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它是储物芥子
古书有云:“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大概老天看刘青的发家大计不顺,想要安慰安慰她,便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那天晚上,刘青一如继往地坐在床上练功,却欣喜地发现,她终于可以引导丹田那团气在体内行走了。
但欣喜过后,她又郁闷了:她发现,本来运气应从下丹田出发,经会阴,过肛门,沿脊椎督脉通尾闾、夹脊和玉枕三关,到头顶泥丸,再由两耳颊分道而下,会至舌尖(或至迎香,走鹊桥),与任脉接,沿胸腹正中下还丹田的,但奇怪的是,气经胸口处时,那团气好像总是被阻在那里,所有的气流竟然泥沉大海、不知所踪了。然而再意守丹田,发现那团气仍是那么大,却又未曾缺失。
“奇怪了。”刘青想不明白,“难道是哪里出了错?”她冥思苦想,回忆前世所学。思来想去,却找不出错之所在。
刘青无语望天,总觉得老天又在玩她:那老家伙总是给她一个惊喜,然后再给她一个打击,等你沮丧的时候,它又给你个补偿……“这老玩童!”刘青在心里暗骂,却再不敢出声。
做事坚持不退缩、不气馁,是刘青自认的最大优点。这样练功既没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她便仍然坚持下去。
这样过了几天,那晚刘青同样引气走小周天到胸前,突然眼前一亮,意识里好像进了一个空间。这空间不大,大约四五十平方米,里面空无一物。“这是哪儿?”刘青有点慌张,脑子里刚想着“我要出去”,眼前一暗,只见自己端坐在床上,微微的月光透过窗子映照进来,房外小虫微鸣。
刘青下意识伸手去摸刚才运气出现异觉的地方,手中碰到一个坚实湿润的圆柱。“玉?!”刘青喃喃道,“难道是这块玉?”这块玉来得如此诡异,现在更诡异一点也好像也有可能。
当下刘青凝神贯注,再一次运气到玉佩处。她心中念头一晃,果然又进到那个空间里;再一意念“出去”,空间消失,一切如常。
刘青歪着头想了一下,起身找了条细绳,将它从撑蚊帐的竹竿上穿过,然后把玉佩从领子里拿出来,用细绳系住吊在半空中。然后她再次静坐,运气周天。
结果,气流一路通畅无阻,顺利完全一周天。她即便再意念什么“进”、“出”,都没什么异常。
果真是这块诡异的玉!
可为什么前段时间她练功时却进不去这空间呢?
刘青将玉从细绳上解下来,细细端详。她想,这可能跟她的身体状况有关。原来刘二丫的体质弱,所以这东西就是一个石头模样,这大概也算是保护色吧,要不以刘二丫的能力,一块值钱的美玉挂脖子上,不被人谋财害命才怪;后来她穿来了,练功后身体慢慢变好,这石头也变成了美玉;待到她功夫练到一定程度,才开启了这个空间。
应该是这样没错了!
“一定要运气才可以进去吗?是否一定要挂在胸前呢?”刘青又想,她决定,就算今晚不睡,也要搞清楚这个东西。
她把玉拿在手上,并不运气,只意念:“进去。”又进到空间里,“出去。”只见自己坐在床上仿佛刚才做了一个梦。
“太好了,收放自如。”刘青喜道,转而又想,“可是,这空间有什么作用呢?”
回想前世看过的小说,似乎在小说里这种空间有两种用处,一种是种田文里的便携式桃源,一种就是存储物品的纳米芥子,相当于隐形行李箱。
“啊,如果是可随身携带的两亩田就好了。”刘青欢喜地想。她轻轻打开门,跑到院外的菜地里,连泥带根地挖了一颗青菜后拿到房间里。
“怎么把它种进去呢?”看着眼前这颗青菜,刘青有些苦恼,“顺便试试看吧。”
把青菜放在桌上,两眼紧紧盯住,意念:“进。”青菜纹丝不动,并不理她。
再把玉佩伸过去碰着青菜,再意念:“进。”还是失败。
“难道要运气才行吗?”刘青皱眉,“或是,必须要我来做中介传媒?”
她把玉佩挂回脖子,再把青菜拿在手上,先试一回不运气的,意念在青菜上:“进。”哈,青菜不见了。
刘青赶紧凝神摒气:“进。”眼前一晃,自己的意识又进了到空间里。只见那颗青菜乖乖地躺在空间的地上。
“怎么种上啊?”刘青发现自己只是意念里能看见空间里的东西,却不能触碰。而青菜也不会自己种到地上。再仔细打量空间的地面,只觉得像块硬硬的地板,并没有泥土。
看来这菜是种不到空间里来了。
“固体是这样,液体呢?”
刘青再一次跑出去,舀了一瓢水进房里来,把瓢放在桌上,手伸进水里,意念:“进。”瓢里的水不见了。
再进到空间去,看到空间里多了一个小水洼。手摸着水瓢,再对着小水洼意念:“出。”水又回到了瓢里。
“不知能不能把鱼养到水洼里?”刘青期待地看了看玉佩,再把水放进空间里,却在发愁找不到鱼可以试试的。
无鱼,虾也可;无虾,田螺也可。
第二天刘青也顾不上练功了,天一亮她就往大家挑水的水池方向跑。水池位于村西,那里有一股不知从哪儿涌出来的泉水,终年不会干涸。刘青估计,当初人们在这里形成一个村落,应该正是因为这股泉水。人们用石头把那里砌成了一个大水池,那个长方形的大水池又被分隔成三个小池,泉水从第一个池子里冒出来,满了之后流往第二个池子,那是洗菜池,再往下流,就是大家洗衣服的地方。
这地方长年有水,应该会有一些水产动物吧?
到了那里,因天色还早,刘青只遇到一个挑水的人。等那人离开后,刘青便弯着腰仔细地往水里瞧。鱼她是没瞧见,但水池底下螺丝倒有不少,刘青看左右没人,脱了鞋提起裙子,一脚踩进了洗菜的池子,水不深,只没过了她的膝盖,但初秋深山里的泉水还是有些冰凉。
刘青也不顾那么多了,飞快地捡了两个螺丝,便赶紧上了岸——要是有人看见她把大腿都露了一截,还不知会怎样说她闲话呢。
生活在人类社会里,想要蔑视这个社会所遵循的伦理道德,那结果一定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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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有福大家享
“二丫,这么一大早,你去哪儿了?”刘青进门时,秦玉英正站在院子里梳头,看见刘青的裙子和袖子都湿了,惊讶地问。
“哦,今天醒得早,出去走了走。到了水池那边,不小心滑了一跤。”刘青暗自吐了吐舌头,赶紧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把螺丝放在手里,默念:“进。”螺丝不见了。她再看空间里,螺丝虽是进去了,却没有养到水洼里,而是躺在另外的地方!
刘青很失望:“看来这就是一枚储物芥子了。”随即又高兴起来:“不管怎么样,有这样一个储物空间也很不错啊,总比没有好。”凭白得了个储物芥子,刘青觉得这老天对她其实还是很不错的。
过了一个月,正吃着晚饭,刘大春低着头说:“后面的那几座土山,被周先生都买下来了。”
“啥?周先生家是不是嫌钱多了,买荒山做什么?”秦玉英正忙着喂儿子吃饭,闻言惊讶地抬起头来看着刘大春。
“听说,是要种茶。”刘大春闷着头扒饭,心情有点郁郁寡欢。
“种茶?”秦玉英给小宝擦擦嘴,笑道,“那可是个新鲜玩意。”又问,“能来钱?”
“周先生见多识广,还能做亏本生意?”
“那倒是。”
刘青专心吃饭,一言不发。叫你种你不种,现在看人家种了心情不好了吧?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咳!
到了十一月,周家的茶山开始平山整地;十二月,直播茶种。这个十二月其实相当于阳历的一月了。在南方,阳历二月后白天日照强,气温高,幼苗容易枯死,不利于成活。看来,这周达明做事倒也是个精细的。
其实后世早已不用直播法来种茶了。直播茶种属于有性繁殖,在古代落后的技术条件下,有性繁殖容易自然杂交和产生变异,很难保持茶的纯良种性。
但刘青却什么也不能说,默默地看着村里的男人们在那几座山坡上忙活,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珍惜这段生命,要快乐地面对人生。但这忽如其来的悲伤却让她发现,她想家了,想现代的家。前世的丈夫虽然让她伤心,但早已习惯的自由和自主的生活让她眷恋。其实就连那个怀抱,都让身在异世的刘青觉得温暖。
冬日农闲,周家种茶要雇工,西山村的壮劳力倒有一大半去给他家帮工。刘大春也不例外,每日里早出晚归。
刘青则努力地把茶山从心里抹去,尽量不让自己去关注那山头的变化,依然勤奋地练她的功,养她的蚯蚓;在沙地里练她的字,在破布上绣她的花,实在无聊了就往芥子里倒腾东西。她想,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就是提示人们要向前看,过去的东西再值得怀念,但终究变成了回忆。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过年在古代是热闹而快乐的,家家户户都开始杀猪,刘大春家的日子这一年过得红红火火——猪是村子里养得最壮的,差不多有二百六十斤,让大伙儿都吃了一惊;鸡也养了一大群,卖猪肉、鸡和蛋的钱,让秦玉英笑得合不拢嘴。
为了表彰刘青,秦玉英特意让刘大春从镇上给刘青买了一块花布,给她做了一身花棉袄,这棉袄在刘青的再三强调下,才没做成大红大绿的。为了预防明年长高穿不合,这棉袄还特意留了宽宽的边。做好给刘青穿上后,秦玉英自我陶醉直说好看;刘青却觉得自己像个傻妞,心里想,还不如直接把钱给我存起来。
不过刘大春终于应她的要求,给她买回了文房四宝,让刘青高兴了好几天——周小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偷出来的书越来越多(嘿嘿,其实刘青明白这是周达明故意放水),一些有用的东西,刘青现在终于有条件可以摘抄下来了。
过年前采买年货时,刘青曾死缠烂打想要跟刘大春一起去,她已经差不多一年没走出这大山了,感觉自己就像那只井底的青蛙,不是不想看到外面广阔的天空,只是条件不允许,只好安慰自己天下只有这么一片天。
但从来对她千依百顺的刘大春这次却不同意。他说,从这里到镇上,要翻上三座大山头,以他的脚力,都要走上三四个时辰才到。刘青暗底里算了算,一天来回算下来,从这里出山一趟整整需要十三、四个小时,她吐了吐舌,不再坚持。她现在身体虽然不错,功夫也增进不少,但也还是个十岁多的孩子,活动强度太大,绝对吃不消。
到了大年初二走亲戚时,刘青道:“这还剩有几只鸡和一群小鸡呢,可不能把它们饿着。我就留在家里得了,你们带小宝去走亲戚吧。”
“那怎么行?”刘大春不舍得委曲妹妹。
“我跟外婆家的人不熟,呆在那里跟个傻子似的,没的难受;而嫂嫂的娘家我更没必要去了。所以哥哥嫂嫂,你们就放心去吧。”刘青把刘大春一家三口推出了门,把院门关好,一个人盯着她种下的杜鹃花静静地发呆。
每逢佳节陪思亲。虽然她在那时空里除了那个人,再没有别的亲人了,但那里毕竟是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那里社会安定,经济繁荣,物质丰富,自由平等,她也自信有能力养活自己。现在只身呆在这明朝,除了刘大春家,她一无所有。平时她还能让自己尽量的乐观快乐,但现在,在这家家团圆、户户热闹的日子里,她觉得孤单而惶然。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不知不觉,她眼泪潸然。
刘大春忙完拜年,已是大年初五。“哥哥,嫂嫂,我想跟你们商量个事。”那天吃完晚饭,刘青道。
“什么事?”刘大春刚想站起来,又坐了回去。
“村里也有很多人生活得不好,我想,把养蚯蚓的事也教一教他们,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秦玉英没想到刘青会有这种想法。这一阵别人羡慕的眼光让她觉得无限幸福,现在,小姑子要把这种只属于她们家的幸福传播出去,她一下子觉得舍不得。
刘大春坐在那里,沉思着,也没作声。他的思想也跟秦玉英一样,总觉得发财的方法是一定要好好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的,就连前几天亲戚问他们如何喂猪,他们也只吱唔过去。
屋里一下陷入沉默。
刘青笑笑,道:“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只是这么一说。好了,我回房了。”
刘大春和秦玉英的想法,其实她能理解。如果不是在现代受公益事业的影响,她也不会想到把自己发财的路子无偿地拿出来给大家分享。闷声发大财,这才是中国人最传统的思想。别人发财可不会分给你半两银子,你发了财为什么就想着要分给大家?
