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坏消息
不管真假与否,总之离开了福龙寺,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由于少林寺和福龙寺相去不远,他们一行人不必赶漫漫长路,大半天的功夫,便回到了少林寺。
只是,刚下了马车,才打算走回寝室里去,许麟宴便被自己的两名小弟弟给找上来了。
“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绝对想不到,我们发现了什么……”苗正天猛地一冲上来,抓着许麟宴的衣裳就开始大声嚎叫了起来。
瞿镇的脸色亦是十分的凝重急切,一见许麟宴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忙说了起来:
“大事不好了,开封出大事了,我们现在可怎么办呀?”
“你们有话慢慢来,究竟有什么坏消息?”许麟宴剑眉一皱,刚回到寺里的安稳感觉霎时间烟消云散了。
经过这两小弟七嘴八舌的解释,许麟宴很快便知道了前因后果——
原来,这两小毛娃在长老们离开之后,果真没人管了。
整个少林寺,就只有一位龙川长老镇守,根本看顾不过来,他们的那点处罚,直接被他们撂担子不干了。
龙川长老也没空计较这些,他们趁此机会,就偷溜出寺,在外浪了起来,一直没回少林寺。
他们无非就是按照原定计划,溜到开封县城里去了。
只有在那里,他们才能享受到众多的美味。
更不用说,那里也是瞿镇的大本营,找上瞿府,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应有尽有?
结果,往瞿府跑了之后,他们便发现,整个瞿府都陷入了低迷的气氛当中。
尤其是一家之主瞿青,甚至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了,整天泡在医庐里,吃喝都不得劲。
瞿镇还以为自己老爹不行了,吓得他父慈子孝的要赶去医庐奔丧。
没曾想,却是医庐出现了怪病,传染性极强,不消三五天,就能让一个人极尽痛苦的死去。
尽管瞿青和医庐里的大夫耗尽心神,绞尽脑汁,都无法找出有效控制病情的方法,这让每个人心中都抹上了一层灰暗的低落情绪。
郁郁寡欢……
“大哥,如今我阿姐精神不济,迟迟找不出缘由,斋里情况愈发不妙,病人越来越多,我实在是想不出法子了,我对医术,那是一窍不通啊,连帮忙都无从下手,这该如何是好呀?”
瞿镇抓着许麟宴的手,垮着一张脸一个劲儿的哭诉了起来。
其实,也并不指望同是弟子的许麟宴能有什么好办法,想必他也不会医术,但就是无从发泄,郁结在心头,日益烦躁。
一见许麟宴,仿佛找到了心灵支柱,压力一下子就宣泄了出来。
说到底他鬼点子再多,再八面玲珑,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面对这情况慌了神是极为正常的。
既害怕亲爱的阿姐被难以入眠的怪病拖死,也担心自己的老爹染上这种可怕的瘟疫,不仅保不住那些越来越多的病人,还把自己给连累了进去……
但是,瞿镇又不能昧着良心让瞿青放弃这些病人,明哲保身。
毕竟,“慈乐斋大善人”这个名号,也被他拿出来炫耀了不少次。
没道理,有好处的时候,他打着这个旗号炫爹,出了问题,就让老爹冷眼旁观吧?
先不说自己的良心不允许,就连瞿青听到了这些话,都会狠狠地责备于他。
左右为难,瞿镇这些日子慌得没了神儿。
本身出寺下山就是为了享尽美食,出了这事儿,别说是美食了,寝食不安,如今连青菜豆腐都难以咽下。
“我爹说这是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十分严重难缠,他也没有法子,只能尽力而为。但是……但是他会不会有事啊?”
不知道什么时候,瞿镇已经低下了头。
只是,一滴滴泪珠快速坠落,打在石板之上,四溅开来,可见他如今的情绪十分不稳。
有多心慌意乱,无所适从……
一听这些情况,许麟宴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眸光凝重无比。
“瘟疫?现在病人大概有多少?治得过来吗?”他急忙问道。
“我下山时,病人只有两百多,等我昨儿个回来时,病人已经上千个了,我也不知道治不治得过来,这不还没找到药方子么……”瞿镇抹着眼泪,一边打着嗝,一边吸着鼻子说道。
配上他肉乎乎的稚嫩脸庞,这反差着实让人生怜。
“对啊大哥,我们昨儿个也担心要不要回来,生怕身上可能带着病连累了大家,可是收到消息,你们快要回来了,我们也不敢在外耽误。”苗正天在一旁拼命的点头。
许麟宴拍了拍两人的肩头,说道:“这件事十分紧急,我们得尽快禀报给三藏方丈,请他拿个主意。”
想到开封的救星三藏方丈,许麟宴赶紧带着俩人找了过去。
连自己的包袱都没来得及放回寝室里去。
“对对对,看我都急昏了头,这种事情,是该让三藏方丈作主。”苗正天懊恼的拍了一下额头。
瞿镇也边抹着眼泪,吸着鼻子说道:“我听说,府尹大人也差人过来寻了几次,但听闻三藏方丈和长老们都不在了,等不到来信,便作罢了。”
许麟宴也不意外。
按照府尹的做法惯例,不来找三藏方丈帮忙,那才是奇哉怪也。
有时候许麟宴都觉得,还不如让三藏方丈做这个府尹,反正有什么难题,找他就准儿没错了。
“这个瘟疫只有开封出现了吗?其他地方有没有呢?”
半路上,许麟宴还问道。
“我听赶回来的何府人说,他们家乡那边也有,所以他们才提早启程回来了,没想到一路上见了不少,回到开封还有。”瞿镇说道。
毕竟瞿府和何府是世交,有着医药买卖的合作关系,瞿镇在那儿也是能说上话的。
“看来,天下要大乱了。”许麟宴摇头叹息道。
不用多想,那绝对是全国各地都被瘟疫肆虐起来了。
得知了这场棘手的瘟疫,许麟宴顿时想起了重生之前,那时候也有一场持续了两三年的传染病症……
一直到他穿越了,还没结束呢!
依旧在世界各地兴风作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047 作祟者
由于每次在这里发生的坏事,几乎都是人为,并不是意外。
所以,关于此次的瘟疫,许麟宴便有充足的理由怀疑,这并不是一场普通、自然产生的瘟疫,而是有东西在作祟。
黑狐王说不定是幕后黑手。
毕竟他想要统治天下,让天下人再也无法和自己作对,为此,他不惜牺牲全天下人的性命。
所以,为了杀掉所有与自己作对的敌人,黑狐王肯定不在乎旁人的小命。
旁人的性命,于他而言,犹如草芥。
他本身就是这样一个残忍暴戾的冷血恶魔。
另一方面,许麟宴也觉得,说不定亦是那些妖怪异兽所为,他们的各种特质,那真是五花八门,出现什么状况都不奇怪。
一旦不是自然因素,而是人为作祟的话,那普通的医者便派不上多少用场了。
饶是瞿青医术再高明,恐怕也只能望洋兴叹。
因为,这一场病,治标不治本,只有彻底根除了作祟的源头,才能一劳永逸。
因而,许麟宴立马带着两人去找三藏方丈。
他的实力现在还不到家,由三藏方丈出面,才能得到最大的官府支持。
想必,以三藏方丈忧国忧民的慈悲之心,也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哪怕丢掉自己的性命……
只是,当许麟宴三人找上三藏方丈时,竟然发现开封府的侍卫们已经找上门来了。
应该是早就盯上了他们回程的时间,一收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屁颠屁颠的赶过来了,生怕耽误了一丁点时间。
“你们是说,开封府出现了大型瘟疫?患病者上千人之多?”
三藏方丈刚回来,凳子上屁股还没坐热,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茶缓缓气,结果听到这个消息,就愣是诧异的站起身来,桌椅都随之嘭噔的震动了起来。
“正是,三藏方丈,您可得帮帮我们,府尹大人为此都操碎了心,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康适副统领朝三藏方丈连连拱手,一脸急切的叹气道。
三藏方丈连忙披上袈裟,边走边皱眉问道:“为何不第一时间来通知我呢?”
康适跟随在侧,无奈的说道:“因为府尹大人说了,无遮大会是你们出家之人极为重要的集会,绝不能耽误了。打扰到三藏方丈您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哪儿能为了这些而阻碍了你们大事的进行呢?”
闻言,三藏方丈白眉紧蹙,憋住了一口气才没怒骂出声。
相比于那些有的没的,人命关天,那些算得上什么?
但府尹等人也是一片好意,他总不能为此责备他们。
只是,这确实是不知轻重的表现啊!
无遮大会再重要,能有人命重要?
这瘟疫一旦传染出去,死伤的可不是那零丁几个人,舍大取小,属实为不该呀!
“人命关天,以后发生这类的事情,不管我这边的情况有多重要,都可以随意来找,贫僧自然会两相取舍。”三藏方丈只好沉声说道。
康适瞥了一眼三藏方丈沉重的神色,知晓他们这种做法惹他老人家不高兴了,连忙拱手应是。
只是,他家府尹大人还说了,这等事情本就不是三藏方丈的本职,他们没能自己管理好开封府,已是失职,遇上这类事件,哪儿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影响了三藏方丈的正常行动呢?
无遮大会的重要性,府尹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若是普通事情,他肯定不会犹豫,但两件大事撞到了一起,府尹就拿不定主意了。
三藏方丈帮他们已经太多,总不能像白眼狼一样,因为别人帮的多了,就不知感恩,得寸进尺,因而府尹才犹豫再三,阻止了众人去请。
“三藏方丈,我等来此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见这情形,许麟宴立刻拉着瞿镇和苗正天俩人走上前去。
“哦?你们怎么知道的?”三藏方丈纳闷的看了过去。
要知道,开封那边的事情,还没影响到少林寺。
照理说,许麟宴也才和他们刚回来,那么,也就是说,他身边的两个弟子,才是知晓一切的根源。
许麟宴执手回道:“容弟子详禀,我身边的这位瞿镇师弟是开封慈乐斋的少公子,发生了这场瘟疫,瞿老爷发来书信,让他多加注意,因而刚收到消息,弟子便带着他们来禀告方丈您了。”
闻言,瞿镇黯淡不安的双眼顿时一亮。
除了担忧家人和瘟疫的情况,再者也是害怕报告了这件事,就等于把自己落跑出寺,违反寺规的事情曝光出去了。
被三藏方丈知晓,数罪并罚怎么办?
没曾想,许麟宴竟想出了这个借口来替他掩盖……
瞿镇一听,心中豁然开朗,瞬间舒服了。
大哥就是大哥,年长几岁可不是虚长的,脑袋瓜子转得就是比他快多了。
“是吗?我好像也有这个印象。”三藏方丈定睛看了一眼瞿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毕竟发生这类生死攸关的大事,身处医庐之中,知晓全貌的瞿青老爷生怕自己孩儿出事,发来信件问候交代一声,合情合理。
因而,三藏方丈并未怀疑。
就算有所疑虑,此时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多加思索。
“三藏方丈,您现在就要去开封府吗?能让弟子一同前往吗?”瞿镇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此次瘟疫来势汹汹,暂时无药可治,凶险至极,你们年纪尚小,还是待在寺里,等候佳音吧!”三藏方丈皱眉阻止了。
不过,他倒是说得信心十足。
静候佳音!
这不就是认为这件事情能妥善的处置好吗?
