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情丝追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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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遥很快就到了后山的五色谷,他感觉到那两个人的气息就是在这里消失不见的。一进入这个四面环山的谷地,他就感觉到这里充沛的灵气,让自己浑身上下都感到说不出的畅快,他是翻山而来的,四下寻找了一番才看到那个山壁上狭窄的小路,走过去看看,却是唯一通往这山谷的道路。
墨遥仔仔细细地将山谷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那出奇充沛的灵气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机关,这里的花草树木生长的格外茂盛,山谷四壁都爬满了青藤,郁郁葱葱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出有人的踪迹。
“真是奇怪啊,”墨遥不由自言自语地说道:“今日我明明是感觉到这里的,可是这里又看不出有什么阵法布置,难道我真的错了?不对,这小山谷积聚天地灵气,乃是道家修炼的上好之地,白云观的人怎会任由它荒废在这里?那条小路也明明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张承天一定是在这里修炼的,最多是洞府设置的隐蔽些,一定可以找到的。”
他抬头望天,比划了一番,找到小山谷的中心位置,盘膝而坐,屏息静气地开始运功。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是的,只有用心去感受,通过他的六识搜魂之术,便可以找到隐藏在这山谷里一切活着的人。
陈少奇从山顶上远远地看着他的举动,越看越是惊奇,这老道士方才搜寻山谷时,当真是身轻如燕,飞越过那高耸的石壁,动作却如履平地,就算是他的轻功了得,也做不到如此地步,待的见他开始打坐运功,想起师傅说过的话,心下一动,这妖道的法术了得,能够搜魂摄魄,却不知他在运功的时候,能不能抵挡得了天外飞剑?他立刻拔出长剑,深深吸了口气,挽了个剑花,运足了力气,低喝一声,将那长剑当作投掷的长枪一般飞掷了出去。
长剑划过一道白光,如流星般直射向墨遥。
眼看着就到墨遥的胸前之际,墨遥猛地睁开双眼,怒喝一声,整个人凌空而起,一个跟头从剑身上方翻了过去,适时头下脚上,那高耸的发髻正好被剑光掠过,顿时散了下来,搞的他落地之时披头散发,全然没了先前道骨仙风的气派。墨遥站定之后,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手中的拂尘一甩,无数道银丝如利箭般飞射了出去,直奔陈少奇。
陈少奇见他堪堪躲过飞剑,便纵身下去想抢回自己的宝剑,却不想他竟拿这拂尘上的银丝作为暗器射来,当时人已身在空中,只好凌空一扭身子,横着转了一圈,那上千根银丝从身边飞过,仍是有几根擦到了衣服,居然都能透体而入,直刺入肌肤之中,那看起来软软的银丝一沾到血,就立刻钻了进去,化作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血管就向心腹流去,痛得他低呼一声,从半空中就跌落了下来。
墨遥一见是他,不由冷笑道:“贫道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蟊贼竟敢在此偷袭,却想不到堂堂的陈将军也会做这暗箭伤人之事,真是可惜啊,陈将军艺高胆大,竟然孤身来此,只怕是一会你师傅赶来,也只能替你收尸了!”
陈少奇感觉到那几根银丝钻入体内,如毒蛇般四处乱窜,可似乎心口却似乎有股暖暖的气息包围着,那些银丝只敢在外面游走,却不敢再进一步,饶是如此,那种血脉倒流的痛楚,仍是让他痛得满头大汗,只能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墨遥见他脸色青白交错,痛得在地上发抖也不出声,他是深知自己这追魂情丝的厉害,凡人一旦中了这情丝追魂之毒,就会立刻化入血脉,直刺入心口,受尽万箭穿心的痛楚后血脉迸裂而亡。一般人最多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见陈少奇只练过武功,未修习过道法,原以为他会立刻暴毙,却没想到他虽是痛苦,却没有半点心腑爆裂的症状,顿觉奇怪,便走上前去,一把扯开了他的上衣,露出他伤痕累累的胸膛,只见那皮肤之下,有数条白线在里面钻来钻去,却始终离心口有着三寸的距离便绕了过去,仿佛那里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墨遥心头一动,立刻将他一把提了起来,另一只手掌放在他的心口,闭上双眼,慢慢感觉里面有力的跳动和一股奇异的力量。
陈少奇虽然痛得死去活来,但还是留有几分清醒,见他闭上了双眼,立刻咬着牙悄悄从靴管里拔出把匕首来,知道他感觉敏锐,只能慢慢地向他的心口刺去。
王嫱正与严青和喜媚计划着找出那刺客的主使人的时候,突然感到心口一阵刺痛,痛得她眼前一黑,差一点就要摔倒,幸好小安和小白一左一右及时拉住了她,两人一起扶她坐下,对视了一眼,有各自转过头去,互不理睬。
“你怎么了?”喜媚见她痛得面色发青,隐隐感觉有些不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只摸了一刹,就急忙问道:“你的内丹!姐姐你的内丹就在附近,只怕是出了什么事了,我们快去看看!”
王嫱感觉到心口越来越痛,只好点了点头,刚想站起来,却又觉得浑身刺痛,差点又要摔倒,小安抢先扶着她说道:“嫱姐姐还是让我来背着你吧!”王嫱勉强地点了点头,小白刚要开口,却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只好悻悻地站在一旁,看着他背上了王嫱,冲喜媚点了点头,说道:“喜媚姐,你快带我们出去,嫱姐姐痛得如此厉害,别有什么意外了!”
喜媚点点头,拉着他直向洞外冲去,小白刚要跟去,却被她喊了一句,让他在洞里照顾严青和风清舞,他虽满心不甘,但一看到王嫱那痛苦的模样,知道事情紧急,已容不得耽误,只好留在了山洞之中,愤愤地踢翻了个石凳,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呼呼地说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我很快就会长大,到时候绝对不会再让你碰我的嫱姐姐一根头发!”
第四十六章 情丝难断(上)
“姐姐!”
王嫱这一语既出,小白和小安顿时都变了脸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居然会让他们心目中神仙般的姐姐动了凡心,这个男子论容貌不及小安,论武功也比不上小白,此刻更是身中剧毒,挣扎在鬼门关上,王嫱居然会说出与他同生共死的话来,顿时让二人心痛欲死,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来。
喜媚轻叹了口气,走到王嫱身边坐下,拿出个小小的青瓷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来,递给她说道:“方才我吸噬了那个老家伙的精血,也查探了他的记忆,这追魂情丝的确是没有解药,这颗隐情丹只能使那情丝在血液里停止运行,却无法将其驱除体外,你先给他服下,暂且止了他的痛楚,我们再另想办法为他解毒。”
王嫱接过药丸,急忙给陈少奇喂下,看到他服下药丸,只一会的功夫,那皮肤下游走的银丝就慢慢停了下来,静静地蛰伏在血脉之中,等待着药力散尽再次出击。陈少奇半响才缓过劲来,长长地出了口气,反手握住了王嫱的手,轻轻地笑道:“想不到我每次见到你,都是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还要你来救我。”
王嫱见他终于能开口说话了,顿时开颜一笑,恍若百花齐放,丽光四射,虽是被他当着众人握住了双手,羞不可挡,仍是轻轻地说道:“这本就是我欠了你的。”说话声音细若蚊納,却仍被喜媚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冷哼一声,说道:“你又怎么欠了他的,他不过给了你一颗心,那纣王可是将那大好江山都搭上了,也没见你对他这么好过。”
王嫱顿时面上一红,瞪了她一眼,轻声说道:“我早就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只是知道少奇对我一片情深,我欠他的,是这一生一世,与那从前的恩怨全无关系。”
“前世债,今世缘。”喜媚冷笑道,“姐姐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这世上的事情,都是因果相连,若不是他杀了你的族人,你也不会与他纠缠相恋,忘了自己的身份任务,最后搞的自己被女娲娘娘惩罚,若不是他甘愿献出自己的七窍玲珑心给你,你又怎么能脱了妖狐之体,修的元婴内丹,我虽是几百年没见过你们了,但一看就知道你们这些年来历尽轮回,都没逃得了这个情字,只怕姐姐你的劫数,就是应在了他的身上,你若是不能斩断情丝,就永无修道成仙之日了,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啊!”
“原来是这样啊!”王嫱听完,忍不住又看了陈少奇一眼,心道那封神榜里明明是说妲己迫害忠良,故意装病要吃那七窍玲珑心,硬是将那比干活生生给挖了心肝,此时听来,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人世轮回,他们竟用得是同一颗玲珑之心,难怪会有几世纠缠不断的情缘了。
心念及此,她的脑海里似乎出现了当初妲己还在年幼时就将内丹赠与陈少奇的情形,她在懵懵懂懂之间,仍然忘不了的,就是要还他这颗心。自己本就是鹊巢鸠占了,又有什么资格再去要回这颗内丹呢?何况陈少奇对她痴情若此,不论是她还是妲己的记忆,都已接受了这份感情,她冲着喜媚微微一笑,说道:“我本来就没想做什么神仙,若是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天上人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喜媚一愣,莫名地就看了小安一眼,只见他依旧痴痴地望着王嫱,眼里掩饰不住的却是深深的失望和痛楚,她的心里也莫名地刺痛了一下,嘴里却嗤笑一声,说道:“原来姐姐还是那么多情啊,就算我枉做小人了吧。不过你这情郎身上的情丝只是一时蛰伏,并未根除,这一颗药丸也不过能压制三天而已,若是不能早日根除,只怕你们这鸳鸯也做不长久啊。”
“啊!”王嫱低呼一声,急忙问道:“那怎样才可以根除他身上的毒素呢?连那个老道士都没有解药,这又如何是好呢?”
陈少奇见她着急的样子,却是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我这条性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多活一日也是赚了,又何况能与昭君你有此缘分,也不枉我在人世走这一遭了。”
喜媚看着他冷笑道:“你若是那么早死了,我岂不是要少看很多的好戏了吗?给你,这瓶子里有三十粒药,足够你活上三个月了。在这三个月之内,若是能找到北极玄冰雪莲和南海火池朱果,或许可以解了你身上的毒。不过这两样东西都是要百年方能成形,如今有没有就要看你的造化了。”说罢,她将一个药瓶递给了他,望着他坦荡荡的双眼,自己心里竟没有一丝平日里媚惑的感觉了。
“喜媚,多谢你了!”王嫱感激地拉住她的手,她却冷冷地转身,淡淡地说道:“有什么好谢的,你这个人就是婆妈得很,你把我从琵琶里放出来,还送了我张承天的乾坤袋,今日就算还了你的人情,以后你少说几句废话我就感激不尽了。呀,糟了,小白叫你看好那个傻妮子,你怎么就跑出来了呢?”