第二天,刘青照例上山去练了一个半小时功,回到家里时,却发现刘大春已起来了,正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
“哥哥,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天气还冷呢,可别冻出病来。”刘青看刘大春竟没发现她是从外面回来的,明显心不在焉。
“哦,妹妹你起来了?”刘大春这才醒过来。他看着刘青,犹豫着,却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哥?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一个晚上都在想我说的事呢?其实没什么的,我就那么一说,不教就不教呗,反正他们发财的路子也没告诉咱呢。”刘青看刘大春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是没睡好,忙安慰道。
她在这时空最亲的亲人就是刘大春一家了,她可不想因为外人而让自己的亲人困扰。她只是个小女人,没有济世的抱负。
“不是,二丫,我想了一个晚上,觉得吧,还是你说的对。其实教给别人,我们也没损失什么,是吧?”
刘青用力地点头:“是的,哥哥。”她忽然很想拥抱一下刘大春。在这个保守的时代,要作出这样一个决定,该需要做多少的思想斗争!她知道,其实刘大春只是因为一直没想过这问题;一旦他想了,就一定会想通的。
“可是,嫂嫂她……”刘青也不想让秦玉英伤心难过。相处一年,刘青也喜欢上了这个单纯的十九岁的姑娘。
“你嫂嫂那儿没事,我会跟她说的。”
刘青点点头:“那你一定要好好说,要是嫂嫂想不通,咱就不教,啊?”
刘大春摸摸她的头:“放心吧。”
那天吃完早饭,刘大春就出去了。中午时刘青听到村里的男人互相招呼着往里正那边去,就知道,刘大春正在一步步实施着属于他们的公益事业。
山里人纯朴,他们虽基本上都不识字,却也知道知恩图报的道理。所以他们最后公议,刘大春教会他们养蚯蚓,他们养大的鸡每家都回报刘大春两只。
刘大春夫妇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更令他们高兴的是,现在他们在村里的地位也高了不少。走在路上,遇上的村里人都会很亲热地跟他们打招呼。村里德高望重的张爷爷也评价说,刘大春这娃,宅心仁厚,心胸宽广,是个做大事的人,以后定有后福。
这话传到刘大春耳里,他又辗转了一宿没睡。第二天他看向刘青的目光,除了平日的疼爱,还多一种略带敬佩的复杂感情。
第十九章 春天采茶忙
在简单而快乐的的日子里,春天悄然来临。
周达明家种下的茶树,在春雨的滋润下蓬勃生长,到清明时,便可采最少的第一茬芽叶了。村里的小姑娘、媳妇子都被组织起来,开始采茶。刘青也被嫂嫂赶到山上,赚些工钱。
采茶刘青有经验,她前世是茶研究协会的会员,也曾随协会里的同仁们一起去茶山体验生活。
清晨四点多钟起床,刘青也顾不上练拳了,匆匆洗漱完毕,围上围裙,戴上头巾,背上竹筐,便往茶山上赶。
这采茶的时间也极为讲究,否则便要影响品级。
首先是采茶的季节,以“谷雨前后收者为佳”,谷雨前五日为上,后五日次之,再五日又次之。因此也就有了按时间来分的茶类——清明前采摘的“明前”茶、清明后两三天采摘的“雀后”茶、谷雨前采摘的“雨前”茶,都是头春茶,为茶中上品。
其次是采茶的气候,必须天气晴明。下雨天不采,晴而有云也不采。雨天采的茶不香;便是久雨初霁,也不能采,还须隔一两个晴天,否则茶也不香。
最后是采茶的时辰,要求清晨日出之前,凌露采茶,方为上品。因为茶叶表面的露水对采摘下来的茶叶有一定的保持滋润、新鲜的作用。如果没有露水,容易干瘪枯萎,品质自是不高。
刘青爬上茶山,看到一垄垄的茶树依次从山脚直铺而上,如同绿油油的天梯,直上云霄。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带有茶的清香的空气沁人心脾,顿时使她心情为之开阔,想要放歌。看到陆续来到的女人们,刘青吐吐舌头,微笑着开始采茶。
她双手齐下,将一芽一叶或柔嫩的对夹叶轻轻折下,折好一小把后,轻轻放到背后的竹筐里。
这茶采下后放在手中不能紧捏,放到竹筐后也不能紧压,以保持鲜叶最新鲜的原貌;而且采茶的顺序也要从茶树的下面往上面采,从边缘往中间采,按茶树的行列顺序逐株探清。
另外,这采茶的手法也有讲究,一定不能用指甲掐,否则掐过的地方加工后便会变黑,影响茶质。
喝茶很爽,采茶却很辛苦。一公斤特级绿茶,大约要采七八万个芽叶,这种工作,单调而重复,一点也不浪漫。
到了差不多九点钟,雾气散开,太阳升了上来,刘青才背着竹筐到收茶处称茶。在那里,周达明请的师傅要给茶叶定出等级,再去称重,根据等级和重量给工钱。
轮到刘青时,茶师傅伸手捧起一捧茶,认真地察看茶叶,只见刘青所采的茶基本都是一芽一叶,而且芽比叶长,折痕整齐,色泽新鲜碧绿。
茶师傅诧异地抬起头来打量刘青,问:“以前采过茶?”
“没有,你们昨天不是教我们这样采的吗?”为了保证茶的质量,周达明昨天特意请人来给她们进行培训。
“不错不错,很聪明。嗯,量还不少。明天继续努力。”茶师傅点点头,高喊一声,“特级!”
这茶不但根据采的量算工钱,而且茶的等级不同,工钱的等级也不一样。刘青这茶算下来,竟然得了十文的工钱,算是拔了个头筹。要知道,前面那些人,拿的工钱最高的也只有六文。主要是今天是头一天采茶,这些女人们手不熟,采的茶都不好。所以刘青今天算是只出头鸟了,排着队的姑娘媳妇们,都羡慕或妒嫉地看着刘青。
刘青浑不在意。以前这些人都嫌二丫身体弱,不喜欢跟她玩。现在的刘青秘密多、事情忙,更不喜欢跟村里的女人们说长道短。所以她只微笑着点点头,算是打个招呼,拿着工钱往外走。
“等等。”一声高喝在耳边响起,“你们这儿也太不公平了。我觉得我刚才交的茶跟她的一样,为什么她是特级,我的却是二级?”
刘青回过头来看去,只见一个高高壮壮的女孩正作茶壶状,用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那个定等级的师傅。
“这位姑娘采茶用折,你采茶用的是掐;还有,你跟她虽然采的都是一芽一叶,但你的茶茶梗长,里里还有鱼叶,怎么能一样?昨天我们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评茶师傅认得说话的这位是东家的侄女,忙解释道。要是其他人,他早训斥了——昨天他一再强调,采茶是不能采鱼叶的,否则要伤茶树。可面前这位就是不听,茶的老嫩也参差不齐,他看在东家的面子上,才给了个二级,结果现在还要吵闹。
所谓的鱼叶,是指茶树的越冬芽在春季发芽时初展开未抽出新梢时最初的叶片,因呈鱼形,所以叫鱼叶。因其是在上年就形成的,在茶叶的采摘中都弃而不采,只采当年新芽,以保证茶叶的品质。同时采摘时,鱼叶不可一并采下,否则会有一些诸弊:第一,鱼叶制成的茶乌黑而可溶性少,使茶的品质低下。第二,鱼叶被采后,该处不再发芽,故而足以减少下次采摘的产量。第三,采摘鱼叶,足以摧残树势影响树龄。因采摘鱼叶有上述弊害,所以鱼叶不可一并采下,只取鱼叶之上着生的一芽二叶(最多三叶)而自鱼叶之上采摘。
刘青皱了皱眉头。这女孩她认得,是周小琴的叔伯姐姐,今年十三岁,好像叫什么来着……周玉珠?这周玉珠仗着她们周家在这村里是大户,而且村里人都找她小叔看过病、受过她家的恩惠,自己又长得人高马大的,在村子里的一群女孩中称王称霸。刘青听到林姨娘跟陈妈多次聊起过她的事,但因是哥哥家的孩子,嫂子又是个泼妇,周达明也不好多说什么。周达明的哥哥比他年长很多,周达明算是他哥嫂养大的。所以他要说哥哥家的孩子不好,就得被嫂子骂忘恩负义。
不过刘青很好奇,怎么这周家一根藤倒结两种瓜——周小琴贤静柔美,这周玉珠却长得五大三粗、蛮横无比。
刘青看那周玉珠转头去跟收茶师傅嚷嚷着,好像没她什么事,正想转身往外走,却被人一把抓住,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到收购台前来,一声高音又在耳边响起:“你别走!你心虚什么?”周玉珠一张大脸凑到刘青面前,“你老实交待,是不是给他什么好处了?”
刘青愕然。
这位小姑娘到底要闹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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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茶树种下去后三年才能采摘,这里因为剧情的需要提前了,特注。
第二十章 沧海桑田的味道
“老实说,你是不是给他好处了?”周玉珠不停地朝刘青眨巴眼睛,手上的力度慢慢加大。
刘青只觉得肩膀要断了,她运功一震,把肩膀从周玉珠的魔爪中解救出来,瞥了周玉珠一眼,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她不知道这周家人在折腾什么,她也不想参合。她只想让这周玉珠知道,她刘青不是好惹的。这姑娘要是知道好歹,被这一震就不应该再来惹她。
“哟呵!”周玉珠何时受过这般挑衅,她看着自己的手掌愣了片刻神,就往门外追来,拦住了刘青的去路:“嘿,病秧子,看不出还有二两子力气。”
刘青哭笑不得。二两子力气?二两子力气能震得人手上发麻?这周玉珠,没见识就算了,现在才发现她还没脑子。
“不说话?不会是生病生哑巴了吧?”周玉珠看刘青不说话,心中开始恼怒。
刘青瞥了她一眼;“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你是不是给了那人什么好处?为什么他要给你定特级?”
“我给你们周家干活,干嘛要给他好处?”大姐,这是你家的生意好吧?用得着这般闹腾么?
周玉珠本来只想找那师傅的碴儿,选了一个全村最弱的病秧子作靶子,却不料这病秧子却不给面子,竟敢如此挑战她的威严,她顿时觉得颜面大失,怒心顿起,不禁暴喝一声:“还敢顶嘴?”一巴掌便往刘青脸上扇了过来。
刘青哪里会让她打到,只轻轻一侧,这一巴掌就落了空。刘青饶是不想与这不懂事的小女孩一般见识,也忍不住心里恼怒:这小女孩才十三岁,却如此暴戾,她这一巴掌打过来,要是她没功夫在身岂不要满嘴掉牙?两人无怨无仇,她便这般狠毒;要是有人与她有隙,她岂不要杀人?
刘青正想是否给对方一个教训,好让她收敛收敛时,却听一声:“住手。”周达明铁青着脸快步走了过来。
他走到周玉珠面前,皱着眉盯着她道:“怎么回事?”
大家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后面又冲过来一个人,却是刘大春。他显然是得了消息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跑过来的,喘着粗气半天说不出话来,三月初的冷天,他竟跑得冒头是汗。刘大春上下打量着刘青,看她好像没什么事,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那验茶师傅走了过来,把事情跟周达明说了一遍,又把刘青采的茶和周玉珠采的茶拿过来给周达明看。
周达明听完,盯着周玉珠,阴沉着脸,半天不作声。
“哥哥,我没事。”刘青看刘大春跑得满头是汗,忙掏出手绢递给他,觉得很是窝心——有人可以依靠、给你保护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真的……没事?”刘大春这才缓过劲儿来,接过妹妹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过头去怒视着周玉珠。
周玉珠大概知道周达明并不敢把她怎么样,所以看到周达明来,仍是一付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时给刘大春一瞪,不禁慌乱地后退了一步。
“咱们走吧。”刘青看周达明对这事也挺头痛,在他这儿闹事的毕竟是他侄女。她如果一定要周玉珠给个公道,势必让周达明为难。自己每天在周达明家里出出进进的,还是给他留个面子的好。
刘大春被刘青拉走的时候,握紧拳头狠狠地瞪了周玉珠一眼。虽说这是周先生的侄女,他也不会跟小姑娘动粗,但他得让人知道,他刘大春的妹妹绝不容人欺负。
走到半路,就看见秦玉英抱着小宝急匆匆地走来,一见他俩,就急问道:“二丫,怎么回事?听说你被周家大姑娘打了?”
