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临阵后退者,斩
“丁头下步是可是打算去徐大堡?”
丁毅也没回应,只是反问:“张总旗有什么想法?”
张经没有犹豫:“徐大堡若是没被攻破,当然去徐大堡,要是被攻破了,咱们就去海上,那边有小海山岛,可以暂时容身。”
丁毅不动声色:“张总旗为何一定要先去徐大堡?”
以他之前对张经的了解,这家伙出名的张跑跑,知道鞑子要攻堡,还里肯去自动送死。
之前张经不肯讲,眼下终于说了出来。
“其实徐大堡现在防守官张成,是俺的大伯。”
合着这张成与张经的父亲是亲兄弟,但这不是张经要投靠他的原因,张成原是觉华岛的守军。
觉华岛悬于辽西海湾中,距岸18里,离宁远30里,居东西海陆中逵,扼辽西水陆两津。
觉华岛可为岛上要港,出入海岛咽喉,明军军用粮料,储之海岛,使之成为明军的一个囤积粮料的基地。
当年孙承宗既经营宁远城之筑城与戍守,又经营觉华岛之囤粮与舟师。
在孙承宗出关前,大明又在觉华岛派驻水师,张成就是当年上岛的水师一部。
因这些原因,觉华岛成为后金的眼中剌,亦是明军和后金的必争之地。
天启六年(1626年)老奴率后金八旗六万大军进攻宁辽,被袁崇焕以红夷大炮击退。兵败宁远。
老奴不甘,在正月二十五日夜,后金一面派兵继续猛攻宁远,一面将主力转移到距离觉华岛最近的龙宫寺。
后金军进攻时正值隆冬,海面被封,26日,后金以骑兵履冰过海,突然进攻,大破觉华岛。
岛破之后,岛上明军7000余名和商民7000余丁口都被后金军全部屠杀,粮料8万余石被掠走,船2000余艘被后金军焚烧,主岛作为明朝关外的后勤基地也被后金军摧毁。
后金军阵亡269人,且回去没多久,老奴就死了,袁崇焕因此报到朝庭,称之为大捷,宁远大捷,明朝上下举国欢腾,却没人想到觉华岛惨死的一万多军民。
当晚惨败,张成带人率战船一艘商船两艘,连夜突围,其子撤退不及,死于岛上。
他率着三艘船在黑暗中逃亡,慌不择路,逃到了连云岛。
连云岛地处关宁和东江军交界处,很快他从东江军毛文龙处得到消息,后金兵退。
原本他想带人回到宁远,后朝廷下旨,因前方各堡损失惨重,让他带兵就地就近驻地。
因为这堡比较大,以前驻守武官都是操守级“相当于守备级”,但张成兵马比较少,只有两百多人,所以只充任防守官。
说到这里张经低声对丁毅道:“俺大伯手上有三艘船,若是不敌,当可从海上避走。”
丁毅大震,终于知道这张经为啥一定要去徐大堡。
小小的徐大堡防守官,居然有三艘船在手上,朝廷不管不问吗?
“两艘是商船,朝廷管不着,再说,不让我大伯回来,原地驻守,上面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张成儿子战死在岛上,还保存了朝廷唯一岛上的战船,原本是有功的。
但朝廷不但没升他的官,还让他原地驻守,已是对不起他。
所以这些年来,张成占据着三船,驻守徐大堡,朝中也无人问津。
丁毅心中震动,这张成是有点本事的人,当年冰封,觉华岛2000余船都开不起来,就他能带着三艘船跑掉了。
再从他这次下令坚壁清野就知道,比起他们大兴堡的防守官,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且手上有船,正中丁毅的下怀。
他一脸愧疚,柔声道:“没想到,张总旗还是英雄之后,之前丁毅多多失礼了。”做势要拜。
“不敢不敢。”张经赶紧扶住丁毅,丁毅也顺势未拜。
两人双手紧握,如遇知已。
“张总旗,伯父以身力战,为国失子,更在前方驻守墩堡,抵抗鞑子,正是我辈仰慕的英雄人物,当与张总旗,齐赴徐大堡,援助伯父。”
“好。”张经大笑,用力握了下丁毅的手:“你我今后,就如兄弟,当是一家人了。”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刚刚有什么不快,俱在这会烟消云散。
两人回到院中时,院中也正有人在争吵:“老魏你刚才半天才打铳,差点害死丁头知道不?丁头要伤了,俺弄死你。”
宋飞对着魏继业骂骂咧咧,当时下面激战,上面赵大山和姚新汉枪铳齐鸣,帮着他们,接着马跃受伤,姚新汉拿弓再射,两人几波箭势,压住了院中后金军的反抗,这才让他们以最小的伤亡获的大胜。
事后宋飞才知道,魏继业瞄了半天才开一枪,还好打中了。
魏继业脸色通红:“那三眼铳打完,全是白烟,我那看的清,再说,那白甲鞑子凶猛如虎,又快又狠,和兄弟们缠在一起,我没有把握不敢轻易开枪啊。”
“哈哈哈。”丁毅大笑,迎过去,双手同时揽住两人的肩膀:“别吵,此战过后,大家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
生死与共的兄弟?
院中诸人听着,个个心神大震,好多人神色动容。
“魏继业,你救了我,我丁毅,这辈子都不会忘。”丁毅又重重拍着他胸口。
接着又拍了拍宋飞,当时宋飞也是第一时间冲过来。
魏继业兴奋的脸色通红,挺着胸膛,激动道:“这是应该的,要没有丁头,那有我现在。”
宋飞也是重重的点头,没有丁毅,他们都没不到现在。
“头,人都到齐了。”赵大山咧着嘴从后面走过来。
活着的所有人,收拾完东西,已经全部聚齐。
大伙都眼睁睁看着丁毅。
丁毅一个个看去,最后眼光锁定在那姓李的夜不收身上,丁毅原本带着笑意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姓李的脸色大变,眼神躲闪。
“李兄弟,你可有什么话,要交代的?”丁毅不动声色,冷然道。
嘶,全场一愣,齐刷刷的目光看向姓李的。
这家伙也干脆,没有犹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丁头,俺错了,俺知道错了,俺不该后退的。”
说罢嚎啕大哭,倒头就拜。
“当年萨尔浒一战,明军被斩四万五千余人。”丁毅环顾四周,厉声道:“然真正血战而亡,不到十分之三,有七成损失,是战败溃散,奔相逃命被追杀造成。”
“战场之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处炸营,可损全军,一人动摇,可失军心。”
丁毅说话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凌厉,最后几乎是大喊出来:“你一人逃命,可想到会连累所有兄弟?”
“刚才若是张经学你,若是宋飞如你,只要再有一人退后,今天我们,全部都要被杀殆尽。”
“你---你对的起那几个血战而死的兄弟吗?”
丁毅真是涛天的愤怒,刚才要不是张经顶住,宋飞顶住,两人只有再有一个后退,他们肯定要全军崩溃。
就因为姓李的一个人逃,这场大胜,差点变成惨败。
十几人的战斗就如此,要是千人万人的大战役还得了?
一处崩溃,简直可以害死千军万马。
“对不起--”姓李的还要哭叫。
“扑哧”宋飞站在他身后,手起刀落,斩下了他的头颅。
“临阵后退者,斩。”宋飞扬刀大喊。
全场骇然。
第16章 有钱有婆娘
大伙刚才还挺高兴的,没想到突然形势急转,就砍了个自己人。
但丁毅说的很清楚,大伙也都是当兵的,自然明白此中的道理。
战场之上,有一处溃逃,可能引起连锁反应,让全盘崩溃。
刚才好在只跑了一个姓李的,要是张经再退,或者宋飞那边有人再退,搞不好立马全场崩溃。
大伙的输赢生死可谓就在一两人的念头之间。
张经先是觉的丁毅有点小题大作,仔细想想,当是如此。
看全场受惊不作声,张经马上重重道:“杀的好,这狗东西,刚刚要是俺们崩盘了,俺们都要死。”
“差点害死兄弟们,就该杀这狗东西。”赵大山也赶紧道。
这两人一起头,很快大伙纷纷破口大骂,一顿口诛笔伐,几乎把姓李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等大伙骂的差不多了,丁毅笑着挥手:“好了好了,兄弟们听我一言。”
众人悻悻停下,全场目光再次聚集到丁毅身上。
“大山。”丁毅转身赵大山。
赵大山手上正提着一个沉甸甸袋子。
“十一个鞑子,俺一共搜到两百十六两银子和些铜钱。”
原来打完之后,丁毅让赵大山在所有鞑子的身上和马背上搜寻财物,结果一共搜到了两百多两银子。
他们这波骑兵之前跟着大部队攻破了两个大堡,几十个墩台,还有很多村庄,村庄墩台里没什么油水,攻破大堡时,肯定弄到了好些银两。
特别那白甲多格,仅他的马背上就拿到了一百多两,基中有两张大额的银票,面值五十的,也不知道这多格将来打算怎么兑换。
丁毅拿过袋子,哗啦啦一下,把所有银子铜钱倒在地上。
刷,大伙的目光全部盯向地上的财物。
包括张经在内,估计也从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现银,有人甚至眼中发光,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咱们当兵的想升官发财,只有打仗。”丁毅环顾四周,大声道:“只要打赢了,就有钱有婆娘。”
“有钱有婆娘。”赵大山很配合的咧嘴大叫。
众人脸上生光,眼神激动,心中都是按奈不住的兴奋。
“分钱。”丁毅哈哈大笑,当众分钱。
他们现在虽然有十七人,但刚刚参战只有十一人。
先每人十五两,分去一百六十五两。
两妇人和四老兵没参战,但是前面剪布包石灰,后面挖坑埋明军尸体,收拾现场都出了力,每人给二两,这令他们也是大喜。
最后余下39两银子和部分铜钱,这些铜钱加起来大概有两贯左右。
“余下这些--”丁毅刚说到一半,张经直接打断:“余下的,当都是丁头的,没有丁头,俺们现在,可能都已横死在这里。”
“就是就是。”
“该丁头拿。”
大伙纷纷叫着。
“这,这怎么好意思,兄弟们都是一样血战到底,我这--”丁毅满脸羞愧,余光看了眼赵大山。
赵大山二话不说走过去:“俺先替丁头拿着,大伙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俺要。”
说罢憨憨一笑。
赵大山为人壮实,长像憨厚,无论怎么看,谁都觉的人群里就他最老实,值得信懒。
“也罢,还有战死的几位兄弟,回头若是遇到他们的家属,当补以银两。”丁毅长叹道。
众人俱服,大赞丁毅公正。
因为有银票两张,所以有人的银子是在一起的。
像赵大山,宋飞,李忠义等人就共用一两五十的银票。
所以最后赵大山那里有一百多两银子,好多人的钱都在他一个人身上。
大伙打赢了仗,又分了钱,俱是大喜,更是精神大振,士气也高。
此时已然接近黄昏,徐大堡虽然距离这边有三十里路,但他们有了马,众人立刻决定,分了甲胄,全体上马,往徐大堡去。
丁毅原本看上了多格的铁甲,然多格体型太大,铁甲又沉,最后给了赵大山。
他先穿了多格的锁子甲加棉甲,但五月气温高,也觉的不舒服,又把棉甲脱了。
其余的人各拿一套棉甲,赵大山多了副铁甲,他体格壮实,穿戴后,颇显威武,尤如鞑子的白甲一般。
战马一共有十三匹,但他们有十七个人。
其中有个四十多岁的老军户带着一个婆娘,两人刚刚分到四两银子,细索再三,决定继续往西逃命。
丁毅也不勉强,反正他们人多马少。
另一个妇人是马跃的婆娘,自然跟着马跃走。
这样十五人十三骑,沿着小道一路往徐大堡去。
丁毅骑的是白甲多格的战马,这匹马不是很高,但四肢粗壮有力,慢跑的时候四平八稳,加速的时候不算太快,应该是蒙古马,擅长长途奔袭,百米冲刺不是强项。
当然,多格是白甲,身披重甲,一般能冲刺的马,怕是受不了他的体型和身上全副武装的重量。
丁毅前世也没骑过马,刚骑上去时还有点不适,好在他也有这世丁毅的记忆和能力。
稍微慢跑一阵,身体就缓缓适应了马背。
他一边跑一边看。
发现几个夜不收,像马跃,宋飞,肖永秋甚至张经的骑术都不错,赵大山,魏继业等人就和丁毅差不多,一看就知道以前很少骑马。
估计大伙也知道丁毅骑术不行,全都跑的不是很快,众骑众星拱月般把他围在当中,倒让丁毅有种当了大官的感觉。
差不多半个时辰,众人便远远的看到徐大堡。
等走到两百米之内,众人俱是脸色微变,好一座坚堡。
徐大堡是关外最接近海边的一座军堡,在距离海边十里处建筑,选址在两块山地之间,除西面可供进出,南北两面俱是山坡,东面是海。
因地势原因,敌军要进攻,只有西面可走,若走南北,全要爬山,困难重重。
难怪明廷当时要让张成当兵守在这里,的确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徐大堡在嘉靖二十四年修建,天启元年增修,全堡周长九百六十多米,城墙高11米。
按张经所说,原本按册计算,徐大堡中计有官兵246人,战马和骡子25匹,张成以千户职充任徐大堡防守官,堡中有副千户两名。
实际上徐大堡中加上军户家人,大概有三百多人,副千户也只有一个。
说罢他深深看了眼丁毅。
丁毅神色自若,并没有什么反应。
第17章 徐大堡更危险?
