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米虫
事后经过宓八月的实验计算,复制一张低阶法术图需要五只捣墨童一起工作,一枚灵晶给捣墨童吸收,它们能复制出五张完美版本,或五十张几乎只能当戏法用的劣质版法术图纸。
目前宓八月并不了解法术符纸在灵州那边的价格,却不难推测由捣墨童组建的复制组必定稳赚不赔。
这个稳赚不赔还在于捣墨童的复制没有失败率,而且吸收的灵晶墨水对它们本身有益,不断滋养着它们本身的成长。
谁能想到一群最低等一星,只能在书房文学之地捣乱,被归类为材料的低等诡物竟然有这么大的潜力。
宓八月又往砚台里投入一枚灵晶,接着给了宓飞雪十枚让她保管。
“喜欢什么法术图就让它们复制给你,完美版的留着自己用,劣质版拿来玩或送人都随你。”
泡在砚台墨水里的捣墨童看着桌子上的灵晶,滴答滴答的嘴里滴墨水,不明显的眼睛都瞪出了两个坑。
宓飞雪却捡出八枚还给宓八月,表示自己不需要这么多。
宓八月揉了下她的发顶,笑道:“宝宝帮我存着,哪天我不够时再来找宝宝拿。”
宓飞雪这才珍惜的把灵晶收起来。
捣墨童身为常年混迹文学之地的诡物,实力低等灵智却不低,一看宓飞雪的神态行为就知道这灵晶怕是难入自己的口了,一时间心如死灰的倒入墨水里伤春悲秋。
宓八月则还有其他事要忙,没有继续待在这。
走前她注意到宓飞雪虽没动静,不舍却从眉眼透出来。
宓八月想了下,就朝她伸手,“宝宝陪我一起去看看新设的药田怎么样?”
宓飞雪飞快握住她的手,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太明显了,不好意思的偷瞧宓八月。
宓八月轻笑,牵着她去老宅后面被划分出来的药田区域。
这次各家送来的物资丰富,除了被处理好的药材,宓八月还发现一些活着的药种。她一合计就直接在老宅开辟了一个药田,打算培育草药,也方便她以后做生物研究。
药田开辟得很迅速,在宅灵的身体范围内翻地只在它一念之间,之后播种和照顾药田的活儿则由闻家那三个怪化小童负责。
三个蛛孩穿梭在田地间,看见她们的身影就迅速接近,目光主要追逐宓八月身上。
宓飞雪抿住嘴唇,心里酸软酸软的。
八月总是这么多人喜欢,任何人喜欢八月都是正常的,想接近八月也是,她不能任性小气!
“宝宝先跟他们玩,我过去看看。”宓八月松开宓飞雪的手,对她说。
宓飞雪看了三个蛛孩一眼,乖乖点头。
这边宓八月亲自去药田检查播种和移植情况。
另一头三个蛛孩和宓飞雪各站一方,相隔不到一米却像隔着楚河汉界,一方战战兢兢不敢接近,一方面无表情根本不想跟他们玩。
宓八月没多久走回来,就看到这副双方僵冷的画面。
她一接近,蛛孩们就像是得到解放,迅速退到她身后。
却不知道这副寻找庇护的小可怜样让宓飞雪对他们的感官直线下降,连忙去看宓八月为自己辩护:宝宝没有欺负他们!
宓八月给了宓飞雪一个安心的眼神,对蛛孩们说:“你们去做自己的事。”
然后重新拉着宓飞雪离开这里。
路上问宓飞雪,“宝宝不喜欢他们?”
宓飞雪点头又摇头。
“不喜欢也没关系。”宓八月思索道:“那只好我来写了。”
宓飞雪晃晃她的手,疑惑:写什么?
宓八月笑道:“给他们安一个身份。”
宓飞雪眨眼。
宓八月温和解释:“就是编一个故事,他们几个恢复不了人身,以后要以全新的身份生活在世上,为了让百姓们认识和接受他们的存在,得给他们编造一个新的身份。”
听完后的宓飞雪就不淡定了。
她的八月要亲自给别人写故事!
那一瞬间升起的强烈嫉妒狂躁让宓飞雪想转身回药田把三只毁灭。
隔绝宓八月之外的空气无形的翻滚颤动。
最直接感受到这份狂怒的宅灵本体瓦片抖动,石板缝里的小草卷缩。
“本来以为宝宝会对这个感兴趣。”也更擅长。
作为一名见惯生死,写过最多的文字就是实验记录,内容都以精简数据为主的医生,宓八月对自己编故事的能力无法保证,说话时已经在思考其他人选。
手被拉扯了下。
她低头就看到宓飞雪用力点头,并用手指连指自己三下:宝宝感兴趣!宝宝可以!宝宝来写!
宓八月微讶,不知道宓飞雪突如其来的强烈意愿是为何,还是在小孩紧盯着下点头应许。
然后宓飞雪就直奔房间开始创作,像是怕慢了一步她就会反悔,让宓八月哭笑不得。
她喊一声宅灵,对宅灵交代了一下关于蛛孩新身份的一些要点,让宅灵之后传话给飞雪。
宅灵战战兢兢听完,经分析确定这些要点不会刺激到小主人的敏感神经,才谨慎的去传话。
……
夜里。
书桌前。
宓八月手拿飞雪的新作品读。
[爷爷背着大蛤蟆,要给蛤蟆喂虫子]
[虫子虫子在哪里?低头一看是自己]
[奶奶喊着吃饭啦,原来我们就是米]
[好疼呀,好疼呀,米虫在叫,蛤蟆笑,蜘蛛咬,米虫要被吃完了]
[好怕啊,好怕啊,米虫在哭,爹娘跑,为什么?原来米虫长大了]
[不要跑,不要跑,米虫追着,没人要。有风来,把它抱。]
[乖乖的,乖乖的,米虫笑着,吃毒药。等风来,喊娘抱。]
……
宓八月的视线由纸上转到宓飞雪的脸。
小孩故作平静,可惜情绪根本掩饰不好,快速眨动的眼睛把紧张的心情暴露无遗。
宓八月故意没说好与不好,指着作品开头问道:“宝宝怎么知道爷爷背蛤蟆,奶奶喊吃饭?”
宓飞雪马上在纸上写:他们自己说的,一边哭一边说,说得很大声,宝宝没故意偷听。
宓八月很快理解到这里的‘他们’指的是闻家那三个怪化孩子。
她想起来宓飞雪天赋异禀,本身就具备部分她佩戴夜游诡戏才拥有的阴神能力。例如看穿诡怪,听懂诡怪的语言,理解诡怪的意思,以及徒手就能对诡怪造成伤害。
宓飞雪写完之后,看她的眼神的更忐忑:八月是不是发现宝宝故事里的自私小心思了?
宓飞雪后悔了,想将作品拿回来毁尸灭迹。
“不愧是宝宝。”头顶传来笑声。
然后温软的抚摸落在发顶。
宓飞雪惊喜的抬头。
宓八月又揉揉她的头发,“写的很好,帮了我大忙。”
什么后悔、毁尸灭迹的心思都在宓飞雪脑海蒸发殆尽。
当夜深人静,万物安眠。
药田区域。
小屋内的三名蛛孩睁开眼,他们眼神懵懂又天生怪异,繁复的瞳孔难辨人性。
他们的身体骨骼、细胞都在无声成长,就像还在发育期的孩子,每晚都会生长一样。这种生长一天两天看不出具体变化,随着时间累计到一定时候就会突然发觉他们长高了,变大了。
他们的嘴里发出一种常人听不见的音浪,没一会怀抱婴孩的风抱子出现在这个小屋里。
闻家蛛孩们爬到它身边,以一种依赖和守护的姿态卷缩在它身边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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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出来飞雪宝宝童谣藏着的自私小心思是什么了吗~
第76章 陈浓 2更求月票
隔天清晨司夜府外贴出新的告示,一张是总结出来昨日各豪户捐款的名单数量,感谢他们为北原城百姓的付出。一张则是今日康复孩子的名单,让孩子父母前来领人。
陈浓是个读书人,也是个没有出息的读书人。识得大字,熟读各类课文,偏偏就是写不好科举文章,几次备考落选之后,他就干了一份工钱不多的抄书工作,偶然接点街坊邻居的代笔写信外快。
这些年来生活的磋磨逐渐将他年轻时的骄傲磨平,只想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家中父母早亡的他,娶了个外地流浪来的妻子,生了一个女儿,一家就三口人,日子还算过得去。
谁曾想一场灾祸将勉强平稳的生活打破,女儿自前日就不见踪影,生死不知。妻子也遭难,如今虚弱的躺在床上,今早还跟他交代遗言,声称要去见女儿了。
陈浓闻言劝她撑住,女儿会救回来,他们日后也会好起来,便不敢面对妻子,出门去药铺用家中不多的余钱买一份续命的参片。
买完参片,还剩下一点碎银,陈浓望着药铺中一种他认识的毒药,便让小二帮他取一些。
他心如死灰的想着,若是救不回妻子,他也不活了。
小二奇怪的看他一眼,没有给他取药,说道:“这药不能随便卖。”
陈浓苦笑,“你放心,我不是要拿去害人。”
小二一听就明白他是明白药理的,更不敢随便卖了,“那你要买去做什么?没有大夫开的药方,我们可不能随便给人拿药。”
陈浓正要解释,外面敲锣声经过,伴随着清脆的少年声音,“司夜府有孩子痊愈啦,有孩子痊愈啦。”
“司夜府有孩子痊愈了?”小二惊呼,“不行,我得找掌柜请假去看看。”
小二说完就跑,陈浓想喊都来不及,没一会儿就听到帘子后面两人的争吵声。
“你又不识字,去做什么,去了也看不懂!”
“我家弟弟在里面,万一痊愈的孩子就有我弟弟呢。掌柜的,要不你扣我两天工钱。”
“你没爹娘吗,让你爹娘去看。”
“我爹娘年纪大了……”
“再说就别干了!”
没一会,小二灰头土脸走出来,看见陈浓还站在原地,正准备发脾气的他神情顿了顿,又仔细打量陈浓两眼,忽然道:“这位兄弟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识字吗?”
陈浓愣了下,点头。
小二当即握住他的手,激动道:“这样,兄弟你帮我去司夜府看看,看看新出的公告有没有个叫冯安,小名小豆子的男孩。”
他说完从怀里掏出几块铜钱给陈浓,“不让兄弟你白跑,你帮我看这一回,不管有没有,你想要的那药,我也想办法看能不能卖给你,就这样说定了,拜托兄弟了。”
陈浓拿着塞入手里的铜钱,就被小二又谢又推的出了门。
他回头,小二又对他挥手,让陈浓拒绝的话语憋回去。
罢了,帮人一回就当给自己一家下辈子积福。
一路往司夜府去,陈浓就发现同路的百姓很多。
谈话内容都是司夜府和府衙如何如何,言辞语气对司夜府非常信任。
平时很少说话的陈浓听久了,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往日从不见司夜府和府衙这般为百姓着想,这次怎么会无缘无故给百姓治病消灾,只怕有什么阴谋。”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家老小就是被司夜府弟子救下来的,之后喝了司夜府免费发放的药水,果然药到病除。你要是不信,还跟着我们往司夜府走干嘛?”
陈浓想辩驳不是自己想去司夜府,只是被人硬塞了委托。然而四周百姓对他怒目相对,让年纪越大越不善于与人交流的陈浓闭嘴不言。
司夜府到了。
今日的司夜府大门依旧热闹。
陈浓没经历过昨日的排队,对眼前一幕感到惊愕。
他没往排队那边走,打定主意去看了公告就走。
结果公告栏也围满了人,百姓们你喊我叫的都在问有没有自己家孩子的名字。
最前面的肯定是个读书人,嗓子都喊哑了,不见其人只听其声,把一个个孩子名字喊出来。
“安静点,都安静点!你们乱喊,前头人说的话都听不见了!”
陈浓挤不进去,仔细听了一会没听见冯安,小豆子的名字,觉得自己走这一趟已算尽责,家中妻子还在等着自己,不能在这里消耗时间。
在他转身准备离去时,忽的一个名字钻入他耳朵,将他的脚步钉在原地。
“陈梅儿!”
陈浓不敢置信的回头,疯狂往里面挤。
被他挤开的人怒骂,“有病是不是?老子也敢挤!”
陈浓喊道:“我听到女儿的名字了,我要看看是不是,是不是真的。”
围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来寻自家孩子的父母,听到他的话都感同身受,理解的给他让开了道。
陈浓到了前面,终于看清公告上的字,也看到自家女儿的名字。
为了让大家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名字后面还写了一些有关孩子的岁数和特征。
陈浓看完眼睛就红了,确定就是自家女儿。
旁边一个老汉问道:“你家孩子在不在?”
“在!在!”陈浓更咽道。
老汉道:“喜事啊,那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司夜府领人啊。”
“对,对。”陈浓回神,然后等他想进司夜府,却发现大门长队,显然不容旁人插队。
和他一起从内围挤出来的老汉奇怪问:“你怎么又呆站这里?”
陈浓茫然点头,“我去排队。”
“排什么队,孩子都在等爹娘了,你还想着先去求药?”老汉怒瞪陈浓。
陈浓惶恐道:“不是,我不知从哪里,又该找谁领孩子。”
老汉:“……跟老夫来!”
陈浓乖乖跟他身后,半途听到老汉嘀咕:“什么人啊,为什么这样不负责任的人孩子好了,老夫的孩子却不见好!”
陈浓耳朵燥得通红。
两人走的另一处侧门,这里蹲坐着两个袖扣袖章的童子,正百般无聊的闲聊。
“两位小使,我们来领孩子。”老汉对两个孩童客客气气的笑道。
陈浓惊诧,司夜府不管怎么说都是官府,怎么让这样的小孩来办事。没等他想明白,就被老汉瞪了一眼,赶紧回神来到两个小童身前,也尴尬的客气道:“小使。”
一个小童人小鬼大的打量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小纸,“哪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陈梅儿。”陈浓说,“小名花猫。”
旁边小童噗嗤笑,“花猫,什么小名呀。”
就被拿纸条的小童撞了下胳膊,“认真点!”
旁边小童就摆出严肃脸。
陈浓满心忧虑:“……”
“跟我来。”那纸条的小童朝他喊,然后不等他跟上就自己先走了。
老汉推陈浓,“还不快跟上,你这后生还没小孩靠谱。”
陈浓不知这老汉是如何从小童身上看出靠谱来,先对老汉弯身道谢,便追上前面带路的小童。
这是他头次进入司夜府,并未觉得这司夜府和其他府邸有什么不同,心想传言果然有虚。
直到一个小院里,怪化的蛛孩们你来我往的干活。
陈浓脑子里如轰雷炸响,头晕目眩。
还等着看笑话的小童等了半响没等到惊叫,又失望又讶异的看向陈浓,“还有点胆子嘛。”
陈浓听见了却张不开口说话,心想他哪里是有胆子,实则是吓得喊不出声,如今双腿都发软苦苦支撑身体。
“陈梅儿!”小童朝蛛孩那边大喊,“你家人来接你了,快点出来!”
没一会,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孩儿跑出来。
“梅儿!”陈浓见到她,肢体恢复活力,往她方向走去。
陈梅儿:“爹!”
两人碰面,陈梅儿就被陈浓抱住,上上下下的打量。
一句“你受苦了”的话憋在喉咙里吐不出来。
只见几日不见的女儿唇红齿白,面色红润,双眼明亮比以前还瞧着精贵机灵了几分。
小童不耐烦的摆手,“领了人就走,别在这里打扰别人。”
这个‘别人’叫陈浓本能看向四周,又看到那密密麻麻的蛛孩们,一个激灵回神过来。
他抱着陈梅儿就想走,反观陈梅儿却不舍的模样,对小童问:“淮哥哥,梅儿以后还能来这里找大家玩吗?”
陈浓:“!?”
乔淮说:“谁是你淮哥哥,别乱叫。”
他一脸骄傲,“司夜府岂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能来这一次就是你的幸运了,去去去。”
陈梅儿一脸受伤,陈浓却十足的心累,想看看女儿是不是中了邪。
他抱着女儿只想赶紧回家给妻子看看,路上碰到一位眼熟的老人,后者也看到他,停下脚步说:“陈浓?”