“没事,还没打着周先生就来了。”刘青笑道,伸手接过一见她就笑着扑过来的小宝。
“到底怎么回事啊?”
刘青只好又把事情讲了一遍。
“奇怪,这不是她们家自个儿的生意吗?她干嘛要这样闹啊?”秦玉英问刘大春。
“哼,我看哪,是周家老大看着周先生请了外人来管生意,心里不舒服了。”刘大春道。
“他两家以前不是关系挺好的么?”
“那是因为以前周先生没儿子,家产以后全是老大家的,自然不计较;现在不同了……”
听到这里,刘青忽然想起自己怀里的钱,赶紧掏出来递给秦玉英:“嫂嫂,这是今天采茶的工钱。”
“哎。”秦玉英接过来数了数,惊叫道:“十文?就采这半天竟得了十文?”眉开眼笑,“二丫,你采得这样好,明天又去啊。明天大春带小宝吧,我也采茶去。”
刘大春张着嘴正要说想不让妹妹去采茶了,但转头看到妻子满脸的笑容,还是悄悄闭上了嘴,心里叹息了一声。
刘青应了声“好”,心思早已放到了芥子里的茶青上。
她今天采茶的时候,偷偷藏了一些鲜叶,决定等刘大春俩人不在家的时候,就把茶炒了,试一试感觉。芥子她以前试过,青菜在里面放两天都还是水灵灵的,所以现在倒不用担心影响茶的品质。
吃过早饭,刘大春和秦玉英背着小宝去了田里,刘青拿出茶青,一看上面露水都还在呢,遂放下心来。让茶青晾干之后,刘青把菜锅清洗干净,开始炒茶。
前世的炒茶知识在刘青脑子里一一呈现,随着杀青、揉捻、干燥一道一道工序下来,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鼻而来。刘青抑制住心里涌动的情绪,将茶盛出,把一小撮有着深深浅浅前生看不厌的绿,双手颤抖地轻轻放进碗中,一道白练般的热水冲泡下去,那叶芽便在水中翻滚、舒展,刹那绽放的清香,悠悠远远,在空气中慢慢飘在周身,萦化于小屋之中。
刘青的眼睛早已模糊,慢慢在把碗捧到唇边,轻呷一口,眼泪便如珠玉般一滴滴地滚落到茶汤里。
嘴里弥漫的,是沧海桑田的味道!
她以为她很乐观,她以为她很坚强;前世的快乐与痛苦,前世的恨与爱,前世的所有点点滴滴,她以为,她已将其成功地抛到了九霄云外。却不料,这前世最爱的清香滋味,让她沉淀掩埋的记忆如波涛翻滚起来。
人们都说恍然隔世,现在她却已然隔世。尚在那个世界的他,过得还好吧?家里她最喜欢的绿竹窗帘,还挂着吗?她离开时还未看完的小说,已经有结局了吧?她未曾喝完的极品铁观音,进了谁的喉,润了谁的心?
呵,隔生隔死,历经古今,她却只余了这味茶。前世所有她以为能握在手中的东西,竟都成了那碌碌人生里的过眼烟云;那些辗转的心肠,那些深埋的情愫,都成了苍凉的一个人的思念。如今跨过时空而来,陪伴在她身边的,却只余了这清静不扰人的茶的味道。
刘青捧着茶碗,泪如雨下。
第二十一章 炒青绿茶
周达明如何处理周玉珠的事,刘青并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因这茶才种下没多久,芽苗并不多,所以连续采了两日,便已基本采完,周家的成品茶也制了出来。刘青在周小琴那儿喝过周家出产的绿茶之后,便去找了刘大春。
“哥,你来,我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啊,偷偷摸摸的。”刘大春瞪了妹妹一眼,还是过来了。这一年来,刘大春发现妹妹越来越有主见了,看来人识文断字了之后,就是不一样啊。
刘青把刘大春拉到她房里,小声说:“哥,你还记得我曾叫你种茶吗?”
刘大春点点头:“嗯。”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叫你种茶吗?”
“为什么?”
“因为我曾在后山一个岩洞里捡到了一张制茶的秘方。”
“什么?”刘大春瞪大眼睛。
“嘘,你小声点。”刘青说,“这样,我今天采茶的时候偷偷藏了一些鲜叶,我们去按秘方上的法子制一下茶,看看是不是比他们的好。”她要让刘大春亲手制出好茶来,这样比较有说服力。更重要的是,她要私下里把刘大春教会,把他推到台前。
“好。”刘大春很兴奋。
兄妹俩相跟着到了厨房,刘青拿出半篮鲜叶,生火,热锅,道:“秘方我已经记在心里了,你照着我说的做就好了。”
刘青教刘大春制的茶,却是后来现代绿茶最主要的制作方法——炒青。
明朝之前的茶基本都是绿茶,而绿茶与其他茶类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它不发酵就直接杀青。杀青就是把摘下的嫩叶加高温,抑制发酵,使茶叶保持固有的绿色,同时减少叶中水分,使叶片变软,以利于下一步的揉捻,是绿茶等形状和品质形成的关键工序。
杀青方式主要有三种,即炒青、蒸青、和泡青。
明朝之前的茶基本上用的是蒸青,即利用蒸汽杀青,为唐代初创,因其制出来的茶口感不好,炒青出来后就被摈弃。现代只用于分析茶叶的化学成份,这种方法在日本仍还常用。
泡青则是把茶叶放进开水中烫煮几分钟,然后取出放入冷水,待冷后榨去水分再烘焙。
而炒青则是把鲜叶放在锅中翻炒,是我国现代制茶最常见的杀青方式。它既可以抑制鲜叶的酶活化,又不至于完全破坏鲜叶酶的活性,其主要目的是蒸发叶内水分和挥发低沸点芳香物质,而后期则利用残余酶以促使茶叶内含化合物发生部分氧化,达到所需品质。
杀青之后,就是揉捻。这一步改变了原来的制作工艺“碾”,能更好地揉破茶叶细胞,使茶叶里所含的养分在冲泡时更容易溶入茶汤中,在揉捻茶叶也逐渐成形。
接下来是干燥。干燥又分两步,第一步是烘干,以达到固定外形的作用,同时防止在炒干时结成团或粘锅;第二步是炒干,达到进一步干燥的目的,使茶叶的含水量在3%左右。
这三道工序,比起以前的制茶工艺来,既省时省工易于控制,也保持了芽叶的完整,充分发挥了茶叶的香气和滋味。
刘大春照着妹妹教的手法和步骤,一步步忙乎着。
“火不要烧那么大……不对,不对,哥哥你看,要这样揉,力度要轻、重、轻,速度应该是慢、快、慢……”厨房里不断传出刘青的声音,阵阵清香开始从厨房里飘出来。
制好了茶,刘青背对着刘大春,把刚炒好的茶和从周小琴那里拿来的茶一一沏泡好,转过身来对刘大春笑道:“哥,你尝尝看,哪一种更好喝。”
刘大春细细品了品,果断地举起左边那一杯:“这杯。”
“很明显吗?”刘青微笑。她还怕刘大春没喝过茶,尝不出味道。
“是啊。好妹妹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哪一杯是我们制的?”
“就是你左边的那一杯,我们刚才制的茶。”
“真的?”刘大春呵呵直笑,瞧着那杯茶道,“太好了!妹妹,明天我们就去把这秘方卖给周先生,卖……十两,不不,十二两!到时哥哥给你置嫁妆。”
“哥哥!”刘青收起笑容,伸手在做发财梦的刘大春面前晃了晃,“哥哥,你好好听我说。”
“好,你说。”刘大春看刘青表情严肃,赶紧收起笑容。
“这秘方我们不卖。”刘青竖起手指制止刘大春,“别急,你听我说完。我们不卖秘方,我们技术入股。”
“技术入股?”刘大春更迷糊,“啥意思?”
“对,就是用我们这秘方加工茶叶,所赚到的钱,我们占两成。还有,这秘方也别说是捡到的,到时谁要强说是他丢的就扯不清楚了。我们就说,这是我们刘家传下来的秘方,记住,是祖传的。”
“成,都听你的。”刘大春用力点点头,“赚了钱,哥哥给你置嫁妆。”
还在念念不忘那嫁妆呢?刘青翻了个白眼。
“什么味道这么香?”屋外传来秦玉英的声音,话声刚落她就抱着小宝进了厨房。见刘大春和刘青俩兄妹都在,而且都一齐抬头看着她,她笑道:“你们在厨房偷吃什么了,这么香?”
“玉英,我跟你说……”刘大春兴奋地想把制茶的事告诉妻子。
“嫂嫂,是这样的。不知哥哥跟你说过没有,我们刘家祖上做过茶叶,曾留下一张秘方,后来大家都不认识字,就没在意。我不是去周家跟小琴姐认了字吗?这才发现那张秘方。这不,刚好周先生家的茶山产了茶,我们刚才用秘方试了试,发现做出来的茶,比周先生家的好多了。正商量着准备去跟周先生谈谈呢。”
刘大春疑惑地看了看刘青,不明白妹妹为什么要将这事儿瞒着妻子。不过自从刘青让他把养蚯蚓的技术传给村里人之后,他就对妹妹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信服。所以当秦玉英将眼光看向他时,他忙道:“是啊,不过我以前还真不知道,所以没跟你提。”
“有这好事?”秦玉英高兴起来,“那你们准备卖多少钱?五两银子能不能卖得到?”
刘青无语:真不愧为两口子,一得到秘方就想拿去卖;而且这秦玉英的野心也太小了点,一个秘方只值五两银了?不过算算明初的银价,五两银子可以买到两千斤大米了。对这于一个山里没有什么现钱的家庭来说,这算是一大笔收入了。
这样想着,刘青的心里微微泛酸,随即脸上又泛起一丝微笑:她今后的努力,必会给这个家庭在经济上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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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茶山两成收益
第二天早饭后,兄妹俩一起去找周达明。路上,刘青看四周无人,向刘大春解释道:“哥哥,昨天没让你将秘方的事告诉嫂嫂,是因为知道的人多了,容易泄露秘密。这事最好只有我们俩人知道。”
刘大春想想妻子喜欢炫耀的德性,点点头。
到了周家,周达明正好在家。这一阵家里做茶,他基本上都不出诊。
周达明听了刘大春的话,不太相信地抬起头来:“你们有秘方?”这话问的是刘大春,眼睛却一直盯着刘青。
“是,我家祖传的。”刘大春经过刘青昨日的心理建设,心里底气很足。倒是刘青心里不爽,周达明的眼光让她有一种被人怀疑的感觉。
“哦?”听了这话,周达明的眼光终于转到了刘大春身上,看了他一眼。然后将身子往椅子背上一靠,伸手抚了抚他的山羊胡子,眼睛微微眯上,似乎兴趣大减。
“本来一直不知道是什么,后来我妹妹跟二姑娘识了字,才认得这是制茶的秘方。昨晚我们便按上面的方法制了一点茶,先生您看看这茶如何。”
周达明睁开眯缝的眼睛,接过纸包的只有一次量的茶叶。只见这茶形状完整,条索紧细;色泽翠绿,银毫显露;闻一闻,一股子清香扑鼻而来。他在京城为官十几年,好茶是喝过不少,却从来没有见过外形和香气如此出色的茶。
他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郑重,对旁边伺候的老仆吩咐道:“烧水,沏茶。”
“是。”
老仆动手利索地沏好茶。只见沸水冲下,嫩芽上下翻滚,慢慢舒展,片片完好,如刚从茶树上采下一般。沏泡出来的汤色清澈明绿,闻之幽远清馨,扑鼻一股绿豆香。
周达明拿起杯子,轻轻一啜,让茶水在嘴里打了个转儿,然后徐徐咽下,闭着眼睛慢慢回味,半天不作声。
刘大春搓着手,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周达明,神情明显有些紧张。刘青却在一旁悠然自得——一看周达明喝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懂茶的人。那蒸青绿茶苦涩味重,香气沉闷;而炒青绿茶则香气优雅,微苦回甘,汤色淡绿。孰优孰劣,一尝便知。便是刘大春这从未喝过茶的人,都能品出好坏来——完全用不着担心。而且,还是明显的卖方市场,她也不怕周达明拒绝,大不了迟些发财罢了。
“唔,不错。”周达明睁开眼点点头,看着刘大春,“怎么想?”
