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废物找死
金俗之前就猜到宓八月能提前捕捉玄金雨石的位置，只是没有开口询问。
现在被种下的类似玄金雨石的灵纹所获牵引，和他不久前经历过的【金缕仙】有着细微相似。
正是经历过才能分辨这里面的奥妙。
在金俗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宓八月没有否认。
金俗心跳如雷。
凭借牵引的感知，他发现【金缕仙】在不断移动，仿佛寻觅着某个目标。
这意味着【金缕仙】并非如过往众人分析的那样，不可控的可能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出现，而是具有目的性……或者说具有规则性的选择目的地。
这个新发现又让金俗激动不已。
宓八月道：“到达目的地后，不用待在我身边，跟着【金缕仙】走。”
金俗丝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
他已然对宓八月产生绝对信任。
有了这份牵引的感应力，金俗在通过【遁月】通道可以明确宓八月追捕【金缕仙】的路线。
【金缕仙】一直没有停下来，宓八月偶尔以法术穿梭阴影，偶尔用漩涡通道短距离传送，两两结合始终缀在【金缕仙】的后方。
这可苦了金俗，死撑着没叫停，等【金缕仙】终于停下来，他们后一步赶到，金俗已然面无人色，撑着双腿干呕活像失了半条命。
干呕没一会，他就往感应最强烈的地方走过去，到地方后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
此时天边夕阳半落，将金石渊染红半边，恰好就在宓八月他们在这片山区。
地面的石头忽然跳动，熟悉的灵气波浪在空气酝酿，四面八方流动的青金流光形同山体的脉络，里面迸涌不息的液体就是血液，像宓八月他们所在的这片山体‘心脏’汇聚而来。
金俗吸了一口凉气，再顾不上休息的站起来遥望四周，“这回的动静怎么这么大。”
宓八月开玩笑道：“也许是被我们追烦了，在发脾气。”
金俗头次见宓八月这一面，愣了一瞬不知道怎么回话。
巨大的动静引来四面八方的淘金者。
一个接一个金俗看不透修为境界的男女到来。
天边落日彻底隐于山后，天地陷入黑暗，金石渊所有的光亮也汇聚在这片区域，犹如灯塔一般无声告诉世人这里是最后的宝地。
低阶灵师就算看见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涉足的地方而选择离开。
最终让金俗成为这片区域中唯一的低阶灵师，和现场普遍中高阶灵师格格不入。
金俗在短暂僵硬之后就破罐破摔，蹲坐在原地对不断落到自己身上的灵识不为所动。
不经他人允许随意以灵识探寻他人属于无礼挑衅的行为，可谁让金俗是个二星低阶，在场任何一个都是他抗衡不了的存在。
虽然众人对金俗没有丝毫尊重，但是没有任何一人有取他性命的举动。
‘宓八月收了一个金氏后人做随从一直带在身边。’这个消息，和‘宓八月以群法霸道收缴金雨石’的消息一同在这两日于金石渊传开。
金石渊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种口口相传的消息近乎人尽皆知。
包括宓八月和这个金氏后人相继在【金缕仙】规则中生还，死了一中阶诡师和一高阶法师的消息，在场来人们几乎都知道了
由此，不少人猜测宓八月收下金氏后人就是为了【金缕仙】，并且已经有所收获。
这让他们对金俗产生想法，哪怕不是看在宓八月的面子上，他们也不会立即要金俗的命，反而想将之占为己有，在金俗身上挖掘【金缕仙】的秘密。
“今日各位道友有缘相聚在这里，还请听我一言。”
一道浑厚的嗓音传遍全场。
说话的人站在半空，以此彰显自己高阶灵师的身份。因此就算他身着灰白色看起来颇为破旧的衣袍，灰白干枯的头发凌乱，很是不修边际的落魄模样，也没有人敢轻视他。
“各位修行不易，玄金雨石固然珍贵却比不得自身性命，所以待会玄金雨石成熟之后，各位道友各凭本事争取，莫要对人用杀招如何？”
能出头说这种话的阴脉灵师倒是少见。宓八月向高阶老者望去。
后者转眼和她对视，还对宓八月眨了下眼睛，一副老不修的做派。
宓八月微笑向对方做了个晚辈礼。
一句话语传进她的耳中。
“老夫游怀智，来自无上刹。”
按照规矩宓八月也该自我介绍，然而不等她开口，对方下句传音就到了。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你是谁，小姑娘的年纪可羡慕死我这种半只脚踏进土里的老头子了。”
话语点到为止，此处不是方便人交流结交的地点。
之前游怀智说的那番话得到一众应和。
这些应和的人都是中阶灵师，个别高阶并未作声。
毕竟按照游怀智的说法，无疑对现场中阶灵师们好处最多。
游怀智并没有非要众人都给个答复不可。
就这么一会儿，此地酝酿终于到达了临界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先喷洒出来的是金雨石，随即地面又长出一株株玄金雨石。
众人对漫天飞射形同雨落的金雨石视而不见，等待玄金雨石成熟之际，所有人蓄势待发。
金俗待在的地方在成片出现的玄金雨石偏边缘的位置，他的身边就有一株‘金玉灵芝’，这一株‘金玉灵芝’自然被与它相近的盯上。
由金俗的视角去看，那位灵师就好像虎视眈眈的在盯着自己。
玄金雨石带来的灵能波动终于归于平稳，说明它彻底成熟。
一瞬间仿佛群魔乱舞。
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攻击都是金俗无法承受的，他除了呆坐原地外别无他法。
“废物，滚开。”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正是一早就盯上金俗身前玄金雨石的那位灵师。
金俗下意识的准备听话，过往的日子让他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起到半途时脑子忽的清醒过来，想起宓八月叮嘱的话，便又坐了回去。
他的这番行为落入灵师的眼中无异于低阶对他的无礼挑衅。
“找死！”灵师冷笑，向他攻击。
这一刻，金俗先注意到的不是那能要了他半个条的攻击，而是伴随着对方攻击而来的灵能触及一定范围，他身前的那株玄金雨石极轻微的晃了下。
如果不是他靠得够近，又有宓八月赐予的感应灵纹，绝对发现不了。
金俗的视线一变，又一次站在了天秤金台上。
对面金台就是那位攻击他的灵师。
喀——
两人的视线刚有个相交就上下变动。
对面灵师张嘴连一声惨叫都没能法出现，人就化为了一尊金玉雕像。
此等突如其来的变故，灵师被规则致死之快，让正在争夺玄金雨石的其他人都为之一愣，看金俗的眼神一再变换。
