长老酌情……
三十六峰首座联席会议如果同意拨款购买丹药,那么会形成决议,由某行政部朱红长老指派正蓝操作,资金由会计部深绿长老亲自拨付,同时还要接受审计部深蓝长老派人查账……
灵元的购买丹药报告送上去快半年了,这半年对墨绿或者深蓝来说也就是打个坐,炼个丹的功夫,但在灵元则是度日如年!一个主事的都找不到,半个深色长老都不见!出事了吗?没听说呀……
发不出丹药来,下面的浅色弟子会大闹大吵摔东西的!这些小祖宗都有个把颜色深、或者更深的老祖宗做后盾,呵斥都要陪笑脸,惩罚都要先打招呼。对他们有求必应谈不上,但是你不能对他们随随便便甩脸子!要不然下次不知道哪里会飞出一句两声冷箭来在三十六峰联席会议上刺你一个窟窿。
年轻弟子是昆仑的未来啊,丹药断供就是在挖昆仑的根啊!报告再没反馈下来,老子只好要自掏腰包先垫着了,丹药可真是第一要紧事啊……
无痕道人阴柔秀气,没少被同门弟子嘲笑,他在矸玮国相位子上锻炼了几百年,阳刚之气一分不见涨,而且越发地扭捏了起来。好在他在矸玮捞了不少钱,大把送礼,请客吃酒,师门内对他评价相当不错。
灵元愁眉苦脸地问无痕:“徒弟,你来啦?老家有事吗?”
无痕捂着嘴在灵元耳边说,“师父,您咋啥都不知道呢?四海龙族和天帝打起来啦!正在相持不下哪!咱们三十六个首座蜂拥而上,要从龙族手里抢夺些好东西来,难道没人通知您?”
灵元将手里一把仙芸豆往地上一掼,破口大骂,苦活累活都是老子在干,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贪不腐,怎么到了有外快的时候竟然没人想得起老子啦?怎么说我也曾是纯阳山主的三代掌旗弟子啊!气死我了。
等灵元骂得过瘾了,无痕说:“咱们一派弟子向来没有存在感,除了分配天一真水、丹药、法器时有人上门来说说话,平时鬼都找不着半个,而且咱们那么辛苦,稍微算错账了就有人喊打喊杀的……师父,咱们委屈啊!”
灵元道人都快哭了,还是徒弟懂我,不愧我平时淘换些天一真水之类的“损耗”给他外面换钱——
灵元说,“你说我们怎么办?”
神气散(上)
无痕说:“反正上面要么在斗龙,要么去劫龙库,或者声东击西,或者围点打援去了,谁有空理会咱们昆仑总库?不如咱们把库里的东西卖了,打造好兵器,也去捞龙库去!先把这地方打扫打扫,腾出地方来装战利品……”
灵元还没做过这么大事,他犹豫不决地道:“这样不好吧?万一有长老下来查库……”
无痕笑,“门一锁,谁来查个鬼库?等咱们回来了,将库里装满龙族宝贝,他们还查个屁?不得大大奖励咱们?”
灵元愁道:“这些低级货、粗浅的东西能卖给谁啊?”
无痕笑,“我矸玮包了!而且高价收购!现钱交易!师父您瞧怎么样?徒弟还能让师父吃亏?”
灵元看着无痕精明能干、干脆利落的样子,在矸玮当了几百年国相,这是出息了呀!
他心一横,“干了!上面都去偷偷摸摸捞好处去了,我下面难道傻坐着看他们大发横财?”又看着徒弟道:“你们矸玮哪里吃得下这许多东西?”
无痕说:“自从东海开打,无数的妖精和修仙者涌入了矸玮,转去南海捞金……弟子本来在外拜山,早听说那些外地佬手里大把大把的钱财,在矸玮摆阔气。”
灵元嘲讽地问,“你矸玮凭什么稳得住这盘子?曹佾?半人半狐又是个嘛玩意儿?”
无痕的表情很奇怪,“您可能还记得我矸玮有个三日城主吧?”