“我们、我们想,我们把秘方给你,十年内你这二十亩茶园里出的茶,我们占收益的两成。”
“十两,买秘方。”周达明眼里精光一闪。
刘大春看了看刘青,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周达明也看了刘青一眼:“十两,不少了,可以买二十石大米了。”看看刘大春不作声,他又道,“要不,十二两?你可想好啊,现在卖一百斤茶,连本带利才一两银子呢。生意难做啊!”
刘青看刘大春被周达明这老狐狸一忽悠,便想点头答应,忙扯了扯刘大春的衣袖。“如果这秘方这样不值钱,我们也不好意思拿来给先生,还要先生的银子。既对不起先人,又对不起先生。如此,打扰先生了。”她对周达明恭敬地施了一礼,拉着刘大春就要走。
刘青只拿一次冲泡的量来,就是怕生意谈不拢后,周达明会拿剩下的茶给制茶师傅研究。她可不认为古代人都是傻子。当然,也怕周达明责怪她偷藏他的茶青。
“五年。”背后传来周达明的声音,“五年两成收益。”
“你们想啊,这茶一出,也许过一二年,别人研究研究,也就会制了。那些制茶师傅可不笨呢。到那时,到处都会制这样的茶,我们也就没什么优势了。给你们五年的两成利润,也是看着咱乡里乡亲的面上。”周达明见刘青头也不回,有些急了。
刘青停住脚步,转身笑道:“所以啊,我们并没要先生一年给我们固定的秘方使用费,而是占利润的两成。赚得多我们也跟着沾点光;要是赚得少了,我们这两成算下来,也没几个钱不是?再说了,我们要的两成收益是先生这二十亩茶山的。但我想,这秘方制出来的这样好的茶,凭先生的能力,高价销往全国各地是不成问题的,这二十亩茶山的原料是远远供不上的。而先生从别处或买茶山、或买鲜叶,所制出来的茶的收益,那便是先生一人独赚了,先生的销售能力越强,赚的也就越多。我们要的这一点,真不算什么。要不是生活艰难,我们也不会拿先人留下的东西来卖。”
周达明抚着胡子,表情复杂地眯着眼,盯着刘青看了半晌,终于点头道:“好罢。”
刘青既然出了面,干脆就做主到底:“还得麻烦先生派人去请里正,好把合约签一签。”
周达明看向刘青的眼神更加深邃,微一点头:“也好。”对老仆挥挥手。
老仆出院子关门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时间,院子里坐着的周达明,站着的刘大春兄妹,都各自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刘青看着坐着悠闲喝茶的周达明,满肚子怨念:万恶的旧社会,可恶的地主老财,可憎的周达明,这也太不把人当人了吧?连坐都不让人坐,难怪劳动人民要翻身革命斗地主呢——便是后来解放了几十年,全国网民还对地主憎之入骨,每天斗之,尤不解恨。
好不容易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里正终于来了,给周达明见了礼,也同样是站着。
周达明对里正拱拱手,又对跟在后面进来的气喘吁吁的老仆道:“笔墨伺候。”
刘青更是无语望天。
纸笔备好,周达明看着刘青:“你来执笔?”
“我?”刘青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连字都认不了几个。”开玩笑!不看周达明瞧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么?作人低调才能活得更为长久。
周达明不再说话,唰唰落笔,一挥而就,然后对里正笑道:“还麻烦李老伯做个中人。”
里正点头哈腰道:“小老儿深感荣幸。”遂上去按了个手印。这周老爷可曾是个大官,保不定哪天又被起复了呢。更何况人家的岳丈一家还在京城做官,而且官更大。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周达明止住正要上前的刘大春,转过头来问刘青:“你要不要看看?”
“好的。”刘青老实不客气。这可是事关全家能否过上好日子的大事。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讲不得半点客气。
第二十三章 你把名字改了
刘青细细看完,暗想,难怪这厮能考上进士,果真有两把刷子。嘴里说道:“甚好。就是有一点,能不能半年结算一次收益?”
周达明沉吟片刻,拿起笔加上一句,递给刘青。
刘青看过后,道:“谢谢先生。”示意刘大春上去按手印。
刘大春按完手印,小心地把属于自己的那份合约放到怀里。然后摸出一张纸来,递给周达明:“这是秘方。如果有哪个地方不清楚的,先生便派人来找我。”
周达明点点头,接过那张纸一看,只见上面写道:“新采,拣去老叶及枝梗、碎屑。锅厂二尺四寸,将茶一斤半焙之,候锅极热,始下茶急炒。……生茶初摘,香气未透,必借火力以发其香。然性不耐劳,炒不宜久,多取入铛,则手力不匀,久于铛中,过热而香散矣,甚且枯焦,不堪烹点。炒茶之器,最嫌新铁。……炒茶铛宜热,焙铛宜温。凡炒,止可一握,候铛微炙手,置茶铛中,札札有声,急手炒匀,出之箕上,薄摊,用扇扇冷,略加揉捻,再略炒,入文火铛培干,色如翡翠。”
那纸上明显是刘青的笔迹。周达明看着这张纸和纸上的内容,抬头用深邃的眼眸看着刘青,兀自沉思。
“那个……”刘青笑道,“原来的那一份,是先人手笔,不宜外传。这一份是我誊抄的。”
周达明点点头,眼光转向刘大春:“这茶清明前后还可采一茬,到时还得请你教这些制茶师傅做一做。”
刘大春一听,心时直发虚,不过他头脑还算机灵,道:“我们也是按照这秘方胡乱制的茶,其实真不懂。”
周达明想了想,道:“你们这茶还有没有?到时我也好跟制茶师傅做出来的茶作个比较,如果他们没你们做的好,还得你来教教他们。”
有是有,不过妹妹只拿了这一丁点儿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样想着,刘大春不觉把眼光投向了刘青。
刘青忙道:“因为想试一试这秘方,所以昨日未经先生允许,刘青私留了先生一点鲜叶,还请先生见谅。因实在不敢多拿,只炒得了一点,我跟哥哥尝过之后,就只剩了刚才给先生的那一小撮。”
“唔,”周达明点头道:“那好吧,那就等到清明再说。”
走出周家,刘大春搓着手,满脸兴奋:“妹妹,周先生竟然真的答应了!两成,两成啊!对了,妹妹,两成是多少银子?”
“每年十多两银子总是有的。”刘青遥望着后山茶园的方向,微微一笑,道:“哥哥,我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是啊,她从去年的春天穿越六百多年的时空而来,经过一年的努力,她自身的状况和所在的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刘青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你把名字改了叫刘青吗?”从兴奋中慢慢平息下来,刘大春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呃。”刘青有些心虚。她对自己前世的名字虽然不是很有爱,但叫顺口了,也就不想改。最重要的是,二丫这名字实在太土了,以后她可是要出山去走南闯北的,哪能叫刘二丫啊!
她吞吞吐吐道:“也不是改名。二姑娘说,但凡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要有一个名、一个字的。她说我以后一定会有一番作为,所以建议我名刘青,字二丫。”
“哦,”刘大春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听到周家二姑娘称赞她的宝贝妹妹以后有出息,他很高兴:“行,二姑娘给你起的名儿,一定不会错的,她以后可是官家的夫人。”
“是啊,是啊,我也这样想,才同意她给我起个名儿的。”刘青点头如啄米,心里一阵暴汗——她也刚刚才想起,这古代对于父母先人起的名儿,那是极为尊重的,改了便是不孝。在以孝治天下的古代,这可是大罪。不过,刘二丫这名字,实在太让她纠结了嘛!
尽管周达明探究的目光让刘青心里不爽,但她仍然还是在第二天到周家去了。其实周家除了可爱的周小琴,就只剩下那两本药书和林姨娘的琴课能吸引刘青的了。
周小琴无疑是寂寞的,刘青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把她当成了前世的学生,对她倾注了满心的关爱。周小琴在她的悉心教导下,也慢慢成了一名具有独立思想和善于思考习惯的孩子。有时刘青看着她如花般绽放的笑脸,觉得自己恍然回到了前世的课堂,面对着学生们的成长,心里满满是欣慰和成就感。
《神农本草经》和《新修本草》两本书,上面介绍的药倒是几百上千种,但上面对药物的抽象描绘,让没有丝毫野生植物认识的刘青,完全成了丈二和尚,实在摸不着头脑。《新修本草》还好一些,里面的一些草药的画图,总算让刘青有了一些形象的认识。
最让刘青纠结的是林姨娘的琴课,光听理论知识,却没有机会实践操作,真让人有一种心痒痒偏又够不着的郁闷。本来刘青想趁林姨娘不上课的时候想拿下来练练。但周小琴告诉刘青,这琴是林姨娘心爱的陪嫁,放在这里只是应周达明的要求,算是个教具,姨娘不在的时候,她也是绝对不允许去碰它的。
好吧,那就不学。
刘青这天上完琴课,心情郁闷地出了周家,穿过村里的房屋到了一个僻静之处时,只听“嘭”的一声,一个人从树上蹦了下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刘青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周玉珠。
刘青站定,袖起了手,闲闲地看着周玉珠。
她练武有一年了,也不知自己的实力如何,正想找个人练练手;而且今天心情正好郁闷得紧,极想揍人。这周玉珠现在找上门来,不正是瞌睡遇上枕头?
“刘二丫,你那天用的是什么功夫?”周玉珠走到离刘青有差不多一米的地方,站住了脚,斜着眼望着刘青,问道。
“功夫?什么是功夫?”刘青睁着大眼睛,很白痴的问。
周玉珠眼里露出不屑:“就那天你把我手震麻的本事。”
“把你手震麻?”刘青摇摇头,“没有呀,那天我的肩膀被你抓得很疼,你手发麻,会不会是太过用力,所以抽筋了?”打死都不承认,低调作人是刘青的行为准则。
周玉珠愣了片刻,抬起手来看了看,道:“没有啊,我的手挺好啊。”她收回手来,抬起下巴道,“我大哥说了,你那就叫功夫。你老实说,从哪儿学的?”
刘青皱起眉来:这孩子,太以自我为中心,总把自己的主观意愿强加在别人头上。
不过,坏孩子好啊,免得她心软和手软,嘿嘿!刘青都觉得自己的手痒痒了。不过,诱使人犯罪这种事,身为人民教师的刘青是不会做的。打与不打,看她表现吧。
第二十四章 收伏小恶女
见刘青不说话,周玉珠走到她面前,高声喝道:“问你话呢,哑巴了你?”
刘青看了她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让一让,我要回家了。”
“不行。”周玉珠往刘青面前一站,高大的身影顿时让刘青感觉乌云蔽日。
“那我要不说呢?”刘青微笑起来,她体内邪恶的因子开始叫嚣。
“看看这是什么?”周玉珠把她的大拳头伸到刘青眼前晃了晃。
“拳头呀。”刘青睁着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她。
周玉珠心里有些郁闷,只好恶狠狠地道:“你要不说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我就打你!”
“懒得理你,我回家了。”刘青耸耸肩,侧过身子,做势要走。
“找打!”周玉珠绝对是属炮仗的,一点就着。看到刘青竟然敢无视她的威胁,简直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暴喝一声,便一个巴掌拍了过来。刘青轻轻一避,让开了这一掌,脸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整个人气定神闲的好似闲庭胜步。周玉珠微愣了一下,大概想前起那天也是这样的情形,这才猜到自己大概被眼前个这病秧子耍了,不禁恼羞成怒。她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拳脚一齐向刘青招呼过来。
刘青一面轻松的避开她的拳脚,一面心里觉得甚是神奇:对方稍微一动,她就好像知道她的拳要从哪儿来,脚要往哪儿出,身体还没等她意识过来就自己作出了反应。“静中触动动尤静,因敌变化示神奇。势势存心揆用意,得来不觉费功夫。”天天背的口诀,今天这一试才领会到,此话果真如此。
看来实战真是太重要了。
周玉珠一顿拳脚下来,累得气喘吁吁,却连刘青的衣角都没碰到。她不禁歇了气,停住了刚想收手,却被刘青用脚一绊,顿时摔了个狗啃屎,屁股也被刘青的一只脚牢牢地踩住了。
刘青此时心里极爽,笑眯眯地问:“服是不服?”