第515章 嘎嘎乱杀
落地的金俗一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出来，一张脸涨的通红。
“两次了，两个了。”
他嘴里不可思议的喃喃，既惶恐又亢奋。
书修之可怕就在于此处。
此道难修，一旦修成，保证专修规则秘密不被世人所知，就几乎是同阶中无解的存在。
虽然仔细算起来连杀两位灵师的是【金缕仙】，并不是他的本事。但是这样的经历，让金俗对老祖宗之道产生更大的渴望和追求。
此时他的精神状态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给灵毒可乘之机。
幸好金俗的自我排解能力很好，无论是负面情绪还是热烈情绪都习惯在极短时间克制住。
他跌跌撞撞往【金缕仙】刚转移的位置赶过去，就在右手边不到十米的地方。
那里又是一株玄金雨石。
金俗已经明白要么【金缕仙】就长着玄金雨石的模样，要么就是玄金雨石乃【金缕仙】的一种伪装。
这一幕落入其他人眼中，下意识就认为他是想去争夺玄金雨石。
恰好目的也是这一株玄金雨石的一位灵师犹疑了半秒，自身没有靠近，而是抛出一个渔网状的法器，打算在金俗到达之前先把这一株玄金雨石收入囊中。
天秤出现。
这位灵师和金俗对面站立。
灵师眼中的惊怒和悔恨才出现，所在金台就一坠到底，死成一座雕像落地消失。
第三个。
在灵州中能修成中阶灵师的已是人中翘楚，多少灵子花费十数年都可能连正式灵师都突破不了，或者寿命将尽还在低阶中挣扎。
因此低阶到中阶是一个坎，过了中阶之后就会受到各大上流势力的重点关注和培养，和在低阶时截然不同的待遇。
也不怪中阶灵师们在普通低阶面前高高在上的姿态。
现在一个两个中阶灵师说死就死，过去数十年的努力积累瞬间化为泡影，形同浮游一样渺小，叫无论是否与他们相识的其他同阶灵师们心中唏嘘，并产生剧烈惊恐。
——哪怕是被现场的高阶灵师袭击，至少他们还能挣扎坚持一会！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这样死了！
除了宓八月之外，现场所有人看金俗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就好像他是什么噬人噩梦。
这回金俗落地后也没了之前的亢奋或惶恐，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专心致志的放在观察解析【金缕仙】的规则上。
金俗一动，和他一个方向的灵师脸色一僵，身影化作一阵黑风转移方位。
众人看到这一幕，没人嘲笑这个灵师。
性命和面子比起来，当然是前者重要。
然而几秒后，天秤再次出现。
在金俗对面金台上的灵师发出惊恐交加的怒吼，“为什么，我并没有对付你，也没有和你争夺玄金雨石！”
金俗哑然。
目前他本人对【金缕仙】的触发规则也半知半解，不明白这次出现的原因。
一切的话语和挣扎在规则面前都没有作用。
第四个。
不算最早死在和金俗同陷规则中的那位高阶灵师，这回短短不到一分钟，现场死了三个中阶灵师。
这样损失放在上流势力都是不小的打击！
任何辛苦修炼到中阶的灵师都舍不得死，更不想死得如此不明不白。
“金石渊金氏，要重新崛起了。”
“这是金氏对过去的报复。”
一个接一个灵师放弃争夺玄金雨石，迅速离开此地。
没一会，此地就剩下零星几人，都是高阶。
他们并未靠近，选择远远观测。
金俗再次行动时，离他方位最近的那位女性高阶灵师表情顿了顿，然后消失在半空。
她绝不会用自己的命去做任何侥幸的试验。
有了个开头，其他高阶灵师也跟着离去。
“诶，老夫也不抢了。”游怀知话落，身影已经不见，只剩下浑厚的嗓音还在天地间回响，“欢迎宓小友和金小友随时来无上刹做客。”
众人走得一干二净，就剩下金俗和宓八月。
金俗不敢再动，怕触发【金缕仙】把宓八月拉进去。
宓八月没有他那么多顾忌，人都走了，遍地的玄金雨石随便她怎么收取。
当着金俗的面打开任意门，将玄金雨石一网打尽送进永梦乡。
宓八月对金俗道：“你也进去。”
这回金俗没有理由拒绝，他想看的想经历的想尝试的都在宓八月的帮助下满足了。金俗忽然屈膝，对着宓八月诚心诚意跪拜下去，“仙子之恩情，金俗铭记于心！”
宓八月没有避开他这一礼。
等金俗踏进任意门，她也离开原地。忽略远方那些假意远离，实际只是藏到安全距离后，高阶灵师的探究视线。
金石渊的事了，苏娉娉闭关消化灵感还没有动静。宓八月算了算时间，阳脉那边的胃口也吊得差不多。
她换上‘李静生’的马甲皮，来到寻香居的住所。
只见门缝的地上躺着几张传音符。
这是一种未免打扰到室内人的传信方式，这种一次性传音符的能量波动可以忽略不计，也只有这种传音符才能投进门缝。
宓八月招手，传音符飘到她面前，其中的灵纹自燃化为黄清的声音。
果然都是问她研究得如何。
宓八月把灰烬拂去，然后回信黄清。
圣灵境。
宓八月再次和黄清一起会面官羲。
官羲迅速扫视宓八月给的研究资料。
没一会儿，站起来对宓八月道：“李长老果然本事了得，上回是我不对，望李长老见谅。”
他说完就将一个如意囊奉上。
宓八月魂识往如意囊里一探，看见里面除了尸体之外，还有一部分灵植。
一看份量就知道官羲下了血本。
宓八月‘阴冷’的脸色稍缓。
“嗯，有心了。”说着接过如意囊。
在圣灵境里交易这么多现实中的东西，对魂识也是一种巨大消耗。
正好‘李静生’也不是善于和人闲谈交情的性子，完成交易后就已打算走人。
走之前对官羲说：“下回给我准备使用过祛毒修炼室的阳脉灵师材料。”
‘他’的口吻强硬，一听就知道低情商。
不过官羲毫无不满，笑着答应，“我会尽全力给长老弄到。”
黄清插嘴，“长老要阳脉灵师做试验，本门就有渠道，也一定有很多本门弟子愿意亲自献身。就用不到官道友费心了。”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意味深长，余光带着警告瞥向官羲。
挖墙脚挖到她面前来了，当她是蠢的么。
宓八月对他们争锋相对的状态很满意。
她一走。
屋内之前看似和谐的气氛顿时消散。
黄清怒道：“官道友，手还是不要伸得太长。”
官羲四两拨千斤，“当然，我只是真心敬仰李长老的本事。”
黄清对这种没营养的敷衍话语自然不满意。
官羲又说：“看得出来李长老在寻香居待得很习惯，就算我想挖也没那个本事和资源挖走。我真的只是想讨好李长老，和他更交好一些而已。”
黄清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暂且信了他，只是对他一再对李静生献殷勤的姿态依旧心存嫌隙。
这次两人没有交谈多久，官羲就魂识不济先离开了圣灵境。
另一头。
从金石渊一脚踏进司夜府的金俗。