虽然这次他带了十四个首级,但按大明规矩只能实授三级。
甲长往上,贴队官,管队官,防守官。
但防守官一般要千户充任,最多可能升到副千户。
按丁毅的想法,最好的结果是实授副千户,充任管队官。
但这念头目前只能想想,他是大兴堡的兵,却一路逃到徐大堡来。
首级和战报能不能送到宁远和锦州都是个问题,当务之际,还是先活下来。
他沉思了下,用平缓的语气,很认真的表情道:“咱们一路血战,生死逃亡,现在我唯一所求,就是带着诸位兄弟活着回去。”
“因为只有活着,咱们才能再杀鞑子。”
众人听罢皆是神色肃然,一脸敬重。
张经则不着痕迹看了眼大伙马背上的人头,你不想升官,带着这么多首级干什么?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丁毅很会说话,也很容易感染大伙的情绪。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之前大胜鞑子,丁毅高声大叫:“血战到底,必胜。”
为什么不是“大明必胜?”
以前战场上,明军与鞑子血战,将士若呼,必呼大明必胜,以振士气。
他狐疑的看了看丁毅,当然,此时此刻,他肯定没想到大明十几年后就亡,自然也没往心里去。
众人几句话的功夫,马队已经到了徐大堡百米之内。
堡上还插着明旗,证明还在明军手中。
上面也有人看到他们,轰,突然一声巨响,好像向这边开了一炮。
大伙俱是吓一跳,但啥炮弹也没看到,众人不仅面面相觑。
“停。”丁毅赶紧叫停,千万别给自己人打死就好笑了。
“好像打过仗?”宋飞这时也看出附近似乎发生过大战,地面战斗过的痕迹很明显。
“鞑子来攻过了。”张经顿时脸色微变,连忙四下打量,生怕突然冲出一队后金骑兵来。
张经不敢犹豫:“俺去叫门,大伙小心。”
丁毅看向宋飞:“你和肖永秋西边探探,不要跑远。”
诺,宋飞和肖永秋骑兵比较精湛,两人当下调转马头往西边跑了几百米,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嗡嗡,前面的堡门,终于打开了。
张经远远向他们一挥手,众人拍马进入徐大堡。
越接近徐大堡,越能感受到战火的气息。
徐大堡外围有条沟渠,挖的不深,且只有四米宽,此时的沟渠里面,鲜血斑痕到处都是,墙面坑洼残破,箭矢遍布,许多人影在墙头走来走去,似乎在搬运修理什么。
从吊桥进入堡门,扑面就是浓浓的血腥味,再往里走,臭味,腥味,各种异样的味道迎面而来,难闻之极。
入目所见,更是不可思议,果然如之前有人所说,堡内几乎人满为患,因为张成坚壁清野的政策,使之徐大堡下属四周的墩台,只要能跑的,全跑到这边来了。
众人进去之后,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穿了一身副千户的服饰,腰间佩着铜牌,正是该堡副千户周勇。
“周千户。”张经居然认识他。
周勇快步上前,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经脸色大变,回头看了眼丁毅,三步并两步往里狂奔,似乎出了什么大事。
丁毅等人纷分下马,徐徐看向四周。
徐大堡周长近千米,呈长方形,纵深三百多米,正面才一百多米,地势外形极利防守。
但眼下里面实在太乱,附近墩台的军户都跑了进来,还带过来无数奇奇怪怪的东西,猪羊牛马骡不说,鸡鸭也是许多,更有大量瓶瓶灌灌,各种物资材料,有的连被褥木凳都带了过来,也知他们逃过来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丁毅还看到十几辆木车,上面堆着木板,柴火,后来才知道是张成让他们尽量能带则带,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带了过来。
堡中原本有三百多人,这些天从四面八方的墩台跑过来两百多人,甚至还有和丁毅他们一样,从其他堡跑过来的,眼下加起来人口已经接近六百人,这么多人挤在这堡中,加上他们带过来各种五花八门的物资,搞的堡里非常混乱。
堡内脏和乱是给丁毅的第一个感觉,但更可怕的是,他明显感受到四周有种绝望和哀伤的气息在弥漫。
副千户周勇远远看了他们一眼,这群明军人人带马带甲,差点让他以为是明军精锐。
但他没有理会,也没有过来,很快转头就消失不见。
不多时,有个小旗走了过来,问了他们的来历,还和马跃打了声招呼。
丁毅按照之前大伙商量好的,说马跃等人出去探哨,遇到丁毅撤退,大伙在墩台集合,打了一仗后,便一起来到这里。
听说他们打了一仗,还杀了鞑子,又看到马背上有人头,那小旗明显愣了下,片刻后:“周千户让你们先候着,等会再说。”
“发生了什么事?张大人怎么了?”丁毅赶紧问。
小旗脸色不好,摇头长叹。
原来今天上午就有一队后金兵来攻,后金兵当时有五十骑左右,人并不算多,一般这么多骑兵很少攻徐大堡这样的大堡。
他们驱赶了一百多明军降兵和百姓背土填沟在前,骑兵跟在后,先远射,抛射几轮,接着环绕城墙专门抛射,也不上墙,攻了不到半个时辰。
堡内军兵拼命抵抗,鞑子兵被打伤了几个,但外面的明军和里面的明军百姓先后死了几十个。
鞑子攻了一番后,就退了,事后张成估计,鞑子是试探攻击,看看堡内的防守力量。
如果没料错的吧,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鞑子大股兵马可能再来攻。
可倒霉的是,张成为鼓舞士气,亲自在墙上督战,居然被鞑子射中了一箭,伤在右胸,而且伤势颇重。
现在堡内士气大降,所有人都怕张成死掉。
张成一死,群龙无首,如果鞑子明后天再来攻,这堡能不能守住,都是问题。
因为徐大堡的三艘船,眼下都在外面行商未回,所以现在堡里上下人心慌慌。
说到最后,那明军道:“昨天咱们收到大胜堡哨骑的求救令,鞑子大股兵马去攻大胜堡了。”
“按大人所料,今天攻我们的鞑子和攻大胜堡的应该是同一个牛录。”
“他们今天试探了一番马上就退,应该先去攻大胜堡,然后再集中兵力,转过头打咱们。”
“大人想带兵去救大胜堡,又怕被鞑子半路而击,哎。”
明军说罢摇头,看这明军说话,条件清晰,也颇有思路。
想必他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大胜堡被破,附近百里内,就只有徐大堡一个孤堡了。
若一个牛录来攻,徐大堡恐怕不能保。
众人听罢,面脸骇然看向丁毅。
第18章 没有人比我更强烈
他们以前习惯性听到失败,往常后金一个牛录攻一个堡,鲜有不破的。
比如鞑子攻大兴堡的时候,才用了半个牛录左右。
别看徐大堡现在有六百多人,去掉老弱病妇,能用的壮青战兵,不会超过三百。
虽然防守一方有优势,但这么多年的惨败,各堡明军的实际能力,大伙心里都是清楚的很。
不约而同的,大伙心里同时产生一个想法,若是让咱丁头指挥,这堡,肯定守的住。
可丁毅现在不过是个甲长,堡里一堆总旗,百户还有副千户。
那里轮的到丁毅说话。
这明军肯和他们说这么多,也是看丁毅等人带来十几个鞑子的首级,心中佩服,这才说了这么多知心话。
“多谢兄弟,在下大兴堡葫芦墩甲长丁毅,兄弟叫什么名字?任何职?”丁毅听完之后,亲切的拉住这明军的手,笑眯眯的道。
明军愣了下,明显感觉到手中好像多了一块碎银子。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笑道:“丁头客气了,我是小旗杨永,张大人的家丁。”
小旗和甲长相当,这人和丁毅级别上是一样的,不过他是张成的家丁,待遇肯定比丁毅要好。
丁毅拉着他又在边上说了会话,看到张经从远处走出来,这才放他走。
张经脸色不好的快步走过来:“走,丁头,跟俺见伯父去。”
丁毅点点,默不出声跟在后面。
张经神色严峻,丁毅也刚从杨永口中知道眼下实在是到了万分危险的时候了。
张成受重伤,眼看不支,船又不在,逃命无望。
堡里的人已经分成两派,有人要降鞑子,有人要战,两派人刚刚还吵了一架,丁毅他们不来,指不定堡中可能先打起来。
这些狗东西,丁毅心中大怒,不敢和鞑子硬拼,内哄到是很来劲。
一路走过去很难,堡中人多,杂物多,很多路都被杂物填满,人根本无法走过,他跟在张经后面,左拐右拐,好不容易走到后面一个院子。
院子里有两队明军守着,还有好几个军官。
副千户周勇也在,另有几个穿着百户的衣服的人,他们看到丁毅,纷纷打量。
但丁毅这身板实在是?