三藏方丈对医理不甚了了,能让他有这么大的信心,恐怕连他都怀疑,这次瘟疫的内幕,并不简单。
恐怕也是有人作祟了……
只要不是正常爆发的瘟疫,有罪魁祸首,就一切都好说。
先不管能不能治好,把作祟者抓住,大局可定。
关于作祟者的身份,三藏方丈才刚刚收到消息,还没理清头绪。
但只要到达了开封府,查探明白,自然能找到着手机会。
“让文道长老等人跟我一起走。”三藏方丈吩咐身边的小沙弥,挥手让他去传信了。
048 两个极端
几位少林寺长老各有所长。
文道长老尽管整个人疯疯癫癫的,看起来极为不靠谱,但他的医理程度还不错。
至少,有一次发生了灾祸,他在试药时,发现了那副药方子是用来生发的。
还别说,生发效果杠杠的。
这让屏幕前观看的许麟宴,当时便觉得如果把这药方子拿到现代社会来,岂不是发了,人间处处是天堂?
生发,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时代不同,压力也有所不同。
现代社会上,行人不能输在斑马线上,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学生不能输在分数线上,村姑不能输在针线上,女人不能输在曲线上,男人不能输在事业线上……
这些,妥妥的都是压力!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职业,比如程序员;一些特殊专长,譬如理科尖子生等等,谁没有保持发量的危机感呢?
有了这等生发神药,钱财这些东西,都是小问题……
想到这里,倒是提醒了许麟宴,要不是事况紧急,他都想当场跑去找文道长老,好好向他讨教一番医理知识了。
不为别的,纯粹是他有着一颗勇攀高峰的学习精神……
“记得,让他们赶紧到寺门集合,我们要尽快赶往开封府,不得有误。”三藏方丈仔细的交代了一番,生怕小沙弥传错了话,耽误了时辰。
“是,三藏方丈。”小沙弥赶紧应是,匆匆离开。
“三藏方丈,我们走。”康适伸出右手做出迎请的姿势,礼貌的请三藏方丈先行一步。
这才是有求于人的姿态。
不谦逊一点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己是贵人,而不是来求人的呢!
这一点,不光是康适,就连开封府尹都十分拎得清。
“三藏方丈,弟子请求一同前去。”
见自己被拒绝了,瞿镇不甘心被忽视,连忙跑上前去,拦住了去路,苦苦央求道。
“你去做什么?这般危险,还不如待在寺里稳妥一些,相信你爹瞿老爷也不愿意你去涉险的。”三藏方丈板着脸,沉声训诫。
换了他平时的为人,平易近人,和蔼可亲,断不会对弟子如此严苛,连口吻都带着教训的意味。
但是事态严重,他断然由不得弟子胡闹。
“我……”
瞿镇不服,正要开口再道,却被许麟宴一手扯了一下阔袖,制止住了。
随即,许麟宴拱手说道:“三藏方丈,正是瞿镇乃慈乐斋少东家,他自幼熟读医术,在医理上天赋极高,水平并不比外头的郎中差,他此次正是回去支援百姓的。”
闻言,三藏方丈微微蹙眉。
毕竟,在还未找到发病根源,搞清楚是否人为之前,患病百姓的治疗,始终都是一个问题。
此时此刻,医者越多,情况越佳,保障越足。
因此,三藏方丈有所犹豫了,但瞿镇的年轻,还是让他顾虑有加。
他们这些老骨头便也罢了,若是连累了如此年轻的孩子,他又何辜?
这种祸事,非得扯上这些可怜的孩子们吗?
他们作为大人,师者,医者,本该一力承担才是,怎可将责任分给孩子呢?
见此,许麟宴适时又道:“三藏方丈有所不知,这也是瞿老爷的意思,他差遣来的下人交代,瞿老爷让瞿镇回去拯救苍生,顺便历练一番。”
“方丈可细想,瞿老爷作为开封的大善人,他的儿子,又怎可置身事外呢?以瞿老爷圣洁如梅的品行,绝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在面临危险之时,做个缩头乌龟的。”
这一番话,倒是把三藏方丈给说动了。
他单是想到了瞿镇的年纪轻轻,却没想过他的身家背景。
瞿青是何等人也?
人品高雅,大公无私,心怀苍生,爱怜百姓,其慈乐斋多次为百姓义诊,遇穷人付不起药钱,还主动赠药。
他想要以此锻炼自己孩儿的心性和能力,实属正常。
倒是他,想得略显狭隘了……
“我不如瞿老爷,忽略了这一层。麟宴,你说得对,既然这是瞿老爷所请,必不能阻碍了。”
三藏方丈摇了摇头,随即对瞿镇柔和的笑了笑。
“瞿镇,此番你便跟着我们下山吧!不过,在大疫面前,还得小心为上才是,救人要紧,可切莫伤了自己的身子。”
瞿镇闻言大喜,赶紧双手合十道:“多谢三藏方丈成全,我一定会努力小心的。”
“那好,我们赶紧上路。”
三藏方丈手一扬,袈裟轻甩,人便率先走了出去。
半路上,他还侧头对瞿镇说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对药理有如此深的造诣,实属难得,修炼一事上也是不俗,天赋不错。”
对医理和修炼都有上佳的天赋,这确实是人才。
只是,这一番话,倒是把瞿镇说得满脸通红,急忙羞臊的说道:“哪里哪里,三藏方丈过奖了。”
其实,他哪里懂什么医理药理……
他生在医药世家,他的阿姐瞿黎不仅聪明机智,对算数极为擅长,因此才有了管账的权利。
但是,不仅如此,瞿黎亦是对医术颇有天赋,已经成为了瞿青内定的继承人了。
虽说这年头女子地位不如男,可放着如此优秀的后代不教,属实是暴殄天物,浪费人才了。
瞿青再看自己的儿子。
对医理药理一窍不通,不管教了多少遍,一准儿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同一种药材,考验他在几种相近的药物之中挑选出来,他没一次选对。
原先,瞿青还以为瞿镇是故意为之,装傻充愣。
结果认真试探了许多遍,瞿青最终还是认命了。
这是真傻,真没天赋,完全不是故意拧着干,只是瞿镇在医理上的运气,就是这么凄惨,连随机挑选都没有一次是正确的。
甚至连熟能生巧都做不到……
相较于他的阿姐瞿黎,瞿镇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瞿黎对算数和医理有多擅长,瞿镇就有多笨拙,愚不可及。
因而,瞿青才会完全放弃儿子瞿镇,转而训练自己的优秀女儿。
瞿青想好了,以后直接招赘,这样就能将继承人留在自己府中了。
至于瞿镇,该去哪儿去哪儿,反正他不想管了。
049 一家人观念
瞿镇的天赋,可以说完全点在了莫名其妙的地方上。
尤其他套近乎,和人拉关系的油腻功夫上,可以说是杠杠的。
相比于这些,可能修炼习武是他唯一看过眼的正向的天赋,其余的……嗯,只能说懂的都懂……
幸好他有个优秀的好阿姐!
否则若他是个独子,无论他对于药理医理天赋有多差,恐怕都得埋着头苦闷的学下去。
毕竟瞿家是医药世家,医术方面那是一脉相承的,绝对不传外人,连徒弟都不会轻易收下。
如果只有瞿镇这一个儿子,瞿青也只能把希望寄于他一人身上了。
否则,哪儿能有他现在上少林寺学武的机会!
他能得此机缘,也是自家阿姐瞿黎被内定成了继承人,不需要折磨他了,可以让他放飞理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方能得偿所愿。
所以,瞿镇对姐姐瞿黎那是百般的感激,口口声声阿姐就是自己的恩人。
上山学武后,就老是叨叨着等学有所成,万一谁敢欺负他的阿姐,他就找谁麻烦,看对方还敢不敢这么横……
尤其是阿姐未来的婚事,瞿镇更是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可得好好考验自己的未来姐夫。
当时听到这话,许麟宴都开始为横公鱼感到心酸了。
小舅子天生和姐夫妹夫不对头,面对对方找茬,又不敢还击,毕竟自己还得娶心爱的姑娘,这不就是被闭环折磨了吗?
横公鱼饶是再为厉害,恐怕也不敢跟瞿镇还手吧?
可以说,虽是出身医药世家,可瞿镇对这次的大疫,那是连帮忙处理药材、熬药都做不到。
因为他压根儿不会。
所以,哪儿来的瞿青让他趁此机会好好历练,医术天赋极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都是许麟宴忽悠出来的。
反正只要出了这寺门,懂不懂医理什么的,三藏方丈忙着去查明真相,还会顾得着这个?
可是这会儿,三藏方丈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受骗了,瞿镇的脸红被他看成了谦虚。
“此次好好加油,百姓们的安危,就系于我们身上。”
说着,三藏方丈还拍了拍瞿镇的肩膀,鼓励了他一番。
瞿镇默默的支支吾吾一声,微垂着头,一副年纪小羞怯的模样,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这次出行,因为情况危急,并没有准备马车。
等出了寺门,那儿已经有好几匹被弟子们牵出来的骏马,等会儿一路奔袭赶去。
尽管刚从福龙寺赶路回来,已然是风尘仆仆,可人命关天,多耽误一会儿,可能就会多牺牲一个病人,大伙儿也顾不上自身的疲累了。
“三藏方丈,人都到齐了,可以起行了。”
文道长老等人也刚好赶至,到了便立刻说道。
这个不太正常的长老,在面对大是大非,大灾大难面前,此刻倒显得严肃极了。
丝毫看不出他疯癫且间歇性失忆的老毛病。
三藏方丈翻身上马,临行前还吩咐了守门的弟子一声:“开封情况危急,人员肯定不够,我等先行一步,你交代一声,部署一些弟子前来协助维护秩序,帮助百姓渡过此劫。”
简单来说,就是武装一个志愿者队伍出来,支援开封。
“是,三藏方丈。”守门弟子拱手大声应道。
目送三藏方丈率先骑马离去,瞿镇也连忙爬上马背,正要拉着缰绳,吆喝一声,准备起行时,忽然,身后便一股重量压了过来。
瞿镇大吃一惊,顿时回头望去。
只见许麟宴竟然坐在了自己的身后,再眨了一下眼,许麟宴的肩膀后方,莫名其妙又蹦出了一颗大脑袋。
俨然就是自己的另一个小伙伴——苗正天!
“你们……”瞿镇纳闷不已的张了张口。
许麟宴飞了他一记白眼,说道:“还等什么?赶紧驾马赶路吧!”
“你们也要跟过去吗?”瞿镇挠着头,傻乎乎的问道。
“我们俩都坐上来了,你说呢?”苗正天凑上一颗脑袋,贱兮兮的嘿嘿一笑。
先不管瘟疫有多严重,小伙伴们都走了,苗正天肯定也得跟去啊!