和所有初到北原城境内的灵州的人一样，最先感知到的就是毫无灼烧感的纯粹灵气。就好像从小生活在火山边缘的民众，没日没夜闻到的是硝烟味，皮肉感受到的是灼烧感，总是令人烦躁不已。
忽然有一天，他们来到了XZ大草原。
这一刻不仅是五感，还有三观都受到震撼。
“金先生。”
“金先生？”
“金先生！”
金俗一个激灵，茫然转头看到旁边站着一位青袍男人。
“是金先生吧？”
金俗：“……不，我叫金俗。”
“那就是你没错了！”陈浓没空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握住金俗的胳膊把人拉着走，边走边道：“你的文书已经送到，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文书部的人。我先带你认认地方和同事，具体要做的事，等你上岗之后慢慢就会明白。”
第516章 就该往死里练
宓八月解决完‘李静生’这一身份的委托就返回大本营。
从夜总管口中得知金俗已经被陈浓带走，现在还在陈浓的带领下熟悉文学部。而早三天被送到永梦乡的金大爷他们，目前已经在永梦乡新任里正安排下有了暂住的居所。
住所不是白给的，需要帮忙做工还住宿费。如果以后想彻底拥有这处房产则可以买下来，或者成为司夜府正式任职人员。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普通人来说都不是个简单目标。
现在永梦乡土地寸金寸土，对外价格比易国皇城中心区还高。
然而这个说出去叫人望而兴叹的价格，在新到来的金大爷他们看来根本不贵，甚至可以说是做慈善——哪怕他们买不起。
光是空气弥漫着毫无灵毒的灵气环境，就能让灵州所有灵师们为之疯狂，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掏空身家来此定居。
而且里正给他们安排的做工也不累，经过测试后把他们安排到药田、食堂、驿站等地方。
前天他们进行了定居、认人、认路、测试、学习工作，昨天惴惴不安的进行试用期工作第一天，到今天再次上工的安心。
此时深夜。
金大爷四人坐在屋子里。
外面万物俱静，大多人家都熄了灯火，不过道路并不黑暗，每户的大门屋檐都挂着灯笼，还有自第一次破冰节送到永梦乡的炉鼎，一直以来都保持着焰火照亮那一片区域。
本该到了睡觉的时间，金大爷他们依旧没有困意。
这是他们来到永梦乡几日来的常态，头天甚至整夜不眠，后来都是实在累了怕白天精神不足才闭目养神，没有真正放心睡觉。
他们坐在一起各自说起白天在工作岗位上的见闻，光是这个话题就能让他们聊一整夜。
当外面逐渐响起人的说话声，四人明白是同住在这片的邻居醒了。
天色还没彻底亮起来，邻居已经起身开始做早食。
金大爷说：“都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去上工。”
另外三人应好。
一个小时后，四人到点睁开眼。
邻居家的饭香味传到他们这里。
窗外不再一片昏暗，微光洒在窗纸上。
安宁得令人心神流连。
空气依旧是没有任何灵毒灼烧感的舒适。
意味着新的一天开始，也意味着这一天的真实，美好的一切没有破灭。
他们相继起身洗漱打理自己，其实没什么好打理的，花费不到几分钟就各自准备出门。
金四姑一时有感而发，“真想让金俗来看看。”
话音落下，金四姑自己先安静下来。
另外三人也停下脚步。
过了五六秒，金二叔说：“不知道金俗怎么样了。”
金四姑张嘴欲言，被金大爷一句话结束这个话题，“管好自己，少打听。”
他们现在连自己的处境都不稳定，哪能去打听金俗的情况。
万一被永梦乡的人视为有异心，或是惹了他们不满就完了。
四人恢复缄默，前往各自的岗位。
金大爷上工的地方是一个文学分部，需要做的就是打扫书册书架，给人送笔墨纸砚和收拾里面书修们的课业。
如此专心致志抄录编写书册的，必然是书修吧？
金大爷偶尔向那一个个伏案书写的男女老少们投以探索的目光，都是一扫即过，绝不停留超过一秒，以免被察觉打扰到他们修炼，或者被怀疑有偷窥学识的异心。王座势力就是与众不同，弟子年纪不限，书册更是多不胜数，修炼环境好得令人羡慕。
金大爷由心的感慨，他想，幸好自己已老，多年的磨难已经磨平他的菱角。如果换成是他年轻的时候见到这些，必定在羡慕嫉妒的同时生出强烈不甘，恨天道如此不公，为什么金氏一路穷困潦倒，受尽磨难。旁人却能这样好的环境资源。
他觉得永梦乡培养弟子的方式太温和了，每日天亮才来，还有午休和饭食的时间，日落时就可以结束回家，也可以自主选择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
这么好的环境、这么好的资源，怎能如此松懈！就该从早修炼到晚！每日修到极限才停！
“金承。”
金大爷半途被人拦住。
对方将他手里的册集接手过来，说：“宓大人要见你。”
金大爷心脏一跳。
屋里。
金大爷走进去看到另外三人都在，就站在大厅中央，哪怕再怎么克制，神色中还是泄露了几分内心不安。
四人没有说话，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他们没有胡思乱想多久，宓八月就到了。
“坐。”
在宓八月的招呼下，四人选了位置坐下。
宓八月微笑道：“不必紧张，我找你们只是想质询一些事。”
金大爷恭敬道：“大人请讲，我等必定知无不言。”
见他们始终绷紧神经的模样，估计说一些体恤的话会令他们更不安。反倒是让他们感到在付出价值更令他们安稳。
宓八月便减去多余的日常问候，直奔主题道：“金俗和我说了不少金仙人和金氏历史，然而一样的东西每个人的阅读见解都会不同，我想听听你们的说法。”
金大爷他们下意识觉得宓八月是对金俗产生怀疑，要在他们这里得到证实。
他们一个没说好就可能给金俗，包括他们自己带来危险。
金二叔和金三爷最慌。
金大爷和金四姑相对更沉住气。
“我来说吧。”金大爷道，又对金四姑说：“若我有哪里遗漏了，你记得给补充。”
金四姑郑重答应。
后面主要由金大爷讲述，金四姑补充，详细把所知道出，生怕有哪里不够细致，连金俗曾简述过的金氏族人拖穷人或势力的事件都讲故事一样的从头到尾。
一个家族数百年的历史一时半会儿讲不完。
夜总管特地送来茶水茶点，却无人享用。
到了中午饭点，宓八月抬手让他们停下，“先去吃饭吧，下午再谈。”
宓八月温和的态度让金大爷他们稍微安心，不敢反对的应声退去。
四人在食堂里食不知味的用餐。
之前喊金大爷去见宓八月的那人来他旁边空位坐下。
“怎么脸色这么差，不应该啊。”
这人是金大爷的上司，一个小主管，负责带金承在内的几人。
这个小组里都是些老人，光从面相看的话，这人比金大爷年轻不了多少，却和金大爷沉闷的性子截然相反。