他这世的个子大概一米七五,也算比较高的,但身材瘦小,最多也就一百三十五斤左右,所以看起来很单薄。
古时当兵就看体形,像丁毅这种体形,张成要选家丁,都不会选他,宁可选赵大山。
赵大山个子没有丁毅高,但起码一百六七十斤,五大三粗的,胳膊看起来就是粗壮有力。
他们在打量丁毅,丁毅也在悄悄看向这几个人。
其中有两三人身上的的棉甲上面还有血渍,眼中杀气严然,看起来就像骄兵悍将。
另两个百户跟在周勇身后,低眉顺眼的,一看就像是书中的投降派。
丁毅脸上挤出一堆柔和的微笑,率先向周勇抱拳道:“参见千户大人。”
“嗯”周勇拖了个鼻音,淡淡算是应了声。
“两位百户大人。”丁毅又向他身边的百户们抱拳。
“嘿嘿。”两百户齐齐一笑,赞赏的点点头,这家伙还算知趣。
“哼”另一边三个百户有一个直接冷哼,一脸鄙视看向丁毅,明显把丁毅也当投降派了。
丁毅也表情冷淡的向这边三位百户们抱了下拳,接着就跟张经走进房中。
张经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给丁毅一个赞。
房中的床上,坐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武官,他身穿五品武官服,上面有熊罴绣纹,腰间是麒麟铜牌,但右胸口一片血渍,箭矢还有一半留在身上,居然没有拔出来。
他脸色惨白,头上大汗漓淋,脸上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一名老者紧张的站在边上,不时用毛巾替他擦汗,应该是堡中的医士。
看到丁毅进来,张成扭过头,目光深邃而有威严,深深的看了眼丁毅。
他刚从张经口中听到了丁毅最近所做的所有事情,他想知道,这个敢以十几人就血战鞑子十一精骑的大明勇士是何等人。
关键是张经还拼命向他推荐,说:眼下能守住徐大堡的,只有丁毅。
第一眼看到丁毅的时候,他一脸惊异,明显有点不敢相信。
必竟敢正面和一个后金白甲兵肉搏的人,形象不会如此的单薄。
“大兴堡葫芦墩甲长丁毅,拜见张大人。”丁毅进去之后,立马施礼叩见。
张成展颜笑笑:“好,好,没想到,我大明还有你这样的勇士,免礼免礼。”
丁毅顺势起身,垂手而立,一脸的尊敬和谦逊,轻声道:“当兵杀敌,男儿本职,卑职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
张经意外的瞄了他一眼,丁毅在他们面前,是相当的威严自信,到了张成面前,却表现的十分谦逊。
“好,当兵杀敌,男儿本职,好,说的好。”张成赞不绝口,目露精光。
这世上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能让人喜欢上。
并不是男女之间才会这样。
张成第一眼看上丁毅,就有这种亲切感。
嗯,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晚辈,亲人。
没错,张成想到了儿子张立。
当年张立战死时,也就大概像丁毅现在这么小的年纪。
张立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
丁毅和张成第一次见面,第二话,就很好的引起了张成的共鸣。
他认真的瞪着丁毅:“本官问你,为什么大明其他的将士们,遇到鞑子一触即溃,而你,却能砍下十四个首级。”
“夫战,勇气也。”丁毅朗声道。
勇气?张成的眼框儿,有点湿了,脑海中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死死的盯着丁毅,似乎想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心里话。
丁毅脸上坚韧刚毅,眼神坚定不移,怎么看都让张成感觉喜欢。
却听丁毅声音突然似有哽咽:“不知为何,看到大人,卑职忽然想起了家父,当年家父有言,大明男儿,当正直刚毅,以身报国,故替卑职取字,正刚。”
“自入军伍,丁毅从不敢忘家父所言,每遇鞑子,必血战到底,以报国恩。”
说到最后,几乎要哽咽出声,眼中含泪,再次单膝跪地重重的道:“张大人,请你相信我,与鞑子血战到底的念头,大明上下,没有人比我更强烈。”
“好。”张成听的激动大叫,吓了那医士一跳。
“大人莫激动。”医士赶紧按住他伤口。
张成不管,几乎要坐起来。
“丁毅,字正刚。”他惊道:“你还识字?”
没想到丁毅不但有名,还有字,字叫‘正刚’果然人如其字。
他上下打量丁毅,脸上已露出狂热的神色,文武双全的良才啊。
特别丁毅提到家父,言外之意,把他当成父亲似的,不由想到当年在觉华岛战死的独子,心中一阵戚然,丁毅丧父,他失子,心中感同身受,老泪纵横。
再看丁毅瘦小的身形,略显稚嫩的脸庞,居然越看越像当年的儿子。
第19章 决不妥协
天启六年,张成还是大明水师登州卫一名试百户哨官。
登州卫曾是大明重要的水师基地,巅峰期曾拥有各种大型战船一百多艘,到1503年时,陷入最低谷,全塞只有三艘战船。
为增援觉华岛,大明往觉华岛派水师,同时增建登州卫,天启四年时,登州卫拥有战船四十一艘。
当时张成和儿子都在卫字6号船上,张成是哨官,儿子是军士。
张成他们船的主要任务,是护送民用商船往觉华岛囤结物资,觉华岛被攻破时,岛上被后金兵纵火烧料了八万石粮料物资,有一大半都是张成他们护送的。
正月二十六日,天气严寒,海面被封,姚抚民等守军,为防后金兵从岸边覆冰,发动大量水师官兵凿冰,张成的儿子也被派往,全岛军民合力凿开一道将近十五里长的冰濠。
不料突然天降大雪,冰濠重新冻合,后金骑兵称势覆冰驰进,冲进岛上。
明军日夜凿冰,又冷又苦,每天都有几十人上百人的被冻死冻伤,后金骑兵登陆,明军即无盔甲又无兵器,溃不成军,不能抵挡,张成的儿子张立当场被后金军斩首。
据事后溃兵向张成哭诉:当时张立和他刚刚从前方凿冰队伍轮换下来,又饿又累,大伙在北门睡下,半个时辰不到,突然喊杀声振天,片刻之后,鞑子骑兵冲进囤粮北门。
明军一触即溃,四下逃散,唯有张立在人群中大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杀鞑子呀。”召集大伙死战,接着又对身边的人道:“自古忠孝不能两全,替我告诉家父,孩儿不孝,先去也--”声毕,义无反顾,转身冲向后金骑兵,时年,未满十八岁。
看着丁毅坚韧的神色,想着丁毅刚刚所说的话,往事一幕幕重回眼前,眼前的丁毅,和当年的张立何等的相似?
张成心中悲愤,不能自已,泪如雨下。
他颤巍着身体,在医士的扶持下,缓缓从床上站了起来。
“大人。”丁毅赶紧上前扶住。
“丁毅。”张成双手紧紧握着他的手,瞪目厉声道:“本官这一生,定要和鞑子不死不休,决无妥协。”
丁毅的声音更大:“愿为大人效死,决不妥协。”
“好,好,好。”张成连说三个好字,眼中脸上,全是泪。
他缓缓弯腰,扶起丁毅,脸上出现一片慈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丁毅,你可愿意,叫我一声父亲。”
张经愕然。
丁毅先是一愣,但没有犹豫,马上扑通一声双腿跪地,重重磕了几个头。
“孩儿丁毅,拜见义父大人。”
张成哈哈大笑,重重的扶起丁毅,声音也洪亮了数倍:“来人,召阮文龙,周勇,诸百户,杨永。”
张经赶紧出门,大声复诉一遍。
不多时,十几个人纷纷涌进屋中。
此时张成已然坐在主位,身边左侧是那医士,右侧是丁毅。
进屋的人看到丁毅站在张成身边,俱是一愣,接着这批人分两边站好,倒也泾渭分明。
左首是副千户周勇,两个跟随他的百户,右侧是一个文吏,三名之前比较凶悍的百户,还有丁毅见过的小旗杨永。
原本气若游丝的张成,看起来精神很好,众人也是大为意外。
周勇两眼瞪着他,似乎不敢相信张成突然伤势就好这么快?
“文龙。”张成先道。
“在。”那文吏就是阮文龙,后来丁毅才知道,这人是朝\鲜族人,原是登州商行的一个掌柜,精通日\本,朝\鲜,后金等多种语言,张成升千户时,跟了张成,因为当时他们商行的大量货船也跟着张成。
觉华岛后金军烧了两千多艘明国船只,大批商船被烧,阮文龙的老板也破产了,明国事后根本没有补偿,所以他就跟了张成,张成手上两艘商船就是他老东家的。
“徐大堡捷报:今月1日,贼奴数百精骑攻击大兴堡,堡破,总旗张经与葫芦墩甲长丁毅且战且退,甲长丁毅运筹帷幄,料贼不胜水力,引至六股河,以死士宋飞,赵大山,李忠义等埋伏,于贼半渡而击,大获全胜,未料,贼奴援兵至---”
张成口述,阮文龙笔写,很快一场大胜的捷报跃然纸上。
众人听的目瞪口呆。
因为这捷报里没说张成有多少功劳,几乎全是在提丁毅如何厉害,唯一提到张成的事,就是张成派人联系张经和丁毅往徐大堡撤的。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张经和丁毅,恐怕是落荒而逃,逃到这里。
捷报还说,众人先于河边阵斩五人,接着在墩台又阵斩十一人,共得十四个首级,而且还有一个白甲。
周勇听完,眼中连连冷笑,想不到张大人为了丁毅和张经,居然纵容他们杀良冒功。
没错,这会别说周勇,现场除了看到鞑子人头的杨永,个个都以为丁毅等人是杀良冒功。
捷报写完,张成叫杨永准备快马,和敢死之士,分三个批次,三个方向,往宁远城报。
杨永脸色郑重,这会外面到处都有后金军,这会报捷,很是危险。
但单人匹马的信使,只要跑的够快,机灵一点,加上运气好的话,后金军也不会去拦杀。
“诺。”杨永立马跪下接令,同时深深看了眼丁毅。
捷报里最重要的人就是丁毅,几乎把功劳全算在他身上了,连张经这个亲侄子,都只分一小点。
不料等他起身后,张成一把握住杨永的手,又握住丁毅的手,把两人的手放到一起。
丁毅莫名奇妙,杨永的脸色更凝重了。
“杨永是本官的家丁队长,丁毅是本官的义子,以后你们,就是一家人。”
杨永恍然大悟:“拜见丁大人。”
此时的丁毅,根本不能称之为大人。
但张成这意思,已然告诉杨永,以后家丁们,全都要听丁毅的了。
堂人诸人脸色各异,周勇更是不敢相信。
张成这老家伙,似乎真的不行了,临死托孤吗?为什么不是给张经?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丁毅,想到丁毅刚刚在外面,对他们态度是比较好的,应该是个懂事的。
也好,总比张经好。
张经和堡里好多人认识,丁毅却是新来的,对周勇来说,张成的人跟着丁毅,比跟着张经好多了。
第20章 代防守官?
此时张成示意杨永先别走,又看向四周,大声道:“本官刚刚收了丁毅为义子。”
“恭喜恭喜”
四周一片恭喜声,但大部份有气无力,只有阮文龙回应的声音比较大,语气也挺客气的。
张成也不管,继续道:“丁毅和张经此战,斩首十四首,必是大功。”
“按我大明军功,丁毅首功,可实授三级。”
“他原为甲长,当荣升副千户,充任管队官。”
四周哗然,左侧周勇诸人脸上俱是嫉妒之色,右边则是羡慕的表情。
特别是周勇,虽然是副升户,可没充任管队官。
丁毅要这样升上去,实权比他还大。
不过好在这任命也不是张成说了算,真是报到宁远,再等上面批核赏赐,正常情况下三五个月都可能,半年以上的也有。
周勇等人不动声色,自然不当一回事。
不料,张成接着道:“大伙也看到了昨日鞑子的攻势,所谓事有缓急,军情不等人。”
“本官身负重伤,已然不能再指挥大家。”
“所以,本官命。”
“丁毅以副千户,暂代徐大堡防守官,全权负责徐大堡一切军民事务,如有不从者,斩。”
全场又是哗然。
这比刚刚的捷报还夸张。
周勇更是差点吐血,刚刚还说是管队官的,怎么一眨眼变防守官了?
这特么升的也太快了。
还有,你空口说说算什么?
你以为你是袁崇焕?