陈浓看到老人身后跟着几个书生打扮的人,低头掩饰自卑,低声道:“夫子。”
老人正是府学里初学学堂的任教夫子,也是陈浓曾经的启蒙先生。
“你……这是孩子痊愈了?恭喜啊。”胡夫子注意到他抱着的陈梅儿。
陈浓依旧低头回应,腰背僵直。
夫子看得分明,为这个曾经寄予重望的学生可惜。
忽的,他脑海里闪过个念头。
第77章 風鸣子 3更求票
夫子独自走近陈浓身边。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看些课外书。”
陈浓万万没想到到了今日的岁数,还有被公开处刑的尴尬境地。
他尴尬万分,却无法对启蒙恩师动怒,只好低头默默不语。
夫子说:“我这有份重任,你可以试试看。”
一张折纸塞进陈浓的手里,夫子拍拍他的肩膀,“这是个机会。”
陈浓不明,依旧弯身道谢。
回到家中。
陈浓先带女儿去看望卧病在床的妻子。
看着妻子喜极而泣,却比早上更有了精神气的模样,他也为之高兴,便把空间留给母女两,自己去厨房将买来的药给熬了。
这一熬药就想起来药铺小二的请求,陈浓拍了下脑袋,自己可不能做个言而无信的人。何况不是小二请他去司夜府看看,以他对司夜府的怀疑态度,只怕无法及时接回女儿。
陈浓打算先跟妻女打声招呼,就去药铺给小二传个话。
回到室内却见卧病在床的妻子竟然下了床,牵着女儿说话的模样也不见之前的虚弱。
“阿良,你好了?”陈浓又惊又喜。
陈夫人嗔怒,“梅儿给我吃了司夜府的药,她说这些药都是司夜府提供给百姓度过灾祸不要钱的。”
陈浓看着妻子恢复红润的脸色,语气也没了底气,“世上哪有不要钱的好事,何况司夜府……”面对妻女双双注视,陈浓有些话再说不出口,就转移话题说,“是我狭窄了,我答应了药铺小二要给他传个消息,我去去就回来。”
陈夫人没有抓着丈夫的错处不放,交代道:“既然出去,就去司夜府瞧瞧,梅儿说那药每个受难百姓都可以领一份。要是司夜府人太多不方便,也可以去府衙领。”
陈浓答应着就出了门。
他先去药铺给小二传递消息,小二得知没有弟弟后只是失望了一下就恢复精神,向陈浓说:“那药我想办法卖给你了。”
陈浓摆手:“不用了,我已经不需要。”
“好吧。”小二松一口气。
掌柜撩开帘子,看见两人就阴阳怪气对小二骂道:“我请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与人闲聊。”
小二伏低做小的道歉,等掌柜放下帘子回后屋去,才暗骂了句,“活该没生意,活该赚不到钱。若非司夜府不招药工,我哪里还在这里待着。”
说完他发现陈浓还在原地,脸色变了变,“你不会乱说吧?”
陈浓赶紧摇头,随即问出心中的疑问,“听你的意思,对司夜府很是信任?往日司夜府也不见有什么作为,这次突然这样乐善好施,就不怕其中有阴谋。”
小二反而奇怪的看他,“你心眼也太多了,司夜府要害人,不管这场灾祸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陈浓心想,指不定是干坏事又想要好名声呢。
他心事重重的走在路上,听到经过百姓谈论话题几乎都与司夜府相关,脸上神采也松快。
不自觉又到了司夜府大门,排上领药的长队。
在排队时闲着无聊,他将袖子里夫子给的折纸打开。
开头写了个征文需求,让有意的文人为下面的童谣润色编写更完整的故事。
童谣?
莫非夫子在跟他开玩笑。
想到启蒙夫子的品德,陈浓将这个念头抛开,认真往下看。
[爷爷背着大蛤蟆,要给蛤蟆喂虫子……]
什么蛤蟆这么大需要背,果然是童言无忌。
陈浓失笑,却古怪的心跳加速,这文字仿佛有股诡异的魔力紧抓他的眼球,让他无法移开视线。
[虫子虫子在哪里?]
孩子清脆童真的疑问声在耳边回荡。
在哪里?在哪里?
[低头一看是自己]
是自己啊,是自己啊~
陈浓笑容僵在嘴角,鸡皮疙瘩爬满胳膊。
[奶奶喊着吃饭啦~]
咯吱咯吱。
粘腻的嚼咽舔舐声越来越近,童子的声音清澈天真,回应遥远的婆婆呼唤。
别去,别去。
陈浓心中恐惧的狂吼。
恍惚间看见天真的孩子无知嬉笑的走向怪物向他们张开的大口,最终走进黑暗,被长舌席卷吞噬。
咯吱咯吱咯吱——
[原来我们就是米!]
孩子的歌声像哭像笑,伴着嚼碎吞咽的黏腻声,从怪物腹中回响。
“喂!”
陈浓后背被人推了一把。
他跌坐地上,脸色煞白,额头汗水淋漓。
排他后面的人吓了一跳,“我没用力啊,你别是想讹人!”
被前后的人们用谴责怀疑的眼神看着,这人更觉得冤屈,大喊:“是他一直站着不走,我才推一下,你们自己看他和前面那个隔了一大段。”
“吵什么吵,谁捣乱?”杜行止跑过来,小小一个瞪着他们。
在场却没一个大人小看他,男人赶紧指着陈浓说:“他想讹人!”
杜行止往陈浓看去,“你……”
“啊——!”被某种无形恐怖气场侵蚀还没缓过来的陈浓,乍然听到近在咫尺的童音,抱头终于把憋在喉咙许久的惊恐都发泄出来。
“……”杜行止反被他吓得一个战术后跳。
后面的男人赶紧说:“就是这样,他刚刚就是这样讹我。”
杜行止正要喊人来制裁这样捣乱规则的人,忽看见陈浓身边掉落的纸。
他捡起来看了一眼,就理解了陈浓的异状的原因。
“你们这些大人胆子怎么都这么小。”杜行止嘟囔。
两个司夜府弟子已经赶来抓住陈浓的胳膊,杜行止扬了扬手里的纸,“把他送去文书房吧。”说完就把纸塞回陈浓衣服里。
文书房。
陈浓被司夜府弟子送进来,看见夫子和另外几个伏案的文人。
见到熟悉的人,陈浓心惊平稳了许多。
夫子走来,见到他的脸色毫不惊奇,低声说:“你这是已经看完那童谣了?”
“……”陈浓一言难尽的表情,“没看完。”
夫子顿了顿,又看下他的脸色,心中忧虑:这没看完就仿佛去了半条命,再看还得了?可他这边能扛得住写下去的人太少了。
陈浓:“夫子,那童谣怕是有异。”
夫子点头,实话实说,“这里已经抬出去八个了。”
陈浓不可思议的瞪着夫子。
夫子解释,“别怕,要不了命,还能得司夜府的补偿聚寿丹,那些文人都是自愿的,若非一次不过就不给第二次,他们吃了丹药还想再回来试试。”
陈浓问:“聚寿丹可是司夜府发放出去的药?”
夫子:“你莫不是还没领过药?发放出去的是稀释过的药水,聚寿丹是更好的东西。”
今天陈浓已经多次被人打击过,不想再提自己对司夜府有怀疑的事。
夫子也不深问,谈及正事,“润色文章这事你还做吗?”
经历刚刚那份恐怖,陈浓一想起依旧心有余悸,头皮汗水直流,哆嗦着嘴唇说:“做啊。”
从他神色已经预测要遭拒绝的夫子刚要再劝说,话头到舌尖才反应过来听到的是什么。
“嗯?”
“我说,做啊。”陈浓哆哆嗦嗦从衣服里抽出皱巴巴的纸,慢腾腾展开继续往下看。
夫子就看着这快三十岁的男人身体晃了晃,腿软扶着案几坐下后,刚恢复的半条命又去了似的脸庞发青,最后双眼泪花一闪,无声落泪。
颤抖的身躯竟是叫人看不懂他是怕,还是兴奋。
……
桌子上放着薄薄一叠夫子送来的润色扩展文章。
宓八月坐过来问道:“只有这些?”
她没记错的话,初学胡夫子的弟子不少,找来的文人墨客也不少。
宅灵默默把宓飞雪写的童谣把大半文人墨客吓晕,吓坏了的事讲述出来。
听完后的宓八月微微惊讶,小飞雪写的故事的确是比普通孩子写得阴暗隐喻了一些,在她看来这不算是缺点,反而是个优点,容易叫人印象深刻,朗朗上口,却不至于能将人吓晕的程度。
“那些孩子也看了并学了,却没有问题。”宓八月道。
宅灵应是,回答不出原因。
宓八月若有所思,就捡起桌子上的文章看。
——宓飞雪的创作视角特殊又隐喻,想要更好的推广被百姓们接受理解,还得是更具有故事性的文章。
这就好比流传千古的诗词,需要后人的阅读理解一个道理。
让宓八月意外的是连看了三份文章,三份文章或多或少都领会到了宓飞雪创作的内涵,明白她隐喻的东西。
这一届的文人比她所想的更优秀。
她将阅读理解和润色最好的几篇文章放在一边,翻到最后一份只看开头就定了下神。
这还是她看了几份文章里,唯一一篇命了名的文章。
一种即将挖到宝的预感让宓八月挑了下眉梢,继续往后看。
十分钟后。
宓八月将看完的文章翻回第一页,找到作者名。
陈浓。
这个人几近完美的将宓飞雪童谣润色扩展出一个完整恐怖故事,仿佛作为一个旁观者将北原城发生的一切都经历了一遍,这其中包括闻家子的遭难,风抱子的挽救,又仿佛能将那些孩子们的痛苦,百姓们的惊恐通通感同身受,一并用文字构造出来。
是个人才。
正好现在的司夜府就缺人才。
------题外话------
今天连续两个都是大章!水子已榨干!
第78章 风的孩子
昨晚陈浓完成文章后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被妻子问到是否拿到药时,才想起自己去司夜府的目的是为了取药,结果药没取到反而莫名其妙写了一篇不入流的志怪小说。
陈浓愧疚万分,只一回想就恨不得一头撞死过去,幸好离开司夜府时,那府中小童往他怀里塞了个纸包,说是写文章的报酬补偿。
他匆忙将纸包从怀里拿出来交给妻子,妻子打开看后面露惊喜,原来纸包里竟是一颗药丸。
药丸香气扑鼻,光是闻一闻就觉得神清气爽。
陈浓想起夫子说的话,‘聚寿丹’的名字一听就是好东西,他就算怀疑他人也不会怀疑启蒙夫子的人品,便喊妻子赶紧吃了。
陈夫人嗔怪的瞪他一眼,语气却温柔,“这等好东西哪能就这样吃了。”说完她就小心翼翼的收好,又心疼的看着陈浓的脸色,走去厨房没多久就端着一碗药汤回来让陈浓喝。
陈浓闻到参味,便知这是他原打算熬给妻子喝的参药,他推却让妻子喝。
陈夫人瞥他,“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脸色。”
最后还是陈浓说不过妻子,将这碗参汤喝了。
白天,陈浓在饭香味中醒来,换好衣裳走出来发现妻子已经准备好了早食,脸色红润比病之前还健康有活力,再看妻子身边的女儿也如此。
亲眼看着妻女的变化,陈浓心有戚戚,想到若非之前自己不信任司夜府,也不会让妻子多遭那会罪。
饭桌上,陈夫人一直和陈梅儿说话,两人聊的话题都和司夜府有关。
陈夫人问陈梅儿在司夜府的见闻,陈梅儿说她和司夜府的所有蛛孩们都是被风姨姨保护的好孩子,风姨姨是风化成的仙女,被风姨姨守护的孩子们都变成了风的药童子,为救助更多的人们而努力采药。
在陈梅儿天真的讲述中,恐怖的灾难也多了份美好,那些怪化的孩子们也成了美丽的化身,变得不那么难以接受。
陈夫人和陈浓对视一眼,两两沉默。
陈梅儿说:“只是每个孩子都有爹娘,爹娘会为失去的孩子伤心难过,孩子也会想爹娘,所以只要爹娘来找孩子,风姨姨就会把孩子还给他们。”
‘只要爹娘来找孩子’这句话让陈浓夫妻如鲠在喉,他们都明白这其中更深层的含义——有些父母未必能接受怪化的孩子,不确定孩子能不能恢复,或者恢复后是不是后遗症,以及可能引发的流言蜚语都会让一些自私愚昧的父母选择抛弃孩子。
陈夫人性子软,感性的抹了下眼皮,一抬头发现丈夫竟然直接落下泪。
“……”
她错愕的忘记伤心。
陈浓也不想这样,可是根本控制不住。
[好怕啊,好怕啊,米虫哭着,爹娘跑……]
脑子里的童谣随着陈梅儿的话语再次作祟。
米虫哭,爹娘跑。
好怕啊,好怕啊……
无数孩子无助的哭声侵蚀他的脑海。
陈浓痛苦的抱住脑袋。
[为什么?]
为什么跑,为什么不要我?
[原来米虫长大了]
“夫君,夫君,你没事吧?”陈夫人见他脸色不对,心急站起来扶住他肩膀。
陈浓满头大汗,双眼无神的呢喃道:“不要怕,不要怕,没爹娘接的孩子都会成为风的孩子,是善良的化身,受到风的爱护,得神灵怜悯,草木相伴,**露擅毒药,鸣声知安危,母子相依相成。”
陈梅儿睁圆眼睛,“爹爹好厉害,比司夜府的大人知道得还多!夜游使大人也说,那些没爹娘接的孩子都是风选之子,他们以后会一直那副模样,那是被选上的象征呢。”
陈浓被女儿天真的话语惊醒,脑子恢复清明的他忆起自己刚说了什么,差点没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竟然把自己昨日写的不入流志怪内容给说出来了。
看女儿一脸崇拜信任的表情,陈浓有口难言。
陈夫人叹道:“这么说来,那些孩子并非祸端,还是祸后的福泽了。”
陈浓错愕抬头,“你怎么也信。”这种编造的故事。
陈夫人说:“为何不信,你不也说了他们是善良的化身。我们梅儿善良可爱,我们舍不得放手让她去做仙童才会被送回。”
她搂住陈梅儿,给了陈浓一个眼色。
陈浓明了。
无论是对孩子本身还是父母而言,这个故事就是最好真相。
饭后,陈夫人才问起陈浓昨日去司夜府具体做了什么,陈浓支支吾吾隐瞒过去,陈夫人看他脸色实在不好,善解人意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你今日就在家里休息吧。”陈夫人道。
陈浓摇头,“还是要去墨香阁看看开没开工,家中余钱不够了。”
陈夫人心疼道:“不差这一天两天。”
陈浓依旧笑着摇头。这一天两天万一错过了,就不要他这个抄书工了怎么办。
这时陈梅儿跳出来说:“爹爹,司夜府招文人!”
陈夫人眼睛一亮,没注意到陈浓脸皮僵住。
陈夫人问女儿,“怎么回事?”
陈梅儿说:“我听那些富贵少爷们说的,大家都挤着脑袋想进去呢,爹爹这么厉害一定可以。”
被女儿用崇拜眼神望着的陈浓说不出心里话:不,爹爹没那么厉害!
陈夫人也期待说:“夫君那么好的学问,不如就去试试。”
真好学问就不会连考落榜。陈浓摇头,正想如何拒绝。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伴随着一声:“陈先生在家吗?司夜府弟子有事来访。”
家中三人齐齐变色,只是陈夫人母女欢喜异常,陈浓则露出社恐恨不得钻地洞的表情。
“便说我不……”在家。
陈梅儿已经跑去打开门。
三个身穿司夜府弟子服的少年人往里张望,一眼锁定陈浓。
带头精瘦的沈猴喊道:“陈先生,恭喜,大喜啊。昨日您在文书房所写文章获得头筹,这就来请陈先生与我们去司夜府任职。”
“!!?”陈浓震惊瞪眼。
他什么时候说要去任职了。
“夫君,你可真是……”
“爹爹好厉害!”
陈浓望去。
只见女儿眼里的崇拜欢喜要溺出来,妻子也一脸娇嗔,似乎在无声的说:你竟玩偷放惊喜这一套。
“不是……”陈浓摇头到一半,沈猴高声:“快请陈先生上轿。”
后面两人冲上来一人驾着陈浓的一只胳膊,将神色惊恐恍惚的陈浓飞快抬出去。
把人送进轿子,沈猴给队友一个眼色,队友们意会飞奔往司夜府,并敲锣打鼓高呼:陈先生大才,得司夜府头筹!
——大人放下话,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将这位陈先生请来司夜府任职。完成任务的他们,还能获得奖励。
沈猴是司夜府预备弟子里小心思最多的一个,从沈朗那得知任务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轿内。
本来想打开窗帘呼救的陈浓表情开裂,从窗缝看到外面围观过来的百姓,立即把脑袋缩进去,心情近乎绝望:他半生渴望听到满街宣扬高中之景,却绝非现在这种高中!