说话之间,她突然感到一阵气息波动,自己设在风清舞身上的印记居然有了反应,看到小白那副花痴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骂道:“还在这里发什么呆,人家心里根本没你,你还不好好去做事,真是个废物!若是那个傻妮子出什么事,看你的嫱姐姐以后还理不理你了!”小白先是拼命反抗,后来一听到她提起王嫱,顿时就泄了气,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被她一路拖着向山洞里跑去。
小安看看陈少奇和王嫱,心里虽是免不了的失落和伤痛,脸上却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小心地问道:“嫱姐姐,他的伤还没好,还是让我来扶他进去吧!”
第四十六章 情丝难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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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陈少奇看着他干笑了下,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是太师叔祖的弟子,若是按辈分来说,我还得叫你小师叔祖呢,我这点伤不要紧的,自己能走,你们藏身在这里,莫非真的是带了那个刺杀皇上的刺客进山?”
王嫱轻轻点了点头,牵着他的手跟着小安向山洞走去,边走边说道:“这里面情势复杂,并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你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陈少奇虽是在这白云山长大,但这后山禁地一向是张承天修炼的地方,平日里根本不让他们过来,更没想到这山洞设计的竟是如此奇妙,若不是他们自己出来,只怕他和墨遥两个人找上十天半月也找不到进来的入口。
走过那条狭长的甬道,一进入那个宽阔的大厅,他们就看到喜媚正和小白一人抓着风清舞的一只手臂,将她提到了半空中,风清舞的长发散乱,拼命地挣扎着,嘴里低低地发出一种类似动物般的哀号,那双湛蓝的大眼睛里竟是布满了血丝,露出近乎疯狂的红光,两条长腿在空中不停摆动,原本就已有些破烂的衣裙下不时露出雪白的大腿来,看得他们都是一愣,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喜媚见他们进来,急忙叫道:“小安,快去看看严掌柜,这妮子只怕是被人控制了心魂,方才居然要杀严掌柜!”
三人俱是一惊,小安飞掠过去,直扑到严掌柜身前,只见他脖子上两道深深的手印,人已经晕死了过去,急忙探了下他的鼻息,眼神一暗,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严掌柜本来就伤势严重,如今已——已经去了!”他虽是妖狐出身,但是心地纯良,眼见着他死在自己的面前,想起自己早逝的双亲,不禁有些黯然,不自觉地就落下泪来。
喜媚双眉一耸,一把就将风清舞推给了小白,小白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她扑了个满怀,一起落在了地上。那风清舞的手已脱离控制,就如疯了一般向小白的脸上抓去,小白急忙抓住她的手,刚想喊人来帮忙,却被她硬扑进怀里,狠狠地咬在了肩膀上。他哪里见过这种不要命的泼妇式疯狂打法,虽然咬不疼她,却被她那疯狂狰狞的表情吓得不轻,哭丧着脸大叫了起来,“救命啊!——快把她拉开啊!——”
陈少奇皱了皱眉头,刚想上去,却听喜媚冷冷地说道:“你不是厉害得很嘛,你自己惹出来的祸,干嘛还要别人帮忙?”他闻言脚步一顿,忍不住说道:“这位姑娘只怕是心神混乱,若是不及早制服了她,恐怕时间长了她就会失去本性,彻底疯狂了。还请姑娘不要和这孩子一般见识,救人要紧啊!”
喜媚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一对婆婆妈妈!”说罢纤手轻轻一抖,两道长长的白绫从袖子里飞了出来,如灵蛇般缠上了风清舞,将她从小白的身上拉了出来,只一会就把她全身上下包裹的如同粽子一般,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晃动。
喜媚她这才走了过去,双眼凝视着风清舞,眼中慢慢散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直射入她那血色的双眼中,风清舞先是浑身一震,然后就慢慢停止了挣扎,眼神由疯狂转为迷茫,最后慢慢地静了下来,毫无焦距地望着她,呆呆的如同个木偶。
王嫱这才松了口气,急忙走了过去,刚想开口询问,却被陈少奇拉住,低低地说道:“她在为那姑娘治疗,我们先别打扰了她。”她点了点头,刚想说话,却见小白苦着脸走了过来,小脸上还是惊魂未定的神色,又后悔又委屈,喏喏地对她说道:“对不起啊嫱姐姐,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根本没想到这里会发生这种变故,这女人方才还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发疯了,真的好可怕啊!”
王嫱轻叹了口气,看看那边了无生息的严掌柜,心情亦是低落,可又不忍心再责备小白了,只能柔声说道:“你也别难过了,谁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已至此,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如何帮助风姑娘才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陈少奇看到这里乱成一片,两个女人两个孩子都像是在赌气,他又不了解前因后果,只好耐着性子询问,待听完王嫱讲述这几日来发生的种种变故,好看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苦笑着说道:“原来那陶莫高就是匈奴王子,难怪那天在第一楼他会问我那么奇怪的问题,可惜当时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不过嫱儿你们也太过胡来了,那从皇宫天牢里劫囚的事也做得出来,这如今风姑娘已发疯,事情就变成了死无对证,到哪里再去找那个幕后黑手啊。”
王嫱汗颜了一下,低声说道:“可是皇上限定的时间快到了,若是不能找到真凶带风姑娘回宫,只怕陶莫高和那些匈奴人都难逃一死,若是因此引起边关战火,那该怎么办啊?”
陈少奇略一沉吟,缓缓说道:“方才我见你们用的似乎都是法术,不知有哪一位会变身之法呢?”
王嫱顿时眼睛一亮,欢呼道:“果然是好主意,喜媚小安小白应该都会吧,如果不行,喜媚也可以帮我变身。”
陈少奇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小白,轻笑道:“只要能变身就好办多了。只是变作风姑娘的人一旦入宫,只怕免不了要受皮肉之苦,我看这位小弟似乎炼有不坏之身,不知能不能当此重任呢?”
“我才不要变女人!”小白狠狠地瞪着他,气呼呼地说道:“我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怎么可以变成女人,尤其还是这个疯女人!”
王嫱看看他,苦笑了一下,说道:“一点点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你们都会法术,到时候可以想办法救人,我什么都不会,就不如让我来扮作风姑娘吧!”
“不行!”陈少奇和小白小安异口同声地反对,说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小白冷哼一声,又转过头去。
第四十七章 千变万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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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去的话我去!”小安慢慢走了过来,眼圈还是红红的,看着小白冷冷地说道:“我还怕你去了再惹出什么乱子连累了大家,你不去最好不过。嫱姐姐,我的变身术练得还凑合,你看我变得像是不像?”
说话间,他轻轻一转身子,顿时变成了风清舞的模样,只是那下颌略微尖了几分,眼角眉梢更多了几分狐媚的风情,竟比原来的风清舞更显得妩媚动人。他学着风清舞的动作转了个圈,然后行了一礼,细声细气地说道:“民女风清舞,参见大汉陛下!”那双蓝色的大眼睛波光流动,竟似有万种风情。
王嫱看得发呆,原本只觉得风清舞长得不错,但也不过是中上之姿,可是看到小安变化出来的模样,虽比不上自己和喜媚的绝色风姿,可是那种独特的异域风情,还有那狐媚入骨的娇态,竟是个少见的美女了。
陈少奇忍不住咳了一声,眼前虽然是个美女,可是一想到真身却是个男子,心里就说不出的别扭,看了看被喜媚裹成粽子的风清舞,又看了看小安,点了点头说道:“像倒是很像,只是这气质上似乎有些不同——”
“她那个冒牌货法术太差,还是看看本少爷变得吧!”几人还在发呆,却突然听见身后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然后便是个英姿勃勃的女郎凌空落下,金发披肩,肌肤胜雪,眉宇间散发着一股傲人的娇态,那挺直的鼻梁,明朗的唇线,勾勒出一个活泼热情的塞外女郎形象。虽然没有小安变化的那般柔媚动人,却另有种火辣辣的风情,一落地就连转了几个圈,长裙上下翻飞之中,小蛮腰如灵蛇扭动,最后猛地站定,骄傲地说道:“塞外的女儿家,怎么会象你这样的小家子气。哼,嫱姐姐,你跟我说说,入了宫后该说些什么,我偏要让某些人看看,我不但能保护你,还可以帮你做所有的事情!”那神气态度,居然就是方才死活不愿意变女人的小白。
王嫱听得哭笑不得,转向陈少奇问道:“你看小白这个样子——他能行吗?”
陈少奇点了点头,微微笑道:“小白变得虽然没有小安漂亮,不过更像是塞外的女子,我在西域之时,也见过不少匈奴女子,她们不像我们中原女子恭谨有礼,大多是热情爽朗,性子比较象小白,再加上宫里的人也不过是见过她一次,受刑之后样子难免会有些变化,小白稍稍打扮一下就很像了。”说话间,偷偷地向身后的小安翘了翘大拇指,暗暗赞赏他的激将之法了得。
小安只是微微一笑,又变回了自己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像,只是那原本稚嫩的脸上却多了抹成熟的忧伤,淡淡的,柔柔的,却更让人为之心怜。
王嫱看得他这幅样子,知道他心里难过,微微有些心疼,可是知道这感情的事情,若是放任,更容易伤人,自己既然已经认定了陈少奇,就不该再让他们抱有希望,只好硬着心肠不去理他,转向小白说道:“我会想办法和你一起去的,里面的情况复杂,我们又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皇后主使的,到时候随机应变,最好能想个法子让你能听见我说话。”
“那好办!”小白一喜,突然露出了一副古怪的神色,笑着说道:“嫱姐姐,我有个法子,只要你给我一点你的血和几根头发,我用个小小的法术,你不用开口,心里想什么我都可以知道!”
“那可不行!”小安冷哼一声,说道:“这法术是永久性的,若是以后嫱姐姐有什么事不想你知道也被你偷听了去怎么办?”说着,瞥了一眼陈少奇,眼里仍有些悻悻的神色。
王嫱面上一红,心想这可万万使不得,若是被这小鬼偷听了自己心里所有的事情,那还不闹得天下大乱。当即摇了摇头,说道:“这个法子使不得,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陈少奇望着小安说道:“到时候你们扮作我的侍卫,和我一起押送这刺客入宫,听说太师叔祖有个法术,可以使两个人在短时间内心意相通,叫做心有灵犀,不知道小安你可曾学过吗?”
小安迟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我学到是学了,只是学的时间甚短,成功的几率非常之低,而且也保证不了时间,若是在关键时刻失效,只怕反倒会弄巧成拙了。”
“那还是用我的办法吧!”小白眼睛一亮,积极地推销起自己的法术来,“嫱姐姐你放心好了,除了这次之外,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绝对不会偷偷去听你心里的想法的,你放心好了,我以人格担保!”