张成也不管下面诸人的各种惊讶,马上叫阮文龙取纸,拿他的官印,现场就写了几副暂代的文书,盖印之后,交三份给杨永,连着捷报,送往宁远。
众人议论纷纷,很快就吵了起来。
“大人,这好像不合规矩吧。”周勇第一个提出来。
“军情紧急,合不合规矩,上面自然会回覆。”张成沉声道。
周勇心中大骂,这文书要送不到宁远,回覆个屁。
右侧三个百户也是跟随张成多年,能征敢战,所以刚才有点瞧不起丁毅向周勇示好。
这会有人嗡声嗡声道:“丁大人杀的是真鞑子吗?俺要看脑袋,要是真鞑子,俺就听他的。”
边上两百户也纷纷点头。
周勇等人窃笑。
“看脑袋的事,稍后在说。”丁毅这时笑笑,向大伙抱了抱拳:“丁毅不才,愿为义父解忧,后面的事,还需要大伙一起帮忙才行。”
切,大厅里一阵嘘声,脑袋不敢给咱们看,那肯定是杀良冒功。
周勇笑的更欢了。
丁毅也不管他们,转身看向张成。
张成点头:“你,放手去办吧。”说罢长长舒了口气,整个脸上的气色再次灰败起来。
他刚刚等于回光普照,拼尽全力,最后帮丁毅一把。
“父亲。”丁毅看着苍老伤重的张成,终于眼睛也红了。
如果说第一次进门声音哽咽是假装,这会他真是能感受到张成对他真真切切的关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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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后。
徐大堡议事厅。
周勇高昂着头站在堂前中间,他身边两百户跟随左右。
丁毅一脸谦逊,带着笑容的站在左侧,身边只有阮文龙跟着。
杨永带着两家丁守在门口,张经和宋飞等人随意的站在四周。
右边是另三名百户徐威,杜如海,钟镇奴。
此时外面陆续有人走进来。
按丁毅的要求,堡内所有百户,总旗,全部进大厅议事。
因为还有其他堡,所以每个其他堡的百户,总旗进来,都由阮文龙代为介绍,
“这位是大胜堡的尤百户。”
“这是连总旗。”
“这是张大人义子,丁毅,暂代徐大堡防守官。”
“丁大人好。”
“好,好。”丁毅笑眯眯的和每个人认识了一下。
进来的人各种表情,有的似乎提前得到风声,对丁毅还算客气,有的一脸愕然,莫名奇妙。
徐大堡突然换了这么年轻的防守官,大伙有点困惑。
徐大堡是方圆百里最大的一个堡,也是防御地形最好的一个堡,所有有很多外堡的人在开战之后,逃到这里来,大伙也看中的是张成几十年和后金血战的经验,突然换人,有的自然疑惑和担心了。
丁毅在这边认人,边上周勇一直站在大厅中间,脸上全是冷嘲热讽之色。
大厅中间是主位,他以副千户站主位,自然是在向丁毅宣布这里是他说了算。
而丁毅很自觉的站到左侧,这让他心里更瞧不起丁毅。
“大人,这小子在干嘛?打算结交其他堡的总旗百户吗?”边上有个百户笑道。
“拉拢人心呗,不过,看他毛都没有长齐,谁会听他的。”另一个百户笑道。
周勇呵呵干笑,转过头道:“你们说话注意点,这可是未来的防守官大人。”
“屁的防守官。”百户冷笑:“他能坐稳这位置,老子去吃屎。”
哈哈哈,三人相视大笑。
另一边的徐威等人也面面相觑。
三人皆是张成亲信,所以虽然对丁毅不满,但也愿意听张成的话。
可是看丁毅眼下这模样,实在让人失望。
“他在干嘛?”徐威目瞪口呆:“一脸谄媚,交结中下层军官?什么时候了,现在这样,有什么用?”
“张大人把他吹的神勇无敌,俺看他和周勇一样,就是个马屁精,那会打什么仗。”杜如海不满道。
“听杨永说人头都是真的。”钟镇奴低声道。
“那又怎么样,说不定拣来的。”徐威还是不信:“要不就是用全堡的命换来的。”
张经也说大兴堡全堡被灭,说不定鞑子攻大兴堡时,战死了十几个人,正好被他偷拣了跑出来。
钟杜两人听了,觉的有理,纷纷点头。
因为无论怎么看,怎么想,眼前这一脸谄媚,结交下层军官,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都不像杀了十五个鞑子的大明勇士。
片刻之后,徐大堡所有在的百户,总旗已经全部进入议事厅。
总计百户七个,总旗十八个,加上宋飞,张经等人,大厅里到处是人,大伙都三五成群的在聊天,倒很是热闹。
丁毅把每个人都见一遍,然后在人群里走了走,和宋飞,张经等人低头说了几句。
不多时,丁毅走到周勇身边。
第21章 最公平的决定
“丁大人,可是要宣布什么事?”周勇不动声色的笑道。
“不敢不敢,只是想和周千户一起商量商量。”丁毅客气道。
周勇很满意他这态度,脸上挂着笑容:“说来听听。”
丁毅想了下,陪着笑:“要不,先让大伙安静安静?”
周勇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下,算你识趣。
“咳咳”周勇重重咳了几声,很有威严的大声道:“都别吵了,丁大人,有话要说。”
周勇在堡内多年,还是很有声望,不多时,现场慢慢安静下来。
但丁毅看在眼里,差不多有十几秒后,才慢慢安静,这在前世的军队中,是不可思议的事。
周勇说完,傲慢的看了眼丁毅,意思是,这堡里,还是我说了算的。
“咳咳”丁毅也学着咳了两声,脸色一正,徐徐看向四周,所有人都注视着他。
他想了想,缓缓的说话了:“本官丁毅,暂代徐大堡防守官。”
人群略有骚动,有人笑了。
丁毅继续:“刚刚和兄弟们都认识了一遍,本官记性很好,应该记住所有人名字了。”
“但是本官刚才在想,记住名字不算什么,能带着兄弟们活下去,以后一起喝酒,一起搂娘们,才是最重要的事。”
“哈哈哈。”大厅里一阵大笑,很多人有意思的看向他。
“义父将这样的千斤重担交到本官身上,本官觉的很沉重。”
“但本官在义父面前发过誓,无论如何,都要带着大伙活下去。”
说到活命的话题,这个就有点沉重了,众人脸色都略显凝重。
大厅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丁毅看向周勇,继续道:“本官知道现在堡里有两种声音。”
“一个是跑,一个是降。”
大厅瞬息哗然。
丁毅公然说降,这是以前没有人敢说的话。
就算是投降,大家也只是私下讨论,没人会和丁毅这么当众说。
周勇的脸上一阵通红,有点恼羞成怒,特别丁毅一口一个本官,让他听的很剌耳。
几分钟前,这斯还是一个低微不入流的甲长,现在居然老气横秋,一口一个本官?
丁毅不管,继续:“跑的话,咱们也需要时间。”
“堡里是有三艘船,但是都已经出海行商,义父说四天之后才能回来,所以就算要跑,咱们也可能面对鞑子一波的攻击。”
原来张成利用三条船,一直在和山东和浙江甚至皮岛做生意,这次鞑子来袭,三条艘都在外面经商没回,所以他们最少需要有三四天时间。
“咱们这么多人,守的住三四天。”徐威立马大声道。
人群里有几个人响应,但大多数人,都沉默不言。
“话不是这么说。”丁毅不动声色道:“鞑子下波来袭,肯定是大股的兵马,鞑子凶猛,个个以一挡十,咱们也不知能不能守的住。”
人群再次哗然,周勇意外的看了看他。
徐威他们更是大怒,那有主官说这种丧气话的,张大人被鬼迷了心窍了?怎么会把全堡托附给这种人?
要不是张成还活着,徐威都以为丁毅胡说八道?
“丁大人什么意思,投降喽?”杜如海怒道。
“本官也没说投降。”丁毅笑道:“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设大伙一起投票,同意守四天后再撤的,站左边。”
“同意直接投降,保住性命,一起快活的,站右边。”
“那边人多,咱们就按那边来,这样最公平。”
丁毅这话说完,现场炸了锅了。
“混帐,那有这样打仗的,丁毅你不是东西。”
“丁毅,你对的起张大人吗?张大人的公子被鞑子所杀,他与鞑子定然是誓不两立,决不投降的。”
“丁大人又没说投降,大伙站队罢。”
“丁大人公平,俺支持。”
大厅里顿时分成几派吵了起来,有的反对,有的赞成,有的不说话,有人还大骂丁毅。
“都闭嘴,别吵了。”周勇大吼,他嗓门挺大的,一声大叫,全场慢慢安静下来。
“丁大人也是为咱们大伙好,谁都想活下来。”周勇厉声道:“就按丁大人的要求来,站队,站队。”说罢他拔刀,扑哧,一刀把边上的桌角砍下来一个:“都特么老实点。”
众人脸色微变。
“老子宁死不降。”徐威率先站到左边,恶狠狠瞪着丁毅。
杜如海,钟镇奴也赶紧站过来,杨永愣了下,马上也站到左边,守在门口的两家丁,有一个站到左边,另一个想了想,站到了右边,杨永顿时怒视着他,那家丁也不敢看他。
“丁大人都这么说了,大伙就站吧。”一百户笑道,率先站到右边。
接着好多人开始往右边站。
宋飞,张经,赵大山,魏继业,肖永秋,姚新汉这些跟丁毅来的人,纷纷站到右边。
周勇脸上挂着笑,很是满意,因为右边的人,明显多过左边的人。
他和身边两百户相视一眼,姓丁的毛头小子,果然贪生怕死,所谓的人头,绝对是杀良冒功,哈哈哈。
片刻之后,场中泾渭分明分成两边站好,只有丁毅和阮文龙站在中间。
周勇带头站在右边,右边人数远远多于左边。
“大伙看清楚了,兄弟们,还是都想活着啊。”周勇哈哈大笑,洋洋得意。
“降了吧,跟着丁大人,周大人,喝酒吃肉。”有百户大叫。
“一起降了吧,兄弟们,徐威,别呈能了。”这边还有人劝左边。
徐威等人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别吵。”丁毅猛的重重一拍桌子,全场吓了一跳,大伙纷纷看向他。
“现在本官以徐大堡代防官宣布。”丁毅一字一字,大声道。
大伙屏气宁神,听着他说话。
都在等着他说投降两个字。
“血战到底,宁死不降。”丁毅厉声道。
“什么?”全场目瞪口呆。
扑哧,扑哧,扑哧,现场突然惊变。
张经,宋飞,赵大山等跟着丁毅过来的人,纷纷拔刀,拔匕首,对着人群中的周勇几个想投降的百户,总旗,一顿乱砍,猛捅。
大厅里顿时鲜血如注,鬼哭狼嚎,惨叫连连,宛如人间地狱。
第22章 都是自己人
大厅里恢复了安静,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地的人,鲜血几乎把整个大厅的地面都浸染了。
徐威等八人面面相觑,一脸不敢相信刚才的画面。
提着刀的宋飞等人,满脸狰狞,尤如地狱的恶魔。
他们游走在人堆中,发现谁还有气,扑哧,又补上一刀。
每补一刀,大伙的心里都是吓的一跳。
连文吏阮文龙也没想到,眼前这瘦瘦弱弱的小大人,居然比张成还要凶猛狠辣一百倍。
转眼之间,就把十几个同僚当猪当狗的杀死了。
现场二十五人,有十七个要投降,只有八个愿意死战,结果,丁毅他们就杀了十七个。
这是大明军堡史上,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震惊。
所有人都被丁毅的疯狂举动震惊了。
徐威和杜如海等人相视一眼,心底深处对丁毅产生一种恐惧之意。
此子开始就对周勇报以友善,故意疏远徐威,让他们以为丁毅也是想投降的
降低了对方的防心,最后突然翻脸,大杀特杀,无论心智魄力,都远在张成之上。
我们不知该笑还是该哭,众人真是又惊又喜又怕。
但至少有一项事是肯定的,丁毅和他们一样,都是愿意血战到底的猛士。
“杀的好。”钟镇奴率先反应过来,厉声道:“丁大人,俺服你了,杀的好。”
“这些狗东西,未战先降,杀的好。”徐威和杜如海等人也纷纷出声。
“诸位不可胡说。”丁毅却在这时,以一副痛心疾首的语气道。
众人莫名奇妙。
“徐大堡军报:”丁毅沉声道:“今月2日,贼奴数百精骑攻徐大堡,代防守官丁毅指挥若定,副千户周勇奋勇激战,与百户王朝,韩斗等持长枪利箭,拼死杀敌,力战而死,为国捐躯,堡中百户以下,总旗以上,战死十七人---痛失精锐----”
阮文龙二话不说,赶紧拿起桌上纸笔开始写军报。
众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
等军报写完,边上赵大山哽咽道:“周大人等英勇殉国,俺们要好好厚葬才好。”
大伙又纷纷称是。
丁毅奇怪的看了眼赵大山,老子哽咽的语气,怎么你也学去了。
“其实大伙都是同僚兄弟,本官也不想这么做的。”丁毅这时一副痛心的模样。
“但是周勇他们一心想降,本官无奈,才出此下策。”
“当年我大明,连失重镇,沈阳,辽阳,广宁,三城俱是城中有内应为鞑子开门被克,大伙想想,前方兄弟们拼死血战,后方有人开门迎敌。”
“这仗怎么打?”