周玉珠眼珠一转,叫道:“你让我先起来,起来再说。”
“好,没问题。”刘青很好讲话。她哪里看不出周玉珠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刚才实在没打过瘾,这周玉珠天天陪她玩才好呢。嘿嘿,这周玉珠反抗得越厉害,就只能被打得越惨。刘青此时对自己的功夫充满了信心。
“不服气!”周玉珠刚爬起来,就高叫着往刘青扑来,却被刘青一闪,又“嘭”的一声扑倒在地,摔得刘青都呲着牙替她叫疼。
“再来。”周玉珠却甚是硬气,叫都没叫一声,一咕噜爬起来,又一拳向刘青挥来。刘青点点头,看周玉珠这架式,还有点理法可循,看来她曾跟人学过武。
难怪这么嚣张,刘青想。不过她总是躲闪而不进攻,实在觉得太过辜负周玉珠今天的一番心意。于是她避过一招攻势,顺带轻轻一拔。周玉珠这一招大概已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结果被刘青这一拔,身子就直往旁边的大树上用力撞去。
“不好。”刘青大惊,忙飞身上前,揪住她后背的衣服把她往回一扯,这才让周玉珠收住了去势,避免了人树两伤的惨状。
周玉珠这一下吓得不轻,面色惨白的拼命喘着大气,身体支撑不住终于瘫坐到了地上。
“如果刚才这一摔我没拉住你,你现在是什么下场?”刘青站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的眼睛,眼里冒出凌然之气。
“摔……摔个半死。”周玉珠明显害怕了,见刘青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气势站到她面前,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
“如果采茶那天和刚才,我没本事避过你的巴掌,我的下场会是怎样?”刘青却不给她躲避的机会,逼近一步半蹲下身子,用手紧紧地扣住周玉珠的下巴,不让她的眼睛回避。
周玉珠的眼睛极为慌乱:“不……不知道。”
“嗯?”刘青手一紧,“那你想不想知道?”
“不……不……不想……”周玉珠嚅嚅地道。这平时看上去娇娇弱弱的刘二丫,此刻发出的威逼气势,让她觉得从未有过的胆颤。从小到大,没有谁对她不是百依百顺的,何曾有人用这样的眼光和口气跟她说话?而且,还这样可怕……
“不想?”刘青鼻子里哼了一声,眯眼一笑,“那好,我就先帮你记着这笔账。要是我听到你欺负村里哪个女孩,或者把我会功夫的事告诉任何人,你就会知道那是个什么滋味。”
“是……是……”
“我刚才说了什么?重复一遍。”刘青步步逼进。她看出来了,这女孩其实有些色厉内荏。
“我……我一定不再欺负别人,也不会把你会功夫的事告诉任何人。”周玉珠在刘青逼人的威势之下,终于屈服了。
“连你爹娘和哥哥都不行!”
“是,是。”
刘青放开她,想了想,道:“明天这个时候,你再到这里来。”
“啊?”周玉珠见刘青似要放过她,开始放下心来,正想站起来,一听这话,“叭”的一下又摔倒到地上,可见刘青刚才那汹汹气势,给从未受过挫折的周玉珠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刘青不再理她,背着手施施然离去。
前世学教育心理学时,刘青就曾对性善和性恶这个问题跟人争论得面红耳赤。她认为,行为恶劣的人,其实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本性善,只是因为某种问题产生了偏执,才导致行为不端;还有一种则本性恶,这种人就像毒蛇,天性如此,是最难教育和感化的。对于这后一种孩子,刘青认为,必得先以暴治暴,他凶你得比他更凶,他毒你得比他更毒。到你收服他后,再来慢慢引导,会比你开始什么都不做而起的效果要好。
周玉珠是哪一种人,刘青还不能下定论,但很明显,她绝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她知道审时度势,避重就轻。这样身带戾气而又聪明的女孩,如果不加以引导,终会给别人带来危害。
不过灵魂的改造也不是一时一地的事,需要长期的引导和熏陶;而周玉珠之所以是现在的性子,这跟她父母的教育有很大的关系。
刘青不是圣人,也不是救世主,今时不同往日,刘青自己都还是一个尚不能自立的小女孩儿,自顾不暇,实在没能力去做这么一个浩大的工程——不但要跟周玉珠自身的劣性作长期的斗争,还要跟她的父母作斗争。但前世的教师责任感,让她还是想给周玉珠一个机会,反正她这两天她是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第二十五章 做个学步车
第二天刘青从周小琴家回来时,周玉珠已在昨天那位置等着她了。看到刘青过来,她忙站起来,脸上堆满了笑,叫了声:“二丫……大姐。”
刘青对这称呼哭笑不得:“我比你小,直接叫我二丫得了。我的事,你没跟家里人说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说。”周玉珠忙笑道。看来刘青昨天的余威尚存。
“那就好,记住,连说梦话都不能泄漏。”
“放心吧。”周玉珠拍着胸脯道,“我说话从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今天我叫你来,是想问你,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周玉珠歪着头想了想,道:“好像也没做什么。家里的事哥哥们都做了,我每天采完猪草就去找人玩。”
刘青一翻白眼:这周玉珠都十三岁了,在这古代就是待嫁的大姑娘了,还成天玩,也不知她父母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不过这周家在这西山村家境最为殷实。周老大夫妇一口气得了四个儿子,到了五十岁上才得了周玉珠,自然宠得如珠似玉,让她成天游手好闲。这孩子又受她母亲的影响,性格越发泼辣霸道,是家里嫂嫂和村里小女孩们都惧怕的小魔女。
“我听人说,你大哥是打猎的好手,你平时不跟着他进山玩吗?”狼外婆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周玉珠嘟着嘴,垂着眼,把脚边的一块小石子一脚踢飞:“我爹不让我去,我只偷偷跟着大哥去过一次,回来被爹爹骂了半死。”
“你去过?”刘青眼睛一亮,“山里好玩吗?”
“好玩啊,”周玉珠一提起这个话题,马上就兴奋起来,“上次我还用箭射了一只野鸡,你不知道,那野鸡羽毛可漂亮了……”她连比带划地把她的战绩叙说了一遍,完了遗憾地叹了口气:“要是我能再去一次就好了。”
“你大哥跟谁一起去?带些什么东西?在山里过不过夜?他们遇上过猛兽吗?”
周玉珠被刘青这一连串问题砸得愣了一愣,才道:“我哥他都跟村里人一起去的,你哥也经常去的呀。”她挠了挠脑袋,“咦,你干嘛不问你哥啊?”
“我就问你了,怎么着?”刘青眼睛一瞪。
周玉珠缩了缩脖子:“没怎么。”老实回答,“他们起码得三个人以上才去,箭和刀是一定要带的,还有下陷阱的夹子。听他们说山里有狼,还有老虎,所以都不敢往深山里走,更不敢住夜。”
“哦。”刘青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对周玉珠道,“你反正有力气,又整天没事闲得慌,我看你每天去帮张奶奶挑一担水好了。”张奶奶是西山村的寡妇,六十多岁,无儿无女的,一个人住着,其实身体也还硬朗。让周玉珠每天去挑一担水,任务不繁重,而寂寞的老人一定会对她满心感激,这种感激对于在村里成天欺负小女孩的周玉珠来说,会是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情感体验吧?希望它能唤回她的一颗向善的心。
周玉珠本来很不情愿,但在刘青威严的眼光中不自觉地点了头,待想反悔时,刘青又道:“你刚已答应了。你才说你最是守信,一口涶沫一个钉的。”
“好吧。”周玉珠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那就从明天起,先挑半个月吧,如果半个月后不想挑,那咱们再商量?”
“好啊!”周玉珠顿时高兴起来。
看着周玉珠蹦跳着回家去,刘青站在那里,“嘿嘿”直笑。要是她一开始就说半个月,周玉珠肯定不情愿;现在从长久变成半个月,她就高兴得很了。
人的心理,真的很奇怪。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心理感受就是不同啊!
回到家,刘大春还没回来,秦玉英扶着小宝正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小宝已有一岁两个月了,正是学走路的时候。这小家伙精力又旺盛,每天一睁开眼就想下地,片刻不停,还走不稳当,摇摇晃晃的,走不了几步就摔一跟斗,他还总是乐此不疲。
小宝见到姑姑回来,“咯咯咯”笑着,跑得飞快地就冲着刘青扑过来。要不是秦玉英扶着他,早把他刚长出来的几颗门牙摔掉了。他还丝毫不觉得危险,常把人惊得一身冷汗。
刘青接过小宝,一把抱住,亲了一下小脸,笑道:“看看,娘亲的腰都要累断了。”
“可不。”秦玉英佯装着生气地拍了一下小宝的小屁屁,倒逗得小宝笑得更欢了。
刘青灵光一闪,对秦玉英道:“嫂嫂,我带小宝去个地方。”
“好,去吧。”秦玉英巴不得有人把小宝带走,好让她得歇一歇。
刘青抱着小宝到了不远处的邻居家:“林大叔,在家吗?”
“谁呀?进来吧。”院子里传来声音。
“是我,二丫。林大叔忙不忙?我想找你做点活计。”隔壁林大叔是个木匠,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农闲时便帮村里人做些木工活,家里就他和老伴两人,有两个女儿都出嫁很多年了。
“二丫呀,你可很少到大婶这儿来。”林大婶听到刘青的声音,从屋里出来。“想做点什么?过两天又要春耕了,大活还真接不了。”林大叔木讷老实,当家作主的都是林大婶。
“一点小活。大叔,大婶,这活做好了,以后你们可以专门做了卖给别人,很实用的。”刘青话还没说完,刘小宝这小家伙又一个劲儿地将身子往下坠,嘴里还“啊,啊”地喊着,表示他想下地走动。
“什么活啊?说得这么好。”林大婶笑道,伸手接过小宝,“小宝乖,来给奶奶抱抱。”
“就是小宝,因为刚学走路,总得要个人扶着,一刻都脱不开身。我想让林大叔做一个学步车,大叔你看,是这模样……”刘青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案。
林大叔看了点点头:“这简单,就上下两个圈,中间用横木交叉撑着,下面那个圈装了几个轮子。”
刘青摇摇头:“大叔,这东西就数这轮子最是要紧,也最难做。咱们得让这学步车各个方向都能转动。您看,依靠竖轴孔中插入的竖轴,将轮子固定到底盘的下面,竖轴与轮轴相配合……”
林大叔闹明白了,林大婶倒不明白了,看着地上的图迷糊地问:“这个东西怎么就能学走路了?”
刘青笑道:“这两条小横木还要缝上一条布带,他不想走的时候就坐在布带上,想走就带着这个东西一起走。”
“哦,是这样。”林大婶笑了起来,“二丫,你现在是越来越能干、越来越聪明了。”
“大婶……”刘青心里那个汗啊。
“对了,大婶,这东西要多少钱?”临出门前,刘青猛然想起还没问价呢。她来到这里一年,就只采茶的时候看见过铜钱,不过还没等捂热就得上交了。她对钱是全然没有概念,当初茶山分成时就整整换算了两天,这才弄明白一两银子值现代的多少钱。
“要什么钱哟,该是我们给你钱才对。你教会我家做这个活,以后哪家没个孩子?生意可不得兴隆?”林大婶笑道。
“我这儿就是一个想法,哪里能说到钱去?”刘青心里感慨,还是山里人纯朴,知道主动提出给些专利费,“那等我哥回来再说吧。就麻烦大叔这两天把它做出来,春耕开始后家里就得忙了,可没空闲再多个人来扶这小家伙。”
“好的,两天应该没问题。”林大婶应道,忙着跟小宝挥手道别。
过了两天,林大婶果然送来了学步车,而且怎么都不肯收钱。刘青把这两天缝好的布带缝上去,小宝小朋友就带着个车子在院子里自由地疯跑了,追得在院里溜达的小鸡四处乱逃,乐得他张着只有几颗牙的小嘴,“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嘴里还一个劲儿地念叨:“咕咕咕……”
刘青听得迷糊,问秦玉英:“你儿子是在叫我还是叫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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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山上遇帅哥
唐诗有云:“微雨众卉新,一雷惊蛰始。田家几日闲,耕种从此起。”农谚也说:“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九尽杨花开,农活一齐来。”
春雷一响,刘大春两口子便忙活起来,耕地、填肥、播种、插秧,天天早出晚归。虽然刘青这一年健康状况变化非常大,但长高的过程中,身体还是依然瘦单单的。在刘大春眼里,她还是那个让他无限怜惜的弱不禁风的小丫头,家里的农活、重活仍然不让刘青碰。而且小宝要人带,家里的牲畜也离不了人——过了年,刘大春又买了三只猪,家里的鸡也扩充到了三十只,这些牲畜,都得要人喂。
吃过早饭,天也才蒙蒙亮,秦玉英进房去准备亲亲她的心肝小宝贝就出发,出来时脖子上却挂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家伙。
“小宝怎么就醒了?”刘青惊讶地赶忙接过小宝。
秦玉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把他吵醒了。”
“……”刘青很是无语,都不知这娘俩谁才是小孩儿。
为了做早饭,刘青今天的拳都还没练呢。她看看用小胖手直揉眼睛的小宝,又看看从鸡笼里一只一只钻出来一个劲儿在院里扑腾翅膀的鸡,决定背着小宝到她的秘密基地去练拳。
于是山路上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景观:一个一米三长得跟豆芽菜似的小姑娘,背着一个二十来斤重的大胖小子,挎着一个跟箩筐一般大的篮子,踽踽独行。
要是一年前的刘青,此时非得被人抬回去抢救不可。但现在的她轻快地走着,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极为轻松惬意,一面走一面还哼着歌:“小鸟在前面带路,风啊吹向我们,我们像春天一样,来到花园里,来到草地上……”
有时想想刘青就觉得奇怪,穿越前她听过的很多爱断情伤的歌,现在都已记不清了,但前世小时候学的这些儿歌,却牢牢地锁在她的心里不肯离去。
是不是现在的生活简单快乐了,头脑也变得简单起来,所以自动过滤掉不开心的事了呢?