王嫱看看他那兴奋的表情,这小鬼头自从楚无尘沉睡养伤之后,本性就慢慢开始恢复,越发得嚣张任性了,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小鬼头的人格,苦笑着摇了摇头,还没等她说话,就听喜媚那独特的柔媚声音懒懒地说道:“你这个小鬼有什么人格可以做担保的?若不是你任性失职,风姑娘怎会变成这样,那严掌柜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你的人格?嗤,只怕早被啸天犬叼走吃了吧!”
“你!——”小白气得涨红了脸,偏生现在又是变化成风清舞的模样,只能是一跺脚,娇叱一声,撅着小嘴气哼哼地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要是没别的办法,为什么不能用我的?”
喜媚媚眼如丝,轻轻地以手掩口,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道:“你那点法术算什么,这心灵相通之术,本就是我的看家本领,别说两心相通,就是多几个人也不在话下。只不过我现在有个更好的主意,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听听啊?”
第四十七章 千变万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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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主意?快说来听听!”小白一听有别的办法又来了精神,急忙问道:“是不是我不用变成这幅模样了啊?我可真不不喜欢变成女人样子,看看这身衣服,别扭死了!喜媚姐姐你若是又好主意,就赶快说吧!”
喜媚斜斜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说道:“你现在的模样也不错啊,果然是个小美人呢!呵呵!”她成功地挑起了小白的火气,然后又笑眯眯地说道:“我这个法子,是让你将功补过的法子,你有没有兴趣听呢?”
“将功补过?”小白刚想发飙,一听又按下了火气,忍气吞声地说道:“那你还不快说!”
喜媚看他那副表情,笑得越发灿烂,“我现在是在帮你啊,求人要有礼貌的,明白吗?小白弟弟?你这个态度是不行的。”
小白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看看王嫱,见她一脸期盼的神色,终于硬着头皮,甜甜地叫道:“喜媚姐姐,求你帮帮我吧!”说完,自己都恶心的忍不住想吐。
喜媚却放声大笑了起来,想当初被这个小哪吒打得落花流水,今日却能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真的该好好谢谢那个楚无尘啊,居然把他变成了这么好玩的家伙。
“笑够了没有?”小白忍不住抱怨道:“既然时间那么紧迫,喜媚姐姐你就别耍我玩了,再玩下去,什么正事都耽误了。”
喜媚这才收住笑声,仍是止不住笑意地说道:“原来你也知道有正经事情要做了啊,果然是长大了。姐姐就不逗你了,说正事吧!”说罢,她摇身一变,竟变成了冯昭仪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你们看看,我这个样子到了皇宫,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闹鬼!”王嫱眼睛一转,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想变成冯昭仪的鬼魂,恐吓那些心里有鬼的人?”
喜媚微微一笑,将长发大乱披在肩头,脸色又变得青灰一片,再加上一身白衣,果然鬼气森森,她做了个鬼脸,森然说道:“那个真正的刺客已经做了鬼了,谁是他的主使人也只有鬼知道了,若是这个鬼出现在他们面前,呵呵,这样飘来飘去的,叫他们还——我——的——命——来——啊!——”说道最后几个字,她故意拖长了音,声音阴森恐怖,听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好主意!”陈少奇赞叹道:“喜媚姑娘果然聪明,我们虽不知道到底谁是这次行刺的主使人,又为什么要将陶莫高他们拖下水来,但是他们若看到风姑娘安然无恙,一定会忍不住露面,这个时候冯昭仪的鬼魂一出现,一定会有一场好戏上演的!”
“啊!还是要我扮成这个疯女人啊!”小白惨叫一声,可怜兮兮地说道:“喜媚姐姐,求你了,我们俩换换,我来扮鬼好不好?我保证扮得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一定能把那些人统统都给吓死了。”
喜媚冷笑一声,一抹脸,又恢复了原本千娇百媚的模样,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就你那性子,一玩起来什么都忘了,又任性又冲动,谁要你去吓死人了,哼,你若是再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白看着她那冷冷的神情,不觉打了个寒战,觉得这笑眯眯的姐姐一冷起脸来,竟如此的可怕,环顾四周,看到所有的人都没有支持自己的意思,只好委屈地点了点头,不敢再多说话了。
王嫱见小白被喜媚整治的服服帖帖了,这才松了口气说道:“如今办法是有了,但是严掌柜的尸体还有风姑娘该怎么安置呢?那墨遥虽然被喜媚收拾了,可是还有不少他的弟子在外面,更何况冯野王和石显甚至是淮阳王都在搜寻她的下落,若是因此连累了白云观,那我们可就太对不起张道长了。对了,喜媚,风姑娘现在怎样了?会不会再次——嗯——就是那个啊?”她不好意思说风清舞发疯,可又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形,只好支吾着揭过。
喜媚看了眼已然昏睡的风清舞,轻叹了口气,说道:“她被抓的时候,就不知被人下了跗骨咒,只要在方圆百里之内,随时可以控制她的心神,令她发癫发狂,甚至自杀而亡。我怀疑方才她发狂不过是想自杀,严掌柜是为了救她才被杀了的。所以我和小白拉住她是怕她自残。那些人起初想利用她来对付陶莫高,如今不知被什么人救走了,只好杀人灭口。”
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瞪了小白一眼,“若不是这小子任性,严掌柜也不会这么枉死了。不过看起来这下咒之人绝非墨遥,恐怕是个我们连想都没想过的人物,那人隐藏的如此之深,连杀人都不必自己出手,真是够老谋深算的了。幸好风清舞被我们救下了,我已封闭了她的六感,让她陷入假死的状态,暂时不会再受那咒语的影响。你若是担心她的安危,那就索性连她一并带上,说不定找到了那个下咒的家伙,就可以解开毒咒,让她清醒过来了。”
陈少奇点了点头,说道:“我现在的身份入宫的话,一般可以带两个随从,再加上刺客风清舞,这样把,喜媚姑娘你给风姑娘换个样子,就当作是那日劫狱的同伙,被我们打得重伤带回,嫱儿和小安就扮作我的随从,我们想办法避过外面搜山的官兵,我直接带你们去见冯大将军。”
“冯野王吗?”王嫱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道:“冯昭仪是他的亲妹妹,如今他对风姑娘和陶莫高都恨之入骨,会不会对他们不利呢?”
陈少奇摇了摇头,说道:“这个你可以放心,我跟随冯将军多年,他这个人虽然脾气有些急躁,但为人耿直,是非分明,绝不会滥用私刑的。何况他也想找到刺杀皇上的真凶,以他的身份带我们入宫,会省去很多麻烦,否则若是被那主使人提前发觉,设下什么圈套的话,我们的计划只怕就难以实现了。”
说到这官场宫闱之事,几人都是一知半解,王嫱原本对冯野王有些顾虑,听他这么一说,也放下心来,众人商量妥当,便一一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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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打草惊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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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野王看到陈少奇带上来的人时,不紧大喜过望,大步上前抱住了他的双肩,重重地拍在他的肩头上,兴奋地说道:“还是少奇你有本事,那石显将整个白云山都包围了也没找到刺客的影子,反倒是被你一举拿下,真不愧是我西域军中第一将啊!”
陈少奇淡淡一笑,指了指那被包成了粽子的重伤员,“这个就是那日将刺客从天牢劫出的人,不过现在已经受了重伤,还不知道能不能醒的过来,还要劳烦将军命人做副担架将他抬去给皇上看看。”说话间,不经意似的冲着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目光流动,扫过房中其他的将领和侍卫。
冯野王与他相识久矣,只看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点了点头,跟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让他们都出去做事,陈少奇身边的两个随从也押着摇摇晃晃的风清舞走了出去,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他这才皱起了眉头问道:“少奇有什么事情不想让别的人知道呢?我这里你可以放心,不会有吃里爬外的人的。”
陈少奇面色凝重,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若是让别人知道,就全然没了意思,将军可知道冯昭仪娘娘是怎么死的吗?”
冯野王一愣,不解地望着他说道:“是为了保护皇上,被那刺客刺伤,重伤不治而亡,少奇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这其中——”
陈少奇点了点头,缓缓地说道:“将军你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难道看不出来娘娘的伤势轻重,这重伤不治,到底是重伤还是不治呢?”
冯野王浑身一震,面色凝重地望着他说道:“少奇,你该知道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你说这话可是大逆不道的。”
陈少奇冷笑一声,说道:“若是将军不想为娘娘报仇,找出那真正的凶手,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拿这刺客去请赏领功好了,恕少奇冒昧了,告辞!”说罢挺直了脊背,转身就要离去,还没等他走出三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重重的叹息声和冯野王咬着牙的声音,低沉而痛楚地说道:“少奇留步!——”
他微微一笑,知道走出的这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什么?你说那刺客落到了陈少奇的手里?饭桶!一群饭桶!”
一个华服男子狠狠地瞪着面前跪着的人,一脚将他踹的打了个滚,那人却不敢反抗,一翻身又跪在地上,叩首说道:“属下无能,求主人饶命!”
华服男子冷哼一声,“那石显干什么去了?他不是带着那个黑煞老祖吗?怎么会被陈少奇抢在前面,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怎么这回连个人都抢不到了?”
跪在地上的人战战兢兢地说道:“石大人根本进白云上去,是国师拦住了他,那黑煞老祖进山之后就再没出来,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白云观弟子武功道法都很高强,属下无能,未能进入山中,究竟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无从得知,只是知道石大人原本在山门外等国师交人,后来才知道陈将军抓到了刺客,却直接带去见冯大将军了。”
华服男子的双眉紧蹙,挥手让他退了下去,然后转向一旁的一个青衫文士,问道:“陶先生,冯野王那里可有什么消息?”
陶先生缓缓在堂中踱了几步,一双深深下陷的眼睛里隐隐含着一丝不解,来回走了两圈才缓缓说道:“他那里倒是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他见了陈少奇之后,就摒退了左右,和陈少奇单独相处了近半个时辰,然后就带着他们进宫去了。此刻,他们怕是已经快到宫中参见皇上了。”
华服男子眉宇间流露出一丝恨意,使他那原本俊美的面庞显得有些阴沉可怕,他望着陶先生,冷冷地说道:“他们带的,可是活生生的刺客,陶先生,为什么呢?”