金大爷没有追问不应该什么，上司老头自顾自的接着说：“你不是有个子嗣吗，昨天就被送去司夜府任职了，被宓大人钦点给文书房岗位的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还以为宓大人喊你是要说这件大喜事，等着你以后请组里的大家吃宴哩。”
第517章 真相
上司老头的话语让金大爷四人忘记了吃饭。
金二叔先沉不住性子问道：“你说的那人是不是叫金俗？”
“哦，好像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就是叫这个名字。”老头说：“我说怎么给后生取这么个名字？哪家人不想望子成龙。”
“俗人在谷底，仙人在山头。我们祖上出了个仙人，也是这样一步步脚踏实地爬上去的。”这是金四姑给老头的解释。
半个小时后，他们再次来到谈话室等到宓八月，被宓八月问到相似的问题，又将这番话说了一遍。
后面又加了两句——
“此番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用来蒙蔽金俗和外人用的。”
“金俗的生母给他取名为‘俗’就是认定他一辈子只能做谷底俗人，别妄想登仙。”
宓八月道：“我却听金俗说，他是金氏历代族人中血脉模样最接近祖上金仙人的。”
话落，宓八月注意到四人面色或多或少都流露出尴尬，当即明白金俗那番话可能有蹊跷。
金大爷说：“金俗并未欺瞒大人。”
他一开口先给金俗开脱。
金四姑道：“没错，金俗说的都是实话，只是这些‘实话’都是我们编造的。”
宓八月：“展开说说。”
金四姑不得不详细解释起来。
“金俗生母生下他后就疯了，某天突然自尽，金俗成了金氏纯血最后一个新生儿。”
“金石渊贫瘠，金氏贫困，他娘怀他时就吃住不良，他出生后更体质羸弱，随时可能会夭折。”
“好多次我们都以为这孩子要死了，又奇迹的活了下来，可随着他月份渐足有了自我思考能力，怕是受不了自己的身份和贫困的处境，会生出和他娘一样的自毁想法。”
“所以我们自他有意识开始就和他说祖上仙人的故事，告诉他是金氏历代以来和金仙人最相近之人，金仙人的道义就是苦修自己而济泽天下，旁的金氏族人之所以没成功就是不够虔诚。”
宓八月眼底闪过一丝微妙。
这是打小就给金俗洗脑。
当一个人潜意识习惯了吃苦，并有更高层面的意义时，他就不会为吃苦感到难过，还会主动去追求苦修。
“祖上金仙人的画像是在金俗六岁那年，我们根据他的相貌推算他长大后的模样所画，做旧藏在一处引导金俗自己去找到，和他现在的长相有八成相似度，经过做旧处理的模糊后，就能像到十成了。”
“金俗也不是一直毫无所疑，他十四岁开始正式修炼，偶尔会问我们，为什么他修炼速度并不快，为什么领悟不了【金缕仙】。我们告诉他，只有找到【金缕仙】才能领悟。他是最接近祖上之人，一旦接触【金缕仙】必能有所获。”
宓八月其实听了开头几句就差不多明白怎么回事。现在又听金四姑说了这么多细节，她接话说出自己的理解和分析，“凭金俗的实力，他不可能坚持到【金缕仙】可能出现的后几日。哪怕他坚持下去了，也赶不上【金缕仙】出现和消失的速度。所以你们的谎言不会被揭穿，这会成为金俗一直坚持下去的信仰。”
金四姑他们无声默认。
宓八月平静却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落到他们脸上。
“或者你们也不是完全丧失期待，奢望着哪天能够出现奇迹，说不定金俗哪天真的找到【金缕仙】，并在接触后就将它解悟了。”
“一个谎言说得太久了，不止被欺骗者坚信不疑，连撒谎者也渐渐被迷惑。”
“所以有了这一次的孤注一掷。”
金四姑他们脸上是一种完全被说中心思的表情。
“你们自认为给了金俗退路，对他抱有希望又没多少信心，让他脱离金石渊和金氏。只是加固了几十年的精神枷锁，不可能一朝斩断。金俗知道你们不会遵守约定离开，你们也知道金俗不会走。他一旦走了，必死无疑。”
自出生到这个世上产生自我意识的第一天就被灌输的理念，后面几十年都在为这个理念而活。
金俗真在那个计划中选择离开，就说明他对自己的精神信仰产生怀疑，出现绝对的裂痕。
哪怕是现代和平社会上的人发现信了一辈子的理念突然破碎，严重的都会当场精神崩溃变成神经病，更别说是在灵毒肆虐的灵州之人，金俗绝对会被趁虚而入的灵毒当场逼疯。
宓八月的语气并不严厉，然而内容犀利得让金四姑他们无法自持。
事实上宓八月说这些并没有为金俗打抱不平，或者是谴责金四姑行为的意思。
她只是习惯性的做出分析并陈述，如做研究一样剥丝抽茧。
显然，理性的研究数据的方式放在复杂的人身上是不适合的。金氏四位老者和金俗之间的种种也不能用对错去衡量。
金四姑他们没有对宓八月‘撕开’他们所有遮羞布的言行产生怨恨，连动怒的心思都不存在，只是惶惶不安的等候宓八月的发落。
他们的心思是那样好猜，连四人中心思最深沉的金大爷这会儿也没有任何辩解自救。兼修心理学的宓八月知道，这四位老人彻底被磨平了菱角。他们行木将朽，在三天前就已经存了死志。
如果放在三天前面度这一幕，他们或许连这点惶惶不安的情绪都不会生出来，做好大不了一死的准备。
反正他们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事物，连肉体和灵魂不值得被人拿去做研究。
现在能有这点鲜活的反应，还是在永梦乡三天的生活给他们注入了一些生命力。
而现在终于是要失去了吗？
金四姑他们没有愤怒，没有不舍，没有不甘，反而有种‘果然还是来了’的了然一闪而过。
过去三天他们一直没有真正沉眠过，闭目养神后睁开眼看到还在暂住的居所都觉得如在梦中，然后像是在享受死前最后的幸福时光一样过接下来一日，既想深入又不敢深入，怕脱离的时候受不了。
现在设想中一直悬挂在他们头顶上的镰刀终于要落下，反而叫人有了真实感。
第518章 谎言成真
下午，金大爷他们离开谈话室，回到各自做工的岗位上。
——现在还没有到他们下班的时间。
“我说的没错吧，宓大人找你们一定是有好消息。”上司老头端详金大爷的脸色，洋洋得意说道。
金大爷不想得罪永梦乡任何本土人，所以哪怕老头展现出来的性格很好，哪怕他并不知道怎么回复老头的这个话题，依旧停在原地满足他的八卦之心。
老头进一步的问道：“宓大人和你们说了什么？”
金大爷摇头。
“不能对外说？”老头纠结半晌，“算了算了。”
他摆手，不再打听。
金大爷道：“不是。”
老头提起精神，双眼闪烁八卦的亮光。
金大爷无法理解他苍老外表内散发出来青少年般的热烈，解释道：“我不记得。我们见到宓大人之后的记忆都被抹去了。”
这个答案比不知道还不如，后者至少还能幻想一下。老头一样不是很理解金大爷，为什么失去了记忆反而能让他脸色变好。
老头没有继续询问，不再打扰金大爷做工。
他不知道对金氏四个老人而言，被抹去交谈的记忆并回到各自的岗位足以让他们欣喜若狂。
这说明他们过了宓八月那一关，这次没有被赶走，以后被赶走的概率就会很低。而失去交谈记忆不会令他们不安，反而更放松。这样他们就不必为谈话的内容纠结，也不必担心哪天没本事守住秘密。