来到秘密基地时,太阳才刚刚跃出山岗,照得大地一片灿烂。看着满山的嫩芽新绿,呼吸着凉爽清新的空气,刘青真想对着群山快乐地大喊,看看背上睡得正香的小宝,她吐了吐舌头。
来之前就早有准备的,刘青从芥子里拿出稻草厚厚地铺在地上,再在上面铺上一层被子,把小宝解下来,轻轻地放在被子上,又从芥子里再调了一床被子出来,给小宝盖了个暖暖和和。胖嘟嘟的刘小宝甜甜地睡着,不知梦见了什么,咧着嘴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刘青迎着朝阳,沐着晨露,静心沉着,端身伫立,微笑着缓缓推手,雾岚散漫中只见她广袖飘飞,衣带随风,行动时如行云流水,凝练处似风里青松。“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刘青此刻的简单与快乐,让她如朝露滋润中的一株小草,恣意而盎然。
收式站定,刘青凝望着山谷中在阳光的照射下慢慢散开的雾岚,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出尘悠远。
“好拳!”一个懒懒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刘青闻声回头望去,却见一个十四、五岁皮肤微黑的少年,正袖着手环抱在胸前,慵懒地斜靠在石壁的一侧,用一双晶亮的眼眸望着她。
“你是谁?”刘青回过身来,好奇地问。村里人她虽不大来往,但人是认得的。这少年身上穿着一件冰蓝色绸锻袍子,滚边上是金线刺绣的竹叶花纹,明显不是一般的普通平民。
那少年却不回答,嘴角一斜,划出一抹笑意,让他微黑却俊朗的脸上现出了一股邪气。他走了过来,在刘青面前站定,用那亮如星辰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刘青。
刘青心中一震。这眼睛,这眼神……
她闭上眼,竭尽全力地抑制着心里山腾海啸般的翻滚。
前些日子,她为了一味清茶,曾经泪流满面,不能自抑。现在,她的轩,她前生曾经深爱的人,让她失望让她痛的人,跨过时空,越过生死,站到她面前来了吗?
不是,绝对不是!刘青在心中大喊,想给自己一棍当头棒喝,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能感觉到,她的心正如玻璃一般,慢慢裂开,破碎……
“你怎么了?”少年懒懒的声音变得认真起来。
刘青倏然睁开眼,转过身去,迅速抱起正在熟睡的小宝,飞也似的奔跑离去。
“喂,喂……你的东西……”身后,是那少年的声音。
刘青心绪极乱,慌不择路,待她找到一处植物茂密的地方,把小宝抱在怀里痛哭流涕,尽情宣泄过心中的痛后,这才发现,她竟然呆在了山顶上。
“咕,咕……”一双胖胖的小手挥舞过来,轻触她满是泪痕的脸。
刘青吸了吸鼻子,把滴在小宝脸上的泪擦掉,又用袖子擦干净自己的脸。
堵在心里的眼泪流完后,她这才觉得自己真傻。
那个人,正好好地活在他那世界里,早已把她忘记了吧!或许,还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要带着人家走进结婚礼堂呢。而她自己,却还是另一个时空为他流泪,多少可笑!
人这一辈子,不正跟茶一样么?头汤味浊,要将它倒掉;二汤味清,这才是能喝的好滋味的茶。她不把以前的他“倒掉”,又如何才能喝到醇味甘爽的第二道茶?
小说里不是说,古代盛产帅哥么?现在的人生,多好!十一岁呀,花一般的年龄,可以有大把的时间,擦亮眼睛尽情浏览古代美男!
既然过去的已经过去,就该把心房的灰尘好好打扫干净,让阳光透进来,好好晾晒晾晒,以迎新房客。
这样好好地开导了自己一番,刘青看小宝一个劲地吮吸自己的小手指,怕是饿了,这才站起来,抱着小宝朝山下走去。
路过那条小道时,刘青想起被子还在在里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春风吹拂着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四周寂静无人,那少年早已不见了踪影。
刘青把被子装进芥子里,又草草采了一些猪草,这才背着小宝回了家。全然没有看到,她走了之后,那少年从石壁后转了出来,看着她的背影,深思良久。
第二十七章 周玉珠带来的消息
小宝真是饿了,很少哭闹的他,开始在刘青背后闹革命。刘青急急回到家里,放下猪草,把小宝解下来放到学步车里,便开始动手生火淘米煮粥。
把鸡蛋用筷子打出泡泡,放油,放盐,然后浇上一勺热滚滚的粥,鸡蛋马上被烫熟了,发出阵阵香气。小宝这下不哭了,乐呵呵地拍着小手,主动凑过来,眼巴巴地望着姑姑,哈喇子流了一大截。
“来,宝贝,喝粥喽。”刘青把粥吹凉,送到小宝嘴边。
“啊呜。”小宝张大嘴巴,一口把粥吃进嘴里,抿了两抿,便吞下了,又眼巴巴地看看刘青。
刘青根本赶不上速度,粥又烫,那边吞的又快,直忙了个手忙脚乱。
看着小宝把一大碗粥吞下肚去,刘青心里直感慨。前世她看同事的小孩,吃个饭可以把全家人闹得人仰马翻,满院子追着跑,几小时都喂不完半碗饭,哄了又哄,才施恩似的吃一口,然后含在嘴里,半天不嚼。
穷人家的孩子,有得吃就不错了,哪有资格挑挑捡捡,可以不吃这样有那样?
刘青疼爱地摸摸小宝的脑袋。
小宝仰起头,咧开长着几颗小牙的嘴,对着刘青“呵呵”地笑了两声,又撒开他的小短腿撑着车追小鸡去了。
这孩子很少哭,特别喜欢笑。秦玉英抱出去,村里人都喜欢逗他。
刘青进房去扯出背带,到院子里捉住满院跑的小宝,道:“来,小宝,跟姑姑去采猪草去。”
“姑,姑姑姑……”小宝指着刘青,一个劲儿的叫。
“哎。”终于闹明白这“姑咕”两个字的特指了,刘青高兴得眉开眼笑,清脆而响亮地答应了一声。
“咕咕咕……”小宝又指着跑到他面前啄食的小鸡,叫道。
刘青哭笑不得。看来这小家伙很明白叫她和叫鸡都发这个音。
“哚哚哚。”有人敲门。
“谁啊?”刘青走到门边问。不会又是周小琴吧?
“是我,二丫。”却是周玉珠的声音。
刘青刚把门打开,周玉珠就扑了进来,拿住刘青的手,用力摇晃:“二丫,我都在那里等了你好几天了,你怎么不来?”
“我哥嫂不在家,我得干活看孩子啊。”刘青莫名其妙,周玉珠和她的感情有那么好么?几天不见就想她了?
周玉珠满脸兴奋:“你不知道,我这几天都挑了水了,张奶奶还到我爹娘面前夸我来着。”
“这样啊,那好啊!”刘青笑着,也挺高兴。这孩子本质不坏,看来人心还是像向日葵一样,是愿意向着太阳长的啊!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挑了五天水了,只还剩十天了。”周玉珠掰着指头告诉她。
刘青的笑容僵在脸上:“到了半个月你就不挑了?”
周玉珠歪着脑袋想了想:“那我就再挑十天?”
“好。”刘青挤出个笑容,“一起还挑二十天。”
唉,做好事不难,难的是一辈子做好事。这句话不余欺也!
刘青看看自己的小身板,估计就算她想去帮张奶奶挑水,张奶奶也不敢让她挑。而且,刘大春知道了,一定会想撞墙。
“挑水这事就先这样,但你一定不能再欺负其他人,知道吗?”
“嗯。”周玉珠今天倒是很听话,她把脸凑过来,悄声道:“二丫,你那是什么功夫?能不能教我?”
“……”刘青彻底郁闷了:合着她这么听话,是想打这个主意?呵呵,要是把你教会了,那别人不是被欺负得更惨?
“是梦里一个神仙教我的。他告诫我说,不能教别人,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是要倒大霉的。”刘青随口胡诌。
“切,你不告诉我就算了,乱编瞎话哄我。”周玉珠倒不上当。
“是真的。要不你想想,去年我的身体怎样?那可是你小叔看过的。一年的功夫,我就这样好了,还会了功夫。除了我哥我嫂,平时又没人教我。不是神仙教的还能是谁?”撒了个谎就得圆回去,刘青一向都是有责任心的。
“真的?”周玉珠仍满脸狐疑。
“真的。”刘青严肃认真地点点头。其实想想,她的情况也确实是这么回事——要不是神仙,她能穿越到明朝来么?
“这么说,你不能教我了?”周玉珠满脸失望。
“是啊,连说都不能说。要不你和我都得倒大霉。”刘青用力点点头。谎话说一百遍都会成为事实,更何况她说的基本是实话呢?
“那好吧,那我回去了。”周玉珠没精打采的转过身,走到门口又忽然跑了回来,神情变得神采飞扬:“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桂林府知府家的三公子,今天来我小叔家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桂林府知府的三公子?就是那位少年?刘青恍然,对着周玉珠摇摇头道:“没兴趣。”
“你真没意思。”周玉珠看来对她已没兴趣了,意兴阑珊地对刘青挥挥手,扭头出了门。
刘青耸耸肩。不来最好!她忙得很呢,她家小宝还带不过来,可没空帮人管孩子。
之后的两天,刘青照样还是到那秘密基地去。过后她剖析自己的心理,她想,她其实还是希望能再遇见一次那少年的。也不是说还放不下,而是看到那个少年,就像看以前的老照片一样,可以勾起人很多的回忆。这些回忆里,也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
就一次。她告诉自己。
作决定的第二天,刘青抱着小宝,去了周小琴的家。
小宝长到一岁多,成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小家伙;而且刘青从来很自觉,很少带小宝到周家去。所以偶尔去一次,小宝小朋友倒变成了受欢迎的对象。刘青一进门,林妈见了小宝就抱了过去,让周家少爷浩儿一起跟他玩。
穿过院子,把脚跨进厅堂,刘青却愣住了。只见从未在周达明家出现过的周玉珠,正坐在堂屋里跟林姨娘叽叽咕咕地,又是笑又是讲,一个人说的甚是热闹。而林姨娘带着她标准的笑容,静静地坐一旁,看周玉珠手舞足蹈。
一见刘青,林姨娘像得到大赦似的,站起来亲热地招呼道:“青儿,可有好几天没来了。你家不忙么?怎么今日倒有空过来?”
“是啊,几天不见,怪想的,来看看小琴姐。”刘青笑道。
“二丫你来了?”周玉珠也站了起来,跟刘青打了个招呼。
林姨娘诧异地看了周玉珠一眼。老爷这个侄女,最是极品,又野蛮又自以为是,便是长辈来了也没见她这样有礼数。今儿是怎么了?