陶先生脸上微微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说道:“那刺客中了我的跗骨咒,居然还能被他们生擒活捉,说不定那陈少奇的身边有白云观的高人相助,王爷若是不放心,就请带我一起入宫,若是我在那刺客百步之内,就算是国师亲自护法,也救不了她了。”
“陶先生最好能说到做到。”华服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件事从一开始就错漏百出,你说的顶尖杀手居然会被一个女人挡住,进了天牢的刺客都能被人救走,什么万无一失的跗骨咒也不灵验,若是最后这次再失了手,哼,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
陶先生微微弯下了身子,眼里闪过一抹怨毒的神色,嘴里却恭恭敬敬地说道:“请王爷放心,若是再失了手,我必当以死相报,绝不会连累到王爷。”
“当啷!——”
“奴婢该死!”一个小宫女急忙跪下,方才她给皇后端茶之时,皇后正在听国舅府来的林公公说话,不知为什么手轻轻一抖,就将那白玉茶碗跌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她见皇后的面色一变,顿时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叩头不已。
王皇后扫了她一眼,只觉得浑身无力,冷冷地说道:“小林子留下,其他人都退出去。没有哀家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那一种宫女见她开恩,竟然未曾发怒,个个都如蒙大赦,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小林子苦着脸跪在那里。
王皇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脑子里也不像方才听到那个消息时那样震惊到一片空白了,这才缓缓地问道:“你方才说,冯将军怀疑冯昭仪的死另有原因,是从哪里听到的?”
小林子低垂着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方才御医去给国舅爷换药的时候说起冯娘娘的死来,还说冯大将军今日曾经亲自去问过他昭仪娘娘当日的伤势和所用的药物,国舅爷就吩咐奴才这么跟娘娘禀报,具体情况如何,奴才也不清楚。”
王皇后轻轻闭上了双眼,半响才又问道:“你先退下,叫冬夜进来。”
小林子如释重负地应了一声,急忙磕了个头,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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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打草惊蛇(下)
冬夜听了小林子的传话,不敢耽误,急忙走了进来,见整个中宫大殿之中,只有皇后一人孤伶伶地高高在上,连一个宫女太监都不在身边,心里不觉有些发冷,连忙跪下行礼。
王皇后俯视着她,过了许久才低低地说道:“你就是原来冯昭仪宫里的女官冬夜?”
“正是奴婢!”冬夜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虽然皇后一向是以贤德淑惠著称,可是她也不是第一天入宫的小丫头,早就见惯了这后宫里笑里藏刀的伎俩,平日里仗着冯昭仪蒙受皇上宠爱,她也风光一时,可如今树倒猢狲散,她就被发落到皇后的宫里,地位更是一落千丈,正自伤自怜之中,猛然听到皇后召唤,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如今见了皇后,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今日做错了什么事,会严重到让皇后亲自问话发落,不由的全身发冷,顿时抖若筛糠。
王皇后却像没看见一般,只是淡淡地问道:“冯昭仪去世之前,是你一直守在她身边的吗?”
冬夜微微一怔,小心地答道:“奴婢一直守在尚香宫外,没有亲自在娘娘身边照顾。最后是皇上亲自——”
“那个哀家知道,你不用说了。”王皇后声音微微高了几分,仍是毫无表情地说道:“那你知道冯昭仪是怎么死的吗?”
“当然是被刺客杀死的了。”冬夜一听到这个改变了她命运的问题,顿时愤愤呢地脱口说道:“娘娘为了保护皇上,被那刺客刺中心口,所以才香消玉殒,这个人人都知道的。”
王皇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面上露出些微疲惫的神色,缓缓地说道:“你知道就好,以后你就在哀家的身前伺候吧。”
冬夜大些过望,急忙磕头谢恩,直到她退出中宫,都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转了运,得到了皇后的青睐,或许是皇后看上了她对冯昭仪的忠心,知道她是个又机灵又忠心的奴才,才会如此提拔她。走出去之后,她顿时觉得一身轻松,全然没了冯昭仪死后的沮丧失落,连头也抬的比平日里高了几分。
“启禀皇上,冯将军已捉拿到刺客,正在宫门外侯宣!”内廷的总管弘恭挺着个大肚子,颠颠地跑了进来,急急地向元帝禀告。他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打发了前来报讯的小太监,亲自向皇上报喜。
这一日之间,元帝忧心忡忡,几乎一夜未眠,既忘不了冯昭仪舍身相救的壮举和那香消玉殒的凄凉,又担心那匈奴刺客一去无踪,若是引起两国交锋,他这个太平皇帝的日子只怕就没那么好过了。
自从先帝即位,那些扶持先帝登基的文武重臣慢慢居功自持,地方上的一些豪强地主也纷纷扩张势力,尤其是江南一带的富饶之地,所缴纳的粮税一年不如一年,到了他执政期间,那些豪强勾结朝中大臣,更是欺上瞒下,搞的国库日渐空虚。他虽是一国之君,可是上有威仪不减的太后,下有结党为群的大臣,加上他自幼喜好音律,性情平和,本就不擅与人争执,每每发生争执,让步的竟会是他这个皇帝。朝堂内外的官员勾结,动则以辞官要挟,个个慷慨激昂的好像只有他们才是忠臣良将,而他这个皇帝却昏庸无能。
想到这些他就越发的头疼,这一夜也没招宠妃子,自己在半梦半醒之中过了一宿,一听到这个好消息,顿时精神为之一振,一扫方才的不快,急忙命弘恭宣召冯野王一行入宫,又派了人去请留宿在皇宫里的淮阳王和逐鹿王子。
陶莫高这一夜也没睡好,早早就在等着,一听到宣召,就急忙赶了过来。
到了未央宫门前,他正好碰上了冯野王一行人,不由微微一愣,在看到跟在后面的陈少奇时,却见他冲自己轻轻的点了点头,眼神里全然没有上次的疏离防范之意,竟让他觉得有几分亲近和善意。再看那个被人挟持着的风清舞,披头散发,浑身瘫软,身上的衣衫又脏又破,到处是斑斑点点的血污,整个人被两个武士拖着,双腿软软地耷拉着,不知是死是活。他心头不由一紧,急忙上前两步,冲着冯野王行了一礼,说道:“冯大将军,不知你们如何抓到这刺客的?她如今是生是死?”
冯野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说道:“此事似乎不必向王子说明吧,还是一会到了皇上面前再说。”
陶莫高被呛得一窒,他想的是原本叫王嫱去找风清舞,如今风清舞被抓,本想问下其他人的下落,但见冯野王这态度,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冯野王也不看他,跟门口的守卫打了声招呼,就带着陈少奇先走了进去。
陶莫高长长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望着被拖进去的风清舞,却突然看到那个架着风清舞的武士回过头来,冲着自己使了个眼色,那眼神清澈明净,与他那粗犷的模样全然不称,虽然是匆匆一瞥,眼神中的关切和安慰竟让他的心里猛地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也跟了进去。
进入大殿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来得还不算最快,这京城里的消息传播果然是迅速,除了元帝和皇后之外,内丞石显,外相匡衡,连大病初愈的国舅王凤,都已赶到了这里,一个个面色凝重地站在两旁,冯野王和陈少奇刚刚跪拜行礼完,站起身来,虽是立了如此大功,但是脸上也没有半点喜色。
陶莫高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好也按礼仪拜见了元帝,然后恭敬地说道:“大汉果然人才济济,不到一日就将这疑犯带了回来!微臣多谢皇上给予这次对质的机会,一定会问清原委,给皇上一个交代的。”
元帝点了点头,凤目扫过群臣,却突然皱起了眉头问道:“淮阳王呢?为何还不见淮阳王晋见呢?”
众人这才发现,本该与陶莫高一起的淮阳王居然到了现在还没有出现。
第四十九章 唇枪舌剑(上)
“启禀皇上,淮阳王昨日夜里身感不适,回府就医,方才老奴已派人通知王爷,应该很快就到了。”弘恭急忙出列,他平日里与淮阳王交好,见元帝面露不豫,便急忙提他解释。
“哦。”元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王弟身体不适,那不来也罢。冯野王,你们此次如此之快抓到刺客,当是大功一件,先且记下,带那刺客上来,让逐鹿王子看看,是不是他的手下啊!”
“遵旨!”冯野王冲着陈少奇点了点头,陈少奇一挥手,那两个武士将风清舞放在地上,翻回神来,拨开她脸上的头发,露出了一张憔悴不堪的面容,虽带着不少的血污青紫,陶莫高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她便是严青的义女,自己青梅竹马的伙伴,风清舞。
看到她那凄惨的模样,陶莫高心下黯然,跪在了地上,沉声说道:“启禀皇上,此人确实是微臣的同胞,正是那日臣送来为皇上献舞的女子风清舞。”
元帝面色一冷,寒声说道:“那你还有什么解释的?此女就是行刺朕和冯昭仪的凶手,当日众目睽睽之下被捕,后来又有人竟敢劫狱,人证在此,你难道还想狡辩吗?亏朕对你们一向宽厚,赐予你们粮草兵器,想不到竟是养虎为患,恩将仇报!”
“此事冤枉!请皇上明鉴!”陶莫高毫不退缩地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说道:“请皇上看看清舞身上的伤痕,都是酷刑所致,那日清舞为皇上献舞,本是微臣想表达感激皇上厚待我们族人的一片诚心,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恳请皇上开恩,让微臣亲自问问清舞,若是她真的犯下如此大错,微臣定当以死谢罪!”
“放肆!”王凤怒喝一声,说道:“有皇上在此,哪里轮得到你来问话!启禀皇上,此案已是证据确凿,无须多问,臣请旨将这些不识好歹的匈奴人一概斩首,从此长安城内,决不许匈奴人踏足半步!”
元帝看了看他,又看看地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那个原本如花儿一般绚烂美丽的女子现在却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残花败柳,他心下微微不忍,轻叹一声,转向冯野王说道:“冯爱卿,逐鹿王子要与这刺客问话,你看如何?”
众人都见过冯野王那日急急要杀陶莫高的情形,连陶莫高自己都心冷如死,以为再无幸理。不料冯野王站了出来,却一字一句地说道:“臣也请皇上下旨,让逐鹿王子亲自与刺客对质!”
王凤顿时一惊,忍不住说道:“臣以为万万不可,这匈奴恩将仇报,性情反复无常,若是让他们串通勾结,死不认账怎办?”
冯野王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在这大殿之中,他们如何串谋?何况皇上英明,自然能看得出他们说话的真假,难道国舅爷以为皇上是这么好蒙蔽的吗?”
“你!——”王凤被他的一个大帽子扣在头上,气得张口结舌,刚要说话,眼角突然瞥见皇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她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冲着自己微微一笑,他心里一动,哼了一声,说道:“问就问,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可以耍的!”
元帝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逐鹿王子有什么话就请问吧。朕也想听听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陶莫高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到风清舞身边,轻轻扶起她靠在自己身上,仍见她昏迷不醒,望着陈少奇说道:“还请陈将军让清舞醒来。”
陈少奇略一颔首,走到他身边,轻轻在风清舞的人中穴按了一下,她便呻吟了一下,慢慢睁开双眼,醒了过来。那双蓝色的眸子眼波一转,就落在了陶莫高的身上,顿时泪如泉涌,哽咽着叫道:“王子!——”
陶莫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柔声说道:“我知道你受苦了,清舞,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要刺杀大汉皇帝?”