一个人待在寺里有什么意思……
瞿镇皱眉道:“可是我爹说,这瘟疫十分厉害,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丢了小命,你们还是不要去了,等消息就好。”
“那你不是也去吗?”苗正天问道。
瞿镇抬头挺胸,朗声说道:“我爹是慈乐斋大善人,我作为他的儿子,怎可丢了他的脸面。就算我不懂医理,那我就去帮忙生火,搬东西,总有我能做的事情。”
闻言,不说苗正天被惊呆了,就连许麟宴都忍不住深深看了一脸大义凛然的瞿镇一眼。
人虽小,还滑里滑头的,但这思想觉悟,可没有半点儿毛病。
紧接着,瞿镇又不禁低声嘟哝了起来:“更何况,我爹和阿姐都在那里帮忙,万一他们出事了怎么办?他们肯定会为了照顾病人顾不了自个儿身子的,我得看着点儿。”
“就算是出事了,我们全家人也得在一块儿才行。”
简而言之,瞿镇就是害怕自己的老爹和姐姐一不小心,没注意到防护问题着了道儿,自己得去那里多留个心眼儿。
尽管瞿青也有一门侧室,瞿镇也是侧室所出,只是个庶子,而瞿黎却是嫡女。
可瞿府一家和乐融融,当家主母和侧夫人相处得也十分和睦,瞿黎和瞿镇虽不是一母所出,可感情却是极好。
至少比那些高门大户,同母所出,却互相争斗陷害的兄弟姐妹好多了……
可能是瞿青看似温润儒雅,没有什么大脾气,治理家庭却十分有手段的原因吧,这些年来都没发生过大问题。
“一家人”的观念,在瞿府人心中是十分重要的。
因而,就算此次发生天灾人祸,瞿镇也不愿置身事外,只为了自己的安全。
死也要和自己的家人死在一块儿……
注意到这一点,许麟宴心中有所震撼了。
他一直和这两人走得近一些,完全是他们两个小的硬是凑上来套近乎的原因,并未交心。
毕竟对于他来说,他们年纪太小了,没有共同语言。
可看到瞿镇的表现,许麟宴微微一笑。
好人!
也是好兄弟啊……
050 找到知己了
有些人,虽然年纪小,但他们坚持的信念,比许多所谓的成年人要积极正向得多。
可能有一些人会觉得傻,出了事至少保留一支香火等等……
可说得再多,也比某些自认懂得权衡利弊的人好多了,最起码,做了这个决定,晚上能睡个安稳觉,对得起上天。
不会终日活在内疚自责当中,郁郁一生……
“你赶紧拉缰绳快启程吧,三藏方丈都走了一段距离了,可不能掉队啊!”苗正天连忙拍拍瞿镇的肩膀,催促了起来。
闻言,瞿镇惊讶不已的瞪着他们。
“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们还敢去?正天,你跟我在开封都见识过了,这瘟疫真的很棘手,我爹都说现在没把握治好。”
“我知道啊!”苗正天理所当然的扬眉,“可是,我也是开封人士,得回去看看我的家人,我也不想和他们在这时候分开。”
瞧瞿镇这话说的,仿佛他是孤儿一样。
刚想到这里,苗正天忽然神色一顿,眼神古怪又心虚的瞟了自己前方的许麟宴一眼。
貌似……据他的了解,大哥好像真的是名孤儿。
家里人都去世了,因而没办法了,才上的少林寺……
大哥,我可没有骂你是孤儿的意思……
苗正天在心里头默默的辩解着。
“好了,我们心里都有数,开封经此磨难,作为开封人士,回去支援义不容辞。”
许麟宴正色道。
“你没瞧见三藏方丈刚才都吩咐了,要组织寺里的弟子前去帮忙吗?不管是作为开封本土人,亦或是少林弟子,我们都责无旁贷,此时此刻也只不过是先行一步罢了。”
瞿镇被许麟宴的这一番话给说服到了。
不过,支援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可真要下定决心,最起码也得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觉悟。
瞿镇自己知道自己事。
他虽说悲悯天下,同情受害百姓,但更多的,还是心系家里人。
而他多少知晓许麟宴的一些事,此时已经孑然一身的他,又有什么人可以记挂在心上呢?
能让他如此坚定的冒着风险前去支援,不顾自身安危,也仅仅是许大哥过于伟大了呀!
如此一想,瞿镇便感动不已,万分感慨涌上心头。
真不愧是大哥,这般无私,绝非一般人耳……
“大哥,你果真是我大哥,以后你需要我做些什么事,我都听你的,唯大哥马首是瞻。”
瞿镇心情澎湃,铿锵有力的说道。
闻言,许麟宴:“???”
怎么话题忽然就转得这么快?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他哪里知道,纯粹是瞿镇自己脑补得太多,自我感动了起来。
从此认定了许麟宴是个大公无私的伟大人物,以后坚定不移的跟着他的路线走,一百年不动摇,绝对没错。
这样的好人,是断然不会做出危害天下百姓的事情来的。
此时此刻,瞿镇终于有了一种烟火四射的激动之情——
总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
许麟宴这样的大兄弟,就是自己一直以来寻求的好知己。
而绝非开封府里那些,仅仅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前来阿谀奉承的泼皮二世祖,转过头来可能还会对自己说长道短……
“你们还走不走?”
这时候,玄风长老也翻身上了马,瞪着坐在马背上一直没动,光顾着聊天说话的许麟宴三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不知道三藏方丈怎么还会叫上你们这几个毛孩子?”随后,玄风长老又不禁嘀咕了起来。
他们这些长老本就是听到传信后,集中到寺门口的。
因此,他们根本不知道,三藏方丈只许了瞿镇一人随行。
看到他们三人一同出现了,玄风长老只当他们是一起的。
别说许麟宴和苗正天了,他现在连三藏方丈把瞿镇带出去的原因是什么都不知晓。
因为,他压根儿就不知道瞿镇的身家背景。
就算知道了,以玄风长老大大咧咧的粗脑回路,恐怕也想不明白……
不过,作为驾马的瞿镇却满心沉浸在刚才的感慨思绪当中,丝毫没注意到玄风长老的不满。
耳边风,最起码也是听了一遍,但没在意。
但瞿镇此刻连听都没听到,因为心绪的滂湃已然选择性的忽略了周边的动静。
因此,玄风长老说了等于没说。
“大哥,正天,你们说得都对,我们这就赶上去。”
瞿镇重重的点头,扬鞭拉起缰绳,熟练的吆喝一声,驾着马奔袭上路。
“……真没礼貌,也不应一声就走了。”
被扑了一脸的尘埃,玄风长老不禁用手挥了挥空气,瞪着远去的马背和人影吐槽了一句。
“兆真,你留在寺里挑选一些弟子跟过去,我和文道就先走一步了。”
随后,玄风长老对站在寺门口边儿上的兆真长老交代了一声,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迷迷糊糊的文道长老。
“兆真,你记得叫龙川帮我照顾一下阿吉,回头我回来了,看到它瘦了一准儿找他算账去。”
文道长老牵着马站在一边,一副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模样再三苦口婆心的交代。
文道长老的阿吉,自然是已经养了三年多,白胖胖的大肥猪。
这是他最喜欢的宠物,也是最好的朋友……
自从三年前送过来后,他就像是找回了童年的记忆,对这头猪宝贝宠爱得紧,要不是控制不住阿吉的拉屎,他连晚上都想抱着它睡觉。
“行了文道,三藏方丈都走了好一段路了,我们快赶紧上路吧,别废话了,你的阿吉没事的。”玄风长老不耐的叫道。
闻言,文道长老也不啰嗦了,抓着缰绳就要爬上马背。
但由于他已经没有了刚才尚且正常的模样,恢复了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缺根筋模式,现在连爬上马背都显得困难重重,笨拙无比。
“算了,我不等你了。”
玄风长老本就耐性不好,一看这情况,更是没了等待的心思。
扬鞭拍下,骏马随着一声吆喝,便疾驰了出去。
文道长老见此,赶紧手忙脚乱的爬上马背,糊里糊涂的用脚夹着马肚子,双手抱着马脖子,口动吆喝骏马启程。
051 瘟疫的传播
文道长老其实并不是不会骑马,但今天看着这匹马,不知怎么的,就忘了该怎么去驾驭平衡了。
于是,跟个憨憨一样,双手抱着马脖子,嘴上一个劲儿的吆喝着驾驾驾,但马儿却一直没有理会他,还在原地惬意的甩着长长的马尾。
甚至,突出来的马嘴还稍稍咧了咧,仿佛做出了二哈奸笑的表情包,配上那双无所畏惧的眸光,似乎是在嘲笑着马背上的憨憨……
最终,还是兆真长老看不下去了。
眼见这马儿死活不动,文道长老又什么都懵懵懂懂的模样,兆真长老仰天太息了一声,只好走了过来,重重的一脚踹在了马屁股上。
“滚吧你!”
一记狠话,也不知道在骂谁。
亦或是,两者皆有?
而且,兆真长老也算准了方向,一脚踹过去后,就立刻往侧边一跃,成功完美的避开了马儿下意识的踢踹反击。
疼痛使得马儿高高叫了一声,后脚跟踹了一下,没踢到罪魁祸首,便瓮着脑袋,立刻朝着前路疯狂的奔袭起来。
文道长老赶紧扒拉住马脖子,双腿把马肚子夹得死死的,整个身体和马儿紧密贴合了起来,愣是不敢放松,生怕自己被这疯狂的颠簸劲儿给甩到地上去。
跑了半晌,文道长老总算堪堪稳住了身子,觉得自己开始逐渐驾驭起这匹不听话的骏马来了。
蓦地,他咦了一声:“哎?我好像知道该怎么骑马了。”
说罢,文道长老果断松开搂抱马脖子的双手,敏捷的挺直了摇身,熟稔的抓住缰绳,轻而易举的驾驭着马儿,很快便赶上了先走一步的玄风长老。
“玄风,好久不见!”
能够驾着马赶上来,文道长老显得十分高兴,积极的打起招呼来。
“我们刚刚才见过。”
玄风长老白了他一眼,兀自让马儿离他稍微远一点,免得遭了殃。
他觉得,文道这人不正常,说不定连他骑的马也是不正常的。
万一这家伙跑到半路,又忽然发神经了,一头骑着马撞过来了怎么办?
因此,玄风长老觉得自己还是远离一些比较好,最起码不会有生命危险。
一根筋的文道长老倒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一向不注重细节,更不懂得看人眼色。
和这种人相处,无疑是轻松的,因为不用提心吊胆的提防别人是否暗藏杀机、内藏阴谋。
但也是烦恼的。
因为这样的人,发起神经来,实在是太折腾了,让人又爱又恨……
“刚刚见过?好像也是。”
文道长老的注意力放在了玄风长老说的话上,自顾自的说道了一番,结果玄风长老半点儿也没鸟他。
……
整个少林寺的队伍,分成了三个队列。
三藏方丈和康适副统领带领的侍卫队跑在了第一线;许麟宴三个少年人在中间路段;殿后的,自然就是玄风长老和文道长老二人了。
瞿镇和苗正天说得不错,瘟疫已经绝非只是开封府一个地方的事情了。
还没到开封县城,跑到半路,许麟宴便在乡路上看到了一些驾着牛车驴车,甚至推着小木车艰难前行的路人。
这些路人,毫无意外的是,他们的小车子上,都躺着病人。
而且,大多都不止一个病人,有一辆驴车上甚至都排满了直挺挺的人,上面的人全部都满脸煞白,眼眶深黑,嘴唇发青,想坐起来都没劲儿,只能病恹恹的躺着。
勉强苟延残喘着。
要不是他们还有着痛苦呻-吟的声音,许麟宴差点儿都以为他们都挂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盖上白布,现在就是拖出去等着埋起来……
一见这情形,许麟宴赶紧拍了拍瞿镇的肩膀,让他减速下来。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上哪儿去呀?”
载着许麟宴三人的可怜马儿小跑在驴车边儿上的不远处,许麟宴提高嗓音问道。
他觉得这些十有八九就是瘟疫病患。
但贸然的转移,万一这些人并不知道轻重,还以为只是重度风寒,没想到瘟疫那一层,失去了防备和防护,岂不是会传染上更多的人?