第79章 诡宅逃脱(2更)
宓八月见到陈浓时,只见席上男子头发微乱,精神萎缩,和她预想的形象不符。
“陈先生。”
陈浓满腔怨气就等着发泄,一抬眼看见进来的是个曼妙少女,对方眉目温软,语气平和,让叫他发不出火。
“你是,宓大人?”陈浓就算社恐,也听过宓八月的传闻。
宓八月点头,“看陈先生的模样,似有不满。”
陈浓站起来,将自己被强行绑来的经历简略说了,接着说:“我无意在司夜府任职,麻烦宓大人和司长说一声,放我离去。”
宓八月倒没想到陈浓是被这样‘请’来的,她面上不显,对陈浓说:“司夜府不做强人所难的事,只是我有些疑问想请教陈先生,不如陈先生与我解惑,聊完我就让人送陈先生离去。”
陈浓问:“你做得了主?”
宓八月点头。
陈浓道:“行,你且问。”
宓八月请他上座,自己坐在对面。
指尖敲了两下桌面。
桌子冒出一双木手给两人泡茶。
陈浓呆滞。
等茶泡好送到两人面前桌上,木手融入桌上不见。
陈浓先看了宓八月一眼,然后暗中探手到桌子底下摸索。
他不知道这些小动作并瞒不过宓八月的眼睛。对人体肌理动态无比了解的宓八月就算看不见他桌下小动作,只凭他肩膀的一点摆动就能分析他具体行为。
宓八月只当不知道,抿了一口茶后,对陈浓微笑道:“《風鸣子》这篇文章写得非常好,也许陈先生并不知道,您的这篇作品将北原城蛛祸还原了九成九,我很好奇,陈先生是怎么知道闻家起祸源头,风为母,子擅药这些。”
陈浓故作镇定道:“我只是按照那首童谣润色编写。”
宓八月说:“这说明陈先生将童谣的内涵理解得很透彻。”
陈浓额头又开始冒汗。
每每一回想那童谣,他脑子就会不受控制。
“宓大人的疑问问完了吗?”陈浓说。
宓八月看了眼他的脸色,“没有,不过下次吧。宅,送送陈先生。”
陈浓心说没有下次,他一点都不想接触司夜府。
“不用送了,我自己走。”
宓八月没有阻止,对陈浓微笑,“那陈先生慢走。”
陈浓低头快步走出门,他之前特地留了心眼,记住了来时的路。
出门右转的走廊,四周无人,明明是大白天,他却莫名发冷。
只得越走越快,这条走廊却仿佛没有尽头,任他走得满头大汗也不见出口。
陈浓扶着身边柱子,心跳如雷。
忽的,清脆的童声由远至近,晃晃悠悠的你一句我一句的歌声传来。
“好疼呀~好疼呀~米虫在叫,蛤蟆笑~哈哈哈哈~”
“好怕啊~好怕啊~米虫哭着呜呜呜呜~”
陈浓只觉头晕目眩,孩子的笑声哭声缠绕着他。
“错了,错了,你唱错了!”
“不要跑,不要跑——”
米虫追着,没人要……
哒哒哒哒。
孩子交叠的跑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晕眩中,陈浓看见两个孩子模糊的身影穿墙般突然出现在视野。
“喂,你怎么了?”一个孩子伸手要碰他。
“啊!”陈浓尖叫,疯了一样往前跑。
“哇呜呜呜呜——”身后传来童儿凄厉的哭声。
陈浓跑得更快,跌跌撞撞差点摔倒。
他没看到之前呆立的走廊上,锦衣小童捂着屁股又哭又闹,喊着:“坏人,我关心他,他还推我,我要告诉爹!”
“羞羞脸,明明是你自己胆小被吓摔倒的,他根本没推到你。”
“又丑又胖吴知恩!”男孩怒骂。
“又怂又胖曹小稽!”吴知恩也不示弱。
这头两人吵起来,那头陈浓发现自己跑出走廊,却不小心跑进来蛛孩堆里。
一双双怪化的眼睛盯着他,哪怕已经见过一次这些孩子,陈浓依旧头皮发麻,头也不回的根据记忆中的方向跑去。
快出去了,就快出去了。
他记得上回来接陈梅儿时就是走的这条路。
咕噜。
一个晃神,他一脸撞入七彩泡泡中。
泡泡密集得将他视线遮蔽,陈浓双臂挥舞意图驱散这些碍眼的水泡,身上衣裳被无数破碎水泡沾湿。不知多去多久,他眼前清明,以为终见天日,喜极的往前跨去。
噗通。
他落入一个更巨大的泡泡中。
陈浓惊恐睁眼,手用力拍在透明晃着七彩的泡泡上竟是破不开。
“救命!救命!!!”
声音被隔绝在泡泡内,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一阵风吹来,陈浓整个人因滚动的水泡翻滚,世界颠倒,目眩神迷,任他惊呼尖叫都没有任何作用。
尤其呼吸渐渐不畅,陈浓惊觉水泡里的空气要没了,他会窒息而死!
“不,不——!”
便在陈浓惊恐不甘时,水泡砸在某处破碎。
他落地,面庞接触到湿粘的泥土。
得救了……
身心放松之际,他艰难扭转个身。
“……”
怀抱蛛婴的风抱子就站在他不到半米之地,三名闻家蛛孩以三角之势守卫它身边,几双油绿的复眼紧盯着这个入侵者。
……
“他什么反应?”
宓八月问。
宅灵的声音自桌子上传来,“突然不哭不闹不动了。嗯?现在动了,他在往风抱子伸手。”
宓八月就笑了。
她拿出夜游诡戏戴上,转眼间来到药田。
嘶!
陈浓欲要触碰风抱子的行为引发三名闻家蛛孩的暴动。
触肢朝陈浓刺来,锋芒近前,陈浓才反应过来危险,可惜躲避已经来不及。
绝望之际,一道他无法形容的声色自他身侧传来。
“知道他们是谁吗?”
话本提及的梵吟仙音也不过如此。
要他命的触肢停在半空,敬畏而乖巧的回缩。
陈浓转头,如在梦中。
“風……”
宓八月替他说:“風鸣子。”
陈浓满脸震撼。
宓八月将一张叠纸放进他手里,然后影匿到药田外。
明明就在陈浓不远处,可陈浓怎么都看不到她。
“可以送他出去了。”宓八月吩咐宅灵。
话落,药田里的陈浓就被吞没,被宅灵丢出老宅外,到了外面的陈浓自然不会再‘迷路’了。
宅灵说:“夫人不是想留下他吗。”
宓八月:“古有叶公好龙,现有陈浓恐怪。他会自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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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浓:刺激~
第80章 强盗毛病(3更二章合一)
这些天宓八月忙的事多,却也没落下修炼。按照姜狩、屠雅宁、孟听春这些天才的修炼频率,隔天就出现在灵船甲板上一次,一次感受吸纳灵气一段时间。
倒不是宓八月非要争做天才梯队不可,而是她身上的不同已经表露,没跟上天才梯队才显得奇怪。
又一次从灵船甲板上感受吸纳灵气,其他凡俗子们陆陆续续的返回船内,没多久甲板上就剩下这批凡俗子的第一梯队。
原本安静得只能听到海浪波涛声的甲板上,一道嘶吼乍然响起。
宓八月转头望去,看见十几米开外的谢浪表情狰狞,行为疯癫抱头蹬腿,喉咙里连续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偶然又降低成听不出含义的呢喃。
这是逞强吸纳灵气过多,造成灵毒侵蚀,超过意识承受范围了。
就在这时,坐在谢浪旁边的屠雅宁手起剑落,剑鞘砸中谢浪颈侧。
听那声音都觉得肉疼,而谢浪也被这一下敲晕。
屠雅宁站起来将他抗上肩头,走前向宓八月、孟听春等人相继点头道歉,“等他醒了,我再让他和各位赔罪。”
人在修炼时最忌讳被打扰,谢浪这逞强行为带来的后果不光伤及自己,还影响了其他人。
孟听春连忙摇头摆手,表示不在意,又看着晕了也满脸涨红看着不对劲的谢浪,对屠雅宁道:“你还是先带他去治疗吧。”
屠雅宁点头,将谢浪抗进船内。
经这变故,甲板剩下的几人也静不下心修炼了。
姜狩问宓八月,“回去吗?”
宓八月:“嗯。”
两人往回走,边走边聊。
姜狩:“再过几日就要到灵州了,短短一个月却好像经历了许久。”
宓八月微笑,“毕竟经历了别人一生都无法接触的事物。”
“说得对。”姜狩也笑了,随即问宓八月,“还没考虑好到灵州后,去哪一宗门吗?”
“想好了。”宓八月说。
姜狩顿足,“哪?”
宓八月从袖袋里抽出一张纸,“你看看这个。”
“神神秘秘。”姜狩嘀咕,把纸打开看见纸上内容。
这一看,他双目发直,被无形恐怖气场笼罩,急促的心跳在提醒着危险,猛地从中挣扎出来。
“呼!”姜狩长吁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汗湿。
他看向宓八月,怀疑的念头更冒个头就被抹去。八月真想害他,刚刚就可以趁他失神动手。
“这什么东西?”姜狩苦笑。
宓八月端详着他脸色,“算是一首童谣吧。”
姜狩表情当即一言难尽,“听这种童谣长大的孩子们得多可怜。”
这话叫宓八月想到司夜府中已经把这首童谣唱熟的孩子们,每回唱的时候都满脸欢快,反倒是听孩子们唱这童谣的大人们的表情看起来比较可怜。
姜狩又问:“这个和你决定去哪个宗门有关系?”
宓八月说:“我打算进书修宗门。”
姜狩惊道:“莫非这首童谣是你写的?”
宓八月摇头,“作者另有他人,只是这些天在研究这童谣的怪异处。”
宓八月说:“目前看过这首童谣的大人都会觉得恐怖,恐惧的程度或大或小,不过并不会伤及人性命,休息过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姜狩听到后面的话,就为自己产生过的一瞬怀疑感到惭愧。
他想将功补过道:“我拿回去再看看,发现特异处再与你说。”随即想到爷爷科普过书修对作品的在意,便又问:“这应该不是原件吧?”
“不是。”不过也不是普通人手抄本,而是捣墨童复制出来的复件。宓八月说:“不用太在意。”她已经知道宓飞雪的创作对灵修也有作用就算达到目的了。
“这个给你。”宓八月又给姜狩一个小瓷瓶。
姜狩问:“这又是什么?”
宓八月:“我制作的丹药试验品,你可以试试。”
姜狩哭笑不得,“你倒不客气。”
什么都拿他做测试。
宓八月也笑。
聚寿丹乃平替版聚灵丹和天寿珠结合的丹药,就算对灵童的效用没普通人那么强,但肯定也有一定效果。
“下次见,把吃药后的效果也和我说。”
“没问题。”姜狩笑说。
两人到了房门分别。
由灵船回到老宅,宓八月依旧没能闲着。
她让人去请裴延,没多久裴延就到了。
裴延一来和宓八月打过招呼坐下,就问宓八月有什么事只管说,只要府衙能配合一定尽力。
近日府衙在百姓中的威信不减反增,得多亏宓八月的安排和协助,再加上已经相信宓八月的大能,裴延对她是打从心底敬服,只想交好绝不愿意交恶。
宓八月和他说起这几日赈灾救人的动静,道:“每每有事都以贴公告的形式通知百姓太慢且麻烦,百姓也未必都能知道。”
裴延一点就通,“我明白宓大人的意思了。其实北原城原来也有过城报,只是买账的百姓少,平日里风调雨顺,平安无事没什么好通报的,连续多月都是赤字付出,多余城报堆积在府,既费时费力又废物资,这城报就被取消了。”
能坐上一城府尹的人,裴延脑子转得很快,说明北原城报的情况后,又道:“宓大人要是想再设立城报邸不难,负责编辑抄录的文人也好招,只是这每日编写的内容才是难题。”
宓八月说:“城报是府衙的附属,司夜府不打算插手。”
裴延诧异,“那宓大人的意思?”
宓八月:“我打算开办夜游报,向百姓普及诡怪知识,安抚百姓祸后情绪,也能预防以后再遇到相关的突发情况,能有一定的应对能力。”
“什么叫再遇到相关的突发情况?”裴延听前面还有些许犹豫,后面就坐不住了。
宓八月说:“府尹不觉得近年来北原城诡怪作乱有些频繁吗。”
裴延心惊肉跳,“这不是闻家搞事么。”
宓八月:“若无诡怪频出,闻家也搞不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裴延思绪万千,想到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神色逐渐转为郑重,“宓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宓八月喜欢聪明又识趣的人,说道:“还请府尹支持司夜府的一切行动。”
虽说目前看来,司夜府在百姓心中的威望已经超过府衙。但这只是一时,大部分百姓的思维还没转换过来,也没那么容易转换。这需要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猛剂一次就够了,不断刺激容易适得其反,还可能收获一堆精神病。
府衙毕竟扎根百姓心中已久,在府衙领头支持的作用下,百姓们也会更容易接受。毕竟,跟风是人类的特性。
最后两人谈妥,宓八月送裴延出去,回来问宅灵,“沈栗那边什么情况?”
为了监视沈栗的情况,她为此还特地分了宅灵的一份子灵在他屋里,可以说是大材小用了。可谁叫目前她身边能用的诡怪还是太少,就属宅灵这个功能最方便。
宅灵回答:“刘氏兄弟负责照顾他,虽然没有出门,却频繁询问司夜府的情况。”
“差不多了。”宓八月说着。
夜里,佩戴夜游诡戏化身阴神的宓八月无声无息进入刘招财的房间。
床上的刘进宝睡得并不安稳,像是陷入梦魇中。
她伸出手将【诡器:耳语】从刘进宝体内抽出。
这个过程很轻松,之前她玩了个一把文字游戏,只说将耳语还给司夜府,却没说解除和耳语的十年之约。目前诡器耳语和诡器长发的图像还记录在善恶书里,她哪天要强行将它们抽回,作为使用者的刘招财和班鹿都无法阻止。
如果不是强行招回的手段太直接粗暴,可能伤及使用者,宓八月也不用亲自走这一趟。
耳语到手,宓八月一秒没多停留,影匿离去。
她消失不见的下一秒,床上的刘进宝就猛地睁开眼,神色先是迷茫再到慌乱。
他用手捂着耳朵又松开,再捂着再松开。
旁边刘进宝被他的动静弄醒,迷糊问道:“又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了吗?”
刘招财半晌没说话。
刘进宝:“阿财?”
刘招财才说:“……没什么。”
他重新躺下。
那日司长和宓八月在屋子里说的话,其实一部分都被他在外面用诡器偷听知道了。
他明白司长用一个承诺换宓八月取走他诡器是为他好,他默不作声领了这份情,心想以后便和司长、阿宝一起过普通人的日子,把司长当亲长辈一样孝敬。
这样很好,再好不过了。
刘招财闭上眼。
这是难得耳边毫无纷扰的夜晚,他却失眠了一夜。
这一晚同样翻转难眠的还有一人。
陈夫人从床榻上坐起来,推了下僵着不动了的丈夫,“睡不着就起来聊聊吧。”
陈浓默默坐起来,向妻子道歉,“怪我,打扰你了。”
陈夫人说:“自那天你从司夜府回来就一直夜不能寐。”
陈浓沉默不语。
陈夫人端详着他的神色,叹了一口气,“我本不该问你,但是你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有些心结不如说开,我们是一家人,无论你是好是坏,我和梅儿都不会责怪你。”
陈浓深深感动,“夫人……”
陈夫人握住他的手,“不就是被司夜府辞退了么,你已在家中消沉了三日,该振作起来了。”
“……”陈浓瞪眼。
陈夫人道:“梅儿那边我会去说,周边街坊邻居我们也不熟悉,没必要在意那些闲言碎语。”
陈浓越听越不得劲,“什么叫我被司夜府辞退。”
陈夫人疑惑,“你不是被辞退,怎么多日在家不去上工。”
陈浓怒道:“是我还没答应去司夜府上工!”
陈夫人先是没明白,“你没答应……”呢喃完,陈夫人瞪着陈浓,“你躲在家中不是被司夜府辞退,而是为了不去司夜府上工!”
陈浓被陈夫人的气势所慑,缩了下脖子。
陈夫人:“你为什么不去!”