风清舞强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一看到高高在上的元帝和皇后,顿时一震,猛地推开陶莫高,扑在了地上,凄厉地哭喊道:“冤枉啊!我是冤枉的,我根本就没有要刺杀皇上,是那刺客故意陷害我的,求皇上明鉴!求皇上明鉴啊!——”说话间,她向前匍匐着爬了几步,身下的伤口流出来的血竟将她爬过的整个地面都染红了,她的脸上更是血泪横流,犹若地狱来的冤魂厉鬼,看的人无不心惊肉跳。
元帝也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冯爱卿,你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野王点了点头,走到风清舞身前,寒声说道:“你先别哭了,将那日情形一一说来,若是当真冤枉,皇上自会还你清白。”
风清舞抬起头来,可怜兮兮的大眼睛里饱含着泪水,哽咽着说道:“我是为皇上献舞而来的,那日我只不过是在专心跳舞,刺客来行刺的时候我也吓坏了,根本没想到他会拉着我走,可是我根就不认识他,也什么都没做过啊!皇上,皇上您在场也该看得清楚,我根本就没动过手,完全是被那个刺客陷害的,求皇上明鉴!”
冯野王皱起了眉头,寒声说道:“那刺客已当场被杀,你现在说什么都可以了,你虽然没有出手,可是若不认识那刺客,他怎么会用匈奴话叫你的名字?你叫风清舞,本是逐鹿王子的义妹,名单上的舞姬另有其人,为什么会由你冒名顶替前来献舞呢?”
风清舞眼睛一转,立刻做出一副崇敬仰慕的样子望向元帝,半悲半羞地说道:“我们久蒙大汉皇帝照拂,族人方能享得平安温饱,我自幼喜爱舞蹈,又久仰大汉皇帝精通音律,风liu高尚,仰慕已久,方才冒名顶替,想为皇上献上一舞,得到皇上的指点,不想竟招来如此大祸,还请皇上明鉴,还我的清白啊!”说罢又伏倒在地,哀哀地痛哭了起来。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没想到她居然能扯出这么个理由来,谁也没看到,她掩盖在双臂中的脸上,正咬牙切齿地在暗骂那个教她说出这番话来的喜媚,害的她说得自己都恶心差点都想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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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唇枪舌剑(下)
元帝闻言顿时呆在了那里,他身为九五之尊,众人对他一向恭敬有礼,却也是小心翼翼,哪里听到过如此大胆直白的言语,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虽未发话,身边的王皇后却冷哼了一声,凤眉轻蹙,站起身来缓缓地说道:“大胆贱人,此等虚言妄语,就想骗过皇上和诸位大臣,简直是白日做梦!来人,将这贱人拖下去杖责五十,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胡言乱语了!”
“皇后!”元帝一怔,望着身边这个平日里娴静文雅的枕边人,居然会有如此威势,连他都是第一次看到。
王皇后发觉自己失态,深吸了口气,转向他微微笑道:“臣妾看不过这女子胡言乱语,一时失态,请皇上见谅。”
元帝勉强地笑了笑,说道:“皇后不必恼火,朕并未相信这她所说的话。不过她当日确实未曾动手,只是她若是临时替换上场表演,若是当真不认识那刺客,那刺客又为何能认得出她来?”他看了看陶莫高,淡淡地说道:“若是王子以为凭这女子随便说几句好话就能脱罪的话,只怕是想错了啊。”
“请皇上恕罪!”陶莫高在风清舞身边跪了下来,说道:“臣等久居塞外,少习礼仪,清舞才会说出如此失礼放肆的话来,但请皇上明察,臣等确是字字实情,绝无虚言。至于那刺客一事,不知皇上能否让臣见过那刺客的尸体?”
元帝皱了皱眉,刚想说话之际,眼光向下一扫,就见石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道:“石卿有话但说无妨。”
石显走了出来,看了看风清舞,迟疑了一下说道:“启禀皇上,微臣觉得这犯人似乎与先前有所不同。不知是冯将军抓错了人还是微臣老眼昏花看错了,请恕微臣失礼!”他一言既出,在场的人都大吃了一惊,小白伏在地上,一听此言,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望着说道:“这还不是多亏了你们的周公公,对我施以酷刑,让我变成了这般模样,还要逼我冒认刺客,诬陷我们王子,只可惜我命不该绝,能当面向皇上说出你们的恶行!”说着话,挺起身来,居然就当众挽起了袖子,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胳膊来,只是那上面不仅是伤痕累累,双手的上臂近肩膀之处,居然都被割去了巴掌大的一块肉,她指着自己的伤口,含泪说道:“这就是你们那吃人不眨眼的周公公割去吃了的,皇上,你看看,我若是真的刺客,这等酷刑之下,难道还要强辩吗?”
石显被她的眼光一瞪,不知为什么居然觉得浑身发冷,手足僵硬,一时间竟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吃了?”元帝只觉得嗓子一阵发痒,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急忙挥了挥手,说道:“你赶紧穿上衣物,朕相信你便是。”
“皇上!——”皇后和王凤等都忍不住叫了起来,刚想开口阻止,却被他挥手止住,只好悻悻地看着那个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来了精神的犯人,恨不得用眼神直接就把他杀死,免得再让她说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
“多谢皇上!”小白扮成的风清舞娇声拜谢,听入扮成武士的王嫱耳中,怎么都像是喜媚的口气,忍不住看了喜媚一眼,只见她化作的那个虬髯武士面目黎黑,毫无表情,只是那点漆般的眸子闪动着精光,似乎又遇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来了精神。
陶莫高趁机说道:“皇上圣明。微臣想看那刺客的尸体,正是因为我匈奴部族甚多,我部归依大汉,使得其他各部多有猜忌,经常挑衅寻事,此事虽因匈奴刺客而起,但微臣以为,只怕这刺客一是行刺,二则是想栽赃于我,挑起我部与大汉的战争,从中获利。否则以那刺客行事如此缜密,能闯入戒备森严的皇宫行刺,事败身死毫不畏惧,又怎么可能在危急关头喊出同伴姓名,连累了一众部族同胞呢?这栽赃嫁祸之心显而易见,还请皇上开恩,让微臣看看那刺客尸体,或许能查出他的来历,找出真凶。”他这番话说来条理清楚,说的在场各人心中都暗暗称是,连皇后和王凤也是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元帝沉思良久,方才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请冯将军派人随王子去查看那刺客尸体,速去速回。”
石显却面有豫色地说道:“启禀皇上,因天气炎热,为防污染了皇宫,那刺客的尸体已送出宫外,若是逐鹿王子定要查看,只怕要到今日夜里方能赶回来了。”
元帝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就算是夜里,朕也等得,难道你还有什么等不得的吗?”
石显惶恐地躬身说道:“皇上近日来为了冯昭仪的事废寝忘食,微臣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还请皇上将此事交给微臣处理,必将——”
“不用说了!”元帝冷哼了一声,平日里太过纵容于他,才使得他动不动就这般模样,他心中厌烦,面上只是冷冷地说道:“既然是你安排的,那就由你带他们去吧,朕就在这里等着你们,”说着又看了看下面遍体鳞伤的风清舞,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先让人将这犯——女子带下去包扎伤口,沐浴更衣,等你们回来再一并带她上来。”
石显见元帝不耐,只得喏喏应下。
王凤刚想开口,却见皇后冲他使了个眼色,只好将话咽了回去。
冯野王应了一声,转向陈少奇说道:“少奇,此番就由你亲自陪王子走一趟吧!”
陈少奇点了点头,便走到陶莫高身边说道:“逐鹿王子,请!——”
陶莫高站起身来,看了看风清舞,却见她冲着自己身后的陈少奇眨了眨眼睛,抛过一个奇怪的眼神,他心里大是不解,先前跟着陈少奇的那两个武士已将她拖了起来,依旧如来时一般架着她退了下去,连看也未多看他一眼。他也只好向元帝告退,跟着陈少奇一起退出了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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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康居血刺(上)
“两位请,这里就是专门寄放天牢死囚尸体的地方,中间那排左起第三个就是从宫里送出来的刺客尸体。”一个佝偻的老狱卒带着陈少奇和陶莫高走到那满是刺鼻的臭气和异味的停尸房中,捂着鼻子向他们说道:“因为是被宫里的大人们当场打死的,所以也未曾找过仵作验尸,这已经停了两天了,二位大人过去小心些,小的在门口守着。”说罢就急急地退了出去,生怕多呆一会会被那些个尸体的鬼魂缠住。
陶莫高看着陈少奇苦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陈兄,连累你要到这种地方来说话。”
陈少奇淡淡一笑,说道:“陈某是沙场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这算得了什么,若不是到这里,那人怎么会不跟进来呢?陶兄机智过人,陈某佩服才是。”
陶莫高长叹了一声,走到当中那排尸体旁,掀开了盖尸布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这刺客已经被乱剑所伤,毁损了容貌,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人了。这些人处心积虑要一箭双雕,自然不会留下这么容易被我们找到的线索。”
陈少奇也走了过来,却丝毫不忌讳尸体上面的血污和臭气,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甚至还将他扯开衣物翻来翻去地看了看,陶莫高皱着眉头问道:“这人身上的东西早被他们搜走了,难道还会留下什么证据吗?”
陈少奇微微一笑,指着尸体说道:“这尸体就是证据啊,你没见他的手指和你的很相似,都是手指关节粗大,指节布满老茧,看着茧子的痕迹,都是拉弓留下的,还有这里,我们汉人多用长枪,你们用的却是马刀,所以这茧子的位置也有所不同,不过这个人除了弓箭茧之外,这边的茧子印记却有些像长剑握柄留下的,只怕此人不是冲锋陷阵的勇士,而是专门精于远射和刺杀的好手。他双腿有些罗圈,后面有你们匈奴马鞍长期骑乘的印记,就算看不出容貌,也是个长期生活在你们匈奴的人。不过就我所知,你们部族都有纹身的习惯,将自己部族的标志纹在胸口或肩膀上,但这个人身上没有纹身,也没有消除过纹身的迹象,所以最多只能看出他来自塞外,看不出他是否是你们部族的人了。”
说话间,他也伸出手来,将自己手上的茧印与陶莫高一一印证,说的他连连点头,佩服不已,最后忍不住问道:“想不到陈兄不但文武双全,还懂得这些。在下真是佩服,幸好你是我的朋友,否则我真不敢想象与你对敌的情形。”
陈少奇淡淡地一笑,说道:“我从军多年,都是与你们匈奴人打交道,我们汉人讲究兵不厌诈,自然对你们的探子也是多加防范,所以在这方面下过不少功夫。我也希望能和陶兄一直做朋友,只要两国和平相处,我们就不用沙场相见了。”说着他的眼光落在那刺客被砍得稀烂的脸上,突然看到一处特别的地方,急忙凑上前去,全然不顾那血腥肮脏,低下头几乎凑到了他的面庞上,小心翼翼地拨弄过他的耳朵,终于看到他的左边耳垂上穿了三个小小的耳洞,呈三角形分布,却没有戴任何的耳饰,再看右边耳垂,却完好无损,没有任何洞眼。
陶莫高见他神情古怪,忍不住也凑了过去,待他也看清楚那人耳垂上的小眼后,面色一下子变得凝重无比,抬起头来望着陈少奇低低地说道:“他是康居人!”