“嗯,你也在呢?以前可很少见你来你小叔家。”刘青道。
“呵呵,”周玉珠讪笑道,“不是昨天跟你说的那知府公子么?我来看看他还会不会来。”
第二十八章 他是不是你订亲的那人
“啊?”刘青倒是吃了一惊。不为别的,只为作为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时代,这种事情想一想其实都很犯忌,周玉珠倒是不避讳,竟然宣之于口。
林姨娘无奈地看着周玉珠。她不敢让周小琴跟周玉珠来往就是这原因了,这女孩儿,实在是让人……无语!而且还不能教导不能讲。
“见着没?”刘青倒是好奇了。周玉珠天天跑来见帅哥,这事很有意思啊,呵呵。
周玉珠一脸沮丧地坐下,垂头丧气道:“就远远看见了一次。就那天来小叔家为他父亲送礼,然后就不见了。村里人也没见他往山外走,不知去哪儿了。”
“哦。”刘青点点头。想起那天在山上看见的少年,莫非,他上山了?
不会出什么事吧?刘青一惊,忙道:“会不会上山了?他一个人来的吗?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
“啊?”周玉珠“腾”地站了起来,急道,“不行,我得叫我大哥进山找找。”
“哎,大姑娘……”林姨娘在后面想喊住她,哪里喊得住,早跑没影了。
“这个大姑娘,真是……”林姨娘无奈地回到座位上坐下,笑道:“不会有事的,周公子交待过不要担心他,他跟他师父在山里练武呢。”
“山里不是有老虎和狼吗?还是比较危险的吧?”
“听老爷说,周公子的师父,武功又高,医术又好。听说医术还在老爷之上呢。应该不会有事。”
“那就好。”刘青放下心来,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关心那少年了。不过,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会这样关心其安危的吧,自己心地善良嘛!这样想着,刘青又问:“小琴姐呢?”
“在里面呢,你进去吧。”
周小琴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画画。林姨娘出生商贾,并不是一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也就琴还弹得可以,其他的都稀松平常。画画也就会像描花样那般,画些牡丹、梅兰的工笔,谈不上什么生动。
所以除了学琴做了个编外学生,其他的刘青一概连旁听都懒得听。来周家现在就只为周小琴偷的书了。不过周达明也就四书五经和医书比较多,不合刘青胃口,但是,聊胜于无吧!
“刘青,你来了。”周小琴见刘青进来,丢下笔迎上来,问:“你见着我堂姐么?她还没走?”
“走了。你干嘛不出去陪她?”刘青伸出手去,捏捏周小琴玫瑰般的小脸。
周小琴笑着把刘青的魔掌拍开,脸有点微微的红晕:“她好可怕啊,天天来打听那什么周公子,羞死人了。”
“喂,”刘青凑上前去,悄声问,“老实交待,那周公子是不是你订亲的那位官家公子?”
“啊!”周小琴尖叫起来,上来用力拧刘青的双耳,“看你还敢胡说八道!”说完,早已满脸通红。
“放手,大姐,放手。你要知道这是肉啊!”刘青呲牙裂嘴。
把耳朵解放出来,刘青又不怕死地凑上去:“是不是啊?是不是啊?”做小孩子可以胡闹,感觉真好!
“不是啦,不是啦!”周小琴脸上的红色开始消褪,估计刘青再这样来几次,她就不会脸红了。
“真的不是?”
“嗯。”周小琴还是招架不住,被问得终于害羞地低下头去了。
刘青惋惜地叹息一声:“可惜了。”
周小琴抬起头来,好奇地问:“可惜什么?”
“那男孩我见过,长得还蛮帅的,配你正好。”刘青一本正经地道。
“啊!你要死了。”房里又响起周小琴的尖叫声和刘青的呼痛声。
胡侃了两句,刘青站起来:“好了,不闹你了,我先走了。”
“怎么这么快?你才来嘛!”周小琴嘟起了嘴。
“宝贝乖,小宝还在你家呢!闹久了林妈要烦的。”刘青又伸手去捏周小琴的小脸。
周小琴把手一拍:“去,滚!”
一面往外面走,刘青一面忏悔:看看我把一个古代淑女培养成什么了?简直一野蛮女友嘛!我有罪,我检讨……
回到家时,秦玉英却已回来了,刘青看看天,问:“今儿天还这么早呢,怎么就回来了?”
秦玉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那个来了,所以先回来了。”
“……”女人还真是麻烦!刘青当了一年小孩儿,倒把这件麻烦事给忘了。她现在才刚满十一岁,大概是因为以前身体不好,还一点都没发育,身体平板得可以开飞机。这样看来,应该还可轻松两年吧?
不过,没有卫生巾,古代女人是怎么对付这件事的呢?还是问清楚的好,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那个……嫂嫂,你那个来的时候,是用什么解决的?”刘青吞吞吐吐地问,这种事儿,还真不好宣之于口。
秦玉英这才恍然想起,小姑子也快成大姑娘了,遂笑着拉着刘青进了房,悄声道:“用一块干净的布缝成一个长袋子,然后在袋子里装上干净的草木灰,脏了之后,把灰倒掉,把袋子洗一洗晒干,下次再用。”
灰?灰卫生吗?刘青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而后才想起,其实灰是用火烧成的,算是消了毒,古代还常用香灰捂伤口止血呢,应该是可以滴。
弄明白了这事儿,刘青推推秦玉英:“嫂嫂你回房躺着吧,家里没啥事,不用你。”
“好的,我带小宝过去。”秦玉英亲了亲一见她就扑到她身上的小宝,回房去了。
晚上刘大春回来吃晚饭的时候,刘青道:“哥,我明天跟你去田里吧。”
话说,她穿来一年了,愣是没去过一次自家的田里。刘大春把她保护得就像温室里的花朵。不过,刘青自己也不认为老天把她穿到明朝,是专门来作农妇的,所以她自己也丝毫没有要学种田的觉悟。
刘大春把一根青菜放到小宝的碗里,让他抓着磨牙,道:“不用,今天下午我已把田犁完了。明天播种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哦,对了,也不用去那么早,辰时吃过早饭再去就行了。”
刘青一听这话高兴极了。倒不是因为不用去田里而高兴,而是因为如此一来,她又可以恢复以前的作息时间了。她都好些天都没能去山上的白雾丛里练功了,感觉浑身不得劲。这些白雾就只有天亮前那一段时间有,其余时间她都没见过。
第二十九章 小木屋的少年
第二天四点多刘青起了床,终于有时间到了山上练功了,能在这万簌俱寂的时候与自然相融,她很开心。练功回来,吃过早饭后,刘青提着竹筐上了山,小宝那小跟屁虫则留在了家里跟他娘亲。
猪草还是要到她的秘密基地去采的,那里的猪草因除了她没别人采,长得格外茂盛。刘青又采用了循环制,从东采到西,等采完一圈回来,原来采过的地方又长得极好了。比起村里那些女孩满山遍野地寻找采撷,刘青这样极为节省时间和精力。
“咦。”正割猪草的刘青,在幽静地山野里,忽然听到远处隐隐有“哚哚哚”的声音。声音是从石壁的后端传来的,这让刘青很好奇。她这里之所以成为秘密基地,就是因为村里人一般都会往路上一直往里走,到前面草木不那么密集的地方去。而这边因为树林长得太过茂盛,他们怕里面藏有不知道的危险,一般很少往这里来。
现在,会是谁跑到那边去砍东西呢?
刘青忽然想起那天到这里来的少年,又想起她当初发现这里时对那条小路的疑惑,隐隐觉得,这声音可能跟那少年有关。
她绕过石壁,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一些细微之处。有些地方的草木,明显是被人撞折过的痕迹。而且这样的痕迹是呈一条线形向前绵延的。这就表明,曾有人从这里走进去过。
刘青好奇心大起,想证实自己猜想的想法极为强烈。她握紧了镰刀,循着那痕迹往里走去。走了几步,她便微笑起来。在这痕迹里走的感觉,就像她当初发现石壁基地、从大路进来时的感觉一样,总觉得这里曾经是一条路,只不过久了没人走,荒芜了而已。
她想了想,把镰刀收进芥子里,在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树枝,一边扫打,一边往里走。
越走响声越近。大概走了二十多分钟,刘青忽然看到树林中竟然露出了一角屋檐。
“这里有房子?”刘青差点惊叫起来。
太意外了。
再往里走,拐过一片树丛,一间木屋就出现在了刘青的面前。这是用山上的木头搭建的房子,木头有些发黑,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
刘青看那木屋的门大开着,“哚哚哚”的声音明显是从屋里面发出来的。她走到门前,敲了敲门,高声问道:“有人在吗?”
却没人答应。
看来主人忙着干活,没听到了。刘青想了想,还是跨进了木屋。
只见木屋被用木板隔成了三间,东西两间作了厢房,中间是堂屋,堂屋里空无一人。屋子建造的木头虽旧,但上面却干净整洁,没有丝毫的蛛网和灰尘;摆放的一张八仙桌和两张椅子,还有一个矮几和高大的博古架,式样极为古朴大气;矮几和博古架上摆放着几盆用旧陶罐栽种的兰花和几株不知名的植物,碧绿碧绿的,给整间屋子增添了几分雅致。
“哚哚哚”,这声音刚才不知为何停了一下,现在又响起来了。刘青循声望去,却看到博古架后面有一个开着的小门,声音就从那里传出来的。
反正已做了无礼鲁莽之人,五十步和一百步也没多大区别了。刘青也没再犹豫,直接往那小门走去。
出了小门,刘青只觉眼前豁然开朗。郁郁葱葱地绿树映入眼帘,各种奇花异草五彩缤纷、竞相争艳,一条小溪正“哗哗”地从山上倾泻下来,环绕着小屋转了个圈儿,又从另一边流了出去。
“哚哚哚”,这声音终于把沉迷在这仙境中的刘青惊醒。她转头看去,只见一簇翠绿的竹林下面,那天遇到的那位的少年,正懒洋洋地靠坐在一张木凳上,挥着斧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砍着竹子。
刘青看到他的那一刹,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不过已经清楚地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了,理智还是让她慢慢地冷静下来。
平息了心中的感情,刘青走到那少年面前,开口道:“我看见门开着,就进来了。”
听到她的说话声,那少年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只是抬起头来,对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洁白的牙配上小麦色的皮肤,再加上他俊朗的五官,本该给人一种很阳光的感觉。不过刘青总觉得,他的笑容除了给人阳光之外,还让人感觉到隐隐有一丝邪气。
笑过之后,那少年并未说话,又转过头去,有气无力地有一下没一下地砍他的竹子。但刘青站在那里,好奇地打量他砍的竹子。她细心地发现,一根如她大腿般粗的竹子……呃,她的大腿好似比人家壮汉的胳膊粗不了多少……那少年只轻轻砍了两下,就轰然倒下了。而且倒下的竹子,每一根的头尾都整齐一致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排列着,像一队等人检阅的士兵。
高人呐!回想起林姨娘所说的话,刘青对这少年那武功又高、医术又了得的师父更好奇了。
“咳。”刘青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打破了沉默,“你砍竹子做什么?”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对高人的徒弟狗腿一下,也是很应该滴嘛。要是计划成功的话,这人还是她的师兄呢!
少年没有回答,脸上却划过一抹邪邪的笑意。他停下手中的活,用身边放着的一个竹筒里的水洗了一下手,慢慢站起来,大大地伸了一下懒腰,然后走到刘青面前,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抬起头来,望了望天,吃惊道:“咦,今天天气竟然如此晴朗;怎么不像那天,大雨倾盆呢?”
平时好涵养的刘青,本来刚才看到这少年就心情不好。现在被他这撩拨之下,她一愣之后随即大怒:丫你个臭小子,相貌长得错误就算了,姑娘我修养好,不跟你一般见识;结果现在还调侃上本姑娘啦?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遂飞起一脚,往少年的腿上踢去。
少年轻轻一闪,避开了她那一脚,转过头来朝刘青一斜嘴角:“嘿,没踢着。”
这下刘青真的恼了,使出全身本事向那少年招呼过去。你丫不是高人的徒弟吗?挨打你就活该吧!
“嘿嘿,还是没打着。”别看那少年站在那里极为松散,刘青不攻击的时候,他就像一只懒猫,全身上下松松跨跨的,好像全身都是破绽。但当刘青出手而且眼看就要打到他时,他却总在最及时的时候,以最省事的方式,轻轻一闪便避开了刘青的攻击。几路拳脚下来,刘青连他的衣角都没摸着。而那少年的脸上,始终挂着邪邪的笑容,气得刘青牙痒痒,恨不得把他那张臭脸打扁。
第三十章 屋里是谁
“不玩了。”刘青气极,却又无可奈何,遂停止了攻击,气乎乎地走到那少年原来坐着的凳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练太极拳的感觉那么好,总以为自己即便不是天下第一,但也算厉害的了吧。谁知道这一试之下,竟连个十几岁的小屁孩都打不过,实在让人丧气。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啊!