陈浓心虚道:“不想去。”
陈夫人气笑了,指着他笑骂道:“你若真不想去,就不会为此事日日夜不能寐。你若真不想去,早该白天就去墨香阁做你的抄书工去。”
陈浓被陈夫人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
陈夫人:“说实话。”
陈浓沉默半响,“那日我放下豪言并不想在司夜府任职,摆出不想和司夜府有半分关系的姿态。这要是再回去,岂不丢脸。而且司夜府现在如日中天,未必差我一个书生,我去了被赶出来的话就、就这张脸都没了。”
陈夫人哭笑不得,都说当局者迷,就那日司夜府请她丈夫的架势,哪像不差他这一个书生。
“那你甘心?”陈夫人说:“既怕丢这个脸,那明日就去墨香阁吧。”
她说完就躺下睡了,睡前警告陈浓再打扰人就去外面冷榻上过一夜。
陈浓:“……”这发展不对啊,不该善解人意好生安慰说服他么。
次日。
陈浓用过早食,拿上平日去墨香阁的用具准备出门。
陈梅儿追上来,“爹爹终于要去司夜府啦?梅儿也想去!”
陈夫人过来拉住陈梅儿,安抚她说:“爹爹是去墨香阁,梅儿别跟着。”
陈浓:“……”
他低头就对上女儿疑惑又失望的目光,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匆忙从家中离开。
一路低头疾步向前走,等到了司夜府一条街外,陈浓望着那处大门顿足。
他捏着腰上挂的荷包,这荷包里有一张折叠的符纸,神色便变得坚定。
正是这张符纸让他确信那日经历非虚,也是有了这张符纸后,他再听那首童谣不再头晕目眩。
“丢脸就丢脸吧。”陈浓低语,走向司夜府。
和大门只差一段距离,周围人越来越多,陈浓的步伐越来越慢。
快到时,陈浓抬头就和两名司夜府弟子对视上。
好巧不巧,今日执勤的就是沈猴。
陈浓闹了个大红脸。
沈猴则双眼大亮。
前几日因为陈浓的事没办好,他受了批斗才被安排到前门执勤,没想到让他等来了将功补过的机会。
“陈先生!”沈猴惊喜大喊。
人已经来到陈浓身前,“那日实在对不住,是我太鲁莽,陈先生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和我计较。”
陈浓:“啊,啊?”
沈猴问:“陈先生身体休息好了吗?可以任职了吗?”
他眼尖看到陈浓手里提着的文具箱,伸手帮他接过来,“太好了,大家都在等着您呢。”
“快,快来人请陈先生进府。”
在沈猴呼唤声中,又两弟子过来,以守护架势护送陈浓进屋。
虽说这次没有强行驾着人走,却依旧给陈浓一种自己被绑架的错觉。
陈浓……陈浓心情复杂:司夜府是什么强盗毛病!?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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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疯疯癫癫
陈浓匆匆忙忙被赶鸭子上架,人到了文书房,那些热情得叫他难以招架的司夜府弟子总算离去。
他尚未松一口气,被文书房里面的夫子亲切喊住:“子微,你总算来了。”
夫子过来拉他,面对这位师长,陈浓是不敢不从的。被夫子拉到前方案几,陈浓见文书房里几张案几上都坐着文人伏案疾笔,有一人偷瞧向他,神色间流露着羡慕的打量。
夫子依旧亲切喊他表字,“子微,你看看这如何?”
陈浓手里被塞一张纸,他低头观看,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作品《風鸣子》在头版头条。
“这,这是?”
夫子指着顶头大字说,“夜游报,司夜府要对外发售的府报。”
陈浓手一抖,他这是继大街宣发高中之后,又要经历作品登城报了吗!
夫子道:“你自小就爱看那些课外志怪小说,如今总算能发挥大用了。”
陈浓:“官家不是不兴这个吗。”
夫子:“今时不同往日啊。”
陈浓一惊,“怎么说?”
夫子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先来设计设计这第一版夜游报吧。”
第一版的夜游报便以这次北原城难为主题,从受灾源头、受灾情况、豪强赠资、怪蛛特性几方面入手,太多东西可以写,也一次写不完,两人合计就分批次进行,但是《風鸣子》这个文章是一定要登报上头条的。
“这是大人特地吩咐的,《風鸣子》这篇文章要连报到所有孩子痊愈为止。”夫子叹息,见陈浓满脸通红,安抚道:“这是好事,子微,你干了件大好事啊。”
陈浓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关于文章学问上的夸赞,此情此景让他心神滂湃又不知如何表达。
夫子一副明白他的表情,拉着他就投入……府报的设计工作中。
午食后。
宓八月再次见到陈浓,还是之前两人见面的那个房间。
这次陈浓的形象比上次更凌乱,发鬓一看就是被自己用手挠头抓乱的,衣服也沾着墨汁。不过表情却和上次颓丧不同,正目光灼灼盯着喝茶桌子,弯腰上手摸索。
宓八月推门进来时,陈浓正好在学她上次敲击桌面。
宅灵当然不会为这个凡人服务,不过宓八月开口说:“你可以试试请它帮忙。”
被抓个正着的陈浓先是尴尬,又耐不住内心的蠢蠢欲动,真按照宓八月提议的对桌子试探性说道:“请桌仙倒一杯茶?”
桌子木手出现,像上次一样倒茶,第一杯倒给宓八月这边。
陈浓完全不在意这些,只当桌子真听懂了,他脸上出现孩子般的兴奋神情。
“陈先生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宓八月坐下,关心问道。
陈浓不好意思在一个小自己一轮的女子面前表现得太浮躁,他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司夜府好意给出‘身体不好才连着几天没来上工’的理由,应道:“已经大好了。”
宓八月说:“那就好。”
陈浓主动提及上回的话题,“之前宓大人问我的作品如何还原北原城祸事,我所答非虚言。我的确是从观看童谣时感同身受,仿佛亲身旁观。”
怕宓八月觉得他不诚,陈浓还将曾经羞于出口的经历道出,“我年少时格外喜爱看这些课外书,并每每看着就有身临其境之感。后因为科举课文始终不过关,让家中长辈蒙羞,觉得都是这些课外书害了自己就此对这些志怪小说避之不及。”
他并不知道宓八月已经调查过他的经历,对他多次科举不得志,原本富贵家境落败,父母双双病逝的情况了然于胸,连他少年时写过的文章,她都从曾担任他启蒙夫子的胡夫子那里搞来看过。
陈浓摘下腰上系着的荷包,从里面取出折叠的符纸放在桌上。
“宓大人可认识这个?”
自己给出去的东西怎么会不认识。宓八月神色自然的露出讶异,“司夜令符。”
陈浓神色茫然,莫非这只是司夜府常见的令符?
宓八月接着说:“不过你这张令符有些不同。”
陈浓激动道:“不同在哪?”
宓八月看向他,“不同在哪,陈先生自己应该比我更清楚。”
陈浓心跳急速,只觉自己那日的经历愈发奇异,自己莫非是天选之子!他小心翼翼将令符重新折好放入荷包挂回腰上,激情充沛对宓八月问:“我往后是否还能去看看風鸣子?这些都是为了更好编写夜游报……”
他滔滔不绝,宓八月耐心听完,微笑道:“当然可以,还有司夜府的藏书阁,陈先生也可以随意进出。”
“这,这。”陈浓受宠若惊。
而接下来还有更大的惊喜(吓)等着他。
宓八月当着他的面摊开手,善恶书凭空在她手中显现。
陈浓瞪圆眼睛。
捧心少女的陶俑从中取出。
“这是心语。”宓八月说:“它可以窥探任何生物的心声,如果失效就不要再窥,说明那生物不是你能对付。”
陈浓想接又不敢接。
宓八月说:“这是用于协助你创作,对人心无效,除非那人对你有歹意杀心,它会提醒你。”
闻言,陈浓长长松一口气。
他太明白人心复杂,听人心声未必是件好事,他没自信能保证自己不会借此惹事。
现在宓八月说的限制恰好解决了他的难题,没了最大顾虑的他激动难耐的伸出手。
把这一尊陶像拿在手里,陶像竟然直接融化进他手心不见。
“啊!”陈浓被这诡异一幕惊住,把手翻来覆去的查看。
宓八月微笑提议,“陈先生不如出去试试。”
哪怕会显得不沉稳,陈浓也实在忍不住,站起来对宓八月弯腰一礼就奔了出去。
这一下午,司夜府弟子们便看到新来的文书房陈先生疯疯癫癫在府内游走,一会弯腰试着和草木虫蚁说话,一会又去马棚与马匹贴贴,无意间和班鹿碰到面时,直勾勾盯着班鹿的头发,那眼神差点让班鹿暴走,闹出了不少笑话。
事迹传到宓八月这里,宓八月微笑表示不用管,“新工上任,先让他玩半天,过了这个新鲜瘾,明天他就忙得想玩也玩不动。”
第82章 赎罪或祭天(2更二章合一)
隔天陈浓顶着更明显的黑圆圈来司夜府上工,就被案几上放置的任务单,以及任命上的文书房总编职位弄懵了。
他不就是来写个文章的吗,怎么就担上整个司夜文书部的顶头上司了。
这升职已经不能用跳级形容,而是一步登天。
他诚惶诚恐的看着夫子,“这职位不该是由夫子您来吗?”
夫子道:“我是兼职,之后还要去府学教课,哪有这个功夫。”
“可……”陈浓想说他根本没这个经验啊。
夫子拍了下他肩膀,低声说:“这个机会旁人想求都求不来。”
陈浓心一定,往下方伏案的文人望去,果然看到数双羡慕嫉妒的眼睛。
陈浓明了,一咬牙便认了,心知这担子他必须担上,还得担得稳稳的。否则,昨日种种都成泡影,他收获的一切都将失去。
有了决定的陈浓斗志满满,然而真的埋入工作中他才知道这里面麻烦事有多少,一个上午就让这个昨晚兴奋得没睡好的男人神色看起来更萎靡。
他唯一能诉苦的人就是胡夫子,和他提及夜游报前期的设计发行和编写种种问题中,总结出最大的问题就是得花钱。
司夜府有钱吗?
这个问题放在一周前,谁问司夜府中人都会得到一个答案:穷!真穷!
现在再问这个问题,司夜府弟子们却答不好。
物资肯定远超往日,可真金白银……依旧拿不出来多少。
反正要专门设立一个新部门的前期投资肯定不够。
陈浓要钱,就得向司夜府账房申请,账房又要去问司夜府的主事人。
现在司夜府的主事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涉及到真金白银,账房先生以防万一,去询问了宓八月的意思,也把消息传递给了沈栗。
账房先生以为自己的行为隐秘,却不知道沈栗的动向都在宓八月的掌握之中。
她并不介意账房先生这两边跑的行为,对方还歪打正着做了宓八月想他做的事。
一整箱真金白银从老宅抬出去,给账房先生这边过了个账就送去文书房。
负责送钱的福安对陈浓道:“宓大人说了,陈先生只管放手做,钱这边管够。”
当箱子打开,陈浓也是曾经富有过的人,只是短暂惊异后就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对福安说:“替我向宓大人回一句话,陈子微必不负大人的信任。”
福安点头,对他客客气气的行礼才走。
如今司夜府里谁不知道陈浓一步登天,是入了宓大人的法眼,继那位小公子后又一大红人。
以飞雪小公子为例,这个如今不起眼的陈先生指不定日后就飞黄腾达了,得小心对待才好。
而宓八月挥金如土将金银直接送给陈浓这事,很快就在司夜府内部传开。
“她哪来的钱?”刘进宝说,“当初买车入住都说没钱付账。”
沈栗和刘招财都神思不属,没人回应他的话。
刘进宝看向两人,尤其是刘招财,“哥,你有心事。”
沈栗闻言也向刘招财的方向侧头。
刘招财表情挣扎了下,开口说:“司长,其实自前夜,耳语已经不在我的身上。”
“什么!”刘进宝上前,着急要问就被刘招财用眼神制止。
刘进宝和他对视,冷静下来,又见沈栗神色如常,便明白两人有事瞒着自己。一想到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亲人竟然有秘密瞒着自己,刘招财袖下的手握紧,“到底怎么回事?”
刘招财先对沈栗坦白,“司长那日和宓大人说的话,其实被我用耳语偷听。”又转头向一脸隐忍的刘进宝训道:“你以为我们故意欺瞒你,却不知道司长和宓大人有个解除诡器救命的约定,司长之前被失控诡器折磨,却请宓大人将这个约定转移到我身上。”
刘进宝愣住,看向双眼蒙着布带的沈栗。
刘招财说:“宓大人大义,既为司长去了危机,也应下了司长的请求。”
刘进宝低语,“说不定是她贪图诡器。”
刘招财说:“无论是不是她贪图,都改不了她救了司长,完成司长请求的事实。”
刘进宝沉默半晌,“那日司长问我们的那些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又顿了顿,才说:“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刘招财望向沈栗。
沈栗说:“去请……不,该是我这个闲人亲自走一趟才对。”
……
得到消息的宓八月放下手头上的事,对宅灵吩咐,“让人把沈朗喊过来。”
在人来之前,她将收入善恶书后就一直关禁闭的【诡器:百眼】取出来。
“继续被关、为我工作赎罪、祭天。”宓八月说:“选一个。”
毛絮状球体颤动。
宓八月:“睁开眼睛,选一眨一下,选二眨两下。”
没等她说到三,毛絮球里裂开一只眼,飞快眨两下。
宓八月的语气变得温柔,“你不是我的信徒,我的话你未必会全听。但是作为一只有罪的诡物,赎罪期间阳奉阴违,我不会给你二次机会。”
毛絮惊颤。
宅灵的提醒声响起,“沈朗和沈栗他们到大门了。”
宓八月点头,拿起毛絮球,“今天就开始上工,为新顾客服务。”
……
沈朗和沈栗他们前后到来却没碰上面。
原因是沈朗入门就掉坑,他没来得及求救,人就站在了一间内屋。
屋子的桌上有个黑色毛絮球,最近多次听过的老宅管家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安静在此等候。”
沈朗不敢违背,乖乖站在原地。
很快他看到那毛絮球中央处突然裂开,接着又合上,仿佛会呼吸又好像是故意在引起他的注意力。
沈朗心中好奇,还是没动。
百眼:……
急得炸毛。
这时,沈朗就听到外面传来司长的声音。
“宓大人。”
“司长。”
“……我是来向宓大人辞行。”
沈朗脸色大变,快步走到门口。
他伸手推门,门纹丝不动。
沈朗就想起来这屋子非同一般,他做再多都是无用功。
而外间的声音依旧清晰传来,话题里还提及了自己。
外间。
宓八月没有和沈栗婉转,“司长现在的身体的确不适合再负担诡器,我替百眼选了个新的继任者,沈朗。”
沈栗愣了愣,“这个继任者的意思……”
宓八月说:“百眼是效果司长很清楚,也方便以后沈朗管理司夜府。”
这回沈栗真的不明白了,他直言说:“宓大人不打算自己掌管司夜府吗?”
宓八月:“我不擅长管理。”
沈栗觉得脸疼,“我看近日宓大人将司夜府管理得很好。”
宓八月摇头,“我不会长期待在这里。”
一直以为宓八月意图司夜府的沈栗观察了这些天,觉得有宓八月在的司夜府不仅没有变差反而欣欣向荣,他才下定决心可以安心离去,把位置彻底给宓八月腾出来,以免引起宓八月的不满和猜忌。
结果宓八月却告诉他,她人都不打算留下。
在沈栗神思不属时,宓八月却和他聊起了司夜府后面的发展意向。
“光靠夜游报向百姓普及诡怪知识不够全面,我发现大部分百姓都不识字,府学只开放给权贵子弟,私塾参差不齐,就读的孩子也少。包括司夜府收留的弟子们也是练武穷文,大多字都认不全。”
内间作为大字认不全一员的沈朗脸色羞红。
沈栗被话题吸引,“宓大人的意思?”
宓八月说:“我打算开办个夜游班,免费给孩子教学。”
“免费?”沈栗抬头,恨自己眼瞎,否则真想看看宓八月现在是什么表情,“宓大人大善,然而这免费学堂所需费用非同小可。”
宓八月说:“我出。”
沈栗哑然。
宓八月接着说:“钱财好解决,反倒是令人信服的管理人不好找。沈朗有潜力也有声望,到底还是年轻了些。”
时至今日,给沈栗旁观和冷静思考的时间已经够了,宓八月直接说:“我想请司长担任这个夜游班的管理人,并将沈朗培养成一位合格的继任者。”
半晌过去,沈栗说:“我知宓大人没必要哄骗我,然而,”他低头苦笑一声,语气泄露了这些天堆积于心的自愧,“我却觉得自己未必能担此大任,我管理司夜府多年直到近来才发现自己的失败,无法为下属伸冤,令其受尽委屈。不得百姓信赖,未令百姓安心。自认为的四下太平,却连孩子吃饱穿暖都没为他们做到,他们提起愿望竟只是吃一顿好的。”
“司长!”