而且,看这些人的外形衣着,粗布麻衣,草鞋露指,显然都是庄稼汉。
并不是歧视庄稼汉什么的,毕竟许麟宴自己也是出身这个。
但是,穷人普遍因为穷,害怕看病花钱。
一点小小的病痛,就以为没什么大不了,硬熬着不看病。迫不得已了,就算去看病,也不听大夫的劝,净挑便宜的药吃。
许麟宴担心这些庄稼汉也抱着这个念头,大事当小事,小事当随便。
瘟疫之所以会流传开来,完全是因为人们一开始的不注重。
驾着小驴车的庄稼汉闻声,侧过头来看到许麟宴等三名少年,连忙大惊失色,紧张的大吼了起来:
“别,可别!你们快走远点儿,别靠近这边。”
一看这场景,许麟宴便心知肚明了,顿时放心了不少。
看来,这个人还是有些警觉性的。
肯定知道问题并不简单,于是这才看似小题大做的大吼大叫,实则都是生怕连累到了他们,担心则耳。
“大哥,你们车上的那都是病人吗?”许麟宴继续问道。
“是啊是啊,你们快往另一边走,我们这条路上有不少病人呢,小心被传染上了。”庄稼汉担忧的看着他们,浓眉紧皱。
没办法,许麟宴只好示意了一下瞿镇,让他稍微把马儿再往另一边移动了一下。
看似远离了,实则还是在一条道上。
见此,庄稼汉还不放心,一直盯着他们的去向,朗声叫道:“少年仔,咱们这边儿出瘟疫了,可不得了呀,会传染的。”
许麟宴高声回应:“是的大哥,我们三个是少林弟子,正是打算提醒你们,最好一路赶去开封府里的慈乐斋去,那儿的瞿大善人会帮忙救治你们的。”
“对对对,我们现在就是要赶去那儿帮忙呢!”瞿镇如同小鸡啄米般疯狂点头。
一旦提起自己老爹的丰功伟绩,他的心情就无比激荡。
老爹瞿青,可是瞿镇的骄傲,他以自己的这个爹为荣,崇拜且向往之。
只恨自己没这个能力罢了……
052 小毛驴
你以为瞿镇自己就不想当好瞿家的优秀接班人吗?
硬件都齐了,也没人跟他争,奈何就是自己的软件死活跟不上,关于这一点,瞿镇心里也很是无奈。
老爹还曾怀疑过他,故意不用心学习,乱七八糟胡来一通,装疯卖傻假装学不会。
可是,对此,瞿镇那是真的冤枉。
他在这方面就是愚钝至此,连他自己晚上辗转难眠,都始终想不明白。
最终,只得将瞿家重担交付给了自己的阿姐瞿黎,为此,瞿镇心中愧疚不已,总觉得自己毁了阿姐的人生。
毕竟,正常的姑娘家,尤其是他们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只需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快快活活的过着自个儿轻松的好日子就成了。
及笄前在自家无忧无虑的长大,成婚后在夫家做个说一不二的当家夫人。
可是,由于自己的不中用,普通大家闺秀的模板,阿姐却享受不来,每天操劳慈乐斋里的大小事项,还得学习医术药理,可谓辛苦至极,压力巨大。
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得招赘回来。
虽是不用嫁出去了,可瞿镇总觉得,招赘回来的姐夫,肯定是没出息的。
门当户对、饱读诗书、前程远大的好青年,又怎会憋屈的当个别人家的赘婿呢?
君不见就连集市小摊儿上,贩卖的小说都有那种可笑的赘婿章回小说吗?
可见在这年头,赘婿也是不招人待见的。
明面上嫁入豪门,威风八面,日子好过了,其实背地里,不知道被多少人戳脊梁骨。
甚至有些人觉得,就算是进宫当太监去,也比当个缩头乌龟,低头去别人家做赘婿强……
就是这么离谱。
对此,瞿镇一直以来十分忧愁,只能委屈自己异常优秀的阿姐了……
想到这里,刚涌起对老爹老姐的崇拜之情,瞬间如同被浇了一盆的冷水,瞿镇整颗脑袋一下子就透心凉。
完全清醒了。
沾沾自喜的意味一扫而空。
先不说家族的重托未能承担,如今这瘟疫来势汹汹,祸害深远,他到底在乱七八糟的想些什么呀?
现在是暗爽暗炫的时候吗?
瞿镇刚说完话,就忍不住扇了自己一耳光,好让疼痛给自己冷静一下。
见此,许麟宴不禁微微蹙眉,异样的看了瞿镇一眼。
自从瘟疫扩散,家里人生命安全受到威胁之后,这小子愈发不正常了。
但是,另一边驾着驴车的庄稼汉一听到他们的话,双眼便是一亮,惊喜极了。
“你们真是少林弟子?”
“当然是真的,这岂会有假?”瞿镇拍着胸口保证道。
庄稼汉连忙说道:“我方才就是遇见了你们的方丈,本来我以为他们只是受了风寒,严重了点儿,结果你们的方丈提醒我们,是染上瘟疫了,我这才告诉左邻右舍,让大伙儿带着人过去治病的。”
他们还纳闷着呢!
这次的风寒也太奇怪了吧,传染得还挺厉害,一个得了,左邻右舍都染得七七八八,没得病的反倒是没剩几个。
一听到瘟疫,庄稼汉吓得心惊胆战,不怕大家笑话的,甚至两股战战,害怕极了。
大嗓门一吆喝,周围人都听到了。
原先拖着想要省钱,不愿意去看大夫的邻居,听到这些话都跑出来拉着自家的病人上路看病了。
这一路上,许麟宴他们遇上的人,都是经过方丈等人提醒了,方才恍然大悟,火急火燎的赶路去救命。
“原来如此,我们正是同方丈一起出发的,只是慢了点儿。”瞿镇哦了一声,连连点头。
“大哥,记得一路直接去往慈乐斋,中途不要过多停留,免得耽误了病情。”许麟宴提醒道。
除了加重病情,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之外,他还担心路上耽搁太久,可能传染出去的人会更多,因而才不免多提醒了两句。
有些人并非不知道轻重,可如果没人告知,他们就会疏忽大意,不会多作思考。
尤其这些庄稼汉粗枝大叶的,医疗意识不到位,很可能就会连累别人也中招了。
“哎,我晓得的,你们方丈也这般说了,我记着呢!”庄稼汉重重点头,声音敞亮的回道。
关于救命的重要信息,他哪敢疏漏……
甚至唯恐自己听少了某些重点,白白浪费了治疗的机会。
“行,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到时候说不定会在那儿再次见面。”
许麟宴三人对着庄稼汉拱了拱手,驾着马率先离去。
毕竟这匹载了三个少年的骏马,还是比拖着一车子病人的驴车要快得多。
驴子的速度,始终不及马儿,更别说还拖着这一车的累赘了。
庄稼汉望着他们离开,连忙也吆喝着身下的小毛驴,硬赶着它往前跑。
“小祖宗,虽然我知道人是多了点儿,重了一些,但我们就只有你了,拜托你跑得再快一点。”
一边赶路,庄稼汉还不忘温柔的摸了摸小毛驴的毛发,嘴里一个劲儿的安慰着。
估计这老大粗,连对自家婆娘和孩子都没这般珍惜和温柔过。
毕竟,毛驴就是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帮手,少了它,运粮食做工都辛苦许多。
除了干活,庄稼汉平日里空闲时,就对小毛驴好得很,生怕它苦了累了,生病干不了活……
此次咬着牙运送一车子的病人,左邻右舍也在这儿,总不能见死不救,但庄稼汉还是十分心疼自家的小毛驴,唯恐累垮了。
没办法,谁让村子里就只有自家有一头小毛驴。
相比于牛车,驴车赶路是最快的了。
原先庄稼汉是一边走路,一边赶着牛车出发的。
刚出发,遇到跑在了最前面的三藏方丈后,庄稼汉得知了瘟疫情况,大惊失色,为了尽快将病人送达医庐,这才匆忙赶回家去换上了自家可爱的小毛驴。
在家里,牛是用来做苦力的,小毛驴,是用来疼的。
但是,它们一样金贵,只是牛比较耐用,多苦多累都不怕。
虽然迫不得已用上了小毛驴,可庄稼汉担心它不情愿,一路上没少轻声安慰,也不管小毛驴懂不懂。
起码这样做了,他也有种心理安慰。
053 同是买药人,相煎何太急
频出的病患,已经让百姓们心中惶惶不安。
尽管有些人以为这只是一种比较严重的风寒,但经验老道、遍阅沧桑的老人们,却开始觉察到不对劲。
开封县城的状况,还没来得及传到外面的郊区乡村里来。
大多数农户自给自足,除非进城偶尔买卖的,鲜少人知晓,如今世道上出现了一种可怕的瘟疫。
但是,老人们率先觉察到了这一点,警醒了身边的后辈们。
这些经过老人提点的后人们,惊恐不已,也开始计划着上路,送病人们出发去县城治病。
村子里的赤脚大夫,看来是信不过了。
毕竟他们只会治疗头疼脚疼,外加一点皮外伤,医术也并不怎么高明,能够以此为生,只不过是多年来的生活经验罢了。
靠他们治疗瘟疫,农民们压根儿信不过。
就连瘟疫很可能已经出现的事情,都是自家的老人率先察觉的,先前这赤脚大夫还一口咬定就是风寒所致。
农户们还向赤脚大夫买了不少治疗风寒的草药,然而并没有什么治疗效果。
赤脚大夫原先还说,这仅是风寒病情严重导致,坚持服药定会痊愈。
一剂药不行,再多服用几剂。
现在经过提醒,农民们总算想明白了——
难怪这草药死活治不好病,原来这并非风寒,而极有可能是瘟疫!
这——赤脚大夫害我!
都来不及去找赤脚大夫算账,人们匆忙起行。
若不是老人们尚且带着一些理智,提醒他们围上罩子,注意防护,惊慌失措的他们也差点儿疏忽大意了。
本来身边就有病人,再不注重防护,铁定中招啊!
亡羊补牢,并非毫无作用……
于是,许麟宴三人一路前行时,就遇上了越来越多察觉到病情,慌忙赶去治病的行人。
期间,他们看到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艰难的用小木板车推着车上躺着的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前行,心下十分不忍。
最终,许麟宴叫停瞿镇,三人下马,帮老人将车子捆绑在了骏马后,稳固起来,让老人坐在车上,他们骑着马一路拉着木板车前进。
只能说,马儿承担得太多了!