灵元说:“天下闻名啊!嵊蓝和淳化的事儿谁不知道?走到哪儿都有人议论,耳朵都起茧子了。”
无痕说:“我们实行妖、人平权,律法治国,又得到了道尊和通天碑的首肯,风调雨顺,妖丁兴旺,年年大丰收——事实上矸玮城已经扩大了三十多倍,人丁妖精数量增长百倍,国库丰盈。”
灵元心不在焉地说:“果然了不起。”
无痕说:“矸玮之富尚不为外人所知,但天下大乱,我们虽富,却武力不足,必须要有自保手段。”
灵元问:“这库里的东西都是固本培元的药物、基础版武器、低级法器——能派什么大用场?”
无痕说:“越是低端的越是用的人多!发下去全民皆兵嘛……徒弟主要还是看师父忙得焦头烂额,还要自掏腰包给公中填窟窿……得让钱流动起来啊!——东海妖仙开打,南海、西海、北海空虚,师父,好机会啊!咱们合作捞一把,让强者他们恒强去吧,我弱者也能有点积蓄了嘛。”
灵元看着无痕,还全民皆兵呢,人人武器在手不打出狗脑子来?他又转念,一字一句地说,“万一龙族势大,咱们被消灭了呢?”
无痕冷笑道:“咱们死后,管他洪水滔天?师父如果担心实力不够,徒弟给您弄人去……”
大雪峰总掌旗幽冥尊者身高一丈,面色苍白,吊脚眉悬胆鼻,嘴唇薄如片纸,下巴又长又方,长须如火。此人目光阴森,大概是总和鬼物交往的原因,呼吸不闻,热气全无,整个人就像一枚石像。
大雪峰左副原本是绰号冥王的师弟,结果因徒弟不争气,和矸玮起了龃龉,把命给断送了。传信来的是明威和尚的徒弟了介和尚,即使是幽冥尊者也不好迁怒于他。等听明白了狐三三是见证人,杀人者是仙器九龙神火鼎里螭吻之魂,幽冥天尊只好按下去报复的念头。又听说太上老君在给曹佾做背书,淳化更是成了道尊弟子,幽冥尊者无话可说——他虽号称是地仙巅峰,其实还差些意思,全靠防不胜防的鬼蜮伎俩撑场面,哪敢去招惹青丘?天上人物更别说了,道尊的名讳连提都不敢提。
矸玮、曹佾、淳化,嵊蓝!
我诅咒你们!
随着仙人和妖族之战牵涉日广,听说海族死亡数量极大,大雪峰在幽冥深处修炼的弟子能成万成万地收魂,让幽冥尊者欣喜不已。
忽然来报,无痕道人求见,幽冥尊者一愣。
召见,行礼,喝茶之后,无痕说,“弟子请师伯安?”大雪峰也是昆仑一脉,只是借亡灵修行,有些不合主流,但是和其他昆仑弟子都是一家人称呼。
幽冥尊者严格来说是深绿弟子,所以他的道袍是墨绿色底,挂着骷髅饰品,格外鬼气森森。吕洞宾最不喜欢他们一脉,所以他们脱离了主峰在外打拼,成了昆仑外围门派。
他微笑着说,“无痕啊,多年不见了,你师父万安?”
无痕答曰师尊安,又谢过幽冥尊者见询,道:“师伯当真坐得稳当,人家都在大发横财,盆满钵满,您倒好,举峰上下,视宝贝如粪土……”
幽冥打断他,“臭猴儿,敢来撩拨我?打量冥王去后没人治得了你了?”
无痕沉痛悼念过冥王师叔后说,“东海上空天帝和龙王打得不可开交,虾兵蟹将死伤无量,南西北龙库空虚,您瞧……”
幽冥尊者心里一动。
无痕说:“我师父灵元道人现已准备降趾矸玮,召集有识之士、虎狼之兵去南海看看,直捣龙宫。师叔有意否?”