少年走到她旁边,也不管他身上穿的冰蓝色绸缎衣服是不是耐脏,一屁股坐到了他刚砍下的竹子上面。这少年虽然年纪不大,却也长了个一米七的个儿,手长腿长的,坐在几根竹子上,更显得慵懒。
“又准备哭鼻子了?”欠扁的笑容又出现在少年脸上,他的声音既有男人的浑厚,又带有一些少年人的清越,甚是好听。
“谁哭鼻子了?”刘青不禁瞪了他一眼,顺手捡起砍竹时掉在凳旁的一根竹枝扔过去。
少年这一回却没有避开,任竹枝仍到了他的身上,然后笑道:“解气了?”
“哼。”刘青扭过头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她真变成了小孩了,这么任性。
“其实,”那家伙懒洋洋地开口了,说了这两个字,等到刘青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他,才慢吞吞地道:“我是从三岁就学武了,整整练了十一年,每年都到山里来住三四个月,受的苦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而且,我师父是天下武功最厉害的几个人之一。”他转过头来,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刘青,“所以,你根本用不着为打不到我而伤心。”
刘青惊讶地张开嘴:“你怎么知道我在为这个难过?”
少年用手指摸着下巴,皱着眉沉吟了一会儿,这才严肃地说:“因为,我很聪明。”
“切!”刘青很是无语。不过经过这一科插浑打,她的心情变得好多了。她抬头看了看木屋,问道:“你师父呢?今天不在这里吗?”
“不在。”少年摇头。
“他明天来吗?”
少年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脏东西,低下头来看着刘青:“想知道?”看刘青很用力地点点头,他脸上又露出那欠扁的邪邪的笑容,“不告诉你。”
“你……”刘青气结。这臭小子,气死她了。
“嗳~~”少年又伸了个懒腰,抬脚往屋里走去,“困了,睡一会儿。”走进西厢房,“啪”地把门关上。
“……”刘青终于暴走。
那小子太气人了,所以刘青第二天并没有去木屋,虽然她很想拜那臭小子的师父为师!
然而到第三天、第四天的时候,刘青连续去了两天,木屋的门都是紧锁的,那少年不见了踪影,更不要说他的师父了。
“会去哪儿了呢?”刘青看了看大山深处。
到了第五天还没见人,刘青终于决定去周小琴家打探打探消息。
在周家,竟然又遇上了周玉珠,林姨娘陪着她坐在厅堂里,挂在脸上的微笑终于不见了,露出了满脸的无奈和不耐烦。
刘青进了门,满脸笑容地正想跟林姨娘和周玉珠打招呼,却见周玉珠“呼”地站了起来,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向刘青扑了过来。刘青正诧异间,却见她跟自己擦身而过,扑向了她的身后。刘青回头一看,原来是周达明从院子走了进来。
周玉珠急急地扑了上去,抓住周达明的袖子,急切地问:“怎么样,小叔?怎么样?找到没有?”
周达明从周玉珠手里抽出袖子,轻咳一声,才道:“没有,他跟他师父应该在山里,不会有事的。不过,”他皱着眉看着周玉珠,“你一个女孩子,成天打探一个年轻男子,成何体统?”
周玉珠嘟起了嘴:“只要到时我嫁给了他,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再说了,这村里谁要是敢说我们周家的闲话,小叔你第一个就饶不了他!”
刘青睁大了眼睛。听听,她听到了什么?周玉珠要嫁给那少年???
她忽然很想笑。想像一下那可恶的家伙被周玉珠成天追着揪耳朵的情景,她就觉得充满了喜感。原来,恶人还需恶人磨呀!
慢着!刘青从YY中醒来,竖起了耳朵——周玉珠的话不可信,还是听周达明怎么说吧。
只见周达明快要把眉头皱成一团了,铁青着脸深呼吸了好几次,勉强把脾气控制住,这才开口道:“周公子是知府家的公子,岂能是我们这些山野村夫的门第能配得上的?你一个女孩儿,说这些怎么就不知道害臊?”
“这有什么?”周玉珠大咧咧地把手一摆,道,“小琴不是也跟京城里的官家公子订亲了吗?她能配得上,轮到我了你就说这话?小叔,你就光顾着你们家,兄弟之情、养育之恩你就不顾了?哼,你靠不住啊,我找我爹去。”说完,也不等周达明说话,昂着头就出去了。
周达明脸色青得吓人,他闭着眼睛喘着粗气,站在那里足有十分钟,这才轻呼了一口气,抬脚走进厅堂,被吓傻了的林姨娘这时才反应过来,忙上前扶住他坐下来。
家丑啊!刘青撞上了别人暴料隐私,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很是无奈。她想了想,轻声向林姨娘道:“姨娘,我还是过几天再来找小琴姐玩吧。”
林姨娘哪里有空理她,轻点了一下头,赶紧去照顾被气坏了的周达明。
走出周家,刘青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周玉珠带到木屋那里去骚扰那臭小子。
不过看来周达明也不知那家伙去了哪儿。唉,她的漫漫拜师路啊!
既有了目标,半途而废绝不是刘青的性格。反正她每天都要到秘密基地去的,从那儿走到小木屋不过是十多、二十分钟,就当饭后散步了。所以之后的日子里,刘青每日都会去那里逛上一趟。而周小琴家里,刘青怕她这条池鱼被迁怒,一连几天都没有去,周玉珠事件的后续,她也就不知道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大概是周玉珠事件的第八天,刘青到小木屋时,站在门口的她忽然有一种感觉,关闭着的屋内有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一段时间以来,只要她坐在一处,静静地凝神定气、闭目入息,身边的各种动静,似乎都历历在目:一张树叶慢慢飘落,细细的微风吹过,树叶打了个转,飘向了旁边的树丛;蜻蜓飞来,轻轻地停在了草叶上,过了一会儿,它震动翅膀,又轻盈地飞了起来;一只青蛙静静地匍匐在湿地上,蜻蜓飞过时,它忽然舌头一伸,把蜻蜓卷入了肚子里……
却原来:因无目,而视万物!
有眼睛看时,这世界有太多五彩缤纷的干扰,对于身边的很多细微之处,我们都感受不到。而闭上眼,静下心,有时可以“看”到更多。
刘青此时便是这种感觉。她感觉到屋里有人,正横躺着,呼吸好似很重。这种感觉,是前几天都没有的。
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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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茶能解毒
刘青想了想,还是敲响了门。
她感觉到屋里那人动了一下,却没出声。
“有人吗?不出声我就进去了?”不知为何,向来怕麻烦的刘青,这一刻却有一种想探个究竟的强烈欲望。
还是没人答应。刘青轻轻推了一下门,门是虚掩着的,“呀”的一声开了。刘青走了进去,轻轻敲了敲她感觉有人的西厢房,却还是没人答应。
刘青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她记得上次那少年进的就是西厢房。如果里面那人真是他,他的武功那么好,如果不是有什么原因,他的呼吸不会那么重。
莫非,他受伤了?
西厢的门也是虚掩的,刘青推门进去,却愣住了。只见迎面一扇屏风挡住了她的视线,这屏风用透雕镂空的手法刻了一个框,框内用极为狂放的书法,刻着苏轼那首《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刘青心下赞叹。这屏风无论是沉郁的木色、简洁大方的透雕木框,还是这书法,这首词的内容,都是她极为喜欢的。
不过此刻她却没有心情仔细欣赏,她急切想知道,里面那个人,到底怎么了。
转过屏风,入眼便看到床上躺着的人,正是那少年!
只见他面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乌黑;只有那沉重的呼吸声还表明他仍活着。
刘青大惊,急忙走上前去,伸手去摇他的胳膊:“喂,喂,你醒醒,你醒醒……”
少年却一动不动。
怎么办?怎么办?刘青急得脑子一片空白,她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里一直懊恼:要是她会医术就好了。
对了,周达明,找周达明!刘青飞快的往外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人,救人……
从小木屋出来到周达明家里,平时大概要走四十多分钟,但刘青今天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跑到了。她气喘吁吁地跑到周家大门前,“啪啪啪”用力敲门,“呀”的一声门开了,出来的是周家那个老仆,刘青也顾不得什么礼貌了,急声道:“王伯,周先生呢?快,快,快叫他出来,有人生病了。”
王伯一听,也急了:“糟了,东阳村有人得重病,周先生昨天被请去了,最快也得明日晌午才能回来。”
东阳村离西山村甚远,更在大山深处,打个来回也要整整一天的功夫。
“怎么办?怎么办?”刘青的心凉了半截。那少年虽然跟她非亲非故,人也调皮讨厌,但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啊!看他那样子,也就十四、五岁吧,他的家人要是知道他现在这样,不知多着急呢。
“啊,有了!”刘青看到周家的茶工正挑着一担茶走过来,灵光一闪,也顾不得跟王伯打招呼,撒腿就跑。
“刘姑娘,刘姑娘,到底是谁得急病啊?”王伯在后面喊道。
刘青哪里听得见,早跑远了。
“神农尝百草,得荼而解。”这“荼”,便是“茶”!茶有解毒的功效啊,亏她还是学茶的人呢,连这个都忘记了。刘青一边跑,一边骂着自己。
又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回到小木屋时,饶是刘青武功在身,也喘气如牛了。她也顾不得歇一口气,赶紧找到后院的厨房,生火、烧水,然后从芥子里拿出她上次炒制剩下的茶,酽酽地冲了一碗,待茶叶沁出茶汤后,倒到另一个碗里,又拿了一个勺子,这才进到西厢房里,慢慢地一勺勺吹凉,喂进那少年的嘴里。还好,少年还知道吞咽。待喂完这一碗茶汤,为了保险起见,她又跑到厨房冲了一碗,喂了下去。
喂完两碗酽茶,刘青这才松了口气。反正她也没招了,有没有救,就看这人命大不大了。
过了一会儿,那少年的呼吸好像慢慢平顺了下来。
有用?刘青大喜,又跑到厨房把水烧开,再冲了两碗茶。反正这是茶,又不是药,应该不会有过量这种说法吧?最多不过是有醉茶反应而已。
这一次没那么急了,刘青小心地捧着滚烫的碗,回到西厢房,又一口口吹凉,一勺一勺慢慢喂那少年。但这一次却没那么顺畅了,喂到第二碗的大半时,那少年的牙关就紧紧地咬着,再也不张嘴。
牙关紧闭,那不是……刘青打了个冷战,赶紧放下茶碗,起身把耳朵凑到那少年的鼻子边,想听听他还有没有呼吸。
“灌那么多茶,我还没等毒死就要被胀死了?”刘青的耳边忽然有人悄声说话。
“嘭。”刘青被吓得跳起来,头敲在了床沿上,她却顾不得叫疼,赶紧低头去看那人的脸,却发现那家伙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正看着她笑呢,笑容还是那么欠扁。
“你没死?”刘青生气了,这家伙,知不知什么叫做好歹啊!
“嘿,我有九条命,哪那么容易死!”少年道。他咂巴了两下嘴,问:“这是什么茶?味道很不错。”
“西山茶。”刘青翻了个白眼。这人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就关心口腹之欲了。不知是该表扬他豁达呢,还是该说他缺心眼。
少年张嘴正想再说什么,忽然他脸上的眉眼皱成了一团,看上去极为痛苦。
刘青看他脸色不对,忙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扶我起来。”那少年痛苦的表情更甚了。
刘青急道:“都这样了,还起来干什么?有什么事,叫我就行了。”
“我要是死了,也不是被毒死的,而是被你胀死的。”少年哼哼道,看刘青还是一脸茫然地站在那里,没好气道:“灌你这么多茶水试试,看你想不想那……那啥。”
“那啥?”刘青一头雾水,“哪啥?”
“说你笨你还真笨!”少年没好气道,“如厕。”
“啊!”刘青饶是人老皮厚,此刻不禁也红了脸。伸手把那家伙拽起来,扶他下了床,就撒手飞也似地跑了出去。
“回来。”少年在后来叫。
“干嘛?”刘青停住了脚,背对着站在门前。他房里不会没便桶吧?古人不都这样的吗?就只有她嫌有味,每天不厌其烦地跑茅厕。
“叫你回来你就回来,话咋这么多!”
刘青气结:“不回。”这家伙,早知道就不救他了。连句谢都没有,还吆五喝六的,毒死他最好!
“快点。”那家伙脸上越来越痛苦,腿夹得紧紧的,用手捂着肚子,“我走不了了,过来扶我去茅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