幸好三人当中,以许麟宴为最大,但也仅有十五岁。
而且由于他长年营养不足,尽管如今吃好住好,人也壮实了,但也仅是堪堪追上正常水准,人还是偏瘦削一些。
剩下的瞿镇和苗正天二人,都是十岁出头的小毛娃娃,上了少林寺,饮食大改,比以前还瘦了一些。
三个少年加起来,重量也就还好,不算压力山大。
就算在后面再拖上一辆车子,拖着比驮着要轻松得多。
所以,马儿虽然辛苦,但也还没到极限程度。
“马儿,你乖乖的,知道你辛苦了,等此次到达之后,我再给你喂上几根胡萝卜奖赏于你。”
作为驾马的瞿镇,上马起行后,连忙摸摸马儿的脖子,温声安慰。
上次许麟宴到达开封府,起码也花了两个时辰。
但这一次,时间大大缩减到了一半。
毕竟上次乘坐马车,这次直接骑马出行,就是走到一半路后,拖着一辆小木板车,这才又减缓了速度。
如若不然,这时间还得再缩。
到达开封府,三人丝毫不耽搁,直接前往慈乐斋。
开封府的状况,跟许麟宴想象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毕竟按照他的思维,发生这种巨大疫情之后,肯定甚少有人上街,就算出门,亦是浑身重重包裹,绝不轻易和人接触。
许麟宴以为,依照这年代的百姓的思维,敬畏鬼神,叩拜天地,发生重灾大祸,肯定少不了向上天祈福,驱逐恶鬼。
说不定这大街小巷,每家每户都会挂上符篆,黄符敕令,皆不少矣。
很可能还会请来道士法师,驱邪避害,祈佑安康。
但是,这一幕并没有发生。
许麟宴所看到的一切,并没有这种神鬼气息浓郁的场景,百姓们看起来,还挺正常的。
就是行色匆匆,甚少有人说话,但街上行人亦不少,大家都害怕这个恐怖的瘟疫。
大街小巷里,凡是医庐药铺,均被人潮挤满,只恨不得将整家铺子挤掉,好买来自己所需的药物。
外乡人并不知情,但在县城里,瘟疫情况早已传至大街小巷。
就连三岁小孩子,都被大人们严加看管着,三令五申不许到处流窜,以免染上病症。
明明外头的人都害怕染病,与人交流极少,行走亦是匆匆,绝不与人轻易接近。
但是一起涌向了医庐药铺之后,却又挤得满满当当的,根本无人排队,伙计也压根儿无力维持秩序。
许麟宴看到的,都是密密匝匝的人群,时常迸发出一句句脏言秽语,和身边跟自己挤来挤去的人互相叫骂。
见此,许麟宴只能摇头说道:“同是买药人,相煎何太急。”
按照后世规矩,这些人不保持距离不排队,别想买药了。
甚至后来进药店,都得拿上证明许可。
疫症爆发伊始,异常严重之时,排队时,每人隔开至少一米之距,以免飞沫传染。
但是,如今的官府衙役,压力甚大,光是处理日益骤增的病患都分不出人手,哪儿来的精力管理这些买药之人的事情。
百姓们也不懂那么多,许多人甚至不知道什么叫飞沫传染……
他们不清楚,就连说话都能被别人的飞沫沾染上,飞沫也会传病。
这是时代的局限。
医者并非不知,可无知人在这时代,却太多了,无从普及。
说不定广而告之,百姓们还不以为然,认为你在胡说八道,满口荒唐言,意在制造恐慌。
狗咬吕洞宾的事件,千百年来层出不穷。
很多人甚至不是故意的,但他们却造成了这一境况。
仅仅是因为他们无知罢了……
许麟宴目睹,大多数叫骂的人,飞沫狂喷,都没戴上布巾和面纱。
整个开封城,所有药馆都陷入了运转艰难,人潮爆棚的现况。
平日时不见有这么好的生意,可这生意滚滚的来因,药馆老板们却伤不起。
“看这情形,我家慈乐斋肯定也差不多了,估计连储备的药物都要用光了,这可如何是好?”瞿镇忧心忡忡。
054 慈乐名声
既然已经到达了开封县城,距离慈乐斋也不远了。
果不其然,三人拖着后面的小木板车来到慈乐斋门口,就见密密匝匝的黑色人头挤满了整个街道,喧闹声不绝于耳,将整个大门都给挤得差点儿要爆裂开来了。
没办法,慈乐斋是开封县城里最出名的医庐。
瞿青和里面王师傅为首的大夫医术高明,这王师傅,也是瞿青重金聘请的,以前皇宫里的御医,同样出身医药世家,声名赫赫。
有这两个优秀的大夫坐镇,里面的学徒亦是不输于普通医者,开封人士对慈乐斋最为信任。
身体上一有什么病痛,就会来此看病抓药。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医术只是其次,金钱才是重中之重。
除却慈乐斋外,开封府内,并非没有其余排得上号的医庐。
但是,慈乐斋的收费却是最便宜的。
“慈乐”二字,足可说明一切。
瞿青自从父亲手中接过医庐后,其父亲去世之后,他便将医庐名字改为了“慈乐斋”,目的就是秉着治病行善的念头。
医者也是另一种商人,他们用这样的技术赚钱。
瞿青的父亲向来公事公办,收费也因为医术的高明,而略微昂贵,面向的主要客户,是开封府的上层人士。
瞿青自小学医就秉持着慈善救人的念头,均不被其父亲认可,因而等正式接手过后,才总算能够一了自己的心愿。
降低收费只是其一,遇到穷苦人家,经查实后,还会赠医施药,靠着一手“慈乐”的主旨,打响了自己“大善人”的旗号,在开封被众多百姓所敬佩。
此次遇到如此大疫,百姓们心中浮起的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来慈乐斋救命。
遭遇这样的瘟疫,瞿青也实在头疼烦恼,忧心忡忡。
看着众多治不起病,抓不起药的病患,他也根本狠不下心来,要求高昂的医药费。
因而,此次的医治,瞿青并没有明确收费,只是让大家看着自己的经济情况,能给多少给多少。
得益于他维持多年的好名声,大家都信赖得过,因此并没有多少那些恬不知耻的家伙,浑水摸鱼。
面对这样一心为百姓的好心医者,百姓们又岂敢负他?
除却那些真的拿不出钱的穷人,寻常人家都自觉付费,让慈乐斋内的王师傅啧啧称奇。
“老爷,您心地善良,有着一副好心肠,好人有好报,这些百姓们也没辜负您的一片好心。”
王师傅忙碌了大半天,累得找不着北,瞿青让他稍微抽空休息一会儿的时候,他赶紧趁机喝了口茶,目睹自觉付账的病人们,心中感慨不已。
王师傅亦是有着治病救人的行善心愿,因此才在壮年便辞去了御医看似光鲜的工作,返乡生活。
重金聘请的医庐,并不在少数,但王师傅独独选择了瞿青的慈乐斋。
就是因为他觉得瞿青的行医观念与自己的一致。
王师傅和瞿青共事多年,直到如今都觉得,他并没有看错人。
而这些百姓,也并没有像忘恩负义的农夫与蛇故事里的那条蛇一样……
这样和睦的医患关系,让王师傅憧憬已久。
他执着的,就是这一点。
而瞿青,给了他这样的机会发挥,王师傅甚是感激。
士为知己者死,瞿青就是王师傅的知己。
别说重金聘请了,就算一文不给,王师傅也乐意来此助他。
“这些百姓都是好人,否则也不会因为瞿某的那点区区作为,就对我感恩戴德。说起这些,我倒是羞愧不已,总害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因而才一日三省吾身,生怕自己忘记了初衷。”
瞿青忙着把脉的时候,抽空回了一句。
“瞿老爷您这是哪里的话,您这样说岂不是埋汰我们了?您这样的大好人,千年难见,我们才担心自己做人都做不好,没脸来您这儿看病了。”
看病的青年明明挂着两个重重的黑眼圈,看着憔悴不已,但闻言瞪大双眼,激动的说道。
在他看来,瞿青的存在,才让他平日不敢生出歹念。
否则哪儿有面目来这儿见瞿老爷呢?
瞿老爷是个天赐的大好人,哪会情愿帮助一个坏人……
因此,每次穷得揭不开锅,想要去做些坏事改善家境的时候,青年都会想到瞿青,提醒自己,不可辜负这样的一位好人。
瞿青闻言,心中酸甜难言,感觉自己这二十年来的付出并没有白费。
他连忙笑了笑:“你放心,你只是得了严重的风寒,并不是瘟疫,去那边抓这些药回去煎下服用,好好将息即可。”
“真的吗?谢谢您,瞿老爷!”
青年大喜过望,赶紧起身鞠躬,再三感激,如获新生。
在瘟疫弥生,无情肆虐的恐怖时分,自己得的仅仅是风寒,这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本来青年都秉持着自己要死的念头,开始绝望了,谁曾想柳暗花明又一村。
瞿老爷真是自己的救星!
他以后神佛都不拜了,就在自己床头摆上瞿老爷的画像,每天早晨鞠躬请安拜谢。
看着青年拿着药单子就要去抓药,瞿青忙不迭的提醒一句:“记得回去后在脸上戴上布巾,小心瘟疫传染。”
“晓得了,谢谢瞿老爷。”
青年轻扬的声音欢快的传来,踱着小步子,轻快又迅速的赶到了学徒那儿抓药去了。
心情的激扬,仿佛连身体的虚弱都不复存在了……
“老爷,我休息好了,我也来帮帮您。”
王师傅匆忙缓了口气,立刻又急步而来,坐在了看诊桌前,叫下一位病人上前。
此时,慈乐斋门外——
“这么多人,阿镇,我们该怎么进去呀?”
望着塞得满满的街道口,苗正天都傻眼了,左右看了看,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难不成穿墙过去吗?
哦不,连穿墙都没得……
因为医庐门口两旁,都被人潮给围住了,靠近墙边的机会都没有。
瞿镇脸上丝毫不急,闻言勾了勾手指头,嘿嘿一笑:“这时候就得看我的了,好歹我也是这儿的少主子,我知道从哪儿走。”
说罢,他率先驾着马,拖着小木板车往街道的另一边小跑而去。
055 许大哥?
“少年仔,我到地方了,要下车进去看病了。”
坐在后头的小木板车上的老头儿听不清楚他们的对话,眼见自己都在门口了,还被拖着走,立马急了。
“老人家,这里人太多了,我知道哪里能很快进得去,你安心跟着我们就行。”瞿镇头也不回,兀自驾着马大声叫道。
“……”
老头儿忧心忡忡的望着越来越多的门口来人,连忙帮虚弱无比的儿子擦了擦汗。
他生怕这几个少年仔胡言乱语一通,延误了看病的时辰。
毕竟瞿镇的身份,他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头儿,又不知道,还听不清,拿不住准信儿。
所幸,瞿镇人是滑里滑头了点儿,但说的话还是靠谱的。
很快便骑着马绕过了人群,来到了后面小巷子里隐蔽的小门边儿上。
“这里原先是没有门的,只是以前这儿被我挖了个狗洞出来,每天带着狗儿钻来钻去,我爹就生气了,把小门给造出来了,宁愿我走门也不许钻狗洞。”
瞿镇下了马,对着伙伴们得意的介绍着眼前狭小的木门。
闻言,许麟宴和苗正天均是:“……”
就这样的事儿,说起来还挺得意的是吧?
也难怪没人知道,毕竟这小巷子相邻的屋子,靠得极为接近,都是相似的格局,每一户的后门都不是这一边的。
这扇门其实也算不上后门,就是一扇突兀的被莫名其妙建造出来的另类小门。
这小巷子也较为狭窄,所幸老人家这辆小木板车是真的小,再大一些,以老人家的力量也拖拽不动。
如今这小小的体积,刚好能够容纳进这个小巷子里,也是巧了。
“老人家你等会儿,我进去叫人来帮你把你儿子抬进去。”
瞿镇交代完,率先一溜烟的开了门跑进里面去了。
毕竟,只靠他们三个少年,就算堪堪能够抬起一个成年男人来,走没两步肯定就会掉地上去了。
许麟宴和苗正天则留在原地守候,以免老人家独自留守,不知该如何是好而心慌意乱。
过了半晌,依旧没影儿。
苗正天靠在门边,朝里面探头探脑的望着。
“到底怎么回事儿?叫个人用得着这么久?我就算出去吃碗面都够时间回来了。”
说到底,对于吃货来说,许多事情,都会用食物去衡量,这是基本操作。
许麟宴倒没觉得意外。
他淡定说道:“仔细想想也正常,慈乐斋前面都挤满了人,里面的人肯定也忙得踢脚后跟了,哪儿能轻易空得出人手来。”
闻言,苗正天恍然大悟,随即懊恼的皱眉道:“早知如此,我们就该自己把人抬进去,也省得在这儿干等了,进去了还能帮帮忙不是?”