“本官原本也想或者先关着他们,夺了他们的兵权,在事后再上报朝廷。”
“可是,他们在堡中多年,上下关系通达,若是一不心,有人挺而走险,在大伙血战鞑子的时候,突然大开堡门。”
“沈辽大战的惨剧又要在我们徐大堡重演。”
“就算各位兄弟拼死敢战,恐怕也要全军覆没。”
“我丁毅不怕死,孤家寡人一个,可是兄弟们拖儿带口,总有亲人吧。”
“为了大伙的亲人家人,本官只能狠下毒手。”
“所有的事情,本官一个人扛,将来大伙觉的本官做错了,可以随时上报朝廷,让朝廷拿我治罪,我也认命了。”
丁毅说着说着,又有点哽咽,眼睛儿通红。
“丁大人。”徐威扑通一声,当场跪下,眼睛儿通红,堂堂男子汉,眼泪都要流出来。
他抽泣着道:“刚才徐威无礼,请大人责罚。”他刚才破口大骂丁毅,知道自己原来误会了。
扑通扑通,对着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头。
其余杜如海等人和几个总旗,杨永等人也纷纷跪下,齐声道:“愿随大人,拼死血战。”
钟镇奴嗖的扑出长刀,扑哧一刀把身后一张凳子砍成两断,厉声道:“今天的事,谁敢说出去,老子杀他全家。”
丁毅不动声色看了眼赵大山。
赵大山猛的抵头:“啊呀,周大人,您还没死透啊。”
钟镇奴脸色微变,大步上前:“老子来。”
扑哧,一刀砍在周勇已经死透的身上。
“杀。”徐威等人纷纷起身,拔刀。
原本地上这些人都死的透了,结果又被他们轮砍了一遍。
清理过后,大厅里活着的人,都算是丁毅的自己人了。
此时大厅里共有丁毅,阮文龙,百户徐威,杜如海,钟镇奴,另一个堡的总旗郭杰,总旗张经,总旗许必成,总旗严雄,小旗杨永,军士宋飞,赵大山,魏继业,李忠义,肖永秋,陈有富,姚新汉,另有一起和丁毅杀多格时的军汉何良武,(马跃有伤不在现场),张成的家丁,丁石头,等20人。
张成原本有两队家丁,战死了一些,另有几个刚被派出骑马往宁远报捷报,外面还有四个在守着张成。
眼下几乎是堡里所有愿意跟着丁毅死战的人,和中下层军官。
大伙这会都看着丁毅,等他的吩咐。
丁毅先问阮文龙:“堡里还有多少人?能拿刀枪的战兵有多少?”
阮文龙沉声道:“每天都有人跑过来,一个时辰前刚统计的,全堡上下有六百二十四人。”
“其中四十岁以下,十六岁以上,能拿刀枪的男子,有三百八十二人。”
张经脸色微变,这堡里人数破六百,但妇孺老弱太多了。
“徐总旗,周勇他们的心腹家丁,堡里还有多少?”丁毅又问。
“只有周勇有家丁,倒是不多,好像十个人吧。”周勇有一队家丁,其他的百户都没有家丁。
“那些人,可敢战?”丁毅再问。
“跟着他的,都是一群溜须拍马之辈。”徐威一脸不屑。
丁毅脸色一正:“徐总旗,你马上带队人马,把周勇的家丁和那些人的家人,统统控制起来,暂时关押在西侧的马房边上那几幢房子里,杜总旗,钟总旗,让你们信的过的兄弟,守好堡门。”
“诺。”三人大声道。
“那样的话,只有三百六十多人了。”阮文龙低声道。
张经又奇怪的看了眼丁毅,丁毅进来才多久,都知道西侧马房边上有几幢房子。
他一进堡恐怕就在打量整个堡内的地形构造了。
心中暗暗佩服。
第23章 血战到底,升官发财
接下来丁毅又问了几个问题,阮文龙对答如流,难怪张成这么看重他。
堡中现有千斤佛朗机炮四门,其他火炮七门,鲁密铳十五杆,大碗口铳六个,三眼铳二十六杆,鸟铳三十七杆,喷筒,火砖,火箭、火药若干,火油上千斤,弓弩四十二张,长枪,刀,等接近三百。
咋一看,绝对也算装备精良。
尤其那千斤佛朗机炮,是从海沧船上卸下来的,百米之内很有威力。
当年张成带着一艘战般和两艘商船跑路,他的船就是海沧船--卫字6号。
海沧船是明朝水师的中型战船,吃水量七八尺深,上面标配佛朗机炮四门,碗口铳三个,鲁密铳六个,可有乘客53人,水手9人,战士44人,分为四队(四甲)。
张成逃命时,带了很多火器走,加上堡中原有的,这些年用废了许多,眼下还余下这些,所有的火药都是用商船从登州等人购买过来。
丁毅听完大喜,就凭这些火器,后金军就算来两个牛录,他也可以死战一番。
但前提是,要有会用火器的人,并且训练有素,敢战能战。
可今天上午徐大堡和后金军五十骑兵打了一仗。
当时枪炮齐鸣,声势动天,结果对方一个没打死,自己被射死射伤几十个,张成也身负重伤。
一想到这种场面,丁毅头皮都要发麻。
特别那鲁密铳,当年水师装备最多,也最是先进,比鸟铳还厉害。
这么多鲁密铳,一个后金军都没打死,可见这群明军有多菜。
听完堡中的军备,丁毅信心又强了几分。
此时徐威三人从外面返回,应该按排好了所有事项。
只有徐威脸色铁青,低声道:“有人反抗,被俺斩了几个,其余的都老老实实被关了起来。”
“好。”丁毅应了声,他看了会大伙,沉思片刻,马上开口。
“今个战死了好多兄弟,下面急需要兄弟稳住军心。”
“此战过后,本官会向上面推荐,徐百户,张总旗,为我徐大堡副千户。”两人大喜,接着想想,丁毅这话现在有屁用,不过想想还是挺高兴的,要是顶过这波攻击,未尝不会变真。
“但事有急缓,大敌当前,徐千户和张千户只能先辛苦下,暂代千户之职,带好下面的兄弟。”
两人咧嘴一笑,千户这两个字,听起来真是舒服。
“其余的诸位,也都要辛苦下。”丁毅不要钱似的大批量封官,先收买人心再说。
百户杜如海,钟镇奴充为管队官,总旗许必成,严雄,小旗杨永升百户,宋飞,赵大山,李忠义等全升百户,家丁丁石头升小旗,充甲长。
大厅所有人全升官了。
丁毅的人升的多,但是他们有十四个鞑子人头,现场也无人能说什么,这可是实实在在的功绩。
最后丁毅沉声道:“有人可能觉的本官封的官不算数,但是本官向大伙保证。”
“只要咱们打退了这波鞑子的进攻,大伙肯定个个都会升官,而且只会高,不会低。”
“咱们军人,只有打仗才能升官发财。”
众人脸色渐渐振奋。
赵大山率先举手高叫:“血战到底,升官发财。”
“血战到底,升官发财。”大厅里群起呼应,接着越来越多的人高叫,脸上俱是兴奋之色。
十余分钟后。
“义父”丁毅半跪在张成床榻前,张成一脸愕然瞪着他。
他让丁毅全权处理堡中事务,但没想到的是,丁毅上来就砍了十几个自己人。
而且几乎把堡里的中层军官全砍了。
很多百户,总旗已经跟了张成好多年,都是当年他们一起从觉华岛逃出来的老兄弟。
大伙想投降,不就是想活下去吗?
你到好,给我一股脑全砍了。
“哎”张成最终还是长长叹了口气,苦笑:“你快起来。”
丁毅赶紧起身,垂手站在边上,一副老实宝宝的模样。
张成看他的表情,好像委屈了丁毅似的,不仅又好笑又好气。
他缓缓挣扎了下,边上的医士赶紧扶着他。
“你这样不行,军报这么写不行,这种事瞒不住,堡里这么多人,周勇他们还有多年的手下,未战先斩同僚,放在朝中,那些言官能用口水喷死你。”
打赢了还好说,万一输了,就算逃出生天,大明中枢也不会放过他。
“请义父救我。”丁毅赶紧道。
张成这些说话都有点不利索,明显伤势越来越重。
他伤口在心脏,非常之重,能活到现在,估计也是强大的意志在坚持。
他微微思索了片刻,回头看看阮文龙,低声道:“箱子。”
阮文龙赶紧转身从屋中捧了一个大箱子出来,打开之后,箱子里有些黄金和珠宝还有银票。
“当年觉华岛兵败,我带着阮先生商行的两艘商船逃命,事后将这两艘商船的物资卖与皮岛,赚了不少银子。”
“阮文龙在经商上是大才,这些年帮我张罗,从皮岛进货,卖到山东和江南,再从江南进货,卖到皮岛,积累了诸多银两。”
“让将士们用命,仅是激励和口号是不够的。”
说到这里,张成回头看向阮文龙:“堡中现在有多少银两。”
“现银七千,银票一万八,等船回来,大概还会有几千两。”阮文龙道:“还有这些黄金珠宝。”
从觉华岛到现在,也就三四年时间,张成倒也赚了不少银子。
但这也是靠三条船的优势,不然一个小小边军千户,不跑海运,二十年也别想赚这么多。
“义父。”丁毅眼看着张成快不行了,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实在是悲痛。
原本与张成无亲无故,因为大伙都有杀鞑子的心愿,张成把他当儿子般的看待。
丁毅深深感受到他的关爱,自己也是愈加的难受。
“好了,抬我出去,召集所有战兵。”张成最后道。
半小时不到,堡中所有战兵被集合起来,因为堡里有点拥挤,大伙把很多东西按丁毅要求搬到别处,甚至堡外,然后三百多军士,乱哄哄的挤在堡前的空地。
张成躺在木板上,四个家丁把他抬到外面。
第24章 大明好男儿
他静静的打量四周,里面有一大半人都是跟着他从觉华岛逃到这里的老兄弟,大伙也齐齐的看着他,好多人眼睛里都含着泪。
“大人。”不知谁先开口,叫了一声后,扑通跪下。
“张大人。”全场陆陆续续,大伙纷纷跪下。
这些年张成带着他们在徐大堡生活,因为他们经营商运,日子都算可以,每几天还能吃上一回肉,比起其他边军的日子,不知好多少倍。
所有人都想着张成的好。
丁毅和阮文龙扶着张成慢慢坐了起来。
他缓了缓气,微笑道:“本官刚刚看了眼,大部份都是从觉华岛就跟着我的老兄弟,本官,对不起兄弟们啊。”
“张大人。”人群中很多哽咽起来。
“大伙肯跟着上官,都是想升官发财过好日子的。”
“本官无能,没能带着大伙,多打胜仗,没法带着大伙,升官发财。”
人群沉默,这些年张成守成有余,进攻不足,的确没打什么胜仗。
“但大伙以后不用担心了,新任代防守官丁毅,年轻有为,能谋善战,以少敌众,两战砍首十四级鞑子首级,十九岁就实授副千户,充防守官。”
“大伙跟丁大人,以后定然百战百胜,战无不克。”
人群哗然,大部份军士都没不知道这消息。
十九岁的副千户?防守官?很多人不敢相信。
“推上来。”就在这时,宋飞厉声大喝。
赵大山和魏继业推着一个板车,上面堆金字塔似的堆着十四个首级。
鞑子狰狞的表情,细长的辩子,瞬息引起全场轰动。
“让开让开,让后面的看看。”赵大山哈哈大笑,推着板车往人群里挤,让众军士人人看清。
现场一片轰动,很多人当兵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的鞑子人头。
“赵百户身上这是白甲兵的铁甲吧。”群众演员李忠义在人群里惊叫。
“那是,一个白甲兵,凶猛的不得了,可还是死了,哈哈哈,谁让他遇到俺丁大人。”赵大山摇摇身躯,身上的铁甲哗哗做响,军士们看的双眼发光,羡慕不已。
“听说那鞑子白甲兵,像魔鬼一样,战场上能以一敌百。”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被丁大人砍杀了,俺听说是丁大人亲自一刀砍下他的头。”
“丁大人真是威猛。”
“鞑子也不外如此,有什么了不起的。”
“姓赵的以前只是个小兵,跟着丁大人后,连连大胜,一个月不到,升为百户了。”
“这么快。”
“能打胜仗,当然升官发财。”
人群里肖永秋,姚新汉几个群众演员,议论纷纷,身边的军士们听的一惊一乍。
这么听听,这新来的丁大人,很是靠普,打仗很有本事啊。
人群轰动,众军士神色各异,胆大的还敢去摸摸人头,感受着鞑子的气息,眼中的战意也是越来越明显。
再加上赵大山身上那耀眼的铁甲,看的军士们一个个双眼圆瞪,狠不能抢过来自己穿着才好。
张成见火候差不多,轻轻咳了几声,挥挥手,现场很快安静下来。
“丁大人能打胜仗,本官也决定全权由丁大人指挥。”
“然--”张成声音突然变的严厉起来:“堡中有人还想勾结敌寇,投降卖国--”
“砰”张成重重的拍了下身上的板木,表情激动。
现场瞬息噤声。
这下就能有看出张成在军中很有威严,大伙也都敬重害怕他。
“副千户周勇,百户王朝,韩斗等人,贪生怕死,卖国求荣,更称本官病危,逼我带堡投降鞑子。”
张成厉声道:“投降鞑子的下场大伙都看到了。”
“上午鞑子来攻,以降兵和百姓推楯车在前,背泥石冲阵,被大伙射杀无数。”
“他周勇副千户过去能当个大官,兄弟们过去就当人肉盾牌吗?”