至于那段被抹去的记忆里，他们会不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管他呢！他们的秘密都不值钱，没被弄死或者赶走就说明宓八月是满意的。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他们一点都不好奇也不遗憾那段失去的记忆。
此时的宓八月还在整理资料。
“金仙人、金缕仙、金俗、锚点……”
她眼里闪动着异彩。
“金氏的规则血脉造成他们悲惨的生活，这种生活造成金氏血脉越来越凋零，然后才有了金承他们对金俗的‘善意谎言’。这个谎言让金俗活下来，魂识在磨砺中不断成长，为他成为人形锚点打下基石，长成今日的模样。”
“这里面任何一环出现变故，金俗都无法成为人形锚点。”
“正因为他有做人形锚点的潜力，我才会主动找上他，决定给他资源和参悟金缕仙的机会。”
“以金俗的品性加上我的旁助，他一定会参悟金缕仙，走上金仙人的书道。”
“这么一来，金承他们的善意谎言也将成真。”
命运的编织如此巧妙，任何一点看似渺小的举动，都会带来翻天地覆的变化。
宓八月抹去金大爷他们四人的交谈记忆，是看透了金大爷他们目前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胡思乱想一堆，不可能在金俗面前瞒住，然后将他一起带向毁灭。
不去触碰他们其他记忆，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状态。
金俗被她暂时放在司夜府文书房那边，有夜总管看顾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意外。文书房里都是一些核心文人，比永梦乡这边的更专注于一道，最是好相处的一批人——人家根本没工夫和你玩心眼搞社交。
每天的工作量就够他们消耗精力了，休闲时间要么往藏书阁跑，要么几个凑在一块谈天论地说怪谈。
原来文书房的科研风气还没这么严重，全是陈浓给带的。不过陈浓自己本人并不承认，他也的确无辜。因为这样的风气并不是他刻意为之，而是他本人如此，不知不觉就将身边大部分人潜移默化带成了这样。
验证了某句话，不同的上司带出不同的团队。
初来乍到的金俗昨天半夜就被陈浓带着转了一圈，然后安置到文书房的休息室一夜未眠。
清晨天才亮又被陈浓找上门，被他领着走了一圈，比昨晚更详细的介绍人事物。
“人和路，还有我说的规矩都认全了吧？”
金俗迟疑的点头。
陈浓皱眉，“认全就是认全，没认全就是没认全，别不清不楚的。”说完他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严厉了，又缓和几分解释道：“人就算了，以后还可以慢慢认。但是司夜府里有一部分任职的诡怪，它们虽然不会故意伤人，但是本性难移，喜好做一些恶作剧。这些恶作剧不会要人命，却浪费人的时间精力，部分应付起来也挺麻烦的。”
见金俗依旧欲言又止，陈浓喊了个人过来，“素娘。”
伏案的一名女书生闻言起身走来，“陈师。”陈浓说：“准你上午暂休带他一遍，下午就让他上工。”
转头又对金俗道：“素娘是书房各项成绩的前三名，人聪慧又细致，有她带你肯定能吸收得很快。”
说完这些，陈浓就跑了。
“这位仙子……”金俗习惯性说出灵州对女灵师的称呼。
“叫我素娘就行，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赵素娘语气干练。
金俗从善如流，“素娘，我叫金俗。”
赵素娘点头，没有对这个名字发表意见，“跟我来。”
金俗跟随其后。
路上。
赵素娘说：“陈师是司夜府文学部的部长，平时不怎么管人，只要你字迹工整完成每天工作量就不会有问题。如果有重要的事找不到他，就去藏书阁找，八成就在那。不过未必能将他喊出来，喊不出来就去找夜总管或者他女儿陈梅儿，前者帮不帮看心情，后者则先要找到她。陈梅儿是夜游使，已经列入正式分队，平日里也挺忙的。”
金俗一开始以为赵素娘是严肃冷漠的性子，没想到对方会主动和他交代这些。
和陈浓简述地名、人名的讲解，赵素娘的确细致且有用多了。
金俗正要道谢。
赵素娘依旧没停下的往下说，“陈师的诡器是【心语】，有窥生灵心思的诡能，不过对人无效，所以不必为此担心。”
金俗脱口而出，“这是能说的吗？”
“能说。”赵素娘道。
“……”
“到了。”
他们面前是藏书阁。
赵素娘：“陈师肯定带你来过这里。”
金俗道：“昨晚第一个见的就是此处，只是没有进去。”
赵素娘带他进去。
“藏书阁里分了很多区域，大部分都对文书房的人开放，别的部门没有我们这种好处。对了，里面偶尔会出没捣墨童，你若见到它们就给一些好处，它们就不会捣乱了，还可能帮你一些小忙。”
“……”
“这边。”
赵素娘的话音很轻，来到同一排书架前，抽出几本让金俗拿着。
“司夜府任职的怪谈多数在这里面都有记录，你争取在下午之前看完，有什么不懂的一次性整理完再来问我。”
“……”
“怎么了？”
“……我可以随便看？”
“当然，别浪费时间。”
赵素娘转头就去找自己想看的书寻了个地方，心满意足的享受起上午得来的假期。
如果不是为了这半日假期，谁乐意带新人。
金俗看得出来赵素娘不愿被人打扰的状态，只好自己默默消化内心各种沸腾的情绪。
他学着赵素娘就地坐下，却不敢将书册随便放在地面，而是小心翼翼搁在自己腿上，然后拿起第一本翻开。
他从小到大都没看过怪谈故事，从来不知道怪谈可以以这种方式被人所了解，内心震撼迭起的同时，意识已沉迷畅游其中。
第519章 出名
人在沉迷于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并对此毫无意识。
金俗听到赵素娘的叫唤，抬头眼里印入对方的身影时，心神还没有彻底从书中见闻脱离。
“时间到了。”赵素娘道。
金俗纵使万般不舍也听话，将怀中书册放回架子上。
他记得赵素娘拿书的位置。
赵素娘对他这种神态见怪不怪，“藏书阁有每日的开放时间，你上工表现的好拿到功勋点，还可以用来借阅复本。”
金俗听得认真。
两人往藏书阁外走的中途一个转角，碰到陈浓。
陈浓：“……”
金俗尚且没意识到陈浓这个时间会在这里，大有旷工偷闲的嫌疑。
而能意识到这点的赵素娘，本身也借着带领新人的借口，给人找几本科普书籍就自己偷闲读书去了，一样有玩忽职守的罪过。
因此，赵素娘和陈浓来了个眼神相交，就各自一言不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金俗毕恭毕敬对未来‘上司’施礼，“陈师。”
陈浓掩饰尴尬，“嗯，一起回吧。”
三人回到文书房，陈浓给金俗布置下任务，将他分配到赵素娘那一组。