“司长……”
刘氏双胞胎齐声喊道,想劝却被沈栗抬手阻止。
沈栗扶着桌子站起对宓八月弯下腰。
“那日我对宓大人不敬,误会大人目的不纯,在此郑重与大人道歉。您有大德,司夜府有大人,是福不是祸。”
他连鞠三躬,然后在刘氏双胞胎的搀扶下告辞离开。
在内间心情万分复杂的沈朗发现眼前挡住自己的门开了。
他还没动,脚下的地板强行动了把他送到宓八月面前。
沈朗一口惊叫堵在喉间。
宓八月说:“都听清楚了。”
沈朗点头,他有一堆疑问和想法想述说。
宓八月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手一招,本在内间的毛絮球出现她手里。
“沈司长的身体已经承担不了诡器。”这是假话,有她在一旁威胁的情况,百眼就算再入沈栗体内也不敢作乱,沈栗自然就能继续使用诡器。
然而宓八月不需要一个优柔寡断的司长,只想要个仁善负责的人民教师兼表面工具人。
“你是目前最适合的继任者,有诡器在身才算真正的夜游使,获得威慑他人的能力。”
沈朗说:“班师姐和刘师兄他们都比我的资历高。”
“资历不代表适合。”宓八月将百眼丢给他,“诡器也会择主。”
沈朗哪里敢让这么珍贵的诡器掉到地上,万一摔坏了怎么办。本能去接后,手上却传来异样,所看一幕让他脸色大变。
那毛絮球融入他手里不见了踪影!
下一刻,他双眼难受异常,眼泪汹涌流下。
他哪里知道,诡器和普通人融合从来不会怜惜,人越痛苦恰好方便它吞**神。现在这份痛苦已经是百眼碍于宓八月的约束,小心翼翼下的结果。
“不想沈司长离去的话,现在就去将他说服留下,打感情牌也好,责任牌也罢,苦肉计也可以用上。你们都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这里也是你们共同的家,在孩子有独立能力之前,没有哪个家长真能放心离开,他一时陷入没做好大家长的失落中,这正好是你们回应他的时候。”
沈朗听懂宓八月的意思,顾不上眼睛的刺痛,应声而去。
他走后,宓八月就吩咐宅灵,“接下来几天谁来求见我都不见,有任何事都让他们自己解决,要用钱方面……”
她感受到房内的空气似乎稀薄了些,仿佛有无形的存在吸了一口气,将空气吸走憋住。
“放心,他们不敢多要。”宓八月道。
被发现小心思的宅灵用沉稳的管家音说:“是,我很放心。”
宓八月不戳穿它,回去实验室做她放下一半的研究。
至于司夜府之后的发展,自然有该烦的人去烦,近期的发展蓝图她已经铺展好,启动金方面也能到位,她也可以隐居幕后干自己的事。
当日,沈栗原是想低调安静的离去,不惊起一丝尘埃。
没成想沈朗带领所有预备弟子拦住他去路,齐声求他留下,声声都是对他为司夜府付出的认可。
沈栗听着这慰心之言,又听见沈朗声声更咽,称心中害怕,还没学过使用诡器的常识却已融入百眼——作为百眼的前任使用者,深受百眼折磨过的沈栗哪能不知其中要害。
他看不见,也就不知道沈朗借着刚融入诡器带来不适的眼泪装哭喊,实际上样子算不上凄惨,连他想象中痛苦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这一抚慰、担心、着急之下,沈栗就被留下了。
沈栗留下,刘氏双胞胎也自然留下照顾。
隔天,情绪冷却下来的沈栗倒没后悔留下,而是担心自己言而无信会不会引起宓八月不满,让对方误会他昨日种种是欲擒故纵,还有心争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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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八月的钱哪里来的?今天依旧是二合一大章!
第83章 开小灶了
沈栗又来拜访宓八月想向她解释,被管家告知宓八月已出远门,没个几日不会回来。
沈栗:“昨日便走了?”
宅灵管家:“是的,夫人交代,司长若是需要钱财支持,可以在我这里支取。”
这话听着就是认定他会留下,沈栗不知道说什么好,确定见不到宓八月后才满怀心事的离开。
宅灵转头就把情况传递给宓八月,宓八月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些天操作司夜府大小事已经花费她太多时间,总算把局面布置到她想要的地步。
有经验丰富又经历过大起大落的沈栗管理司夜府,在府内事务上不怕出变故。而刘氏双胞胎肯定会照顾好他,也就不用再另外安排人力资源,没有诡器的他们也能再担任个府内武学教练的职位。
至于双胞胎对她的那点偏见,宓八月从没在意过——只要不当着她面撒野,伤及不到她半分的工具人,自然是好生用起来比废掉划算。
接下来,只差最后一个重要劳力回来,她就能彻底做甩手掌柜。
宓八月打开善恶书,眼神柔和的望着就在刚刚有了动静的【夜来听雪】一页。
深夜。
纯白的骏马蹄下无声进入老宅,约莫是速度太快,落地时白马鬓毛飞扬,雕车上的华丽琉璃珠饰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于夜色美丽异常。
车门打开,离去多日的左泗喜气洋洋的走下来。
他一身白衣行头,白净俊秀的脸被衬得清逸脱俗,站在夜来听雪旁,犹如一副仙画。
宓八月走出来,站在廊上对他微笑。
“神女殿下。”左泗发现她,嘴甜笑道:“你是特地来迎接我的吗?”
宓八月点头,“欢迎回来。”
这回左泗真的有些受宠若惊了,不过这份惊没表现出来,上前就邀功哭苦,“殿下你肯定不知道我这一趟为我主打下了多大一片地基,然后实在想念两位殿下的紧,一布好棋子就立马赶回来,一刻都舍不得耽搁,你看我是不是瘦了,该不该去灵船上去补一补?”
总结下来只有最后八个字是重点,想让宓八月开个去灵船上的门,补充消耗的灵力。
宓八月温柔笑语,“好。”
左泗:“……”
他盯着宓八月的笑脸,苦思冥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
宓八月却没再看他,往夜来听雪望去。
一个和左泗穿着相似白衣的女童走出来。
女童眉眼灵动,唇红齿白,神情悲悯。
“裴蓉蓉。”宓八月说。
裴蓉蓉不似凡人的表情一下注入人气,眨动眼睛,“你认识我?”
宓八月:“你父亲很关心你的处境。”
裴蓉蓉意动,从夜来听雪上跳下来。
清灵的银铃声响起。
宓八月才看到裴蓉蓉脚腕系着铃铛的脚饰,等她落地后,平整的衣摆又将这铃铛遮住。
她看了眼左泗,对裴蓉蓉柔声道:“现在太晚了,你先住下,明天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裴蓉蓉乖乖点头,“谢谢殿下。”
这称呼一听就知道是学左泗,宓八月说:“叫姐姐。”
裴蓉蓉甜笑,“姐姐。”
宓八月微笑,唤一声宅灵让它给这位小信徒安排住所。
裴蓉蓉走后,左泗眼巴巴望着宓八月,又一次不动声色的邀功,“那日我上了夜来听雪车就发现蓉蓉在车上,她自称来寻神主。我想这大概是神主给我们两人的考验,就带她一起去了云墨大陆。你看我将她调教得如何?哪怕放到灵州也是大家风范。”
宓八月不跟他废话,指着身后一所房门,示意他进去。
左泗哪有不明白的,当即喜形于色,对宓八月弯腰一叩谢便飞身去门内。
宓八月在他之后走进去。
门后就是灵船单间。
她走到室内见左泗已经就地盘膝,显然他狗头魇诡已经出去偷偷吸收灵力。
“算算日子,灵船已经快逼近灵州。”左泗睁开眼,语调神色难得正经。
宓八月:“嗯,你有什么建议给我?”
左泗意味深长,“岂敢。不过既然殿下问了,我总要说两句。灵州可不兴中庸之道,阴系一派更是如此,力争上游才是王道。”
“好。”宓八月应完就推门出去。
星满夜幕,同样是深夜,灵船海域这边的深夜却亮如白昼,只多一份朦胧。
两个少年在白昼夜下斗法。
旁边一只‘二哈’狂吠不止。
“屠雅宁削死他!”
“姜狩你有本事别躲!”
“正面干!”
对战的打得入神,观战的也看得入神。
没人注意到宓八月的到来。
她也不出声,找个适合的地方也看着前方的战局。
屠雅宁没有用剑,和姜狩赤手空拳的打。
按照两人平时的风格,姜狩才是狂暴追击的一方才对。这次两人却对调,反而屠雅宁紧紧相逼,姜狩冷静应对避让。
宓八月心细注意到屠雅宁的神情不对,虽然少年依旧面冷如冰,眉头越皱越紧,有股暴躁之气。
“水耀!”
没有挂月剑在手,屠雅宁用拳配合法术。
拳上流水。
姜狩反应及时,掐指法术。
阴火乍燃。
水火碰撞。
旁观都觉得刺眼,可想姜狩被水耀的影响。
砰——!
屠雅宁拳头打中姜狩肩膀,却同样被姜狩一顶膝正中腹部。
两人同时闷哼,倒退。
对视间双方默契的放下继续打斗的架势。
从倒退的步伐来分胜负的话,屠雅宁比姜狩多退了一步,是他输了。
屠雅宁主动说:“这次是我技不如人。”
姜狩也不为此骄傲,“你擅长的是剑术,拳脚不代表你的全部实力。”
“算你识相。”谢浪走来。
屠雅宁却摇头,“我说的技不如人指的不是拳脚功夫,而是对灵毒抵御。我心智受到灵毒影响急躁,你却能维持冷静,所以这次是我输了。”
姜狩愣了下,没有控制好表情,被听完屠雅宁的话就紧盯着他的谢浪看个正着,“好啊,灵师又给你单独开小灶了?”
姜狩:“不是。”
“那是什么?”谢浪追问。
姜狩抿嘴不答。
谢浪看着他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你和屠雅宁每次出来吸纳灵气的时间都差不多,没道理你灵毒先消,屠雅宁却还在受影响,总不能你意志天赋真比屠雅宁还高吧!”
姜狩还嘴,“不管是什么原因,我也没有非回答你不可的必要吧。”
谢浪还要说话,被屠雅宁拦下。
“他说得没错,还有我告诫过你这两天不要出来。”屠雅宁冷眼瞥向谢浪。
谢浪一缩脖子,“呵呵,我这不是出来道歉吗?上回我打扰了几位修炼,真是对不住了!”
姜狩无语,就这还好意思说是诚意道歉?他也懒得和谢浪计较,扭头要走时就看见站在光影交界处的纤影。
“八月?”
姜狩先不确定的喊了声,见身影向前走一步就知道自己看的没错。
他扬笑飞快向宓八月迎过去。
“她什么时候来的?”谢浪错愕,随即明白了什么,转头对屠雅宁说:“还是你聪明,只怕之前她就是这样趁着深夜无人跑出来苦修,到白天就假装没有努力的样子。”
屠雅宁欲言又止,眼底疑惑:灵毒令人狂爆易怒,莫非还会使人年龄倒退?
那边姜狩和宓八月见面就飞快低语,“我们走。”
宓八月看他神色慎重,就点头和他回船舱,只是临走前不经意的瞥了眼姜狩脚下的影子。
路上姜狩走得很快,没一会就到了两人的单间。
姜狩:“去我房里说吧。”
他脚下影子无声无息冒出半张狗头,猩红的眼睛看向宓八月,缺牙的嘴一张一合,意思只要宓八月给了眼色,它就把这个胆敢亵渎小神女的毛头小子给啃了。
此时的魇狗受左泗控制,这种反应也明显是左泗的风格。
宓八月视线淡淡在它头上扫过,对姜狩说:“好。”
姜狩丝毫不知自己生死走了一遭,请宓八月进门后就将房门关上。
他的单间和宓八月的设计一模一样,一墙之隔,隔壁的左泗笑眯眯的走到墙边坐下,光明正大的听八卦。
啧啧,就这毛头小子还想追求小神女,被小神女卖了估计还在感激小神女对他的照顾。
左泗坐看姜狩倒霉。
“八月,你是不是又假意借着和我实验学习的理由给我好处了。”
“噗。”左泗喷笑。看吧,果然被卖还感激小神女。
他可是亲自搭档过小神女做实验的,这位绝不会在实验上含糊,更不会拿这做理由给人好处。
“为什么这样说?”宓八月问。
少女嗓音柔澈治愈,左泗听着心想能理解姜狩被骗。
姜狩:“你给我的童谣能消除灵毒!”
左泗笑容僵在脸上。
姜狩接着说:“虽然消除灵毒的方式有些费神,但远比平时抵御快速又干净。还有你给我的丹药,吃了之后又刚好能补人精力。”
姜狩不好意思的说:“这搭配得刚刚好,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是你说的不知道效果所以找我实验。就算我初入灵州,知道的不多,也明白能快速消除灵毒的宝贝有多珍贵。”
说到最后,光凭声音都能听出来这少年感动坏了,通过魇狗听见所有的左泗也嫉妒坏了,露出了和之前谢浪一样的嘴脸。
第84章 非我不可(2更求票)
宓八月没有顺势领这份人情。
“你详细说一下过程。”
姜狩看她一眼,坐下仔细说道:“前日我们分别后,我先在屋里练拳发泄灵毒带来的躁动,累了后就将你给我的童谣拿来看……”
因为有过一次经验,又一次拿起童谣看的姜狩先做了心理准备,才没被再次笼罩自己的恐怖气场吓到。
他真心想达成答应宓八月的事,便一直忍着这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压力,将童谣从头到尾品读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不觉陷入其中,有那么一段时间忘却四周一切,仿佛落入一场怪诞扭曲的黑白默剧中。
等他突然惊醒,神智抽离时已经浑身冷汗,精气神消耗得厉害。
当时他还在想果然如宓八月所言,这童谣虽然折腾却要不了人命,然后就出门寻食打算补充体能。
在食堂里听到里面的凡俗子们都在聊修炼的话题,叫苦最多的就是关于灵毒侵蚀的问题,声称灵毒给肉体上带来的痛苦还好忍受,沾附灵觉上的副作用才叫人苦不堪言,近来发生的口角动手事件越来越多,都是因为灵毒使人情绪失控。
一人称自己最倒霉,明明与人口角的不是自己,只是好心去劝架竟莫名其妙被两个吵架的人同时视为眼中钉,反被他们两人来了场双人合打。
“你傻啊,明知道灵毒的问题还去做和事老,你没看见最近大家都出门少了吗?就是为了避开麻烦。”
“不出门在屋内更容易生事,我们是集体房,不像那些天才。”
作为拥有单间天才之一的姜狩就受到了不少瞩目。
这些目光里大多都带着几分负面情绪,羡慕的,嫉妒的,不服的,在时间酝酿下蠢蠢欲动。
姜狩不想被麻烦找上,快速吃完饭就离座返回,路上他也心有感概:修炼不易,灵毒害人。
下一秒,他停下脚步,有些迷茫又不可思议的感受灵海以及身体,不止灵海清明,身上也没有灵毒带来的灼痛感。
回忆之前经历种种,姜狩很快发现自己是从哪一刻发生的变化。
他飞奔回房再将童谣捡起观看,或许是这回心情太动荡始终无法静心,所以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那种陷入其中的感觉。
几回尝试失败,姜狩无法百分百确定真假就没去找宓八月述说,而是等到第二天出去吸纳灵气后回来,拿出童谣再做尝试。
恐怖再临。
又是一场畅快淋漓身心疲惫。
醒来的姜狩心境难平,没有去食堂补充能量,想起宓八月给的丹药。
他满心复杂的把丹药倒出来吃下,只觉神清气爽,刚刚损耗的精力也迅速回归。
因为提前灵毒清除,晚上姜狩就又去甲板打算加班修炼。没想到在甲板上遇到同样‘加班加点’的屠雅宁。
两人目光相交,同时心中警惕:他竟然偷偷加炼!果然一刻不能松懈!
表面上相互点头友好示意。
姜狩笑问:“没打扰到你吧?”
屠雅宁:“刚到。”
姜狩:“嗯,我也是。”
屠雅宁点头。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先坐下静修。
屠雅宁先说:“我来练拳。”
姜狩:“真巧,我也是。”
两人再次对视,几乎异口同声,“对练?”
听到对方的声音,战意出现在两个少年眼底。
后面就有了俩人切磋对战的一幕,而谢浪则是发现屠雅宁不在,偷偷不顾屠雅宁的告诫之后到来。
听完姜狩两日来的经历,宓八月问他,“你刚从甲板回来,现在觉得身上沾染的灵毒浓度如何?”