“把兄弟当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吗?”
“你们---愿意吗?”张成最后大声道。
“特娘的周勇,干死他。”严雄在人群里怒吼。
“他官大投降过去还能当官,咱们就当替死鬼。”何良武怒叱。
“宁死不降。”李忠义举手。
“血战到底。”姚新汉大叫。
人群里诸多群众演员先叫,接着大伙纷纷附和,越来越多的人大叫起来。
“宁死不降。”
“血战到底。”
“宁死不降。
“血战到底。”
场面越来越激动,几乎所有人都在叫。
少数一些没叫的,害怕的,想降的,也都惊恐的看着向四周。
却不知赵大山等人,正在四下观望,还有谁,没在叫。
“来人。”张成再叫。
“诺。”杨永应声。
“把周勇等人,全部砍了,有什么过错,本官来承担。”张成厉声道。
“诺。”杨永转身而去。
“砍了。”李忠义在人群里大叫。
“砍了。”人群里越来越多的人附合。
丁毅神色复杂的看向张成。
张成当众担下了所有责任,从现在起,周勇等人,是张成叫砍的,和他丁毅无关。
这也是张成为丁毅做的最后一件事。
大伙正叫的欢。
“扑哧”张成突然一口鲜血狂喷。
他伤势本重,刚才多次用力,厉声喝叫,终于崩了。
“义父。”
“张大人。”现场瞬息安静下来,无数人跪倒在地。
“丁毅。”张成紧紧握着丁毅的手,又拉起阮文龙的手,接着又拉过张经的手,把三人的手放在一起。
三人皆泪流满面,丁毅第一次动情的大哭。
“你们三人,当---同心协---力”
三人重重点头。
“本官死后,不用---厚--葬---,以火化----骨灰---撒于堡后海中-----本官----的好多兄弟,都死在海里---本官要与他们团聚----”
张成的眼睛越来越小,声音也越来越低,此时的他,脑海里阵阵混乱,隐隐约约的闪过无数的画面,但有一张年轻果毅的脸,不时的出现在他的眼前,他颤颤巍巍伸出手,努力想摸向这张脸:“俺------俺好像看到立儿了----俺的立儿----是大明----好男儿----”
三人泣不起声,纷纷点头。
张成微笑,垂头,气绝当场。
“呜”现场无数军士痛哭失声。
第25章 战前准备
下午,众人便按张成的遗愿,火化之后,将骨灰撒入海中。
丁毅让堡中工匠做了个长生牌位,表示将来要年年拜祭,阮文龙看在眼里,暗暗赞赏。
此时已接近下午六点,天气渐暗。
丁毅不敢怠慢,立马带着众人回到堡中,开始安排。
堡中现有战兵360左右,暂分成六队。
第一队由副千户徐威统领,宋飞为副,兵员六十,三十名长枪兵,三十兵刀盾手。
即时起开始训练,长枪兵六人一组,三人一排,两排并起,左右各刀盾手护卫。
训练方式就一个字:“捅捅捅”
“砍砍砍”
徐威看的莫名奇妙,但是看到肖永秋一出手,嗖,扔出一个石灰包时,满脸黑线。
我大明打仗,还要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第二队由百户杜如海为首,肖永秋为副,兵员六十,和第一队配置一样。
第三队由百户钟镇奴为首,陈有富为副,兵员配置和上同。
第四队由百户张经为首,许必成为副,同上。
第五队由百户赵大山为首,马跃为副,兵员六十。
其中挑选会用铳的三十人,会用箭的三十人。
徐大堡正面左侧,和西面右侧各有一个墩台,高十五米,比城墙还高。
丁毅带人先到正面左侧看了看,示意三十名铳手全在这个墩台上面。
命人用泥土加沙袋制成沙包,把墩台围绕一圈,留枪孔十个。
沙包中间再夹层木板,上面覆棉被,以水浸湿再铺营中牛皮,再夹木板,这样几乎把上面全部遮挡,用来防箭抛射。
这么高的墩台,后金军在下面只有抛射,到时铳手们只要靠近沙包,以枪孔对外射,抛多少箭也射不到他们。
赵大山看的大喜,这样真是安全,那枪孔留的不大,也就足球大小,但深达半米多,可防炸膛和箭射。
丁毅告诫赵大山,训练铳手时,不要直线对着枪孔,可偏些,那样就算下面想从枪孔中射进来,也几乎不可能。
“十个枪孔,俺三十个铳手,怕是不够。”赵大山咧着嘴笑道。
“不用三十个。”丁毅缓缓道:“这墩台就这么大,你挑选五个射的最好的,本官给你五十杆铳,可射十轮。”
“其余的人,在后面装火药,把所有的铳都给你,五个射手,轮流射,保证铳射不断。”
“还有这种打法?”随行的徐威等人听着,霍然开朗。
他们堡里有近七十杆铳,每次开战,七十个铳手对着外面齐哗嗡一阵齐射,声势惊人,但打不到几个人。
尤其鞑子总是先让明人百姓和明军降兵冲锋在前,消耗他们的弹药。
一铳打完,大伙再装火药弹药都要好一会,等他们装好,鞑子已经冲近,几轮抛射过来。
现场总是一片惨叫,铳手死伤无算。
现在他们铳多,就是因为铳手死的多,好多铳都没人用。
丁毅现在只用五个铳手,其他人负责装弹药,这几乎能保证这五枝铳能源源不断的打出去。
加上这墩台的改造,几乎不可能出现伤亡。
丁大人这脑袋,果然与众不同,好多人佩服无比。
只有钟镇奴不解:“会不会太远,鞑子都有甲,太远了,怕打不死。”
钟镇奴也善用火器,这墩台还在城墙后面,距离前面更远。
“不远,本官要把鞑子放进来打。”丁毅沉声道:“他们进入城墙之后,距离这墩台也就十几步,射箭更是伤不到墩台里的人,正好在被打击的范围内。”
“什么?”众人大惊。
“俺们上次就是放进来打的,打的他们落花流水,丁大人说这叫---”赵大山扰着头想不起来。
“这叫巷战。”宋飞一拍他脑袋:“鞑子善野战,但不善巷战。”
“对,叫巷战。”赵大山哈哈一笑。
众人脸色各异,没想到丁毅胆大包天,要把鞑子放进来巷战。
徐威回头看看堡中:“俺们这堡里,没巷子啊。”
丁毅轻笑:“没有巷子,那就替鞑子创造巷子。”
众人疑惑不解。
第五队里,有伤的马跃带队,三十名弓箭手上房。
徐大堡面积三万多平方米,堡中有大量的房屋,各种建筑,每个建筑上面都要上去一个弓箭手。
先选比较高的建筑,难以攀爬的建筑,弓箭手随身还带着石灰。
丁毅对马跃的要求就是让他训练弓手:有鞑子经过他们所在的建筑下面,先扔石灰,然后优先射对方有箭的。
弓手在房顶,意味着鞑子基本第一时间是不可能上去斩杀他们,也无法爬上去,只要防备着下面鞑子的箭手。
三十个建筑三十个弓手,交错在全堡的各处,几乎就是火力交叉,到处都是攻击。
大伙选着靠自己近的敌方箭手先射。
然后再再射敌方的白甲头目等强者。
听着丁毅徐徐道来,原堡中的军官们一个个瞪着眼睛,不敢相信。
明军和后金打了多少年仗,每次都是惨败,那见过这么打仗的。
一想到鞑子冲进来后,房顶上到处是箭,四面八方都有人射过来,想想都觉的害怕。
关键鞑子在下面又打不到上面,而且赵大山的铳手是优先射杀对方弓手的。
如果鞑子弓手被团灭了,几乎只能在下面挨打。
你有盾牌也没有用,防的一面,防不了四面八方。
杜如海大喜:“堡里建筑不只三十个啊,多派点弓手上去。”
徐大堡的建筑加起来有八十多个,营房就有好多,但丁毅摇头:“有的建筑太矮,有的建筑不用梯子能爬上去,三十个足以,嗯,可再选胆大的百姓,上房顶扔石灰。”
训练有素的弓箭手徐大堡并不多,好在鞑子进来之后,距离很近,大部份十几米,几米的距离,这个距离就算没练过射箭的明军,拿张弓都能轻易射中。
第六队由丁毅亲自带领,魏继业任副,兵员六十人。
其中十五人拿的是鲁密铳。其余的五十三杆三眼铳,鸟铳全归赵大山那队人。
赵大山那队人只挑选打的最好的五人负责射击,其他人负责装弹,这样有五十多杆铳轮流的话可以射十轮,再有人专门装弹,只要铳不炸,几乎可以连绵不断的射下去。
第六队将城墙上的四门千斤佛朗机拿下三门,移到堡中。
包括大碗铳也移到堡中。
一部份负责操弄这些武器,一部份人拿鲁密铳,还有几人拿箭,带着火油,随时待命。
六组人分好,丁毅发动防守工程建设,巨大的工程开始了。
第26章 深挖沟,广筑墙
动员老弱妇孺一百多人,在城墙里面沿墙挖一条两米宽,两米深的濠沟。
濠沟沿着城墙里面,共有一百多米长,但每人挖的都是单独的一截,中间有少许距离,等于有一百多个两米宽,两米深的濠沟连成一条线。
接着空出三十公分,再挖一条同样长的。
正面城墙也就一百多米,差不多每人挖一米长,挖两条。
挖出来的填土,开始在堡内筑墙。
配合堡中的各种板木,桌床,垃圾等杂物,总之能用的皆用,堆叠在一起,把整个堡堆出四条巷子。
怕大伙听不懂,丁毅拿纸,用木炭为笔,在板子上画了一画,大伙看清楚完工后的堡中,俱是倒吸一口冷气。
整个工程完成后,堡正前方空出四十多米的纵深,(不包括那两条濠沟。)
鞑子攻进堡中,先要越过两条濠沟,这时正面墩台上的铳手们,可以连绵不断的对他们进行打击。
鞑子用箭又射不到墩台上的人,到时现场肯定惨不忍睹。
就算鞑子用人命填过濠沟,冲进来后,会惊恐的发现,整个堡中的空间都被泥土和杂物堵塞,只有四条巷子四条路可以走。
堡中正面原本有很多房子,房子与房子之间有十几条可走的路,还有中间的大道,大量的空间。
现在丁毅用泥土杂物把房子和房子之间的空隙全部填起,并筑成高墙。
鞑子无路可走,只能选择丁毅为他们准备好的四条小道。
这四条小道最宽的不到五米,最窄的才三米多,也就四五个人同时并肩走,真正进入巷战的状态。
小道两边都是房子的墙壁,上面有弓手,空隙的地方被泥土和杂物筑成的高墙堵住,进来之后,只能往前走,左右两边都无路可走。