陈少奇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这印记应该是康居富王抱阗手下的血刺,这些人平日只在巴尔喀什湖附近出没,居然会跑到我大汉境内犯案,他们的容貌与你们相似,只是这人不但会匈奴语,而且还认得风姑娘,只怕与你们的死对头有关啊!”
陶莫高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郁郁地说道:“郅支单于的一个阏氏便是康居王的女儿,想不到他也学会了耍这种阴谋诡计,我们堂堂匈奴好男儿,不在沙场上正大光明地厮杀,却到这里来做这等勾当,真是丢了我们草原男儿的脸!”
陈少奇闻言惊讶地说道:“我记得去年郅支单于的大女儿不是嫁给康居王了吗?怎么他还会娶康居王的女儿,天,这些人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啊!”
陶莫高尴尬地咳嗽了一下说道:“陈兄莫要见怪,我们那里的风俗独特,男子成人后都独立生活,这些个亲戚关系并不大看重。”
陈少奇一愣,突然想起来他们匈奴族人甚至还有“父死妻后母”的风俗,在他们汉人看来是**,而在那里确属平常,他只好干笑一声,说道:“对不起,冒犯了。既然这刺客是康居人,又与郅支单于有关,想必能洗脱王子的嫌疑了,只是据我所知,冯昭仪的死还与皇后有关,却不知道皇后与这刺客之间还有什么关系。郅支单于与我大汉一向敌对,康居人又远隔万里,此次居然能混入皇宫,其中定有内奸协助,可是皇后母仪天下,王家又是当朝第一大家族,怎么可能与外族勾结。其中原委我实在有些想不明白。”
陶莫高见他愁眉不展,拍了拍他的肩膀,朗声笑道:“想不明白的就先且放下,你们汉人不是说过一句话叫车到山前必有路吗?如今既已解开第一个谜题,找出了这刺客的真实身份,那么顺藤摸瓜地查下去,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的。”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石显终于忍无可忍地捂着鼻子探进半个脑袋来,瓮声瓮气地说道:“两位看了半天了,可曾看出什么来了?”
陶莫高看着他被臭的皱成一团的眉目,对这个一直找自己麻烦的家伙有些鄙夷,再看看那具尸体,突然间玩心大起,冲着他说道:“还请石大人速速过来,我和陈将军发现了这刺客的真正身份!快来看啊!”
第五十章 康居血刺(下)
“真的?”石显一惊,也顾不得那呛人的尸臭了,急忙走了进去,还没走到尸体的旁边,突然觉得脚下一绊,整个人就横飞了出去,正好扑在了那刺客的尸身上,与那血肉模糊的面孔正面相对,就差点对嘴啃上了,顿时吓得他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震得整个停尸房都颤颤发抖,当外面的侍卫冲进来拉起他的时候,这个大汉皇宫第一内丞,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已是两股战战,完全靠人扶持才能勉强站住,脚下竟出现了一滩可疑的黄色液体。
陶莫高急忙上前说道:“石大人怎么如此心急,我正想说那刺客的印记就在头部,大人就凑的如此之近去查看,果然有先见之明啊!”
石显气得七窍生烟,偏生方才被吓得三魂不见了七魄,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让人扶着他走了出去。
陶莫高见他离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两日被捉拿关押郁结的闷气顿时一扫而光,心里说不出的畅快。
陈少奇见他如此作为,不由轻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石显为人睚眦必报,你如此作弄于他,只怕以后会免不了为难你啊!”
陶莫高指了指那刺客的尸体,冷笑道:“有了这个证据,我怕他作甚?如今郅支单于勾结康居人,不但是要找我们的麻烦,最终的目的还是你们大汉富饶的土地,你我之间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若是你们大汉皇帝不傻的话,就不会听这个阉人的话为难我了。”
陈少奇见他眉宇间神采飞扬,心里暗暗警惕,南匈奴虽然向大汉称臣,借着汉军的资助不断壮大实力,已能与郅支单于分庭抗礼,他们游牧民族是全民皆兵,战力强悍,但是历代单于多是有勇无谋,所以内乱不断,很难大举南侵。但这个陶莫高精通汉语,熟悉汉朝的历史文化,又有如此精明的头脑,若是有朝一日让他们真的一统匈奴,只怕又会是大汉的劲敌了。
他脑中正思索着后事,陶莫高已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热情地说道:“这次还要多亏了陈兄帮忙,若不是你看出这人的破绽,只怕我这次就要死在大汉了,从今往后,陈兄就是我陶莫高的好兄弟好朋友,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我必当两肋插刀,死而无憾!”
陈少奇见他说的如此热血诚恳,顿时觉得自己多疑不堪,惭愧地说道:“多谢陶兄抬爱,少奇真是愧不敢当。如今石显已回宫复命,我们还是尽快回宫,免得让皇上久等。”
陶莫高早就想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听他一说,忙不迭地应声而去,两人出了此处,便一前一后,面无表情地赶路,寻常人看去,只当他们是路人,哪里想得到他们方才差点就结拜成兄弟了。
两人回到皇宫已过黄昏,元帝仍未用晚膳,在未央宫大殿中等着,王凤和匡衡等人自然不敢离去,也只能饿着肚子陪着,反倒是皇后下午时就称病离去,连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小太监也未在场。
陶莫高向元帝行了个礼,朗声说道:“多谢皇上给微臣机会,终于让微臣查明真相,找到那真凶的来历了。”
“哦?”元帝精神一振,问道:“王子此话莫非是说那刺客并非你的族人,而是另有来处吗?”
“正是如此。”陶莫高说道:“经过陈将军和微臣的仔细查看,发现那刺客并非匈奴人,而是西域康居王国专门培养的血刺,其统领富王抱阗与郅支单于关系密切,若微臣猜得不错,应该是他们设计陷害微臣,破坏我部与大汉的关系,引起战乱后,他们好趁机南下寇边,掠夺财物,争抢地盘。皇上若是不信,可问过陈将军。”
元帝听得悚然,若是此话当真,他们杀了陶莫高就是中了那些匈奴人的奸计,不但是两国交兵,还会自毁了北面屏障,那些匈奴骑兵彪悍凶残,若是被他们趁机南下,还不止要造成多少混乱,他急忙转向陈少奇问道:“陈将军,你与逐鹿王子同去,可曾看清那刺客的真正身份?”
陈少奇出列行了一礼,沉声说道:“回皇上,末将亲自查看,那刺客尸体虽被乱箭损伤,但双耳完好,在其左耳耳垂之上,有康居血刺的独特标志。末将久居边关,与西域诸国军士相熟,断不会看错。”
冯野王也出列说道:“请皇上放心,陈将军为人谨慎仔细,乃是西域都护府中第一智将,为臣愿为其作保。”
元帝呆了半响,方才说道:“那郅支单于不过是一介蛮人,怎么会想到如此计谋,居然还敢来行刺于朕,当真是胆大包天!冯将军,朕就封你为震北大将军,领军二十万,将那郅支逐出漠北,若是能将他的人头带回,朕还另有嘉奖。”
陶莫高一听要开仗了,立刻兴冲冲地说道:“启奏皇上,微臣愿领本部骑兵,协助冯将军一同北伐,望皇上准奏。”
“且慢!”一旁一直光听不说的匡衡突然出列进言道:“这兵戈之事,不可轻举,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之。”
元帝一怔,顿时怒道:“那匈奴郅支胆大无礼,竟敢行刺于朕,还嫁祸他人,此等行为若是不加以讨伐,我大汉颜面何存?”这匡衡乃是一代名士,出身贫寒,早在少年之时就以“凿壁偷光”的逸事著称,为人勤奋,饱读经书,号为大儒,后来入了朝堂,先为御史大夫,后为丞相,乃是文臣首辅,竟出此言,元帝如何不怒。
匡衡扑通一声跪下,沉声说道:“皇上息怒,请听微臣一言。那郅支单于远距塞外大漠之中,康居更是相隔万里,我大汉军士若是贸贸然长途讨伐,其粮草十不余一,何况匈奴人以战养战,四处流窜,我军不能速战速决,必将陷入困境。若是想一举获胜,就必须先行筹谋,待到粮草丰足,补给畅通之时再行出兵。国之刀兵,不可妄兴,为臣斗胆,还请皇上恕罪。”
第五十一章 装神弄鬼(上)
元帝听他说的有理,慢慢冷静了下来,大汉朝虽然在武帝期间大败匈奴,将其逐入大漠,但穷兵黩武,也累得几代积累的国库为之一空,到了自己这一代,豪强林立,诸王盘踞,国库更是时常吃紧,打仗一事,说起来轻松,可是关系到的粮草军饷,样样都需要沉甸甸的银子压阵,他长叹了一声,说道:“爱卿说的有理,这讨伐之事,就由你和冯将军商议,需准备妥当方可兴兵,至于钱粮方面,就由阳平侯协助筹划吧!诸位爱卿若是无事,就退下了吧!逐鹿王子这几日受了惊吓,今日先行回去,改日朕再为你设宴压惊。”
他的话音未落,冯野王就走了出来,说道:“启奏皇上,臣还有事上奏!”
元帝怒气未消,又有些郁闷,见他又有事启奏,以为是不忿冯昭仪的枉死,便安慰他说道:“冯将军莫要着急,冯昭仪枉死朕也很伤心,但此事尚须从长计议,不急在今日啊!”
冯野王却冷冷地说道:“讨伐匈奴一事自然要从长计议,但清除内奸确是当务之急,为臣要奏的,便是这勾结匈奴人谋刺皇上的内奸!”
一言既出,满堂皆寂,这勾结匈奴、行刺皇上随便那条都是诛九族的大罪,却不知道他要告的是何人,匡衡和王凤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多说话了。
元帝皱起了眉头,说道:“冯将军何出此言?这行刺之事不是已经由陈将军查的清楚,是那匈奴人勾结康居刺客所为吗?怎么又出来个内奸了呢?”
冯野王说道:“皇宫布局复杂,守卫森严,那康居人乃是外族,怎么会如此清楚皇上的行踪,还能避过宫中重重防卫,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刺皇上。若说是全无内奸带路协助,臣万万不敢相信!”