有过上午的接触，金俗对赵素娘更熟悉一些，为这样的安排感到安心。
他心不在焉的想：文书房做的是编写文章的事，金氏规则血脉对此的影响应该不会很明显吧？如此神秘可怕的永梦乡，怎么可能会对付不了他一点规则血脉的影响呢。
金俗自我安慰妥当后，专心于面前工作。
一眼望去，和所有伏案的文书房其他书生没什么不同。
香炉袅袅伴随墨香，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轻响，构成令人舒适而静心的环境。
这边金俗正身心安宁慢慢融入文书房时，却不知他的名声已经在迷雾海对面另一头的灵州传开。
“金氏违背金石渊的盟约，谎报金石渊成熟的消息，只为满足一己私欲。”
“金氏后人重掌怪谈金缕仙后，对外来灵师埋伏暗杀，大半灵师都惨遭迫害，连高阶灵师都没逃过一死。”
“金氏实际上早在十几年前就暗投阳脉，成为阳脉的奸细。这次屠杀行动早有预谋，就是阳脉为了报复上回由梵长天开始的清扫行动。”
“金氏畏罪潜逃，一个人影都找不到，连金缕仙也不见了，窥天者都无法窥见他们的行踪，金石渊怕是要没了。”
传言这种东西一旦广泛流传起来就容易衍生出各种版本，有九真一假，有半真半假，也有九假一真的，普通人几乎难以分辨，也无所谓分辨不分辨，这不过是他们即时的一个谈资罢了。
幸好灵州大陆多的是具有权威性的情报组织，如‘哭魂楼’‘银环府’等。
他们出品的消息偶尔为了某些目的也会有带节奏的情况，却绝对保证真实性，尤其是关键的数据方面不会作假。
宓八月休息时，夜总管提到这件事。
按照夜总管说法，金石渊开始外散的传言中也包括了宓八月在内，论出名和经人提起的概率比‘金氏后人’更高。只不过大家不敢像编排‘金氏后人’那样随便编排宓八月，更不敢明面上把她说成阳脉奸细，所以表面上是‘金氏后人’的流言更胜，背地里到底谁才是流量之王，聪明人都心知肚明。
在翠霞谷的铁凤玲得到消息，马上就找到翠霞谷的管事，让对方帮忙转告一声宓八月，是否有兴趣把第一手情报交给银环府。
翠霞谷的管事自然没有直接答应，他可做不了宓大人的主，回复铁凤玲会向上禀报。
这事就一层一层向上传到夜总管这，夜总管觉得宓八月大概会有兴趣便趁她休息时间告知。
宓八月的确有兴趣。
名声这东西对灵修大有益处，书修更甚。
“我记得夜游报还没在灵州开展业务。”
夜总管人不出门，也能知天下事，答应道：“是。”
宓八月微笑道：“就用金石渊事件作为灵州第一版吧。为了增加影响力，银环报的合作也可以接下，给他们一部分独家素材数据，对外的发售时间让他们自己商量。”夜总管记下。
文书房。
正在上方查阅文章的陈浓身下地板突然裂开，他的身影往下一坠不见踪影。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金俗惊得猛地站起，膝盖撞倒身前的案几。
他开口之前，隔壁赵素娘说：“不必惊慌，是夜总管有事找陈师。”
金俗到嘴边的话被堵回去，张望周围发现人人淡定，不仅是对陈浓突然不见不为所动，对他这过大的反应也并不在意，叫金俗连尴尬都尴尬不起来。
他默默把案几扶正。其他东西还好，洒在地上的墨汁脏污就有些麻烦了。
金俗想着该怎么清洗时，一只诡物从墨汁脏污中冒出半颗脑袋，凹陷的两个圆孔好似眼睛朝他这边晃了晃，然后张嘴把地上墨汁吃得干净，地板恢复一尘不染的颜色，那只诡物也没入地面消失。
金俗看得出神。
脑海中自动浮现不久前在藏书阁看到诡怪书籍上所写。
捣墨童。
灵州版：不可驯服之诡物材料。
永梦乡版：勤劳团结书房之宝。
“金俗！”
听到喊声的金俗一个回神，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原位上的陈浓。
陈浓的眼睛里闪动着光，那热度让没被谁这样看过的金俗颇为不适应。
他再次站起来，对陈浓一礼，毕恭毕敬道：“弟子在。”
陈浓暂时没空去劝改他过分拘谨有礼的态度，热切说道：“来活了！”
金俗一脸茫然。
他不是已经在干活了吗。
陈浓道：“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干之前的事，把你的生平简历、金石渊的经历、对金缕仙的见闻都写下来！赵素娘，你们也停下，他刚来肯定不懂要点，你们负责辅助他。今天晚上完不成都别睡觉，明早必须交出来！”
赵素娘小组几人整齐应是，熟练到令人心疼。
赵素娘冷静问道：“陈师，这份任务的功勋如何？”
陈浓拍案，怒斥她，“市侩！”
金俗一惊，往赵素娘望去。
后者神色淡然。
陈浓突然哈哈大笑。
金俗：“……”
陈浓笑声停下接着说：“这是宓大人布下的任务，金缕仙是新来的九星怪谈，光听起来就特别有意思！而且，这将是夜游报向灵州发行的第一篇！”
赵素娘豁然朝金俗望来。
恰好在看她走神的金俗和她热烈的目光碰个正着。
金俗向后退了半步，意识回神时才反应过来。
小组的另外两人一左一右走到金俗身边，一人拽着他一只胳膊将他抬起来。
“走！”赵素娘道：“去静室。”
金俗僵着脸被他们抬走。
若非来自书修强韧敏锐的魂识确实告诉他，这些人确实对他没有任何恶意，金俗难保自己会不会挣扎。
第520章 一炮而红
金俗真实感受了一把文书房的加班状态。
正如陈浓所言，他的确不明白‘个人简历’是个什么东西。
经过赵素娘他们的指导才坑坑巴巴的完整写出来。
金俗一直清楚自己的人生经历放出去必遭世人鄙夷耻笑。
结果却得到赵素娘他们的敬佩和赞赏。
“了不起。”
“心有信念则无畏艰苦。”
虽说金俗本身并不太在意世人如何看待他，他早已习惯独行，自小练就了一套刀枪不入的强韧心性。但是得到赵素娘他们的认可和理解，依旧让金俗倍感舒心。
然后又听赵素娘说，“草根逆袭，苦尽甘来，故事性有了。很好，不用我们刻意渲染就已经够惨了，灵州那边的人戾气很重，就喜欢看别人倒霉。”
金俗：“……”
无法反驳。
一整夜的时间过去，天亮时分。
金俗他们连早饭也没有去吃，不断完善资料到去文书房报告的时间才不得不出门。
哪怕脑力高速运转了一整晚，几人的精神状态却丝毫没有萎缩，反而双眼明亮充满神采。与之构成反差的则是和昨天相同的衣裳，一夜没有换洗有些凌乱皱痕。
金俗喜欢这种‘论道’氛围。
赵素娘他们询问他问题，得到他的答案后会挖掘里面更多细节，在连续的一问一答和争论中，快速的开阔着金俗的思维，以前他想不通的某些问题就在这种讨论中自然而然的得到灵光。
他们之间没有隐藏在阴暗中的坑害，可以彻底放松身心去投入到其中，哪怕双方产生意见不合，互相争得面红耳赤也不必担心结仇结怨，而一旦成为胜利的一方，那种快感难以言喻。
过去的金俗只听说过‘论道’，却从未亲身体会到。
听闻论道分有战论和文论。
前者用战斗切磋来比较，后者以口辩书写来比较。
金俗认为昨晚经历就是论道中的文论。
难怪说论道能吸收他人之长，是最快提升灵感的方法之一。