这样的四条路不长,也就四十多米。
必竟丁毅的时间和人手有限,挖出来的泥土和堡中的杂物也只能填充这些地方。
但这四十米将是鞑子的恶梦。
在四条路的尽头,丁毅又挖了濠沟,上面铺跳板,到时明军从跳板上撤,然后再拿掉跳板。
最后丁毅道:“假设鞑子一下子冲进来四百人。”
“原本咱们要正面对抗四百人,肯定是打不过的。”
“现在他们只看到四条路,头顶又有弓箭和火铳打他们,他们没时间推墙,只能沿着这四条路冲进来。”
“这样每条路,就只有一百个鞑子。”
“但这路很狭窄,正面也就只能站四五个人。”
“那咱们在出口处每队有六十人,可以轮流上阵,对付他们四五个人。”
大伙顿时都看懂了。
无论鞑子有多少兵马冲进来,经过丁毅这防守设施后,优势的兵力,都会变成弱势。
大伙在狭窄的通道,都是四五人打四五人,而明军上面还有弓手相助。
“这就是巷战的优势,无论对方兵力有多少,到了巷子里,大伙正面对抗的兵力是一样的。”
“而且防守方,永远占优。”
现场大伙目瞪口呆,脑袋里都想着这美好的画面,鞑子攻进来后,头顶是火铳弓箭,夹着满天的石灰,正面只有四条路,每条路只能四五个人并行,对面是铺天盖地的长枪,还有佛朗机炮等在旁边蹲守着。
这那是打仗,这是屠杀啊。
丁大人这脑袋,真不是一般的人脑袋。
大伙齐齐都在想,以后这辈子打仗,千万别和丁毅对阵。
巷战的关键就是要有巷。
徐大堡原本没巷,丁毅最大的难点,就是要创造出四条巷子,而且要牢靠。
好在徐大堡不是很大,又有近三百妇孺老弱,三百多战兵,靠着这些人的拼命建设,加上工匠和丁毅的指点,一堵堵土墙被临时在堡中堆起。
当晚堡中灯火通明,丁毅以每成年男子一两银子,女子五钱,儿童老人一钱银子的工钱,让全员加班加点,连夜挖坑堆墙。
为了临时墙体的牢固,所有的墙体要加木板树木等物,很多房屋的大门,床板都被卸掉,加以各种杂物,混着泥石堆叠,堡中和四周能用的东西全被利用。
丁毅的要求,每堵墙最少四米高,一米宽,保证后金军在下面,即跳不上去,又推不倒。
如果时间充兄,所有的坑沟挖好后,正面新增的墙后,再挖坑,挖出的坑土堆积在墙上。
这样就算有鞑子真的想越墙而过,上去之后,再跳下去,还是掉到坑里。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后金军冲进城墙后,看到面前有墙堵着,肯定会按丁毅的想法,沿着四条通道攻进去,除非后金军的指挥官,有超乎常人的战场应变能力。
堡中平民奋力加班加点的时候,各队指挥官也正在与各自的兵马见面。
第一队的宋飞和徐威正集合着六十名手下在一起。
这六十名明军有四十多人是徐大堡本地军户,十二名从其他堡跑过来的。
每十人为一甲,共分六甲。
原本明军五十人为一队,有管队官和贴队官各一名。
现在因为人多,临时以六十人为一队。
两人召见全队,徐威先介绍了六名甲长给宋飞认识。
宋飞一一认过之后,大声问:“多余的话俺也不说了,唯有死战,搏个升官发财。”
大伙脸色严肃,有人表情害怕。
“发饷”宋飞接着直接大喊,然后转身,拿出一盘银子和铜钱。
大伙脸色大震,几乎不敢相信。
明末军人的待遇可谓非常之差,原本的饷银就极少,不说和士人官员比了,还不如许多自耕农和半耕农的普通庶民家庭,甚至连艺人戏子工匠都不如。
仅仅只能和贫农和奴仆稍微好一点。
明武宗时士兵军饷改为支粮,标准为每月一石。
神宗时又改为银两,标准为每月一两二钱到五钱。
天启时月粮标准提高,辽东这边边军每月军饷为二两以上,可很多地方还是用米支出,上面的军方大佬和官员们拿到饷银,自己先用银买成米,再支出米。
以一两银买一石三斗,再以一石米折一两银支出给兵士,这样一进一出,净赚三斗。
而实际上很多地方还支不到一石,像张成这边官兵,因为张成不克扣,经周勇等副千户,百户的克扣后,他们拿到手一年大概十石,即十两左右,已经少了一半。
这还算的好的了,因为张成经商有钱,还分给周勇等千户百户,他们也克扣的少。
丁毅在大兴堡时,上头层层克扣,他身为甲长,按标准每月能拿一石三斗,但实际拿到手只有七斗,足足少了一半。
所以大伙平时都是拿粮的,几乎没见到过银子。
现在宋飞突然发银,现场的官兵们都震惊了。
第27章 丁大人长命百岁
“甲长,每月银一两五钱。”
“军士每月一两。”
宋飞大声叫道,接着道:“我报名字,上来拿银。”
“张德旺。”
张德旺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甲长,一脸疑惑的上前,他也没敢先拿银子,想了想后,小声的道:“发银之后,每月的支粮还有吗?”
当兵在这种鸟地方,有银子也没处用,对他们来说,活下去,有粮食才最重要。
“当然有。”宋飞大声道:“支粮是朝廷的,饷银是丁大人发的。”
徐威脸色微变,却也没说什么。
“以后每月都有吗?”张德旺颤声再问。
“每月都有。”宋飞厉声道:“只要丁大人活着,每月都有。”
“多谢丁大人。”张德旺激动的老泪纵横,当兵十几年了,第一次见到真金白银。
他接过银子,转身向防守官府门方向就跪下:“给丁大人磕头了。”
大伙纷纷转身,磕头。
“丁大人长命百岁。”
“丁大人长命安泰。”
丁毅此时远远的站在一高处,正看着下面,明末的百姓如此容易满足,其实加上丁毅发的银子和朝廷的支粮,也正好是原本属于他们的饷银。
就这样,已经让他们激动的跪下感恩。
同样的情况同时在堡内各处涌起,张经,赵大山等人都在以丁毅的名义发放饷银。
另外有家属在堡中的,每家多发五钱银子。
丁毅所在的高处是工匠坊,也是全堡建筑最高的一处。
工匠坊在堡最里面,建于一座半山腰上,边上还有火药局,两建筑相邻,是堡中打造兵器和火器的要地。
这里原有工匠十一名,其中铁匠五名,火器工匠六名,宁远之战时被攻破,工匠也全被后金带走了。
张成逃出觉华岛后,被朝廷下令驻守这里,带过来船上的四名铁匠,次年又从登州找来四名火器工匠,勉强把这里运营起来。
但这些火器工匠也只是做到普通的维修,几乎不做新的火器。
这几年里,堡里有孤儿什么都被带到这里,当成学徒,现在共有工匠八名,学徒工十八名。
这二十六人,是丁毅唯一没有派出去挖坑的百姓。
丁毅和李忠义走到上面时,几个工匠带着学徒们正在等他,看到丁毅,俱是跪下:“拜见丁大人。”
“起来起来起来。”丁毅赶紧扶起他们,并好声道:“本官的伯父也是工匠出生,大伙都算是自己人,以后在我军营中,无论见多大官,不用跪下,大伙,当和家人一般。”
众人面面相觑。
工匠的家人,不应该也是工匠吗?怎么成大人了?一时有点迷茫。
李忠义嘴角微抽,大人在张大人面前,说老父亲是读书人,还给他取字,现在这会,伯父又变工匠了。
要是赵大山在,肯定会想,俺又学到一招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李忠义,你也是工匠,你学了多少年,技术怎么样?”丁毅转身问李忠义。
李忠义忙道:“我七岁就跟着父亲上炉,学了十八年,勉强算是匠头吧。”脸上居然有点骄傲。
明末时,浙江和江南的工匠技艺(火器上面)是最强的,李忠义是浙人,这点还是很难不骄傲。
对面几个工匠一脸不服,匠头这种称呼,谁敢乱称。
丁毅缓缓道:“师傅们几十年苦学,手艺精湛,吃常人未吃过的苦,做常人不能做的活,一身的本领,为国奉献,打造的兵器,击杀建奴,你们都是对国家有大贡献的人,值得我们所有军人和百姓的尊重。”
“以后,本官不想看到你们再跪,你们只要,认真做好你们的事,打造坚韧犀利的兵器,本官,一定重重有赏。”
“多谢大人。”大伙纷纷答应着,不过那表情似乎还不是很相信。
丁毅又道:“李百户原是大兴堡的普通工匠,因功积升百户--”
众人大惊,工匠还能转成军户?这是立了什么大功?
明朝的匠籍是社会地位极低的一种户籍,匠籍都是世代继承,脱籍,需要上报朝廷,只有皇帝才能特批,可丁毅管他吗的朝廷,全是自己随便任命,这要让人知道,举报到朝中,肯定又要惹出是非。
他也不管众人信不信,继续道:“本官要在堡中成立匠作局,制作兵器和火器的工匠全部并入匠作局,李百户为局长,副局长两名。”
“局长每月饷银十两,副局长七两,其他工匠四两,学徒一两五钱。”
“制造出精良的火铳,兵器等另算,每一件,算一件的钱。”
“具体的事宜,等会本官会与大伙细说。”
“先发饷。”
丁毅说罢,转身看向李忠义。
李忠义马上拿着名册和银子上前。
“陈安东。”
陈安东是个火器工匠,一脸茫然上前,脑子里还在消化丁毅的话。
他们以前在徐大堡,每人每月就一两银子加一石米。
就这样已经比在登州军匠时强多了。
现在突然变成四两,他还以为在做梦。
“等考核过后,会选出两名副局长,目前大伙先发这个月的饷银,四两一个。”李忠义说完,递给他四两银子。
陈安东呆呆的接过,突然热泪盈框:“多谢丁大人。”扑通就跪下了。
“嗯。”丁毅大怒:“本官说的话当耳边风?谁让你跪了?扣一----五钱。”
李忠义苦笑,上前拿了陈安东五钱银子。
我晕,陈安东吓的赶紧起身,这才知道丁大人刚刚说不许跪是真的。
“俺错了,俺以后不敢了。”陈安东大哭。
发完饷。
丁毅走进房子里,发现四周大部份是长枪,刀箭,以冷兵器据多,工匠和学徒们,也正在打造冷兵器。
“火器呢?”丁毅大为意外,没人造火器?