幽冥尊者沉思道:“可是咱们现在去抢东西……趁火打劫说出去也不好听呀。”
无痕从手里摸出个东西来,“师伯请看——”
幽冥尊者一抬手,隔着十丈将那东西提在指尖:“竟然是蟠桃叶?你怎么会有这玩意儿?这是隔绝神魂探视的好东西啊。”
无痕痛心疾首地说:“师伯啊,您咋啥都不知道呢?天宫倾颓,蟠桃园四散,仙桃树被大能抢夺分配光了——连我都捞了几片叶子,您倒好……”
幽冥尊者大怒,胸膛起伏有了雷声。
无痕说:“咱们去龙宫就是替天行道!有啥好顾忌的?平素里咱们有捞过好处吗?倒要协调黄泉秩序,将恶鬼调教好了放归轮回,咱们说过什么委屈的话吗?他上层吃掉了肉,咱们喝点汤又怎么了呢?难道咱们只能干苦活累活,不该得点儿吗?”
幽冥尊者拍案而起,道:“你先歇息,我们明日回昆仑,我要见见你师父!”
大雪峰地处高山峻岭,偏僻而苦寒,却也是有生发的!这里出产一种仙药,针叶雪莲,能治妇科隐疾。
除了收敛魂魄之外,大雪峰低级弟子就守着这针叶雪莲过日子。他们得两两一组,在芒芒雪原荒漠中搜寻,细心地割花留茎,千万不能伤了根叶,及时处理了花朵后,再从药商手里换取粮食。这个过程中意外之多,数不胜数:熊豹袭击啦,雪崩啦,落入深洞啦,低温冻死啦,鬼窟遇险啦,妖兽袭击啦,毒蛇毒蝎啦。所以日子过得极其谨慎,修士们性格也就变得极其冷厉。
神气散(下)
这个门派格局有些小,爱财货多过爱生命。幸好大家互助互帮,团结异常,否则这一脉活不过三代。
大雪峰里还有两种罕见的妖兽——雪兔和灵猫,漂亮异常,精灵古怪,是仙姑、道姑、尼姑解闷排忧的良伴。尤其是灵猫,驱恶鬼,除鼠患,撵雀鸟,能大大地拯救粮食,极其昂贵。只是这雪兔、灵猫难捉,取得幼仔只能靠运气,所以大雪峰一脉虽然不富贵,却也饿不死。
为了生存,大雪峰收徒弟就不太讲究,来者不拒。这些人做事蛮横,一言不合就威胁要“放逐”别人亲戚的灵魂到地狱炼狱,所以虽然这些道人本事不高,平素在江湖上行走却也不太吃亏——“鬼见愁”之外号是代代相传的。
幽冥尊者和师弟们感情深厚,最是护短。他一想到要去昆仑老家和讨厌的矸玮谈合作,心里很有些不舒服。但是打劫龙宫这种事,不抱团结社,谁敢单独贸然动手?南海贝姥死了,就没其他镇海大妖了?
是以幽冥想了一夜,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要不是大雪峰有驱鬼绝招,能与诸贤互补,无痕道人根本不可能万里迢迢跑来苦口婆心地相邀入伙。但万一碰到淳化怎么办?
“也罢,”幽冥大度地对自己说,“逝者已矣,当为活人计,向前看吧。只要淳化嵊蓝不出现,我就饶了他们的狗命!”心里却寻思,等嵊蓝淳化从天庭回来,我要不要寻仇呢?听说人家连玉皇大帝都不怕,当众打脸王母娘娘,早先喝光了天仙血而不死,提升了一万四千个妖王修为,得鸿钧道人遗宝,乌巢和尚亲自接见,天帝出手都没灭了他们,还把一个女儿损失了,身边还高手如云……我算老几?
二郎神杨戬一直有些可怜他的第十代哮天犬:这狗仔子从小体弱,叫都叫不响!在一大群兄弟姐妹里抢吃的,也抢不饱肚子,打架自然也打不赢。泡妹也无雌狗理会,但它却是唯一能跟上杨戬的步伐,适应他的招式,并给敌人意料之外的袭击的聪明豆豆。
三尖两刃刀并不是容易使用的武器!首先左手右手分工之下,三尖的招式力道就有三种变化!合击顺利时,哪怕是戟的威势也远远不如。但是被人破了三尖合击的话,就必须要哮天犬跟上,配合攻击,弥补漏洞。所以每一代哮天犬的去世总会给杨戬的战斗力带来巨大的损失。
不仅狗脑子必须要灵,如果妖力跟不上的话,这狗就很容易成为对手进攻的重点。这就是为什么杨戬对玉帝屡次三番听调不听宣的原因——狗的战力跟不上是要命的!