姜狩说:“一般,我没有特意去吸纳灵气修炼,所以影响不大。”
宓八月:“试一下童谣。”
姜狩惊讶,难道八月真的不知道童谣的妙用?他没询问出口,只是按照宓八月说的将袖袋里小心存放的童谣拿出。
他脚下影子狗头冒出半张狗脸,瞪大狗眼去偷瞧童谣内容。
宓八月轻飘飘的踹过去一脚。
狗头灰溜溜缩回去。
任由隔壁左泗内心怒骂怂狗,却也没命令它再冒头。
姜狩认真看童谣,宓八月则仔细观察他的变化。
只见姜狩神色紧张,眉眼紧皱,没一会额头就见了汗,脸色也肉眼可见的变红。
宓八月一开始以为他的变化是因为童谣,没一会就发现少年眼珠子颤动游弋,分明没能沉心专注于某件事的样子。
她稍微一疑惑,再仔细看了姜狩两眼,就明白姜狩的窘态原因。
宓八月平静的收回视线,只当不知道的问道:“怎么样?”
姜狩偷瞧她一眼,摆出冷静的表情说:“可能是刚打完一架,有些难入定。”
宓八月摇头,“没关系,时间不早了。”
听她要走,姜狩站起来相送,再将手里的童谣纸给她。
宓八月没接,“这个对你有用,你就留着。”
姜狩正色,“不行!这么珍贵的东西……”
宓八月微笑。
姜狩醉入她眼里的幽潭,下一秒反应过来闹了个红脸,“你笑什么。”
宓八月说:“你忘了我给你的是复本,我手里有真迹。”
既然复本有消除灵毒的效果,真迹又怎么可能没有。
姜狩想起宓八月自迷雾一线牵过来,似乎从未受过灵毒影响,始终如一的模样,心里就明白了什么,也更确定宓八月一早就知道这复本的效果,刚刚那一番询问只怕又是想安抚他,让他收礼收得更心安理得。
少年感动得无以复加。
亲自把宓八月送到隔壁门前,在宓八月转身进去时,姜狩在后面望着她背影的眼神无比郑重。
……
“你真该回头看看,多深情的眼神,不枉你对他一片苦心。”
左泗酸溜溜说着,一边把刚倒好也凉好的茶水奉到宓八月面前桌上,姿态无不恭谨。
“灵力补充好了?”宓八月说。
左泗想说还没,然后在灵船上多待一阵子。然而考虑到宓八月的行事风格,终是实话说:“好了。”
宓八月指着洗浴室的门。
左泗鞠躬,“殿下先请。”
一定要把小神女拐回去才好继续讨要好处。
宓八月把他小心思看在眼里,恰好她也想回去看看飞雪的童谣到底怎么回事。
从灵船返回老宅,左泗跟在宓八月身后,笑道:“小神女要研究什么东西,我这个现成的人就在这,何须旁的蠢货。”
宓八月边走边让宅灵取来一张宓飞雪的童谣复本。
纸张从廊上柱子吐出来,左泗眼疾手快接住。
宓八月说:“回去研究可以,别影响明天上工。”
来不及高兴目的这么容易达成的左泗愣了下,“上工?上什么工?”
宓八月温和道:“你之前在云墨大陆怎么做的,在这里就怎么做。以后司夜府的发展由你负责,北原城就是你的起点。”
宓八月说:“别让那位失望。”
左泗心头一跳,不惊反笑,“全权交给我?”
宓八月点头。
左泗展袖,自信满满的说:“我肯定不会让我主失望。”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宓八月一眼,唇畔笑容加深。
今日的小神女这么好说话,给好处也给得异常爽快,原来是发现他办事优秀,求着他收复这个凡俗势力,这座北城人民。
左泗两指夹着童谣复本,已经在心里思索之后该跟宓八月讨要哪些好处——现在可是你非我不可,不怕要不到好处。
两人在转角分别。
左泗目送宓八月远去,才往返自己的住所。
半途他就把童谣展开,且看这能为灵童洗净灵毒的童谣的是什么好东西。
初看一遍,没什么特别的。
灵州书修作品盛行,哪怕不感兴趣的修士也肯定读过几本,各种风格都有。
以左泗的眼光看,这首童谣果然是童谣,文笔连优美都算不上,也就读着还算押韵。
“难道被骗了?”此话刚落,左泗就被地面突然凹凸绊了一下。
他可不会认为这是意外,侧头笑道:“是我说错话,小神女怎么可能骗我。”说完便没闲情逸致继续漫步,用灵力施法直接快速返回。
——反正他有灵力补充站!
……
屋里。
宓八月放下手里宓飞雪的亲笔童谣。
任她认真品读了几遍也没有任何姜狩说的感受。
因为她不受灵毒影响?
宓八月若有所思,戴上夜游诡戏再看,还是没有变化。
转而,她将视线投向善恶书。
善恶书仿佛察觉到她想做什么,书页无风自动了两下。
宓八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强塞,问它:“吃吗?”
善恶书装死中。
宓八月亲手将它翻开。
先扫了眼一直扉页上的善恶值。
在不知道这个善恶值的增减规律下,数值已经不知不觉到了50。
再往后随便翻到一页空白,宓八月把童谣纸放上去。
被拒绝了。
童谣没有被收入善恶书里。
不过和往日拒绝其他东西不同,不是嫌弃,也不是面对精灵种的属性不符。这次善恶书拒绝得死气沉沉,就好像关闭所有的感官。
借用善恶书的科普功能计划失败,宓八月看了持续装死的善恶书一眼,就把童谣折叠收好,收拾一下就躺下休息。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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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触犯杀规
一早,左泗就堵着口气直奔前厅要见宓八月,被宅灵管家挡在门外。
“夫人不在。”宅灵管家铁面无私。
左泗眯眼,小样想骗我?“昨晚她还在,不可能不陪小神子吃完早饭就走。”
宅灵管家虚着眼,“夫人不在。”
左泗:“……”
两人对视几秒,左泗后退半步,笑道:“那麻烦告诉殿下,我观看童谣有发现。”
宅灵管家:“我会告诉夫人。”
左泗:“我的发现你又如何清楚。”
宅灵管家:“你的发现就是没发现。”
左泗脚下影子诡气滚动,魇狗翻滚着要出来。
结果左泗再次感受到魇狗的犹豫不决,对眼前这位严肃管家的恐惧。
这份恐惧之中还有愤恨,那种恨不得咬死对方却又不敢的憋屈。
两人对峙时,宅灵管家神色动了动,然后装模作样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张纸。
实际上这张纸是刚从室内宓八月那里转移而来。
把纸交给左泗,宅灵管家说:“这是夫人给你的任务提醒。”
左泗心里有气,脸上却不显露的依旧笑着接过来。
纸上内容不多,只简述了现在司夜府和府衙的合作关系,还有闻家和张小柱的罪责,闻家的开云海运也可以收为己用,有什么难事可以和管家商议。
好一个甩手掌柜!左泗一看就得出宓八月这是要甩担子的结论。
“这个张小柱是怎么回事?”
宅灵管家:“你自行出去打听便知。”
左泗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意见。”
宅灵管家面无表情,心中却想:你昨晚在屋里多少次贬低小主人的佳作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得不到回答的左泗最后看一眼没能进去的前厅,冷笑一声甩袖离去。
等我将这司夜府和北原城纳入掌中得了神主的青眼,早晚有你们求我的时候。
他用子母铃找到裴蓉蓉的位置,摇响铃铛示意自己要找她,一边往裴蓉蓉的方向走。
和北原城府衙‘交好’方法他早就想好了,裴蓉蓉是府尹唯一的女儿,他带裴蓉蓉去与府尹友好交流,如果府尹为父不‘慈’,他身为裴蓉蓉的师傅,自然有为她出头的理由。
还未进前院就听到人声。
“谢谢,谢谢!”
“我的孩子!”
这情感外露的吵杂声一听就是凡俗庸人。
左泗莫名,什么时候小神女的地盘可以随意让这些凡俗庸人出入了。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得意弟子的声音。
“神灵庇佑。”
这句话由他亲自调教,在云墨大陆时常用到,已经被裴蓉蓉说得相当顺溜,空灵的童音配合同样是他调教出来的悲悯无邪的小童表情,绝对忽悠凡俗百姓一个准。
“是是是!”妇人的语气比之前更激动,附和说:“神灵庇佑!”
左泗心里哼笑,这妇人怕是连话里的这位神灵是谁都不知道,就盲从的神灵庇佑。
过了门廊,前院的景象展现左泗眼里。
他唇畔的笑容微微滞住,瞳仁收缩,紧盯着弟子身后怪化的小孩们。
足以让普通人看得心惊胆战的蛛孩外表,在左泗眼里称不上可怕,他见过更丑陋恐怖外表的怪化人。让他惊诧的是这些怪化孩子们的乖顺,据他所知被怪谈规则影响的怪化人个个疯癫,人性全无。
左泗往前走,院里的裴蓉蓉发现他,转身对他称,“师傅。”
现场其他人都向他投目。
在外表上,左泗就没输过人。
乍一眼看他,在他有心伪装自己的情况下,十足仁善脱俗的出尘修士模样。
在场接孩子的妇人、壮士只看他一眼都不好意思正面继续打量。
当左泗侧头对他们露出温和笑容,几人更局促得手脚难安,对他弯腰系行礼称:“仙师!”
左泗走近后,对他们点头并没有回话。
可就算是这样也让这几人受宠若惊,又道了几声谢才带着孩子离去。
走前他们还回头偷瞧左泗,只见白衣俊逸的男子侧脸良善,正抚摸一个蛛孩的发顶。
这一幕是他们一生从未见过的神奇,令几人心神难平,一想自己的孩子曾在司夜府被如此温柔对待,在仙师的照顾下恢复人身……
“神灵庇佑。”妇人喃喃。
真是神灵庇佑了。
……
“你是谁?”
“你叫什么名字?”
负责带人进来领孩子的杜行止和乔淮你一言我一语朝左泗问。
左泗漫不经心的反问他们,“你们又是谁?”
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袖口别着的袖章上。
左泗无语:小神女是不是有别样童癖?
“是我们先问你。”乔淮昂头一点不怕左泗的说。
左泗微笑,脚下的阴影滚动。
魇狗被放出来放风。
猩红邪恶的眼镜直勾勾盯着两个孩子。
看不见诡物的乔淮两人还不知道危险,杜行止搓了下胳膊,“怎么有点冷?”
魇狗向他们飘动。
“师傅。”裴蓉蓉喊道。
左泗笑道:“嗯?”
与他相处一段时间的裴蓉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要说。
却听到怪异的嘶鸣声响起,来自那群本乖巧干活的蛛孩们。
蛛孩们的叫声高低起伏,像虫鸣。面朝乔淮和杜行止的方向。
乔淮疑惑,“他们怎么了?”
杜行止:“你问我,我问谁啊。”
“呵。”左泗瞥了蛛孩们一眼,“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那就让我看看还有没有更有意思的。”
魇狗向乔淮他们飘去。
“他们在告诉你们危险!快跑!”
左泗看到跌跌撞撞跑来的一个落魄凡俗书生,从他身上感受到的诡气明白对方能看见诡物的原因。
“跑?”左泗嗤笑,一两个凡俗童子还想逃过他的捕杀?他要是真想杀人,根本没他们开口的机会。
“师傅,他们是……”
刷——
寒锋从左泗脖子擦过。
如果不是左泗侧身躲了那么半步,现在已经人首分离。
生死之间,裴蓉蓉后面的话语伴随接连而来的锋芒传入耳。
“神子殿下的同学。”
左泗:“……”
眼前面貌绝美却神色木纳不似人的女子,镰刀的下肢如风横扫,一个不注意就是被对方削成肉片碎泥的下场。
“哇哦——!”
身后小童惊呼。
听着不像是害怕。
“风姨姨威武!”
“哇啊啊啊,风姨姨这么厉害的吗!”
“呼呼,还好没事。”陈浓赶到。
“该死。”左泗的心情却是截然不同的暴躁。
他已经认出眼前女子是一只怪谈,一旦触及怪谈的致死规则,一般情况下都是不死不休的结果,除非及时脱离规则范围,或者实力破之。
左泗招来魇狗和眼前怪谈周旋,心思百转,回忆自己到底怎么无缘无故就招来了这只怪谈的杀规。
他抽空看向蛛孩、小童和书生方向,三者分明都认识这只怪谈。
听听凡俗子小童喊这怪谈什么?风姨姨?
是他疯了,还是这些凡俗子们疯了!?
左泗的眼神更暴躁,暗红血丝在眼底蔓延,脾气开始不受控制。
他手里掐了个法诀。
吼!
魇狗身形大涨。
焰火四散。
“哇!”
看呆的乔淮、杜行止和陈浓被地面自动移动丢到远处。
摔跤的三人回神,眼睛依旧离不开从未见过的斗法现场。
眼看风抱子有危险,蛛孩们都骚动起来,它们直奔风抱子的身边,义无反顾的姿态分明是要为它抵挡危险。
风抱子木纳的表情变了。
第86章 阅读理解方有用(2更求票)
“呵,怪谈和人演什么母子情深。”
左泗冷笑,“噬!”
黑烟翻滚的魇狗咆哮一头扑上去。
风抱子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翻滚激射的魇火却在半空停滞,像是被无形之物挡住了去路,也让下方的蛛孩们免去一死。
院内谁都没注意的暗处,佩戴夜游诡戏的宓八月即将落在书页上的手指停住,望着半空被无形之风席卷的魇狗。
[风无形]:风抱子本身无形,会随所见幼子形态变换。
是了,风抱子本身是无形之怪,之前的蛛女模样只是因为蛛孩们长成那样。
目前两者缠斗难分胜负,再继续下去就是两败俱伤。
这就不是宓八月想看到的结果了。
她看了眼表情越来越暴躁的左泗,一个意念传达向风抱子和魇狗。
半空的缠斗静止,风火分离,风抱子重新出现在蛛孩们的身边,魇狗则缩回左泗身后。
众目睽睽之下,左泗突然捂着额头晃了晃,人就晕倒到地上。
“他怎么了?”乔淮跑过来关心问道。
裴蓉蓉摇头,弯身把左泗扶起来。
眼看着比自己还矮小半个头的小丫头,竟然把成人的左泗轻松扶起,乔淮眼睛都瞪圆了,“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裴蓉蓉说:“师傅赐给我的诡器。”
“那是什么?”乔淮追问。
裴蓉蓉摇头没向他解释,就凭一己之力把左泗拖走。
就算抬得起来,她的小胳膊小腿也做不到稳固左泗这么大个人。
何况裴蓉蓉心里也有气。
把左泗拖到没人的地方,她就把他放下。
见左泗还闭眼昏迷不醒的样子,裴蓉蓉气道:“师傅!”
左泗睁开一只眼,呻吟道:“蓉儿,师傅受了重伤,你快去请小神子来给为师看看,否则为师怕是没办法陪你长大了。”
裴蓉蓉瞪眼,委屈道:“蓉蓉今天还要回家看望爹。”
因为左泗搞这么一出,她准时回家的计划也被搁浅了。
左泗恬不知耻,继续说:“所以快去请小神子,请不来小神子,请神女殿下也行。”
裴蓉蓉咬牙转身就走。
“逆徒。”左泗痛心喊道,见裴蓉蓉还是头也不回,他一跃而起转眼就追到裴蓉蓉身边,灵压外散就将裴蓉蓉强留原地。
裴蓉蓉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控诉他的暴行。
左泗道:“我怎么教你的,你就打算这样毫无排场的走出去?仙童的人设要不要了?”
裴蓉蓉说:“我想回家看爹爹。”
左泗:“神主的任务就不办了?”
说完就见小弟子正色下来的小脸,左泗呵呵笑,神主和他这个师傅在弟子心里的位置高下立判。
“可惜夜来听雪还了回去。”
否则论排场和知名度,还是夜来听雪好用。
左泗在如意囊里找着适合的道具,也幸好他回一趟云墨大陆上任驻守灵师的职位,在云墨大陆驻守灵师所里以权谋私重新丰富了一下自己的底蕴,否则被宓八月扫荡过一次后的他还真是一穷二白。
一旁裴蓉蓉想起什么,说:“其实不用排场也可以。”
“嗯?”左泗说。
裴蓉蓉:“不久前闻家联合灵师在北原城作乱,制造了一场灾难。刚刚那些怪化的孩子就是灾难的产物,然后司夜府制止了混乱,保护百姓,治疗怪化的孩子,还给灾后的百姓们赈灾的药物和金银,现在北原城的百姓对司夜府很信服。”
“闻家,听着有点耳熟。”左泗摸着下颚。
裴蓉蓉说:“就是坑过师傅你的那个!而且回来时你还跟蓉蓉说,要弟子给你报复回来作为考题之一。”
“原来是他们。”左泗笑眯眯的看着三岁水灵小女童的无语表情,仿佛体会到小神女逗小神子的乐趣。
裴蓉蓉尚未发现某人为师不尊的恶劣心思,继续说:“听说闻家因此灭门,作乱的灵师已经被司夜府抓了。”
紧接着一首熟悉的童谣从裴蓉蓉口中唱出来。
空灵的童音钻入耳中。
左泗灵觉一跳。
脑海里有什么在串联起来。
闻家、灵师、作乱、灾祸、蛛孩、灭族……
“师傅?”