元帝一怔,立刻明白过来,顿时眯起了双眼,静静地说道:“既然如此,冯将军可查出了内奸是为何人?”说起战争他还有几分犹豫,但一说到内奸,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外敌最多是引起边关战火,可是这内奸阴谋行刺,分明就是想谋朝篡位,此等大事,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
冯野王却摇了摇头,说道:“微臣虽然知道有内奸作祟,却不知道内奸是何人,不过只要皇上下令,微臣必当想尽办法找出内奸,将其一网打尽,免除后患。”
匡衡和王凤这才松了口气,方才提心吊胆的,就怕他随口攀咬,要知道这等大罪,只要落在你头上,先不管有没有证据,进了天牢就得脱上一层皮,自古以来,为此枉死的不计其数,这也成为朝堂之中清除异己最好用的一招。幸好冯野王虽是与他们不和,但为人正直,并未借此机会来打击他们,让他们逃过了一劫。
元帝看了陶莫高一眼,神色变了几变,最后终于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
“皇上!——”元帝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就推开了守在门口的侍卫,带着哭腔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那些侍卫看清楚来人之后,原本阻拦的手臂也抬不起来了,任凭他冲入大殿当中跪下,哭喊着说道:“皇上啊!——求皇上给微臣做主,将那些该死的匈奴人——”来人正是刚刚换好衣物的石显,刚喊了两声,猛地发现陶莫高正好端端地站在他的面前,脸上居然还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笑意时,那些还没出口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半响才抬头望向元帝,仍带着哭腔说道:“皇上,逐鹿王子戏弄微臣,还请皇上替微臣做主啊!”
元帝冷哼一声,说道:“起来吧,少在这里给朕丢人现眼了。如今陈将军和逐鹿王子已查明那刺客乃是郅支和康居国派来的刺客,你还不赶快让人放了那位风姑娘,还有其他的匈奴人,然后将宴客那日所有出入王宫的人列出名单交给冯大将军。”
石显看了冯野王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启禀皇上,这名单微臣可以交给冯将军,但是冯将军身为外臣,出入皇宫恐怕多有不便——”
“石大人言之有理,”王凤走了出来,说道:“冯将军身负守城重任,军务繁忙,这等琐事若是全都交给他处理未免大材小用,微臣虽比不上冯将军,但微臣熟悉宫中事务,或许能更快找出内奸的踪迹,请皇上下旨,让微臣代冯将军查办此案。”
冯野王看着他,眼中射出复杂的神色,停了陈少奇所言,想起那日见过皇后身边那个诡异的小太监,他不能不怀疑自己妹妹的死与皇后有关,可是王家在朝中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绝非一举猜测可以撼动的,若是拿不到切实证据,只怕打蛇不成,反遭蛇吻,此刻见石显和他同时反对自己入宫查案,心里的疑团如雪球般越滚越大,刚想开口,却感觉到衣角被人轻轻地扯了一下,他低头一看,竟是陈少奇在身后冲他轻轻地摆了摆手,他虽是感到奇怪,但两人相处多年,自有默契,当下便按下话头,望向元帝,单看他如何安排了。
元帝见他皱眉不语,知道他心下不快,但这武将不得入宫的规矩不是一朝一夕了,石显说的也是有理,冯野王毕竟是统兵大将,若是让他来查案,在宫中定然掀起轩然大波,王凤为人精明老练,又有皇后在身后支持,熟悉宫中环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思虑良久,这才说道:“就准了阳平侯所奏,由阳平侯负责查办此案,务必尽快找出内奸,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犯上作乱,谋刺于朕!”
“臣领旨!”王凤大喜过望,却不敢形诸于色,只能山呼万岁。接下这个随时都会引起朝堂震动,无数人头落地的重担来。
元帝见如此一来二去,事情终于告一段落的时候,天色已经晚,连晚膳的时间都已过了,就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御膳送上,留下这几位饿了大半天的重臣和陶莫高一同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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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作假时假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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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装神弄鬼(下)
酒过三巡,饭过半饱,众人这才借着酒劲微微提起点精神,先前的沉闷气氛慢慢散去,除了元帝和冯野王念及惨死的冯昭仪心怀伤感之外,其他的人都各自盘算起这次事件中自己的收益和下一步的打算,一时之间,觥筹交错,就连石显也和陶莫高喝了几杯,好歹把今日下午的不快去了几分。
元帝的兴致不高,这席中也未如平日般召唤歌舞乐师,见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他也感觉疲惫,正准备吩咐散去的时候,突然听到从后宫之中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然后就是一片惊恐之极的女子哀号惊呼,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乱,后来竟似整个宫中到处都是一片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元帝先是一惊,后来听闻骚动声音越来越大,也慢慢坐立不安,吩咐了身边的太监出去查看,只一会儿,就见一个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一脸惊恐的神色,仿佛见了恶鬼一般,直到石显一脚踹在他身上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跪倒在地上说道:“启启启禀禀皇皇上!奴才去中宫查问,听听听说是中宫闹闹鬼了!”
“闹鬼?”石显差点跳了起来,一个大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这狗奴才胡说什么?这皇宫之中,天子脚下,有神灵庇佑,什么妖魔鬼怪敢进来?竟敢如此妖言惑众,还不拖下去乱棍打死!”
“皇上饶命!”那太监急忙磕头大喊了起来,“皇上,那闹鬼的不是别人,就是前日里去的冯昭仪娘娘啊!——”
“什么?冯昭仪?”元帝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激动地说道:“你说是冯昭仪显灵了?”
“正是冯昭仪的鬼——显灵了!”那太监急忙改口说道:“中宫里的宫女太监都瞧见了,那鬼——显灵的正是冯娘娘。听说是冯娘娘死得冤枉,这回来找人报仇呢!”
“报仇?”
在座的没一个人还能坐得住了,都站了起来。
王凤脸色发青,强颜说道:“这鬼神之说怎可轻信,皇上,还是让微臣去看看,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扰乱后宫。”
“且慢!”元帝又惊又疑,急忙说道:“速速摆驾去中宫,朕要亲自看看到底是有人装神弄鬼还是冯昭仪真的有冤情要向朕诉说!”说罢,他径直走下台来,也不管王凤如何哀求了,急冲冲地就向中宫走去,众人眼见如此热闹,既未让他们离去,索性也一并跟了过去,再加上随行的太监侍卫,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奔中宫而去。
到了中宫,才一进园门,就见到处是一片凌乱,犹如被狂风席卷而过,满地的残花落叶,不时被阵阵阴风卷起,如有灵性般追逐着那些被吓得失魂落魄的宫女,到处是一片阴暗,甚是有几个地方因为被宫女失手跌落的宫灯或蜡烛点燃,已着起了小小的火头,那些受了惊吓乱跑的,四处查看的,救火的,所有人乱成一团,如没头苍蝇般到处乱闯乱撞,场面要多混乱就有多混乱。
弘恭见此情形,急忙拉长了音高声喊道:“皇——上——驾——到——!”他运足了真气,声音顿时传遍了整个中宫内外,那些吓得魂不附体的宫女太监们闻声条件反射般齐刷刷地跪倒在地上,山呼万岁,场面顿时就静了下来。
元帝看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对这个内廷总管的临场应变还是比较满意的。陈少奇和冯野王已走在了前面,一左一右护在了他的身前,两人都是沙场悍将,虽然长剑仍在鞘中,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已经让众人为之胆寒心怯了。
弘恭急忙安排随行的侍卫前去扑火的扑火,开路的开路,只一会儿功夫,就将庭院中的火苗都扑灭了,赶来的侍卫密密麻麻地将整个中宫都包围起来,里面闹事的若不是无形无质的鬼魂的话,就是只苍蝇也别想全身飞出宫去。
他在这边忙乎,那边元帝一行人已走到中宫门前,王凤抢在了最前面,毕竟是与皇后有着兄妹骨肉之情,也顾不上什么礼仪了,径直就闯了进去,一路高声大喊着:“皇后!皇后娘娘!”
一进中宫大殿,只见殿内的灯火竟然全都熄灭了,只是半空中漂浮着星星点点幽绿的光点,游弋闪烁不定,仿佛一个个飘忽的眼睛,一看就让人浑身发冷。更可怕的,却是整个大殿中漂浮的一个白色人影,那影子飘在半空之中,正俯视着王皇后,口中发出凄厉的哀号,而王皇后已跌落在凤榻之下,面色苍白,紧紧地咬着自己的下唇,咬的都渗出一丝血迹来,却还是拼命地摇着头,不肯承认这个幽魂的身份。
而一旁的地上,却躺着一个面色漆黑的小太监,正是前几日跟在皇后身边的那个,只是此刻他瞪大了双眼,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却再没有一丝神采,整个脸上七窍流血,浑身上下都干瘪得像个僵尸一般,似乎全身的血肉都被吸干榨尽,显然已没了气息。
“皇后!——”王凤一见这等情形,也是大惊失色,正好陈少奇也跟了进来,便急忙将他拉住,战战兢兢地说道:“陈将军快去救救皇后!”
陈少奇一眼就看出那个在半空里飘来飘去故作姿态的女鬼正是喜媚,当下也不惊惶,只是点了点头,就冲到了皇后身边,装腔作势地指着喜媚说道:“何方妖孽竟敢在皇宫作祟,如此大胆,看我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说着就拔出长剑捏起了法诀,真像是要将她收伏一般。
“且慢!”冯野王和元帝同时惊呼出声。
冯野王更是一个纵身飞跃了过来,望着那个长发批面,根本看不到面貌的女鬼说道:“你到底是人是鬼?为何要到中宫捣乱?若你真有冤情,露出真容好好说来,当今圣上在此,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喜媚幽幽地叹息了一声,在半空中倏地转过身去,面对着元帝说道:“臣妾死得冤枉,沦落入枉死之地,如今面目可怕,怎敢再见皇上和兄长!”说话的声音腔调,无不与冯昭仪一模一样,只是那声音飘忽不定,还带着哀哀的怨气,更是让人闻之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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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魔鬼交易(上)
元帝痴痴地看着她,似乎又想起了上次司马良娣夜入梦中的情形,不由长叹一声说道:“爱妃放心,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一样是朕的爱妃。若是你知道是谁害了你,就不妨说出来,朕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倒在地上的王皇后浑身颤抖了一下,狠狠地瞪着喜媚说道:“皇上不要相信她,她根本不是冯昭仪,她是个妖怪,方才就是她将小林子活活吸干了的,冯昭仪刚死两天,怎么会这等妖法。皇上小心啊,千万不要相信这妖怪的话,快——快——快找国师来收妖啊!”她虽被喜媚吓得不轻,但毕竟是一国之母,仍有那股威势气度在那里,她刚一开口王凤就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快找国师!快找国师!”