“要不,我们别等了,咱俩和老人家带着病人先进去,反正咬咬牙能够抬得动的。”他还建议道。
“等等再说。”许麟宴静心回道。
毕竟他们都是打算走后门的客人,凡事得让瞿镇先做了,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插手。
否则等不到瞿镇回来,自个儿又带着人跑进去走后门,别人岂不是会觉得——少林弟子就这?
不经同意擅闯小门,还打算替别人卖面子走后门先看病,确实气短站不住脚跟。
不过,没过多久,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匆匆传来,瞿镇的声音也伴随而至——
“就在外面,帮我把人抬进去,给他看看。”
紧接着,一道小伙子清朗的声音便应道:“少爷,我可不能离开太久,否则王师傅要责备我了。”
人手紧张的时候不见人影,说不定还以为你在偷懒,这可太冤枉了。
“废话少说,我能不帮你说话吗?谁敢说你。”瞿镇嚷嚷道。
闻声,紧随跟来的小学徒不禁默默吐槽了起来:“恐怕被老爷知道了,你自个儿也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哪儿还顾得上我呀!”
话落,瞿镇带着人从小门出现了。
“快快快,就是这个,把他抬进去,让王师傅看看。”
瞿镇指着小木板车上满脸苍白虚弱的病人。
许麟宴叫上了苗正天,几人搭把手,一起帮抬。
毕竟这紧张时刻,人手不足,能够勉强叫来一个人帮忙,实属不易了,哪儿能再多叫几个……
“谢谢,谢谢各位少爷,老朽替我儿感谢各位的大恩大德。”
眼见真的有慈乐斋人士出来帮忙了,儿子治疗有望,老头儿激动得满眼通红,老泪纵横,连连鞠躬感激。
小学徒见此,一边帮忙抬人,一边顺势说道:“这位是我们慈乐斋的少东家,有他引荐,老人家你运气可真好。”
老头儿闻言更是受宠若惊的望着瞿镇,再度感谢了起来。
瞿镇却是满脸的燥红。
他急忙摇头道:“不不不,要不是大哥帮忙,我也出不来,得感谢许大哥才是。”
许大哥?
小学徒脑袋上浮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顺着少爷瞿镇的目光,一下子便看到了许麟宴。
在他们三个少林弟子当中,这少年的年纪确实算得上是大哥。
但是,凭什么少爷对他如此推崇?
难不成这还是位少林寺弟子中的佼佼者?
亦或是哪位世家之子?
否则以瞿家少爷的身份,能轻易认个大哥出来?
恐怕认得起,别人也不敢应吧?
仅仅瞬间的功夫,繁复的思绪便滴溜溜的转了一圈。
小学徒摸不清许麟宴的底细,便在被许麟宴发现自己在看他时,连忙咧嘴点头一笑。
“这位许公子好。”
没办法,许麟宴的衣裳可是何老爷亲自准备的,都是上好的材质,专门特制,别无分号。
小学徒在慈乐斋待了好几年,别的学了不少,顺便连眼光也高了许多。
这衣料一看,他便觉得许麟宴必定出身贵胄。
只能说,这推理和现实也相差得太远了……
但不知道真相的小学徒,此时认定了许麟宴身份并不简单,心想在这位少爷面前,可不能失礼。
如此一想,态度愈发殷勤,抬人的劲儿都多了许多。
“来来来,前面就是,几位少爷不用担心,我力气大着呢!”
原先还老大不乐意,如今倒卖力十足,很快便把人给抬进了慈乐斋正堂。
056 原来是你
事实证明,走后门是千百年来最有效的方式,也难怪那么多人喜欢送礼走后门。
这老头儿运气是真不错,路上遇上了瞿镇这个慈乐斋的少东家,不仅赶路的精力都省下了,连礼都不用送。
直接走后门成功!
斋里王师傅没空,作为老爹的瞿青,瞿镇不敢叫,便叫了一个医庐里的普通大夫,插队给老头儿的儿子看了病。
这也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说句欠扁的话,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啊!
瞿青忙着看病,一时半会儿也没注意到偷偷躲着他的瞿镇。
好一会儿后,得空想要喝口茶,瞿青这才看到了窝在边儿上探头探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儿子瞿镇。
“你怎么在这里?”
瞿青端着茶杯都忘了仰头喝水,紧蹙着眉,一脸严肃的问道。
要知道,面对如今这瘟疫局势,瞿青压根儿不希望瞿镇回来。
待在少林寺就好。
自从瘟疫开始全面爆发后,瞿青就曾打听过,少林寺暂且相安无事,这让他心中稍感安慰。
没曾想,这孩子居然在风头火势的时候,贸然回来了,这顿时让瞿青气得半死。
这倒霉孩子,长这么大了,就没让他顺心过。
每做一件事情,都喜欢和他对着干,真是带孝子……
要不是女儿瞿黎全点在瞿青的喜爱点上,就瞿镇这个儿子,瞿青觉得他得把自己给气死。
外人只知道瞿青脾气不大,处事不惊,面对任何事情都从容不迫。
奈何,瞿镇觉得,自己这个老爹,脾气才是最大的。
他是不会随便暴走迸发,但他光是板着个脸,带来的心理压力就是无限大。
也许是因为自己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也许是瞿青内里威严十足,总归瞿镇是非常敬畏自己的老爹,在他面前,滑里滑头的小子都鬼机灵不起来了。
如今,本来就对此行十分心虚的瞿镇,一见瞿青这脸色,顿时心里头七上八下,没底极了。
“这个……我……我我……”
他口吃了起来,一时之间答不出话来。
“你什么?少林寺准你出来了吗?你敢私自出寺,偷跑回来?”瞿青一想到这个,眸光更是严厉不已。
说到这里,瞿镇便抬头挺胸,升起了底气。
“是三藏方丈准许儿子回来的,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三藏方丈。”
见他说话时还带着得意的微笑,瞿青更是怀疑的盯着他。
“三藏方丈为何会忽然间准许你回来?”
“因为……因为瘟疫爆发,三藏方丈为苍生着想,觉得这里人手不足,在少林寺组织了一队人马过来帮忙。”瞿镇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又找到了理由。
瞿青却睐了他一眼,对此将信将疑。
三藏方丈感念苍生,这没什么毛病,组织人手,也实属正常。
可是,他就是信不过这个喜欢整蛊的儿子……
照这么多年的经验,这话里头没八分水分,估计也有六七分了……
“是吗?就算是组织人手,恐怕也会叫那些武僧吧,你一个十岁孩子,我才不信三藏方丈会叫上你。”
他作为一个医者,都会想着尽量不要连累到孩子们。
三藏方丈是何许人也,这种危险的事情,岂会带上半大不大的孩子……
瞿青还没傻到那个程度。
这里面没有猫腻,鬼都不信。
闻言,瞿镇默了:“……”
糟糕,大意了!
事情的真相,他哪儿敢对自家老爹说出来。
瞿青对他是否通晓医理,可太懂了,可以说把他的底细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麟宴能用这个借口说给三藏方丈听,可却瞒不住瞿青。
若是瞿镇真有这个本事,瞿青也犯不着被气了那么多年,最后迫不得已放弃他了……
“我……我说什么你都不信,不信的话,你问问我的师兄好了。”
瞿镇心虚气短极了,却不敢表露出来,他深知自己再继续被盘问下去,他的底细肯定会如纱布擦屁股,给露一手了。
于是乎,他抓来了不远处帮忙招待客人的许麟宴,将其推到了自己的身前。
“爹,这位是我的师兄许麟宴,他是寺内的优秀弟子,正因三藏方丈准许他一同前来,看我喜欢跟着许师兄学习,他便许我跟着许师兄下山历练一番。”
“许师兄,是吧?虽我和许师兄并非同一届弟子,可我们是同寝室友,许师兄不光在修炼一事,平时生活上也教了我不少。”
瞿镇一溜嘴的说了一大通,忙不迭的偷偷朝许麟宴使眼色。
许麟宴顿时心领神会。
他的年纪比瞿镇他们大上几岁,确实有作为师兄的硬件。
如果说成是同辈弟子,在瞿青面前的说服力便会大打折扣了。
但若瞿镇是跟着师兄下山的,则他的下山便多了一重正当性,毕竟有着师兄作保嘛!
因为和师兄交情好,三藏方丈看他资质也不算低,便看在优秀师兄的面子上,准许他一同下山历练。
这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啊!
毕竟师兄比同辈弟子,听起来还是靠谱多了。
不得不说,瞿镇这脑袋瓜子,事关自己切身利益的时候,转得还挺快的。
更别说,瞿镇这番话,倒是让他误打误撞成了。
因为——瞿青见过许麟宴,对其印象十分深刻。
这会儿,一看到许麟宴,瞿青双眼一亮,前不久的记忆再度浮现上来,略微严肃的脸庞也顿时浮起了一抹微笑。
“原来是你呀许公子,有一段时间未见了。”
前段时间崖石妖为祸开封府,多亏了许麟宴出手制服了它,否则迟迟未能解决,若是拖到如今,丢失女婴和瘟疫一起出现,估计开封府会难上加难,雪上加霜。
崖石妖事情解决之后,何老爷连同官府在集市上举行了一次庆祝大会,看戏前开封府尹便在瞿青面前引见了许麟宴。
在瞿青的心目中,许麟宴无疑是少林寺的优秀弟子。
当时他还曾想,若是自己的儿子能在少林寺成长如许麟宴一般,他也就无憾了。
所以,对瞿镇口中许麟宴是三藏方丈认定的优秀弟子一事,瞿青还是深信不疑的。
057 心向往之
而且,由于当时交谈不深,瞿青对许麟宴知之甚少。
至少,他便不知晓许麟宴只是刚入门的弟子。
毕竟按正常的逻辑来看,能够有此能力制服诡异的崖石妖的弟子,怎么可能会是一个新手弟子呢?
没半点儿功力,又哪里会有这等从容之感……
瞿青心想,换了自己儿子,什么都还没学会,遇到这等怪物,恐怕落跑都来不及了,哪里会有勇气和实力与之拼斗……
因而,瞿青只当许麟宴是功力深厚的资深弟子,心底里暗暗期待着儿子也能够朝着这个方向进步。
继承家业是指望不上了,送他去少林寺,除了让他学点儿正务,顺便也能对上他的兴趣与天赋,不至于碌碌无为,毫无用处。
但若是在此基础上,能够有所建树,那瞿青便宽慰不已了。
正因有许麟宴珠玉在前,瞿青期望着自家儿子能够以此为榜样,便对他有着极佳的印象。
如今一看许麟宴,本身对吊儿郎当的儿子不甚信任的言论,瞿青顿时深信不疑。
对于自己的儿子,瞿青太了解了……
一旦什么事情发生之后,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实则仔细一调查,完全就是他搞的鬼。
当然,这也仅是小打小闹的玩笑事儿,在大方向上,瞿青还是深信儿子不会糊涂到走错路的。
饶是这般,也让瞿青颇为头疼了……
偷溜出寺、欺上瞒下的事情,绝对是瞿镇这鬼头鬼脑的小家伙做得出来的。
如果说瞿青先前有八分的怀疑,那直到许麟宴被拉着出来露面了,瞿青反倒是多了八分的信任。
俗话说,狼来了,信任是会透支的……
没有许麟宴这人在场作保,那瞿青不怎么相信瞿镇的话,也实属正常。
谁让瞿镇这人不着调子,也难怪瞿青生疑。
更别说,瞿青的质疑本身就是对的,只是他错误的过于相信许麟宴的正确性罢了。
毕竟这次三人的出行,本来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欺上瞒下的结果……
不过,看着自家老爹瞿青一看到许麟宴,便像是看到了亲儿子一样,那般惊喜,瞿镇心中纳闷不已。
“爹,许大哥,你们认识?”