还好老哮天犬子女无穷,挑选新一代狗王的余地很大,好好训练、吸收金丹而不爆体或疯狂的话,还是很能打的。就是活不长。
杨戬虽然不领官职杂务,但是玉帝王母给的东西可不少!尤其是玉帝舅舅经常送些精品过来助自己渡劫用,但突破天仙桎梏的路线到底在哪里呢?连师父也说不清!因为每个人都自有修行路线、心薮秘密,旁人哪能尽知置喙?
前日玉帝发来消息,说下界动荡,龙族造反,要杨戬做好出马平叛的准备,杨戬当时就笑喷了。龙族?太可笑了!就凭我的战斗力,哪条龙能跟我大战三十回合?
梅山六兄弟已经转生,杨戬目前手下有新一代七十二洞主,都是地仙中级,能打耐操的硬汉子,是为玉帝保驾护航的中坚力量!我们出马,哪有过不去的坎?小小的龙族……
哈哈低笑声中,一道闪电落入杨戬手中,他单手持刃,耍了个花招。哮天犬也假模假式地扑击了一圈,一人一狗默契地同时跳出战圈。
杨戬点点头,赏了一根天虎骨给他的狗,然后低头去看那闪电信息。随即他脸色大坏,“释马龙出手?灭杀黎山老母、轩辕两大天帝?”
糟糕了!虽然十大天帝只是初级天仙,但败仗易打,要死却是很难的!小白龙这个前代天才,龙族之光——当年他眼见要被玉帝逼死了,被观音捡漏,就顺势逃入佛门,甘愿为唐僧马牛……隐忍如此之深,可见其城府!这家伙居然能杀掉两大天帝!?这也太可怕了吧?佛门放这个人出来……是什么意思?
七十二洞主演练战阵的呼喝从远处传来,杨戬想,我手下三万天兵,摆下戳仙大阵围攻他的话,有几分胜算?
很难说!我可没本事一次干掉两个天帝!抵挡一个都难!龙族敢造反,还真有底气啊!道尊陨落后,大概能稳赢释马龙的只有少数星官和天帝天尊了吧?
可惜哪咤也去了。
不行!
我要去寻师父玉鼎真人,借斩仙剑护身,否则心里不踏实。
杨戬摇身一变,化作灌江口常见的鹞鹰,冲天而起。他飞到天空,正要直奔玉泉山金霞洞而去,忽然一束寒气向他刺来。
杨戬躲闪不及,只好用尾羽挡了一挡,保命三羽脱落了最后一根,身体近乎裸奔了。杨戬大怒,恢复了真身,三尖两刃刀舞了个刀花,“何人偷袭本尊?”
一根无形之针兜头又来,杨戬不敢怠慢,轻松闪开,怒道:“孙悟空?你疯了?敢来招惹我?”
一个矮小的毛和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渐渐显形。他似乎穿梭在茫茫空间之河,找不到渡口,近身不得也不肯离去。
杨戬的身形也微妙起来,二人在无尽虚空中追逐嬉戏,针与刃就像两只鸟,你进我退,你疲我追,不分上下。
周旋了几千个回合后,杨戬收刃于背问,“何以至此?”
孙悟空右手指了指心,又指了指杨戬,然后看看天,看看地。
杨戬怒道:“故弄玄虚!我倒要看看你下场如何!”
孙悟空遥遥一礼,袈裟一摆,溶化到了空间波动之中。
这场仙佛大战,无声无息,举世不觉。仙人的死生与凡人有何关系?知道胜败了又能怎样?灌江口永远水波不兴,长江照常缓缓地向下游流去。
七十二洞主结阵赶来,而哮天犬却只站在山巅,遥遥看着杨戬,口中“呜呜”低吼。
不等七十二洞主接近,杨戬的三尖两刃刀碎成三千片,散落人间。他本人叹息一声,轰然裂开,化作天地灵雨,随风飘去。一道生魂飘飘荡荡向十三层天鬼城走去,在天地灵气磋磨下渐渐化为虚无。
鬼城已毁,没有地方收容这颗高端魂魄了!
二郎神,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