冯野王却看着她,冷冷地说道:“什么妖魔鬼怪的,若是没做过亏心事,又何必害怕呢。”
喜媚化作的鬼影盘旋了一周,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然后说道:“皇后真会说话,那小林子道长拼着耗尽自己的精力也要让我魂飞魄散,结果我好端端的,他死了倒成了我的罪过了。那皇后活着,我已变成了鬼,这责任是不是也该由皇后你担着啊?”
元帝猛地一震,望着她说道:“爱妃,你说是皇后——”
“不是我!”王皇后尖声叫道:“我连碰都没碰过你一下!你休想诬陷我!”
王凤将她扶了起来,感觉到她全身都在发抖,急忙扶着她走到元帝的身边,说道:“皇上,皇后一向仁慈宽厚,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何况冯昭仪被刺客所杀,是众人亲眼所见,怎么会和皇后扯上关系呢?这等妖孽,还是请国师速来收服,以免祸乱后宫啊!”
元帝犹豫地看看一脸委屈惊吓的皇后,再看看哀怨凄厉的“冯昭仪”的鬼魂,心乱如麻地说道:“你说皇后害你,可有什么证据吗?”
喜媚刚想开口,却突然感到一股凌厉的气势正从京城的南方飞快地朝这里赶来,那种杀气腾腾的气机让她感觉下都心惊肉跳的,哪里还顾得上这里的戏还唱不唱的下去,急忙哀哀地叹息道:“臣妾的时辰已到,就求皇上为臣妾伸冤了了了了——”说话间,幻化出冯昭仪生前的仪容,只一瞬的功夫,那美丽的人影就如同水中的影子,慢慢地虚了下去,最后终于化为一片虚无,只留下那声哀婉的叹息悠悠地在大殿中飘荡不息。
“爱妃!”元帝听到她要走的时候就顾不得害怕了,刚想去拉住她,却见她在自己面前慢慢消失,那种感觉,甚至比她当初身死的时候还要难过。一时间,顿时觉得心痛如绞,只喊了一声,竟晕了过去。
“皇上!”众人顿时惊呼了起来,弘恭离得最近,及时扶住了元帝,急忙说道:“快传太医来!快传啊!——”
宫里顿时又是一阵大乱,皇后看到元帝竟激动的晕倒,脸色也变得煞白,靠着王凤的扶持才勉强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元帝送入寝宫,只一会的功夫,诺大的中宫大殿方才那么多的人就走的干干净净,只留下他们兄妹二人。
“怎么会这样?”皇后呆呆地望着地面,痴痴地说道。
王凤向四周看了看,皱着眉头说道:“皇后你怎么了,这个时候怎么可以犯傻,你就一口咬定那时妖孽作祟,叫国师收了她就是了,那冯昭仪死都死了,还怎么跟你斗!”
王皇后突然一笑,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狠狠地说道:“她该死,谁叫她一心想上位,想当皇后,做梦去吧!她那么会装,上次帮皇上挡熊就直接被封昭仪,这次居然还重施故技,帮皇上挡剑,那刺客只怕也是她一伙的,看起来流了那么多血,根本就被刺中要害。她想玩苦肉计,我就让她彻底完蛋!哼,还想装神弄鬼来吓唬我,你活着的时候斗不过我,就算是做了鬼,也休想斗得过我!”说罢,她双眼发红,猛地站起身来,跟王凤说道:“那黑煞门的废物都死光了吗?你就去请国师,不论他开出什么条件来都答应他,总之一定要把这些个妖孽铲除的干干净净!”
王凤面色一沉,说道:“国师的条件真的可以答应吗?那可关系到我们王家上下几千口人的性命啊!”
王皇后咬了咬牙,说道:“国师既然说他能算得出来,那该死的黑煞门又不中用,若是不答应他,我们王家眼下就有滔天的大祸,孰轻孰重,大哥不会不清楚吧!”
王凤沉吟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说道:“皇上如今昏厥,不知情形如何,皇后你还是换换衣服去看看吧,国师这边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王皇后看看自己身上凌乱的衣衫,恨声说道:“不管那个是什么妖魔鬼怪,还真的是她的鬼魂,我都要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一缕尖细的声音突然不知从哪里直刺入她的脑中,阴阴地说道:“你若是真心祈求,肯不肯付出代价呢?”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下子就直接到了她的脑海中,她脱口而出地应道:“我肯!”
话音刚落,却见王凤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问道:“皇后在说什么?”她这才猛然醒起,那声音似乎直接就反应在她的脑中,根本不是“听”到的,王凤自然不会知道。她略一思索,便故作疲惫地说道:“没什么,我这就命人来更衣去见皇上,你速速去找国师,一定要把今日的事情跟他说清楚了。”
王凤点点头,没看出她的神色变化,便急匆匆地离去了。
王皇后站起身来看看四周,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正在奇怪,却听那个声音又在脑海里出现,桀桀地笑道:“不用找了,你根本看不到我的,除非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才会现身见你的。”
王皇后先是一惊,心里暗暗称奇,却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声音如何能帮的了自己,又不知会提出什么条件来,心中方一转念,那声音便答道:“你只要相信我,我会让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的,而我所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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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魔鬼交易(下)
“你要的是什么东西?”王皇后不是三岁小孩了,自然知道那人能开出这样的条件来,话说的越是轻巧,只怕这东西就越是重要。
那声音突然低了下来,甚至还带着几分沙哑地说道:“我要的——就是元帝身上的那块九龙珏!”
“九龙珏?”王皇后惊呼一声,说道:“那怎么可能,那是皇上世袭的宝物,历代皇帝的贴身信物,除了皇上,无人可以佩戴,又如何能给你呢?”
那声音冷笑道:“不给我也罢,那你既等着皇帝将你废了,再将王家上下几千口人满门抄斩,到时候就算你来求我也没用了。”
王皇后听得心头一冷,想到如今皇上对自己心生疑虑,原本就不得宠,只怕日后会备受冷落,那宫中的争斗都是无比残酷的,若是一旦失势,当真是生不如死。想想自己从前如何对人,以己度人,更是一身冷汗,她想了半响,终于狠下心来说道:“那你如何能帮我?你能对付得了那些妖孽吗?”
话音刚落,她面前自己的影子突然扭动了起来,那漆黑的影子如蛇一般地扭曲蜿蜒,竟然慢慢地爬了起来,站在了自己的对面,虽然是黑糊糊的一片,却依稀能看出个人的形状来,竟与她自己的轮廓一模一样。
“你!——你是什么?——”王皇后顿时骇然地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它的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那影子又扭了扭身子,似乎在舒展着自己的四肢,过了一会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然后懒洋洋地说道:“我吗?如你所见,现在是皇后你的影子了。”
王皇后摇了摇头,面色惨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影子居然会变成个能够独立离开和说话的怪物,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影子又笑了几声,这才说道:“皇后莫怕,你既然于我做了交易,我自然不会害你的,只是我在这里被封印的时间太长,一时无法现出本体,只能先依附在你的影子上,等日后帮你消除了那些妖怪,你帮我拿到了九龙珏,我自然就会离去,你不必如此担心。”
王皇后迟疑着说道:“可你跟我离的如此之进,只怕是多有不便,何况那九龙珏乃是皇上随身之物,轻易不会解下,我还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那影子听得不耐,打断她说道:“你不用想这些,我前身也是个女子,没那么些顾忌,我说帮你就帮你,不会象黑煞的那些个废物一样有始无终,你就别啰嗦些没用的事情了,我先去休息,若是有事叫我,在心里默念三声眉心便可。”
“眉心?”王皇后轻轻地念了声这个好听的名字,那影子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便如水般倾泻在地上,一转眼的功夫,又恢复成了个普普通通的黑影,王皇后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方才的一切,都似做梦一般。
“皇上!皇上!——”元帝睁开双眼的时候,就看到御医江秋彦正急切地望着自己,那一脸的焦灼,似乎担心他这一睡就不会再醒来。他苦笑了一声,低低地问道:“朕这是怎么了?”
“皇上万福!”江秋彦急忙扶着他坐起,然后说道:“陛下不过是这几日休息不够,一时急怒攻心,引致昏迷,只要好好休息一下,微臣再给您开些进补的药物就是了,请皇上放心,绝无大碍。”
元帝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望向在后面静静地守着的弘恭,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说道:“你一直在这守着做什么?冯昭仪的身后事办得如何了?”
弘恭急忙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说道:“回皇上,奴才已安排人去办了,石大人和冯将军亲自负责的。”他一直是弯着腰弓着身子说话,说到这里,偷偷地抬起眼来,迟疑了一下说道:“皇后一直在外面求见,奴才见皇上还没醒来,所以没请娘娘进来。皇上,您看现在是不是——”
“不必了,你去跟她说,就说朕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元帝一脸的疲惫,且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但皇后身上还是脱不了嫌疑,这冯王两家一向不和,若是为了此事再生事端,只怕这朝廷上下都免不了要吵得翻天覆地了。他虽不喜皇后,但毕竟是当年太后亲自为他指定的皇后,而且还是太后的亲侄女,若是没有太后,也没有他今日的皇位,如今出了这种事情,追究下去只怕牵连更多,可是要就此掩过那冯家也不会干休,一想这些他就开始头疼了。
弘恭出去回了皇后又转了回来,小心地说道:“陛下,皇后已经走了,您还是早些休息的好。奴才就在外间,有什么事陛下随时吩咐奴才就是。”
元帝点了点头,挥手让他出去,那边江秋彦已送来了汤药,小心地端给他,他只喝了一口,就觉得苦涩难当,方才晚饭都没吃好,再喝这苦汤药,实在是难以忍受,但一碰上江秋彦那关注的目光,只要硬着头皮将那碗药都喝了下去,然后就赶紧将他打发走了,自己起来连喝了两杯茶水,才将嘴里的苦涩滋味冲得淡了,但腹中却一阵阵的翻腾恶心,搞的他也无心睡觉,便走到窗前,推开窗子,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莫名地,心底就涌起一股悲哀来。
身为九五之尊,却连自己身边的女人都无法留住,那种无力的感觉是任何人都无法体会的。他转过身去,走到龙床边,按了下窗边的一个机关,床榻的下方弹出个狭长的盒子,里面铺着金黄色的锦缎,上面静静地躺着的,是一支细长的白玉箫。
元帝拿出那管玉箫,在手中轻轻地摩挲了一会,眼中流露出无限的爱意,就如同在***最心爱的人一般,那玉箫的一端,系着个红色的丝绦,坠了个小小的玉如意,若是仔细看去,上面刻着个“良”字,正是他做太子时的王妃司马良娣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