歌声停下,裴蓉蓉喊他。
呆立的左泗回神,上前抓住裴蓉蓉的肩膀,“这首童谣是怎么回事?”
裴蓉蓉:“我听见乔淮他们都在唱,讲的就是这次蛛祸的始终。”
“始终……”左泗喃喃,对裴蓉蓉说:“你再唱一遍为师听听。”
裴蓉蓉乖乖唱了。
左泗正色:“再唱一遍。”
裴蓉蓉:“……”
当左泗要求唱第五遍,裴蓉蓉紧闭嘴巴表示抗议,看着左泗额头冒汗却眼神发光的癫狂模样也不害怕,只是在心里想师傅又发癫了。
“乖蓉蓉,再唱给为师听听。”左泗甜言蜜语哄弟子。
他终于感受到了姜狩说的恐怖降临,却在事后身心疲惫又神清气爽的矛盾感觉。
原来是要理解童谣里的故事方才能投入其中,昨晚看得他眼睛发花了都没用是因为他根本没理解内容!
然而为什么身在灵船,根本不可能知道北原城发生事端的姜狩又是如何投入其中,获得这童谣洗尽灵毒的效用,左泗不得而知,也顾不上去找原因。
“神女姐姐说了今天让蓉蓉回家看爹。”裴蓉蓉搬出了宓八月。
左泗顿了下。
在几首童谣下灵毒散去一部分的他理智回笼,被裴蓉蓉一提起宓八月,就开始发觉刚刚发生的一切不太对劲。
很不对劲。
宓八月会不知道老宅里发生的一切?
他们都打起来了为什么没人阻止,到最后快要两败俱伤时就制止了?
好啊!
他被算计了。
左泗立即明白自己又被做了回试验品,却不知道这回宓八月是想拿他实验什么。
想清楚的左泗不怒反笑,对裴蓉蓉道:“走,带你回家见爹。”
唯有办好神主的事增加自身价值才好上位,上位才有资格叫板宓八月。
府衙。
裴延看见回来的裴蓉蓉,抑制不住心中感情上去就把女儿抱在怀里,上上下下打量着,发现女儿离去多日面色比往日更水灵就知道被照顾得很好。
他对左泗道:“多谢大人!”
左泗笑答:“蓉儿是我唯一的弟子,照顾她本就是应该。”
裴延依旧道谢,抱着裴蓉蓉不松手。
左泗善解人意的暂离,给他们父女相重逢互述想念的空间,趁这点空闲走去街道观察这座已经被他列入囊中物的北城。
凡人愚昧,不知敬畏鬼神,却又最好糊弄。
他已经想好该如何在北原城制造几出‘神迹’,必让这群凡俗庸人们自觉信服。
“快,快,又到万福楼说風鸣子的时候了。”
第87章 钱先搬走了(3更!求票)
“去晚就没位了。”
“万福楼的茶水钱太贵了,我还是去外面的茶摊吧。”
“你还不知道吧,万福楼是乔老爷家的,乔老爷说了这一周里,大厅茶位只收个最低价,只要不闹事的都可以去。”
“还有这等好事?最近这些老爷们都善心大发了!”
“什么善心大发,还不是看司夜府的面子,你以为万福楼为什么改名叫万福楼?之前可不叫这个名,还不是有福药铺的事传来后,到处店名都改了。”
一群百姓赶往同一个目的地方向,左泗听到他们言语中提到司夜府时的崇敬语气就心生不好的预感,跟在他们的周边去那万福楼。
隔着万福楼还有一段距离,就听到有小童的歌声,唱的还是那首能驱灵毒的珍贵童谣。
左泗眼皮跳了跳,能被修士视为珍宝的童瑶,如今在凡俗地界被一群无知凡俗子随意传唱?
身边百姓还在聊此。
“哎,自从明白这童谣的意思后,再听他们唱也没那么害怕了。”
“哎哟,你怕什么,我初次听的时候都听哭了。一听就想到我那可怜的孩儿,当时的我是猪油蒙了心,竟然丢下他不管。还好司夜府救了他,也让我们母子团聚。”
“我昨日也接到孩子了,你是不知道,我那孩子打小就是个木鱼脑袋,从司夜府回来就跟脑子开了光似的突然就机灵了,还能给老子写大字。我的妈呀,这真是神仙点灵了。”
“要不怎么说神灵庇佑呢,没爹娘的孩子都是要去神座下当仙童的。”
左泗:“……”
他先一步进入万福楼,此时楼内的大厅已经大满。
吵杂的大厅在看到这位气质非凡的男子到来,连声量都降低了几个度。
一名侍者赶来,“这位公子可有定位?”
左泗随手丢出一锭金子,“没有。”
侍者被他的阔绰吓到,连声道:“公子请上座。”
把左泗领到二楼的雅座,侍者一边问他所需,一边为他奉茶。
“公子不是北原城本地人吧。”
“哦?”
“您这样气度的人,若是北原城人,小的怎么可能记不住。”
这点程度的奉承对左泗连瘙痒都不够,他淡笑道:“我和司夜府宓大人是同门。”
咚。
侍者二话不说将刚收下的金锭放回桌上。
左泗皮笑肉不笑,“这是?”
侍者:“早知道您来自司夜府,还是宓大人的同门,小的哪敢收您的钱。都怪小的眼拙,您这一身气派不就是司夜府才能出来的吗。”
左泗端详着他的神色,瞧得出来这侍者说话是发自内心。
被这样恭维着,他却高兴不起来。
没多久说书节目开始了。
说书的是个年轻书生,他一手拿书,一手拿竹板,一敲一搭就开始念白。
左泗已经收起最初的轻视,认真听起这凡俗书生说书内容。
期间侍者把左泗出自司夜府的身份跟老板说了,换来精心对待,招牌菜一道道送上来。
侍者本想伺候他,却见清俊出尘的男子明明脸色没变,偏偏给人一种恐怖的压力。
四周空气也变得阴冷,令人呼吸不畅,气血上涌。
侍者不知道这是来自灵师的灵压辐射影响,这还是左泗没有刻意施压的情况下,否则他现在已经半条命去了。
饶是如此,侍者也害怕的几次后退,一直退到门口。
侍者有苦难言,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这位大人。却不知道左泗此时内心的震动一点不比他少。
下面的凡俗庸人听的是热闹是故事,左泗听的却是一个新怪谈的诞生。
可这怎么可能!
蛛祸发生到如今不到半个月,蛛孩不过是一群被怪化的凡人,怪化他们的还是一只低阶怪谈。
一只低阶怪谈加上一群凡俗庸人在短短半个月内催生出新生怪谈?
笑话!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个《風鸣子》的作者是个高阶书修,凭一己之力催生新怪。
左泗不顾旁人的目光,伸手一招。
下方说书人手里的稿件飞进他的手里。
众人惊呼,抬头向他望来。
左泗则在稿件上先看到‘夜游报’三个大字,再往下就是《風鸣子》的原文章以及旁边作者名。
陈浓。
署名没有任何灵能波动。
他收起稿件,转眼就在众人视线中飘然而去。
“那是谁?”众人议论纷纷。
侍者从窗探出头说道:“来自司夜府的大人。”
左泗离了万福楼,先去府衙接裴蓉蓉。
他左思右想,宓八月肯定知道这个高阶书修的存在,而且关系匪浅。
否则怎么就这么巧,北原城刚出事就有个书修来扫尾,不惜费力为这群凡俗庸人催生怪谈。
指不定这个书修就是宓八月背后的靠山,也难怪她总是手握一本书,不就是书修的老毛病了么。
再加上她可以随意出入灵凡两界的本事,请个在灵州的靠山来帮忙还不是简简单单。
左泗越想越心惊,短短半日而已,初从云墨大陆回来这边的自信再次被击碎,又一次陷入当初以为能用改良版迷魂术拿捏宓八月,却被对方几张纸打脸的尴尬境地。
——不是对方非他不可,而是他不展现价值又得死。
府衙。
裴蓉蓉意外看着明明离去时满面春风,归来却满面凝重的师傅。
“左大人,您回来了。”裴延热情迎接他。
左泗点头,此时心态已经和刚来时不同,他想起来此的目的,想着先把这件事办好。
裴延看见他手里拿着的报纸,“这夜游报做得可还行?”
左泗:“你知道?”
裴延谦虚道:“我就在里面起个通行证的作用,上回和宓大人说好了,司夜府一切善举,府衙全力支持。”
左泗:“……”
你都全力支持了,还能体现我什么用。
“你可知这篇文章的作者?”左泗不抱什么希望的问。
裴延:“陈先生啊,不就在司夜府文书房任职吗。”
这凡人司夜府还藏着个高阶书修!?
左泗坐不住了,他喊上裴蓉蓉,让她与自己回去。
裴蓉蓉站起来和裴延告别。
裴延虽然舍不得,还是送他们去了门口。
若非府衙有事要忙,他都想一起去。
“师傅,出什么事了?”路上裴蓉蓉问左泗。
左泗摇头,“和为师去拜访这位陈先生。”
裴蓉蓉说:“蓉蓉觉得今天去拜访不好。”
“为什么?”左泗问。
裴蓉蓉:“会被拒见或者被打。”她小脸认真,“师傅还不能还手,还手容易死人,死人就出大事了。”
左泗被逗乐,“你以为你是窥天者吗,还给为师预言。”
结果两人到文书房表示要拜见陈先生,被进去通报的书童出来回复,“陈先生说不见。”
左泗诧异,先看了眼裴蓉蓉,又对书童客气说:“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他回头看了眼文书房,视线里能看到的书生都是普通凡人。
然而为了不引起高阶书修的不满,左泗没有用任何窥视法术去探知里面情况。
书童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离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返回文书房的内间,从最里头的角落找到陈浓。
“陈先生,他走了。”
陈浓:“走远了?”
书童:“按照您的吩咐,看着他们走出去才回来和你说。”
“那就好,那就好。”陈浓缓了口气走出来。
他可经不住对方一团火烧。
……
下午宓八月就从宅灵口中得知左泗已经开始‘入侵’司夜府。
他先去和沈栗这个表面上的司夜府第一掌权人打了个照面,两人的谈话很和谐,各自明白对方的意思——
左泗:“如今多事之秋,我只是来镇场子(以后司夜府我说了算)。”
沈栗:“有劳左大人,可惜我身体不适,只能做些育人教人的活,往后左大人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吩咐(我安心养老绝不夺权)。”
这场谈话和谐收场。
左泗出了沈栗的院子,又去了解蛛祸一案始末,便找到宅灵问他作乱灵师的去向,也亲自见到了枯老树干一样半死不活的张小柱。
“我要借他一用可否?”左泗问宅灵。
宅灵管家:“夫人说过,如今司夜府万事由客人掌管。”
这回左泗没有废话,应了一声便提着张小柱离开。
有紧迫感威胁的左泗和自以为是的左泗,不同心态的办事差别很快就体现出来。
一下午,左泗就没闲下来,带走了张小柱后又去府衙见了闻礼慷。
说起闻礼慷,也不知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幸运于蛛祸时他呆在府衙大牢侥幸逃过一劫,不幸的是活下来的闻老爷之后从衙役口中得知闻家灭门,这对闻老爷来说比要了他的命还令他难受。
一蹶不振的闻老爷见到左泗,恍惚间还没认出来这是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被他忽悠去对付宓飞雪的灵师大人。
当晚左泗就和府尹合计了一套群众审判的活动,审判的主角就是闻礼慷,日子定在明日午时。
趁着晚上还有些时间,左泗想起早上拿到的任务单上那个将闻家收为己用的一条,便亲自去了一趟闻家宅院。
坐镇北原城多年的豪户,短短时间门厅杂草横生。
左泗看也不看这豪户曾经辉煌一眼,直奔闻家库房去。
虽说灵师不在乎凡俗金银,可左泗可不是那种灵师大族出生,不知凡俗柴米贵的天之骄子,他很清楚既然要在凡俗大陆发展,这该花钱的地方就多了,不取白不取。
结果到了库房发现里面一眼望到底,雁过拔毛也不过如此。
“……”
普通人干不出这事。
左泗想到下午打听到司夜府的变化,尤其是有关文书房的拨款,心里就有底了。
“呵呵。”真不愧是小神女,钱先全搬走了,留个空壳让他来收服。
------题外话------
八月:明码交易,童叟无欺,说好一切就是一切,一个子都不少拿。
第88章 焚烧七日
有个靠谱的管理者来接班,让自己回归实验的感觉有多好?宓八月和飞雪用早饭后,笑着对宓飞雪说:“出去碰到左泗就给他挥挥。”
宓飞雪点头。
也就有了快到午时,左泗准备好行装出门,临走前碰到宓飞雪,不等他开口甜言蜜语,宓飞雪面无表情的走到他跟前用手隔空驱赶了两下。
旁人看着这一幕以为宓飞雪是嫌弃新来的灵师大人,跟在宓飞雪身后福安还担心灵师大人发怒。
然而左泗笑颜逐开,对宓飞雪说:“多谢小神子厚爱。”
宓飞雪不看他。
谁厚爱你。
宝宝只是听八月的。
左泗邀请道:“今日要将蛛祸罪人公之于众,小神子不如一起去观礼。”
“去啊,一起去!”
“我也想去,可是今天还要干活吧。”
自行以宓飞雪为主,跟着她的府内初学童子们立即被吸引兴趣。
左泗看了他们一眼,笑容和善的说:“今日放半天假,百姓们也都去刑场观礼,司夜府不用那么多人看守。”
童子们喜形于色。
左泗接着说:“不过小神子的话比我管用,小神子不放话,我也不能擅自放你们走。”
“哇!”
昨天看过他斗法显威的乔淮和杜行止也在里面,闻言看宓飞雪的眼神更不同。
神子耶,一听就厉害坏了。
“宓飞雪,去吧,我们一起去。”
“闻老爷还陷害过老大你们,必须亲眼去看看他倒霉的样子。”
本来不为所动的宓飞雪听到后一句,眉梢动了动。
左泗一看就知道有戏,下一秒就看到宓飞雪点头。
童子们欢呼紧跟在她周围,喊着左泗快带路。
堂堂灵师何曾被凡俗小童这样呼喊过。可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作为小神子的同学,他还真不能跟他们计较。
刑场。
在衙役敲锣打鼓的宣传下,此处已经围满人群。
见到左泗他们到来,府尹请他们上座,左泗想让宓飞雪上去被宓飞雪无声拒绝,他也不勉强,自行带着裴蓉蓉走到府尹旁边位置坐下。
两人点头互相打过招呼,左泗看了眼时辰,将一张罪状交给裴蓉蓉。
小小的女童走到行刑台,面对下方乌泱泱的百姓面无惧色,在百姓喧哗声中举起罪状用清亮的童音将闻礼慷所犯罪恶一条条念出。
随着裴蓉蓉的声音传开,下面的吵杂声逐渐停下来,最后安静得只能听见童音说着一场蛛祸下丧生多少人,又造成多少孩子遭难。
等裴蓉蓉念完,百姓已然神色悲愤,同仇敌忾的怒喊,最后只剩下齐声:“赎罪!赎罪!赎罪!”
左泗满意微笑,弟子把迷魂术用得越来越熟练了。
旁边裴延同样欣慰,感概多日不见的小女竟成长变化这么大。
裴蓉蓉维持着神圣表情退场。
无数烂菜叶和鸡蛋被人们中砸向闻礼慷。
闻礼慷手脚被束动弹不得,嘴里也塞着臭布口不能言。
转眼就被这些脏物污了满面,配以狰狞凶恶的神情像是要索人命的恶鬼。
本来是来看热闹的童子中,曹稽害怕的往后退一步,却被什么绊倒,双手挥舞的喊救命。
余光中,他看见熟悉的灰毛蛛肢,疑惑的想:怎么有‘風鸣子’跑外面来了?
然后这一道堪比刀锋的蛛肢朝前方宓飞雪的后背而去。
“——老大!”
听到曹稽尖叫的乔淮等人疑惑回头,然后神情都在下一秒化作惊恐。
行刑台上方最有本事救人的左泗笑而不语,也没有任何行动的意思。
当初连他对小神子偷袭都得铩羽而归,就凭这么个怪化人想伤宓飞雪简直可笑。
蛛刃在宓飞雪身侧一寸前被挡住。
凡人肉眼看不见的诡器黑发卷住蛛刃,让这蛛刃停在半空动弹不得。
四周百姓们也就看见了这偷袭蛛刃的主人模样。
“闻青珀!”