之前他对金缕仙的解悟在赵素娘他们的协助分析下，有了进一步的突破。
文书房。
他们被陈浓喊去隔间。
在这里金俗又见到另一批人，忙碌着各自的事。
“金先生，金先生。”
一个轻快的嗓音接近而来。
金俗看到穿着嫩绿色长衫的少年。
少年貌不惊人，放在人堆里极不起眼的那种，笑容却明亮干净的具有亲和力。
金俗问道：“你喊我？”
“没错，请金先生随我来。”少年道。
金俗向赵素娘投去询问的一眼。
赵素娘正在等陈浓的吩咐，注意到他的求助，往青衣少年瞥去，“哦，小石啊。”
小石对她笑道：“赵姐姐。”
赵素娘就对金俗道：“你跟他去吧，要做什么他会告诉你。”
金俗满心不明的跟着小石。
没多久又到进了一个室内。
小石先请金俗坐下，交给他一份文稿，“金先生先看看上面的问题，有哪些不想答的就不答，我们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金俗见文稿上的问题，涉及到他的出生、经历等等，和昨晚他和赵素娘他们交流的差不多，到中间部份还涉及了宓八月，有问他对宓八月的印象，两者的交流话语等。
金俗已经明白小石要做什么。小石一直在盯着他，没错过金俗脸上的为难，笑着问道：“金先生有哪里觉得不妥？”
金俗道：“和我相关的问题无所谓，涉及宓仙子却是不妥。”
小石笑得更灿烂，“金先生不必担心，这份夜游报就是宓大人亲下的任务，一切你所知的关于她在这次事件中的消息都可以随便说。而且也不是你说什么，夜游报就一定向外发布什么，我们还要经过多层批审的。”
后面那些什么批审之类的，金俗没怎么明白，只知道这事是经过宓八月同意且主导的就够了。
他心安了。
小石见他已经准备好，拿出留影法器就开始问答留影。
三天后，由司夜府全部门集体加班赶工出来的夜游报在灵州发售。
说是为了抓紧时势赶工出来的，但这份夜游报的内容内涵精细程度并不粗糙。
相关部门运转成熟，早已不是当初刚成立时的他们。
这份面向灵州的第一份夜游报，整版头条就是当下最热门的金石渊事件。
金俗的留影以法阵印于夜游报中，将夜游报卷一展开，稍探灵识留影就会被激活，他的话语和表情肢体都毫无遮掩呈现观报人面前。
这种现场一问一答，本人口述的情报形式在灵州不能说独有，但就是和灵州众人往日看到的有所不同，叫人倍感新鲜。
具体要说哪里不同呢。
翠霞谷交易场中，就有一位灵师笑道：“往日我只见过类似审问留影情报，这样好似道友间闲聊的模样却是少见。”
这种新鲜的模式叫观看情报的人心情放松，偶尔还会不自觉被报中幽默调侃的文笔惹笑，尤其是配合上留影中金俗的表现。
夜游报的出现将市面上被人传得乱七八糟的版本都打消殆尽，之前所有人所知的‘金氏后人’有了一个明确的名字‘金俗’。一共死在金俗和金缕仙中的灵师也有明确的数据，这些数据还包括死去灵师的身份、模样、境界。
这么考究的数据情报叫人不得不相信夜游内容的真实性，就算偶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声称永梦乡在给宓八月和金氏恶行遮羞，总会迅速被人反驳压下去，最终激不起一点浪花。
一来王座势力的名头在前，二来夜游报内容足够写实，而里面提及的人不止死者，还有很多现场中高阶的目击者，他们中没一个跳出来声称这份夜游报有假，三来夜游报里也有关于宓八月的内容，并没有刻意美化她的所为。
繁复炫丽的法术图被女灵师轻描淡写施展，无论哪一次看到都会被震撼被惊艳，原来法术也可以这样用。
金雨石也变成这些精妙法术中的陪衬。
灵州灵修尚强也畏强。
夜游报中记录着宓八月一次夺取金雨石的留影。
大部分人看到都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无主的资源向来全凭个人本事。
谁强谁有理。
在这里谈什么宓八月应该礼让，应该宽厚，不过是一群为了利己的家伙不甘狂吠。
而一份夜游报上不可能只有主版头条，还有其他一些分区小文章。
很快所有看到夜游报的人发现，这些小文章对各道灵师也大有作用。
例如有一分块上写到某位丹修弟子做了个实验，得到了一株灵植的新作用。
这个新作用叫正在看此处内容的一位丹修如遭雷击，喃喃道：“是了，原来就是这个，我之前一直没抓到灵感就是这个。”
“不是，这是一灵晶就能看的东西吗？”又一人发出惊愕的灵魂发问。
没错。
夜游报物美价廉到令灵州所有人为之愕然。
里面随便一条情报就价值不菲，结果汇聚在夜游报中，一枚灵晶就能观看。
这个价格，连最底层的灵师都有机会获得。
这对普遍灵师们自然是大好事，对情报组织却是个沉重打击。
猜到这点的部分人暗想哭魂楼等地方会不会有所行动，对夜游报进行抵制。
结果夜游报在灵州迅速风靡时，没有一方势力有动静。
风平浪静的看着夜游报一炮而红。
第521章 仇富
夜游报在灵州迅速风靡时，宓八月戴上夜游诡戏，以夜游神的身份来到【金缕仙】面前。
之前灵州各类传言版本中提到【金缕仙】不见踪影，连窥天者也找不到它去了何处，是被宓八月一起抢夺带跑了这点其实没有说错。
那日她让金俗从任意门离开金石渊时，就顺手把【金缕仙】一并转到永梦乡。
有王级怪谈【永梦乡】的规则镇压，也不怕【金缕仙】能在这片区域闹出事端。
【金缕仙】的本体藏于地下，它平时就是一团流动的金玉液体，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一会儿是金子一会儿是翡翠一会儿又是宝石，形状色泽无一明亮璀璨。
乍一听到【金缕仙】这个名字，还以为它会是个美轮美奂的人形仙子形态的怪谈。现实接触过后，宓八月觉得这个名称更像在形容遭【金缕仙】规则致死后的那些人。
在夜游神的面前，金缕仙的规则完全不够用。
宓八月以堪称粗暴的神威制服了它，将【金缕仙】的秘密解刨于眼前。
之所以用这样的方式，而不是以人身的魂识去慢慢解悟，在于之前的接触已经让宓八月隐隐明白【金缕仙】的规则。而这个规则对她不适用，形同鸡肋，就不必在此浪费时间，不如走捷径暴力得到答案。
在夜游神的注视下，金缕仙从出生到如今的一切经历都如剪影被祂所知。
这其中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传奇人物——金仙人了。
金仙人乃一书修，他的一生一定要用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穷’，一个词形容就是‘贫苦’，到死都是如此。
金仙人出生自金石渊附近的一个贫苦人家，这个地方的人都是一个小势力的附庸，也可以说是被那个小势力奴役着，无论男女老少都形同小势力的奴仆。
金仙人自有意识起就吃不饱穿不暖，被小势力的弟子欺压。
本来他的人生就该这样到死，但灵州混乱，小势力突然惹了个人就被灭了。
小势力一灭，金仙人他们都成了无主的自由人。
“那人是谁？”金仙人问同地老者那个灭了小势力的是谁。