这是哪儿来的奸情啊?
看到他就板着脸,看到许大哥就喜于色,这两相对比,他也太凄惨了吧!
瞿青微笑着说道:“许公子上次前来开封,为我开封府解决了天大的难事,你何世伯那边的小千金,正是被他所救,你说我认不认识呢?”
“还有这一茬儿?”瞿镇闻言,意外的眨了眨眼,顿时羡慕了。
一准儿是上次他们三人在钓鱼烧烤时,山路上碰到的侍卫队求见三藏方丈的事情。
之后,许大哥就跟着三藏方丈出门了,留他们俩苦唧唧的窝在寺内,望眼欲穿。
没曾想,那次许大哥出门,还做了这等大事!
乐衷热血江湖、惩恶扬善的意气少年瞿镇,心向往之,且羡慕非凡。
前一阵子他得空下山,因为遇上了瘟疫爆发,城内人心惶惶,刚过去的崖石妖丢失女婴事件,早就因为这场瘟疫的横行而无暇提及了。
毕竟,他们连现在的大疫都尚且处理不了,哪里有心力去回首过去已解决的灾难呢……
碰上举家从老家归来的何老爷一家后,又因忙着了解瘟疫的情况,话都说不上几句,对于这等事迹,瞿镇丝毫不知。
如今区区数言,说来简单,语气平缓,但内里掩藏着的,在瞿镇听来,却是热血澎湃的降妖除魔大事!
听得他好生羡慕。
连刚才因为被瞿青数次盘问而紧张的心情都通通忘却了。
只能说,这小鬼头的心也大……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一同下山,岂不是也有我一份参与?”瞿镇说到这儿,便扼腕不已。
功劳什么的,他倒是没过多在意。
主要就是想要体验一下那次降妖除魔的参与感,一定很有成就感。
就算未能成功,得此经历,也不算白活一遭了……
登上少林,拜师学武,不就是为了这些吗?
这可是每一个学武修炼之人心中的向往呀!
闻言,瞿青却是没好气的睐了他一眼,幽幽叹息:“就算给你这个机会,你能对付得了那个可怕的崖石妖?”
瞿镇顿时眨巴了一下眼睛,默了:“……”
而后,瞿青再说道:“还有,许公子那是你师兄,入门多时,学艺精深,武力超凡,这才有能力与之一战。你?刚刚入寺,恐怕只踏出了修炼第一步,若你真想与崖石妖一战,最起码也得像许公子那般,潜心修炼个三五年再说不迟。”
还有另一层,瞿青没说。
人与人的天赋自是不一样的。
正如他和女儿瞿黎擅长医理,而儿子瞿镇却对此一问三不知,学不会就是学不会。
同样的天赋,个体的不同,尚且分出高低。
许麟宴能在少林寺学艺到如今之能,并不能代表三五年后,儿子也能达到如斯境界。
只是,若非必要,瞿青还是不怎么打击孩子积极性的,这话已经挤到喉咙,又被他咽了回去。
何必……
儿子能够找到自己喜爱之长,瞿青觉得,已属不易,总比在家中和那些浑浑噩噩的衙内二世祖学坏了强……
相较于这年代以打压教育为主的严父模板,瞿青做的倒是比其余人要好得多。
不过,听了这话的瞿镇,却再次沉默了。
打击面太广,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明明很想反驳,但想一想,自己的天赋虽在同辈之中,已是上佳,但也远不及许大哥。
关于这一点,瞿镇尽管总是以家中背景洋洋得意,看似很飘,可也心知肚明的。
他的飘,是建立在了自身的现有基础之上,心里十分拎得清。
说起来,瞿青这话,倒是还给他留了面子了。
毕竟真相如何,瞿镇自己心里清楚。
许麟宴哪里是比他先入门三五年的师兄啊,这分明是同辈弟子呀!
同辈之间,差距甚大,瞿镇自己也没脸澄清了。
相较于此,许麟宴是师兄的谎言,反倒给他多加了一层遮羞布。
058 演员的诞生
起码在瞿青的心底里,还是可以稍微安慰一下自己——
儿子瞿镇和许麟宴之间相差的只不过是数年的修炼时间,说不定到了同样的时候,瞿镇也不输于他……
当然,这个安慰,连瞿青自己都不相信。
更不用说,本就知晓真相的瞿镇自己了……
要不是脸皮够厚,又在瞿青面前撒了谎,不好当面表露出来,瞿镇都要当即无地自容了。
同是一起入寺的弟子,他年纪还小一些,按理来说可塑造性强点儿,怎么相差却这么大呢?
想到这里,瞿镇默默的看了一眼望着这边不知所措,不知该不该过来的苗正天,心里总算多了一分宽慰。
最起码,三人行,他也不是最差的。
这不是还有正天垫底么?
好歹,就算是当初挑桶子的训练,他也没被罚过,最差也堪堪低空飞过。
但正天却被罚了好几次,其余修炼项目也是他出错最多……
人和人就怕对比!
刚才和许麟宴一番比较,瞿镇差点儿就觉得自己不配待在少林寺了,怎么会如此拖同辈弟子的后腿?
但一拉上苗正天进来,瞿镇又顿时信心满满。
刚颓废的气息一扫而空,还不免嘿嘿笑了一声。
见此,瞿青淡淡的白了他一眼,轻声训诫道:“你还笑?见贤思齐,不知自己的短处,才是最糟糕的事情。”
“哦~~~”
瞿镇刚扬起的小尾巴又被惯性的打了下去,只得耷拉着脑袋,乖乖的应了一声。
瞿青就是这样的父亲。
他向来不会直接狂躁的开启开喷模式,但他会用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说得你无地自容,自甘忏悔思过。
偏偏瞿镇就是吃软不吃硬。
一被瞿青这样说教,就没辙了,只能乖乖妥协。
按照他的性子,若是硬着来,绝对叛逆成性,对着干绝不服输……
“好了,既然你已下山,是三藏方丈带着过来帮忙的,那就好好协助,不得捣乱。”
瞿青恍然发现,自己已然耽误了一会儿的时间,立即挥着手吩咐了瞿镇一声。
如今寸寸光阴,分秒必争,结果因为儿子的出现,分了心,导致浪费了时间,瞿青忏悔不已。
若是因这点时间,拖累了一条性命,那他有何面目再以这个“大善人”自居?
虽说这并不是他自封的,但如果有人再以此称呼,瞿青也没脸应下了。
“许公子,犬子便有劳了,我正事在身,不便招待,还望勿怪。”
随后,瞿青朝许麟宴拱了拱手,对他的态度极为敬重。
若是正常情况,他虽敬佩这等少年英豪,以他的身份,也断不至此。
毕竟他地位不低,辈分也属长辈。
但因为自家倒霉儿子眼巴巴的跟着别人,还得连累许麟宴帮忙照看一二,瞿青当然得打好关系。
望他看在自己礼待的份儿上,不要与瞿镇多加计较,能够让其跟着学习一番,他便心满意足了。
“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许大哥的。”瞿镇连忙扬着手说道。
别的不敢说,在自个儿的地盘上,他还是底气十足的。
瞿青看了一眼瞿镇,温纯的脸色浮起一丝无奈。
“若你不给许公子惹麻烦,我就放心了,你多学学多听听,不要自以为是,不懂装懂。”
不怪瞿青担心。
毕竟这个儿子,药理天赋极差,连熬个药看火都会出错。
这不懂那也不懂,万一自告奋勇跑去处理药材,岂不是折磨了大夫伙计们,也折磨了病人?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若不是瞿镇是自己儿子,瞿青早就把他打出店外,指名道姓列为黑名单,永世不得出入了。
碍于瞿镇是少东家,医庐里的学徒伙计们也不敢对瞿镇的做法过多置喙,恐防惹事。
于是,转过头后,瞿青又叫来掌柜的,让他多担待着,注意一些,小心瞿镇捣乱,妨碍了正事。
若是发现瞿镇胆敢擅作主张,处理药材这等自己根本没有能力之事,直接打出医庐,不必再报。
这是该的!
为了医庐里的正常运作,与病人的安危,瞿青煞费苦心。
最大的敌人,竟是来支援的自家儿子……
若不是三藏方丈允许,还是跟着许麟宴过来历练的,瞿青差点儿都要怀疑,瞿镇这是来支援瘟疫治疗的,还是来折磨大家的……
“这是什么意思嘛?跟防贼似的防着我。”瞿镇瞪着这一幕,颇为幽怨。
这就是不相信他喽?
他有这么没用吗?
“呼……”苗正天抚着胸口走过来,舒了一口气,“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都不敢过来。”
对于小孩来说,大人本身就是一种威慑了。
面对瞿青这等成功人士,威慑直接加倍。
也难怪吓得出身平平的苗正天胆战心惊,不敢靠近……
和这种人说话,是要鼓起勇气的。
“我们说……”
瞿镇刚开了个头儿,蓦地想起了什么,“啊”了一声,吓了不作防备的苗正天一跳,差点儿整个人蹦跶起来。
连连又抚了抚胸口,苗正天只差没去掐死他。
无视龇牙咧嘴的苗正天,瞿镇连忙抓着许麟宴的手臂,央求了起来:“许大哥,原来你上回出门做了这些事,你怎么回去不跟我们说呢?”
话说完便也算了,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一脸我相信你,你却隐瞒不说的失望之感……
只能说,这家伙,也是演员的诞生!
说起来,那次一同随着侍卫队找上了三藏方丈,瞿镇和苗正天单知道开封府出了事儿,婴儿不见了,但具体情况如何,一无所知。
回来后,许麟宴对此又三言两语,四两拨千斤的糊弄了过去,两人便以为他也不甚了了。
毕竟,以他们的逻辑,许麟宴就算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不定如何发生,如何解决,许麟宴自己也一脸懵逼呢!
因此才没有过多追问……
结果,听了瞿青的话,瞿镇这才发现,这一脸懵逼的人,竟是自己!
还以为许麟宴只是空虚的跟着白走了一遭,到头来,问题解决的关键,竟然还是他?
那个崖石妖又是什么情况?
妖怪,绝对不简单!
这么惊险刺激的冒险事件,许麟宴居然隐瞒不报,太不够意思了!
059 拿捏起来了
许麟宴心知瞿镇的心思,挑眉说道:“令尊也就一说,你还真就信了?”
“……”瞿镇懵逼的眨了眨眼。
不信还能咋地?
许麟宴悠悠说道:“你爹是看我年轻,所以为我说了几句话罢了。那次的事情,我也是跟着三藏方丈,方能搭上一把手,其实少了我也碍不了什么事,只是当着我的面,你爹他才有意替我脸上贴金。”
心里明白,如果真被瞿镇知晓他当时起的决定性作用,一定会被纠缠得十分苦恼的。
瞿镇这人,许麟宴也看懂了。
他虽然与人交际很会油,未来必定是一名不简单的商人料子,但是他如今年纪尚小,还不太会掩饰,所以只要相处得久了,一眼就能看透。
若是知晓那次崖石妖的始末,瞿镇一定会憧憬得一直拉着他,非要他说个明白,一了他向往的热血激情。
可惜,许麟宴实在没空奉陪。
被人纠缠着问长问短,也太令人烦躁了……
瞿镇这人什么都好,心思也纯净,是个良善的好男儿,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外加身世优渥,横竖怎么看都是一方少年豪杰,可惜就是长了张嘴。
遇事,只要是他感兴趣的,就会喋喋不休,无论你有没有搭理,他一个人也能说得异常兴起。
说完一大通后,再问你一句:“你怎么看?”