乔淮惊呼。
虽然下半身、眼睛和嘴巴都已怪化,可大概的长相还看得出来,尤其是乔淮几人对闻青珀非常熟悉,一眼就认出来这个袭击宓飞雪的蛛孩身份。
一击不成,蛛刃被困收不回来,闻青柏嘴里发出嘶鸣,剩下的蛛刃相继往宓飞雪攻击去。
宓飞雪转身,袖里滑出一柄短匕,和袭来的蛛刃对碰。
上方座上的左泗眼皮抖了抖,他脚下的影子微微扭曲。
旁人看不见的尖匕,左泗一眼就从那熟悉的诡气明白,这尖匕出自他家怂狗。
自被抓后醒来发现怂狗一嘴缺牙的去向有线索了。
毕竟是正式灵师本命诡利齿所凝结的兵刃,以闻青柏怪化的蛛脚不是对手,凄厉的惨叫从他口中喊出,一支支袭向宓飞雪的蛛脚断落在地。
闻青柏也失去下肢支撑瘫在一地血液中。
他口不能人语,不断悲鸣吼叫。
乔淮几个孩子都被吓退。
见惯了司夜府乖顺无害的蛛孩,乍然再见这种凶性外露的狰狞怪相,令他们重拾害怕,想起曾经的恐怖。
周围百姓也是如此,本来就愤慨的心情,随着这场袭击的结果尘埃落定,又被闻青柏勾起曾经祸乱的记忆。
“余孽!他是余孽!”
人群中一声怒喊。
随即越来越多声讨。
有人想要向闻青珀砸东西,看到宓飞雪他们站在周围,担心误伤就停下手。
“余孽!余孽!”
“把他也抓上刑台!”
闻青柏原地挣扎,嘶鸣声越来越大,可惜普通人根本理解不了他叫声的意思,只觉得他行为疯狂,愈发怪异恐怖。
普通人像他这个失血量早就死了,可他身上有风抱子规则守护着一线生机。
提到风抱子,蛛女模样的风抱子无声无息出现在血泊中的闻青柏身后。
“嚯!!!”
从未见过风抱子,还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百姓们吓得连连后退,推攘之间不少人跌倒地上,搞出不少伤员。
风抱子伸手去抱闻青珀,却被他挣扎拒绝。
“哦?”左泗饶有兴趣多看闻青柏一眼,低语:“又一个小小年纪自行开灵的灵童,这北原城是个什么地方,已经堪比一般灵城出产灵童的质量。”
裴蓉蓉:“师傅,不管吗?”
左泗:“当然要管,只可惜今日的功劳又打折扣了。”
郁闷的叹气,对弟子诉苦,“我们精心安排的戏码,还比不上人家的意外演出。”
裴蓉蓉不明白师傅为什么总是计较功劳的多少,“为神主办事不论得失,只求办好。”
左泗一言难尽,他是不是把弟子洗脑洗得太成功了?可是他又没给弟子种迷魂种,也没有跟她讲过这么大义凛然的道理。
他身影飘然从刑台落到宓飞雪旁边,对向自己投以警惕视线的风抱子指了指宓飞雪,“他伤殿下,你还要护他?”也不管风抱子听不听得懂,趁它看向宓飞雪的一刻就将挣扎的闻青珀提上回到刑台。
风抱子停留原地没动。
刑台上。
左泗将闻青柏丢到闻礼慷的身边。
一直挣扎的闻青珀在此刻安静。
他落泪向闻老爷伸手,嘴里沙哑嘶鸣。
被闻老爷眼里的厌恨悲痛定在半空。
左泗挥手,闻老爷嘴巴的塞布落下。
“我问你,这孩子你还认不认?”
闻老爷冷声:“我没有这种怪物儿子!”
闻青珀瞪大双眼。
左泗点头,便又抓起闻青珀的后领将他抛给风抱子,“带他回去吧。”
风抱子将闻青柏接住,这回闻青珀没有挣扎,目光空洞望着闻老爷的方向被风卷走,转眼消失众人视线。
百姓中喊声响起,“他是闻家余孽,怎么能就这样放过他!”
左泗悲悯道:“大人作恶,孩子无辜,就算父债子偿,他也为自己的罪孽付出了代价。从今以后他已不是曾经的他,而是風鸣子。”
迷魂术用在言语上的效果不及一对一的绝对控制,但受众群体是一群普通凡人,又是左泗亲自施展,无声无息就影响他们的潜意识。
就算有个别偏激者也翻不起风浪。
对闻礼慷的审判也到最后环节。
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百姓,有人举手欢呼,也有人伸手捂住身边孩子的双眼。
“我们要不别看了吧?”此时被书童扶着的曹稽小声提议。
乔淮看着宓飞雪,仗着胆子说:“老大不怕,我们也不能怕!”
其他有退意的小童们闻言,也纷纷站稳了脚。
宓飞雪往乔淮看去一眼。
然而所有人等待的刀斩头落的血腥画面没有出现。
左泗手里魇火点燃,在无数惊呼声中落在闻礼慷身上。
闻礼慷表情僵滞,嘴巴大张发不出任何声音,火焰将他身体覆盖却又没有伤及他身体分毫。
裴蓉蓉站出来说这焚的是恶人的业障,闻礼慷做了多少恶就要被燃多久,直到他阴魂净化。
“看起来不是很痛苦?”乔淮疑惑的说。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凡人看不出魇火伤人精神的效果,自然不知道闻礼慷在承受什么——裴蓉蓉的话也不算错,魇火把闻礼慷带入精神幻象,勾出他心底最恐惧的事物,持续折磨他的心魂。最恐惧的事物,很多时候就可能是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事。
宓飞雪歪头了下头。
有细如飘絮的黑丝从闻礼慷身上散发向她漂浮来。
脏。
宓飞雪不想要任何这个人身上的东西,哪怕本能的知道这东西对自己有益。
她面无表情挥手,把黑丝挥散,转身回司夜府。
见宓飞雪要走,乔淮等人也觉得现场没什么好看到了,一个个跟上她。
这场‘净化’闻礼慷的大火整整在刑台上燃了七天。
从头三天还会有人来看热闹,到后来路过的人也只是扭头朝这这团火人方向啐一口,暗骂闻礼慷罪孽深重,才会整整花了七天才焚烧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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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赶尽杀绝(2更大章)
七天对大部分来说不过是个周期,日复一日的生活并没什么变化。
司夜府却在左泗的操作下一天一个变。
夜游报还在免费对外传播的阶段,却已经开始深入北原城百姓的心中,每次负责解读夜游报内容的场所都人满为患。
为了让夜游报的内容给北原城百姓更深的代入感,以陈浓为代表的文书房一众人也是绞尽脑汁。还是陈浓挑起担子,用宓八月给的权限翻阅司夜府的卷宗,又去府衙那里借看一些过去离奇,最后不了了之的案件,结合自身擅长的志怪写法,写出以北原城为背景的风抱子事迹。
故事一出,文书房包括夫子在内的众书生是第一批读者,看完之后看陈浓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若说之前这些书生对陈浓还有几分羡慕嫉妒不服气的话,经历这些天来,亲眼目睹陈浓为夜游报的发展殚精竭虑到废寝忘食的地步,现在写出来的文章也远超他们的水平,这些书生便真正对他敬服了。
夫子也欣慰的对陈浓开玩笑,“若非知道文章是你写的,我都要以为这故事乃作者亲眼所见。”
得到所有人的肯定后,陈浓才安心一笑,然后眼睛一闭往后倒下。
众人吓了一跳,扶着他一番查看才哭笑不得的发现:这人是睡死过去了。
文书房这边大步进展,负责司夜府的左泗还不满意,他把主意打在孩子们的身上,让那些还在司夜府接受治疗的怪化孩子们也熟读风抱子的文章,等恢复正常被父母接回去后就给家中父母讲书。
在最后一个怪化的孩子恢复时,并非所有孩子都被人接走,剩下几个谁也不知道他们本身就是流浪儿还是父母不愿接受,便始终没有人出现将他们接回。
这些被留下的孩子自然被司夜府接收,归入司夜府管教,成为司夜府开办的夜游班的第一批学生。
夜游班设立在司夜府侧门一处院子,公开免费给孩子授课,任何家中子都可以前来报名学习,学习的时间设立在夜间,并不影响本身白天已经报有私塾要上学的童子。
北原城百姓们都震惊于司夜府的善举,也疑惑司夜府哪来的资金这样免费施善。
隔天夜游报就登报赞扬十数位豪商权贵捐款的善举,明明白白把这些善款记录在内,让百姓们再次惊叹豪商权贵的底蕴,又感概他们一再的善心。
至于这些豪商权贵们为什么这样大方,这就要从各位豪商权贵们的小公子们被‘赶出’司夜府说起。
“蛛祸彻底平息,大家也可以恢复往常的生活。”
左泗一句话,就把乔淮这群初学童子们打包送出司夜府,并感谢他们这段时间为群众的付出,表示不能再让雇佣童工下去。
乔淮他们都是懵逼的,哭着喊着没关系,他们愿意继续免费为群众付出劳动力,却被老宅像极了吃干抹尽不负责的渣男一样拒之门外,任他们怎么呼喊都踏不进去一步,步了当初学长们的后尘。
各家豪强们接到消息来接自家孩子,回到家后几乎都问孩子在司夜府老宅的见闻,有没有得什么宝贝。
孩子们对自家父母就是一阵信息输出,听说老宅里种种神奇,还有灵师斗法,各家老爷都听得瞪眼。见到自家老爹都如此,小少爷们更是自得。
当他们隔天被通知府学也正式恢复授课,大家又该去上学读书,被送往府学的小少爷们只觉晴天霹雳,恍若隔世。
直到他们在府学见到宓飞雪,才像找到主心骨似的灵魂归位。
熟悉的胡夫子到点上课,朗朗读书声仿佛一切都未变。
傍晚放学。
夫子喊着宓飞雪,笑道:“飞雪,今日夫子要麻烦你搭乘一回了。”
宓飞雪回身礼数周到的对夫子点头,尊师的让夫子先走。
夫子慈爱的看她。
“夫子为什么要搭乘宓飞雪的车?”乔淮追问。
夫子说:“我和飞雪同路。”
乔淮眼睛一亮,举手,“我也去!”
后面小童接二连三也喊着要去。
“胡闹。”夫子冷下脸喝道。
小童们立即缩了脖子不敢应话,眼巴巴跟着两人后面,直到夫子和宓飞雪上了夜来听雪。
初坐这辆车,夫子看到夜来木偶的一瞬瞳仁紧缩,动作得体的选一处坐下,暗中握了下装着从司夜府得来令符的香囊。
木偶人也随着他的动作眼珠子下移,在那香囊上定格了一下,然后给夫子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客人,喝茶吗?”
夫子严肃,“不了,点香即可。”
木偶人笑:“客人喜欢什么香?”
没等夫子继续回答,宓飞雪就进来坐下。
木偶人闭嘴。
夫子不动声色擦拭额头的薄汗。
外面负责做车夫的福安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不愧是为人师表,这份定力非同一般。
夜来听雪来到司夜府侧门,等三人下车进去,它也原地消失不见。
偷偷跟在后面的乔淮等人见此下车也想进去,被守在门前的司夜府弟子拦住。这弟子认识他们,一口就喊出乔淮的名字,“乔少爷,你们不可以进去。”
“为什么?”乔淮也认得他,“荼哥,我们也算司夜府半个弟子了,你不能现在翻脸不认人!”
沈荼摇头,“不是这个道理。”
这时一个扎着小辫的布衣女孩儿走过来,递给沈荼一个木牌,被沈荼检查还给她后放她入内。
乔淮等人瞪眼。
柳长源往前一步,指着还没完全走进去的女孩儿,“为什么她能进去。”
沈荼:“她是夜游班的学生。”
“什么夜游班?”柳长源又问。
“你们不要为难荼哥哥了,旁边明明就贴着公告。”站在门内的陈梅儿指着外墙一处,对乔淮他们喊。
乔淮他们才注意到那大大的告示。
小少爷们个个认字,拼拼凑凑很快明白了这夜游班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司夜府开办给普通百姓的学班,无论男女老少只要通过登记就能来上学,由司夜府中人亲自教学。
小少爷们瞬间同心。
“我们也要上这个班!”
他们满心求学,却遭沈荼无情拒绝,“白日让你们父母送来申报。”
当晚,小少爷们回去就和爹娘说了这事,豪强老爷们就没有哪个不想和如今司夜府打好关系,更亲近一些的。
天一亮就把申报送上去,不止是家中的小儿,还有家中其他孩子都给报上去。
结果全部遭到拒绝:夜游班资源有限,学位不足,各位权贵子弟们还是上自己的府学,别和平常百姓们抢位置了。
各大豪户哪个不是老油条,直接抓住这句回绝的最大重点——资源!
这边乔老爷就直接送人送物,资源不足?送!学位不足?建!
后面杜老爷、柳老爷……各户大家长都明了了,不就是送钱吗,送得起!
夜游班正式向外开放时,乔淮等权贵子弟也迎来了他们白日府学结束后的夜班生活。
在夜班的课程选择编辑上,做了多日甩手掌柜的宓八月也被喊了出来。
终于见到宓八月,左泗面带温柔缱绻的笑容,丝毫不见被她算计又丢下一堆担子的怨念,细心和她说起这段时间司夜府的发展。
提到夜游班的资源充足,也知道了这些资源是从哪里来的后,宓八月多看左泗两眼,不管什么世界都互通的手段,左泗玩得很好,也放得下灵师的面子。
“你做得很好。”
把她交代的几乎都完成了。
左泗微笑道:“还是小神女地基打得好,我只是顺着殿下开辟的路子往前走罢了。”
宓八月:“没有直接邀功不是你的风格,直说你想要什么吧。”
左泗笑得更甜腻,“殿下懂我。”
宓八月平静看他。
还不说要什么,看来所求不小。
左泗拍手。
房门从外敲响了两声,然后门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个男孩。
宓八月看清男孩苍白的脸,是闻青柏。
他身上的怪化痕迹已除,看起来是个正常人样。
左泗说:“殿下的任务单上提到可以将闻家收为己用,恰好这孩子是如今闻家唯一剩下的嫡系,重新接管闻家也方便,还免了闲言碎语。”
宓八月点头,“你看着办。”
“不过我留他性命,又收为弟子,费心种迷魂种的目的不在于此。”左泗说。
左泗微笑,“殿下可知我被神主抓下的原因?”
宓八月没说话。
左泗明了,“殿下果然知道。那我就直说了,那个追杀任务中提到目标和闻家有关,现在闻家嫡系已经差不多死绝,这孩子是和闻家大少爷最近亲的一个,若再有窥天者窥视命线,可以用他来混淆视听。”
宓八月说:“你考虑得很周到。”
左泗大方道:“其实是我事后想了许久,虽然记不住神主神容,却记得大概情形。那个目标肯定颇受神主在意,我能活命也不全因迷魂种,还因我携带这个任务。”
他目光灼灼盯着宓八月,仿佛期待她能给个确切的答案。
宓八月若有所思的瞧着他神色,一会后说道:“你是在怀疑那个目标是我?”
“殿下要这么说,我就大胆猜测了。”左泗扬声,说:“算算年纪,闻礼慷也曾是闻家大少爷,小神女对闻家如此赶尽杀绝……任务上说幻影是目标长大后的模样,而灵童一旦成为正式灵师,年龄倍增,面貌常驻。以小神女的天赋,一入灵州肯定一飞冲天,轻松登星。”
“你很坦诚。”宓八月道:“可我不是。”
左泗目光闪烁,若是宓八月答应是,他反而会确定她不是。这答应不是,就让他犹豫不定了。
宓八月:“你也不用再试探。”
她站起来对左泗微笑。
左泗愣了下。
宓八月向门内走去。
在她跨过门槛时,左泗猛地反应过来,飞奔追上去,“殿下稍等,我还没讨赏!”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宓八月的身影消失门后。
转眼灵船单间,将左泗后悔懊恼的呼喊隔绝,门铃一阵阵响。
宓八月走去将房门打开,外面等着的姜狩激动道:“灵船靠海,点灵州到了!”
两人同行赶往甲板。
此时凡俗子们陆陆续续汇聚甲板向海岸遥望。
砰!
灵船却突然遭袭,剧烈摇晃。
“啊!”
数名趴在甲板的少年猝不及防,惊叫的从护栏翻滚掉落下去。
其他人再没观赏点灵州海岸的闲情逸致,惊疑不定的望向撞击来源。
------题外话------
依旧量足的二更!
灵州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