陈安东连忙把丁毅引到火药局的房子,一进去就看到里面乱七八糟,地面和墙角堆放着好多火器,有鲁密铳,三眼铳,鸟铳,差不多有几十杆。
丁毅大惊,低头拿起来看,边上的李忠义也拿起来看,然后摇头:“都是坏的。”
有些已炸膛了,只有半截。
“就这么放在这?你们没人会修?”丁毅不高兴的道。
第28章 鲁密铳
“回大人。”有个工匠想跪下回话了,想到刚领的银子,赶紧又站起来:“俺们主要还是用刀枪--”
原来张成并不看重火器,和大部分明军军官一样,他也觉的火器没啥用。
这些年明军和后金打仗,那次不是火器无数,又那次不是被打的特败大败。
当年觉华岛大败,明军战船上火器也挺多的,损失不计其数,倒是张成退败时,带了一批火器出来。
但他只信大炮,对铳类不信任,后来在登州招了几个工匠过来,主要是为了修大炮,用来加强徐大堡的防守。
现在徐大堡城墙上,有千斤铜炮三门(二将军炮),两百斤千腿铁炮四门,千斤佛朗机炮四门,都这些工匠来维护和修理。
而堡内的各种铳枪,只要用坏,基本就不管了。
事实上张成在实战中也觉的铳不行,打完一轮,要好一会功夫才装好药,鞑子都射了几轮箭,铳兵死伤无算,他自然觉的不管用,还不如用弓箭和对方对射。
“大人。”李忠义这时在边上说话了:“这鲁密铳其实挺厉害的,只要用的好,威力非常强。”
“你懂鲁密铳?”丁毅大喜。
他当然知道,明末最强的火铳就是鲁密铳。(自生铳也就是燧发枪不算,没有推广起来)
鲁密铳是火器研制家赵士桢改进的一种火绳枪,原型是土耳其鲁密国(奥斯曼帝国)所进贡的火绳枪。
万历二十六年,赵士桢向鲁密国使者朵思麻请教鲁密国火枪的构造和制作方法,经改进后,制成鲁密铳。
李忠义拿起地上一杆报废的鲁密铳道:“我们李家在浙江时,就是专门制造鲁密铳的。”
浙江匠籍里有六家造铳是十分厉害的,李家就是其一。
天启元年,孙承宗主持辽东防务,天启二年,孙承宗督师蓟辽,上任之后,他让袁崇焕建造营房,李秉城训练火器装备。
李家就是这个时期,被从浙江调到辽东,负责火器打造和修理,但孙承宗走后,上面不再重视火器,李家的人就被发配到各军堡去了。
李忠义一边拿着鲁密铳,一边向丁毅解释:“鲁密铳重七八斤,也有六斤的,由铳管,铳床,枪托,龙头和扳机、火门,机轨,前口、后口、照门,照星等装置组成--”
“发射的机关在床里,捏一下就掉,火燃复起---”
丁毅认真的听着,他精通明史,也研究过这时候的火器,但李忠义才是专家,他也愿意认真学着。
李忠义看丁毅很有兴趣,也来了劲,详细向丁毅解释如何发射,运作,丁毅以前只是网上看到,亲眼看着实物,发现赵士桢果然厉害,整个鲁密铳制做精朗,有好多小零件构城,其中扳机和机轨分别用铜和钢片制成,其厚如铜钱,隐于铳床内,龙头式机头与机轨均安于枪把,并在贴近发机处安置长1寸有余的小钢片,以增加弹性,使枪机能够捏之则落,射毕后自行弹起,具有良好的机械回弹性。
这一把铳上,用了多个钢片和钢的地方,这在明末是非常少见的。
总之,这鲁密铳,射程远,威力大,比鸟铳优越和强大,构造也进步。
丁毅听完大喜,问诸工匠:“你们都会做吗?”
有三个工匠纷纷点头:“会是会做,就是做这玩意比较慢。”
“主要是铳管难制。”李忠义道:“有两种做法。”
“你说说看。”丁毅有点兴奋,合着李忠义还是个人才,就不该升他百户,让他专心做铳才好。
李忠义要知道丁毅这会已经不想升他了,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做铳管主要有三种方法,一种是最古老的卷条法,以精练的钢铁片卷制成管,由大小两管贴切套合。
二是用铳床将铳钻出来,但这铳床现在很少见,据说以前赵士桢手里有,后来外面已然不见。
“卷条法的话,制作和洗铳筒,就需要半个月一根,加上其他零件构造,像我这样的熟练工,至少两个月才能制成一杆。”
“如果有铳床在手,差不多一个月就能制成好几杆了。”
众工匠都点头,意思是差不多要这么长时间。
一铁匠道:“俺们打刀枪,两天就能打一把,大人,还是刀枪来的快。”
“以后减少刀枪,全力制造火器。”丁毅毫不犹豫道:“就打鲁密铳。”
众人愣了下,但纷纷点头。
几位不会的工匠,一脸茫然。
但他们都是老师傅,只要李忠义肯教,肯定上手也快。
“忠义你自己看下,分配人手,找三人专门制铳管,另三人专门制零件,每人负责制几种零件,所有零件和铳管,标准都尽量一模一样,铳管七斤就是七斤,八斤就是八斤,没有六斤七斤八斤的。”
李忠义神色一变,突然惊道:“大人这法子,可能会缩短制铳的时间。”
而且标准一样了,以后轮换维修,简单多了。
几个工匠们想想,也恍然大悟,以前大伙都是想着各打各的,但丁毅这么一按排,每个都只做几种,速度快了许多,特别是制零件的速度快,可能有三根铳管了,零件已经有几十个,就算用坏了,可以及时轮换。
“俺们不会的怎么办?”有铁匠问。
“不会的先学做零件,简单的零件学起。”
李忠义等人面面相觑,这都是家传绝技,怎么可以外传?
“你们要好好教他们,每教出一个徒弟,徒弟制出合格的零件或铳管,本官都会赏给你们钱。”
“徒弟越多,制的越多,钱就越多。”
“这样啊。”李忠义等人眼睛一亮。
“总之,质量一定要好,不能偷工减料,若有炸膛的铳出来,必严惩不饶。”
“铳管每做成一个,赏银两钱。”
“每五个零件,赏银一钱。”
“教出来的徒弟制成成品,按赏钱一成计算,给你们提成。”
李忠义马上算了起来:“我要教十个徒弟,他们各制一杆铳管,我就能拿两钱?”
“是这样的。”
“那我要教一百个徒弟?岂不是二两?”李忠义喜滋滋道。
“没错。”
匠们脸上发光,俱是兴奋无比,大伙齐齐转头,看向房间里年轻的学徒工们,这可都是钱啊。
十几个学徒少年被他们看的心里发毛。
第29章 铳手王卫忠
最后丁毅道,这是初步的打算,目前肯定来不及,等这战打完,他会根据李忠义的汇报,匠作局的能力,产量,材料,重新修订,一定给大伙一个最好的奖赏之法,并且会以公告的形式,张贴在匠作局的大门口,让所有人都看到,工匠们,只要尽心尽力,都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而有家属的工匠,每月按人头,每人一人发米一石,无论年纪大小,保证他们的生活。
房中工匠和学徒工们,听的俱是双眼发光,心情激动起来。
当天晚上丁毅一夜没睡,整晚都在堡中巡视,查看工程情况,好在有银子奖励,而且堡中诸人也知道鞑子随时来攻,上下都在用力,百姓们也拼命的挖坑。
到是战兵们在凌晨一点左右就睡觉了。
次日上午六点多,战兵们就开始集合训练,丁毅还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饭,大白包子和肉汤。
因为堡里有很多各墩运来的家禽猪鸭,丁毅还让人宰了几只猪,中午准备给大伙改善下伙食。
上午八点,丁毅又巡看了一遍,先看了炮的安排,还算顺利。
城墙上的炮大部份已经被拖下来很多,现在只留了一门佛朗机,两门二将军,其余的都拖到四条路中。
四门两百斤的铁炮被架到四幢房子顶上,距离城墙比较远,几乎是在四条巷子的最后面。
这样鞑子看到时,已经来不及后退了,必定已深入巷子中。
另三门佛朗机架在四条巷子最后面,前方有枪兵刀兵,一旦枪兵刀兵顶不住,就会用到。
在佛朗机的正面半米内,沿着四周挖了一圈坑,但这坑不深,也就一米左右,两米宽。
圈子中间是佛朗机炮,和几个炮兵。
枪刀兵顶不住时,可沿跳板退到圈中,一起防守,左右以杂物和挖出来的泥土堆积,形成简单的障碍,拦住去路。
杂物一侧,有大碗铳从侧面对着巷子出口。
因为大碗铳只有六门,所以四条巷子里,有两条较宽的备了两门,左右各一门,另外只能各备一门。
这样的话,万一鞑子从巷子中杀出来,正面是佛朗机加濠沟,侧面是大碗铳。
而且昨晚丁毅又和徐威他们商量了下,因为堡中弓箭比较多,到时还要征发成年百姓,老军户,持弓在后面压射。
巷战时,双方距离很近,不需要多少射术,大伙都能面对面看到,只有几米,最远也十米不到,这种距离,连大点的孩子都能拉弓对箭。
唯一需要的,就是勇气和必要的力量。
徐威将从百姓中挑出敢射之人,按丁毅的要求,有家人被鞑子杀死,想报仇血恨的,优先挑选。
上午十点,鞑子未来,大伙齐齐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城墙下方第一条濠沟刚刚挖好,也正在下面填放尖木桩等物,还没有覆盖起来。
到是左右两边的很多道路,已经被堵死,刚筑的泥墙,正一点点变高。
大概十点半左右,丁毅来到射击场。
射击场在堡的西南端,赵大山,魏继业,李忠义都在。
现场辟里叭拉到处在响,都在试射。
但射击的人不多。
前排站了五个人,魏继业,加四个铳兵,赵大山好像在边上指挥。
看到丁毅走过去,赵大山喜滋滋的迎过来:“头,丁大人。”
丁毅重重拍拍他肩膀:“大山。”
赵大山是弓手,但是他最了解丁毅的打法,所以丁毅让他指挥铳兵。
“大人,这是俺选出来的,都打的挺准的。”赵大山憨笑。
“你怎么选的?”丁毅故意问。
“俺把所有会打的铳手都集合,一共五十六人,每人打两枪,打的最准的十个,再各打两枪。”
“然后就选了五个。”
魏继业转头,洋洋得意,他连过两轮,都是打在前三名。
“行啊,大山,不错。”丁毅赞赏的点头。
赵大山用了两轮,挑选出打的最准的。
“俺不服。”边上有人突然叫起来。
丁毅等人回过头,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军士。
“大人,俺打的最快,魏百户打太慢了。”年轻军士道:“打铳不但要准,还要快。”
就是就是,人群中有人点头。
赵大山顿时满脸通红:“打的快有什么用,打不准,不是浪费弹药。”
“俺打鞑子的胸,目标大,一样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你们非要打头,俺觉的不合理。”小伙子据理力争。
“你,你废话真多。”赵大山大怒,他原本也是个大头兵,刚当了百户,还是假的,自然想威风下,不想立马被人顶了。
“住手。”丁毅板着脸,一声厉喝,制住了他。
赵大山对着他憨笑,扰扰头。
“你叫啥名字?什么职务?”丁毅柔声问那年轻人。
小伙子有点激动,脸通红:“俺是五队甲长王卫忠。”
然后好像想到什么,连忙跪下:“拜见大人。”
丁毅点点头,现在还管不到让当兵的不跪,等打完这仗再说。
“你起来。”他示意王卫忠起来,然后转头问赵大山:“弹药够用吗?”
“够用。”李忠义在边上道:“我昨天看了,堡中有好几千斤,张大人他们用的少。”
张成不相信火器,铳也打的少。
李忠义也聪明,刚刚让人打铳时,都不是用同一个铳,保证每杆铳不会因为打多了,而报废。
“你们五个,再和王卫忠打三轮。”丁毅道。
王卫忠大喜。
丁毅给赵大山留的是三眼铳和鸟铳,都是十分复杂的装弹方式。
但因为丁毅他们是提前装弹,所以省了很多时间。
三眼铳近距离才有威力,这会射击都是用鸟铳,大伙把装好的鸟铳给他们。
魏继业等五人拿起来,点燃火绳后,瞄了大概有五六秒钟,砰,这才击发。
但这王卫忠几乎是举铳就打。
砰,正中前面的草人胸口。
魏继业五人全是打在草人头上,也是相当准。
当然,这也有距离有关系,因为是巷战,丁毅估计到时距离最近大概十五米,最远不到三十米。
所以草人都在二十米左右,算是比较近的。
“好,打的好。”丁毅看的大喜,这王卫忠打枪完全靠感觉,几乎不瞄,但是相当精准。
“他这太快了,怕后面装弹都来不及。”李忠义有点担心。
丁毅就给他们五十几杆,有二三十人在负责装弹。
也就够他们打十轮。
王卫忠这么打,半分钟就把十轮全打完了。
“无妨,可以加一个,把他也算上。”丁毅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