许麟宴还能怎么看,当然是怕了他了。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八卦且嘴碎的男人,许麟宴觉得,瞿镇的嘴碎天赋,也是一绝了。
未来他主外负责打理生意,瞿黎主内负责将慈乐斋传承下去,这瞿家想衰落都难……
“真的吗?我爹他应该不是这种胡言乱语的人才是。”瞿镇将信将疑的溜着眼珠子。
“这不是胡言乱语,这叫礼貌的客套话,你还小,这种打交道的事情,还得向你爹好好学习才是。”许麟宴风轻云淡的完全曲解了瞿青的做法,偏偏还一副真情实感的正值样儿。
如此一看,瞿镇顿时就被唬住了。
他自认肯定及不上自己的老爹。
这样想来,确实很可能是自己段位不及老爹,看不透他的客套话。
没法子,只能钦佩于说起这种客套话来,还能说得一套一套,跟真的似的老爹,功力果真不是盖的。
瞿镇心中感慨一番后,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
“好可惜啊,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本想跟着你好好询问一番,涨涨见识的。”
闻言,许麟宴微微挑起眉梢,默默不语。
幸好我早有预料,否则真的应了下来,岂不是给自己找没趣儿?
这次没有大意,完全看穿了瞿镇的念头……
“那大哥你还知道什么吗?能给我们说说不?”瞿镇又忙着问道。
许麟宴轻咳一声:“我只是在何府看了会儿院子罢了,其余的事情一概不知,我能怎么说?我连崖石妖的面儿都没见着,你还是去问三藏方丈吧,他最清楚了。”
此话一出,绝杀!
瞿镇顿时蔫了,再也打不起兴致去纠缠这件事了。
问三藏方丈?
岂不是自个儿凑上头去给狗头铡一个?
说谎瞒着三藏方丈得以下山归来,瞿镇出了门就恨不得避着三藏方丈走,哪儿还敢出现在他面前……
万一被知晓自己的底细,那真是天黑了,想闭眼都没机会。
“算了,我还是去帮忙熬药吧!”
瞿镇木然的转身,却被许麟宴叫住:“你忘了,令尊不许你碰药材的事,你还是去外面维持秩序吧!”
“……”
瞿镇耷拉着双肩,更加垂头丧气了。
为什么医药世家,会有一个完全不懂医理的后代啊?
瞿镇自己都对自己无语了。
“外面这么乱,我怎么维持秩序?”瞿镇无奈的问道。
他年纪尚小,还那么矮,站在外面估计都要被人群给挤扁了,找都找不回来。
“你有武力在身,大声公布你的慈乐斋少公子的身份,要求众人必须排队而进,聚众闹事者一律赶走。否则再这么下去,闹来闹去的功夫,比排队来的效率差多了。”
瞿镇如今已经认定了以许麟宴为首,他的话一律遵从。
闻言立马点头应下。
而且,为了不被人群淹没,瞿镇还特意上了二楼,从窗口处跳跃至屋顶。
望着下方拥挤的人群,从高处远眺,诸多往来道路,均有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陆续赶来,场面极为壮观。
这恐怕就是名声太大所造成的坏处了。
一旦发生瘟疫,以慈乐斋一店,丝毫承受不住这种看病压力。
以真气凝聚,瞿镇清了清喉咙,望着下方乱成一通,甚至快要大打出手的众人,他敞开嗓音大吼了起来。
配合着真气的扩散,声音隆隆作响,完全覆盖了底下喧杂的吵闹声。
将许麟宴交代的话通通转达,严令禁止闹事者蛮横的做法。
“我就在这儿看着你们排队,不要推来攘去的,是哪里的就该排在什么位置。我盯着呢,想要浑水摸鱼的人,我直接请走,不许来我慈乐斋。”
面对自己的老爹瞿青是个鹌鹑儿,面对这些外人,瞿镇还不拿捏起来了?
一派从容不迫,恩威并施的模样,还真是浑身公子派头,绝对不辱这瞿家少公子的名号。
本来有些人群后方的人心生不满,打算出言顶撞的。
毕竟他们的位置,过于落后,要排队的话,绝对吃亏。
刚打算强行挤进去,瞿镇就站出来主持秩序,这恰巧断了他们投机取巧的念头,当然得抗拒。
于是反吼一句:“你谁啊?你说了就算?你说你是慈乐斋的公子,你就是了?谁知道是不是来趁机自己先溜进去看病的,我才不信。”
此话刚一出,瞿镇登时挑起了眉梢,气得撩起阔袖,就要气沉丹田,打算开喷了。
岂料,还没来得及让他发挥,门口差点儿被挤成肉扁的伙计连忙叫道:“他确实是我家少爷,别无分号,我家少爷命令已出,还望各位遵守。谁不知我家老爷最喜爱他这独子了,他说的话就是老爷的意思,各位还望冷静一二,安心排队吧!”
得知瞿镇的命令,伙计几乎要痛哭流涕了。
少爷出现得太及时了呀,再晚一会儿,他就要被挤死了,呜呜……
060 这……
与此同时,小伙计心中也对瞿镇表示了极高的崇拜与羡慕。
学武之人果然不一样。
以前少爷在斋里捣乱,大吵大闹简直跟撒泼似的,如今学了一段时间归来,这气沉丹田,说话声音都大了许多,明明音量不高,却仿佛凑在耳际那般响亮。
而且,离开家后,也懂事了许多。
居然会跑出来主持秩序问题了,伙计心中那个感动啊!
活久见,他总算明白了老爷送少爷上少林寺的苦心了。
之前他还一直不懂,好好的瞿家慈乐斋,家大业大,底蕴十足,就算少爷学不会医术,靠着这个资本和人脉去跑其他生意,不是起飞?
然而,却跑上山去,入少林寺学武,简直就是石乐志。
好好的大少爷不做,去和尚庙吃苦,学了武又能怎么的?
武艺出类拔萃者,方能击败天下英豪,夺魁进入朝廷禁卫军之中,除了禁卫军,普通参军在这乱世之中,只是送死的份儿,还不如待在家中安心当个快活大少爷。
伙计自始至终都觉得,以瞿镇不着调的性子,铁定是当不成那登峰造极的武林高手了,既然横竖进不了禁卫军,何必吃苦?
伙计出身低微,家境贫苦,从小到大,以生存为先。
他自然不懂,生活享乐满足之后,该是精神层面上的丰富了。
于瞿镇而言,他没有寻求生计的苦恼,在医术方面,简直就是榆木脑袋,须得找到最适合他的天赋,方能一展所长。
至少,宁愿他去少林寺吃苦,瞿青也不愿意这唯一的儿子待在城中跟着那些泼皮学坏……
这就是穷人和富人思想的不同。
伙计始终对此懵懵懂懂,今儿一见久违重现的瞿镇,心中便顿时豁然开朗。
少爷,可算是长大了啊!
懂事之后,应该不会再在斋里捣乱了。
有个懂事的少爷真好,起码现在还能帮着自己处理麻烦,自己免于被挤成肉扁……
伙计心中美滋滋,自觉如今有少爷撑腰了,原本被挤得七荤八素,顿时挺直了腰杆,气壮理也直。
“我们慈乐斋虽然一直救济于民,可也不是任由捣乱的,这里的规矩,你们遵守就能进去,不遵守,那就请去其他医庐,慈乐斋不欢迎闹事的人。”
瞿镇又朗声叫道,听得伙计一阵鼓掌支持。
少爷威武!
完全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他老早想要怒吼发飙了,可惜自己一介白衣伙计,在慈乐斋也是打工的份儿,压根儿没有资格冲客人们发飙。
拿这些小事儿去麻烦心力交瘁的老爷瞿青,伙计又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哪里忍心,只能勉强自己,将就一下了……
如今正主儿来了,伙计也顿时找到了主心骨,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来来来,各位,快点儿排队了,不排队的话,谁也进不了。如果想要尽快进去看病,就敦促旁边的人守好规矩,大家都是一伙儿的,别招人怨啊!”
伙计拍着双手,招呼着众人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人家少东家都出来了,伙计也能作证,身份不假,那些浑水摸鱼打算强行挤进去的人,本身便没理,如今更没办法了。
不排好队,所有人都不能进。
有一两个闹事者,都不用慈乐斋的人过来维持,旁边看病的一人一口唾沫,足够淹没了你……
这还闹什么闹,只能憋着口气,郁闷的排队了。
“诸位,这瘟疫传染性极强,还望各位出门的时候,在鼻口前戴上布巾,以免飞沫传染。”瞿镇又站在屋檐顶上,摇头晃脑的说道。
这一点,也是许麟宴所教。
不过,瞿镇虽然对医理无知,可唾沫会传染这种事情,还是略知一二的。
只是没想到,又没一起吃饭,还不直接吃对方口水,说说话居然都有可能会惹上麻烦,瞿镇倒是挺意外的。
但是,既然许麟宴都这般强调了,瞿镇便欣然记下了。
对于他来说,许麟宴年长几岁,却什么都懂,压根儿不像个所谓贫苦人家出身的孤儿,瞿镇对这个便宜大哥几乎是言听计从。
总觉得许麟宴说什么都是正确的。
因而,才有了刚才许麟宴为了崖石妖的事情而忽悠他的时候,瞿镇也很快便相信了。
大哥说的话,哪会有假?
可怜的瞿镇,满腔信任,付诸流水……
……
没过多久,在医庐里面坐诊看病的瞿青,忽然感觉到了异样。
原本吵闹喧哗的外头,片刻便安静了许多,原先都几乎撑不住人潮的大门,仿佛好不容易缓了口气,总算没有了极可能被挤爆的危险。
病人一个接一个平稳有序的上前,许多人再也没有了之前那些病人们艰难挤进来而狼狈的姿态,诊病都方便顺利了许多。
瞿青抽空擦了擦汗,稍稍起身一看。
只见大门之外,两侧的街道上出现了两条极长的队伍,顺着街道的四通八达而弯了又弯,像是两条快速生长的贪吃蛇。
然而饶是如此,秩序也未有错乱。
大伙儿安静的等候着,前面人走了,又默默的跟上前去,秩序良好得让人惊叹。
“这……”
见此,瞿青震惊了。
百姓们什么时候这么自觉了?
要知道,这年代不是什么人都读得起书的,大多数人只会零丁几个字,完全的文盲。
如若不然,街头上卖字帮写字的书生,也不会有机会维持生计。
因为读书少,大多数人的素质,也仅仅维持在最低一层。
走慢了怕吃亏的心态,绝对是占了大多数的。
能够见到瘟疫在前,百姓们还能如此冷静排队的场景,绝对是罕见至极。
“老爷,少爷可真是了不得,他把外面吵闹的人处理得妥妥当当的。”
看门口的伙计如今脱了身,只需在一旁注意一下秩序即可,轻松多了。
当他一看到惊讶的瞿青,便连忙欣喜的迎上前来,对着瞿青各种恭维,庆贺少爷学有所成。
“这……真是镇儿所为?”瞿青大为意外。
他这儿子上了少林寺一遭,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回头得问问三藏方丈,给他吃了什么,让他忽然间懂事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