老者说：“仙人！”
金仙人：“你之前说那些也是仙人。”
‘那些’指的是小势力中人。
老者：“都是仙人，仙人也分强弱。”
金仙人：“我也要做仙人。”
老者嘲笑出声。
金仙人说做就做，当晚就收拾行囊出走了，追着那位灭了小势力的仙人离去的路线。
他以为自己运气好，追上了那位仙人，主动求对方收下自己，一次就成功了。一路上被仙人当做奴仆吩咐打骂，金仙人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过去在小势力的欺压下也是过这样的日子。
只是无论他怎么求仙人教他修炼，仙人都敷衍过去。
如此某一天，他好似把仙人问烦了，被仙人一击打掉半条命。仙人扬长而去，留下他生死不知躺在地上一天才爬起来，半死不活的一路吃草根喝雨水走到一个城里。
金仙人在这座城里待了数年，做过乞丐、小贩、小二、搬尸人……等等一切苦的累的活，也学到了很多道理，听说了很多消息。
例如说灵犀盛会能给人开领通窍，还有可能一步通天。又例如书修门派是最好进又最难学的，却极其神秘，世间规则都在他们举手投足，一言一句之间。
金仙人这人身上似乎有股邪性的运道在身上。你说他运气好呢，他日子过得实在和好沾不上边，常年都在艰苦劳作却始终生活在底层，没办法破圈向上。你要说他运气不好呢，他又常常死里逃生，让很多人觉得他该死了的时候，他偏偏又坚强的活了下来。
如此跌跌撞撞多少年，金仙人也真的加入到一个书修势力，等到了灵犀盛会的时间却因年纪过大，资质一般并没能入选灵犀盛会的名额。
他虽没能走进点灵犀中，却在去灵犀盛会的队伍里。
那是他人生中见到最大的市面，给他心灵和三观带来天翻地覆的动荡。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发现，人与人生来不同。有人生来就是天之骄子，背靠无数资源让他恨不得一块掰成十瓣花的灵晶，有的世家灵子掉在地上都懒得去捡，可也不允许旁人去捡，见人捡了便露出戏谑的笑容，随手一挥就要了那个人的命。
本来也想去捡的金仙人见此一幕，僵住自己的动作，半晌没有回神。
他看到点灵犀成熟，遮天蔽日是他连幻想都幻想不出来的景象，方知自己多渺小，见识多狭窄。
这样的自己身为尘埃，注定是被人踩在脚下践踏的，又怎么可能掌握天地规则。
在内心的自我否认越来越强烈，灵魂越来越坠入黑暗时，那黑暗的最深处又似乎藏着一个可怕的、不甘的，咆哮、挣扎着的怒火，恨不得撕裂突破自卑自怜的灵魂、疲惫僵硬的肉体，向外界展露自己的疯狂。
“快看，那里有个废物要被灵毒侵蚀了。”
金仙人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声音时，很明确的知道对方说的就是自己。
他转头朝声音的方向望去，看到两个站在一起的人。
他们大概没想到讨论的角色会主动找到他们，短暂一愣后就更放肆嘲笑起金仙人，完全无惧于金仙人能对他们构成威胁。
事实上金仙人的确无法对他们做什么，不说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在这个地方他一旦陷入灵毒就会被当场格杀。
金仙人离开了这里。
当时没有任何人，包括金仙人自己都没有发现，一颗规则的种子已经在金仙人的灵魂深处生出，这个在未来名为【金缕仙】的规则怪谈，在它初始创造者的魂识灵海中蠢蠢欲动，恨不得金仙人能够来个灵感喷泉，让它快速出世。
此时观摩了这一切的宓八月没有去细化金仙人当时的情绪——实在没那个必要，而且情绪这种东西也无法完全被细化出来，每个时间段都会千变万化，估计连后来的金仙人也无法再细讲自己当时的想法。
不过要说【金缕仙】最初的产生源头来自什么意念，宓八月仔细忖量后，得到一个非常接地气的通俗答案：仇富。
第522章 揭开谜底
金仙人之所以前期不显，直到金石渊现世时才名声大噪的原因，其实就在于【金缕仙】真正出生日和地点就在于金石渊。
如果说灵犀盛会的见闻激生了【金缕仙】的火种，后来金仙人跌宕起伏又平凡困苦的经历是一点点完整【金缕仙】的营养碎片，那么金石渊的爆发就是构成金仙人灵核中【金缕仙】真正破壳而出，发芽面世的关键。
【金缕仙】的规则和金仙人极合，凝聚他大半生的阅历和意念。
【金缕仙】的出现也让金仙人的修炼速度达到了质变，就好像顽石突然一日洗去铅华突变成为金玉，一朝得悟前路宽敞通畅一望无阻。
——他开创了自己的道。
他是开创者，后来人的引路者。
他走的每一步都将成为道路，无需再去解悟旁人的道，也无需再烦恼旁人道路的过路费。
过往的苦修经历成了他对抗灵毒的最佳帮手，强悍坚韧的魂识让他更能克己。
他隐修多日，在金石渊争夺到达最后白热化时现于人前。凭【金缕仙】镇压各方争夺者，最终得到金石渊暂时的所有权。为什么说是暂时？因为之后依旧有大能者想来分一杯羹，却发现金石渊已经失去活性，恢复到原来顽石荒山的模样。
之后数年，金石渊依旧没有变化。
至于金雨石的作用在当时也还没完全挖掘出来，器师的发展也没有后来那么繁华，一切都在百废待兴的状态，因此价值上只能算一般。
观望金石渊的目光渐少，众人开始忽略金石渊，以为它是一次性的宝地。
唯独金仙人始终呆在金石渊静修。
他对金石渊有复杂的感情。
这是他的出生地，是他立志离开向外追求成仙的家乡。结果命运弄人，他以为的贫困荒地忽然有一日化废为宝，他闻声而来也在此地一朝得悟。可是化废为宝的金石渊，最后又变回废山，而得道的他也没能改变自己的困苦生活——因为【金缕仙】的致死规则就是穷者生，富者死。
一入天平，贫富比较。
富者所拥有的财富都将成为索命的枷锁，成为死后最美丽的陪葬装饰品。
这简直像是上天给他开了个巨大玩笑。
他立志打破自己人生的穷困，穷困却成了他最强有力的武器和保护他的枷锁。
他就好像这座家乡群山，人生璀璨一时就被打回原形。
金仙人不甘不愿到极致，这股不甘不愿的意念又恰好是他‘书道’的最佳营养。
他开始研究金石渊，挖掘它形成金雨石的秘密，结果真的被他找到了。只是答案并不令人满意，金雨石的形成就是能量的凝结到一定量的喷发。这群山的确是一次性的产物，想要再次构成金雨石的喷发大概率要数百年后。
金仙人不愿如此，他寄情于金石渊，仿佛将它看做另一个悲哀的自己，便着手开始改造。
他确实做到了，还做得比预想的更成功和快速。
他将【金缕仙】的规则和金石渊结合，在这个过程中不仅将金石渊改造成伪灵物般的模样，连【金缕仙】和他本身境界也快速的增长。
多年后，金石渊终于再次成熟喷发，引来一群淘金者。
这回来人比上回更多，金仙人不再是最后昙花一现的人物。
他从金石渊成熟一开始就现于人前，所到之处几乎无人可挡。
金俗所知故事里，金仙人名号传开的日子也是这次。包括后来世人熟读金石渊、金仙人、金缕仙的故事也都是由这一日开始，将这次视为金石渊第一次成熟的起始，实际上却是第二次。
不过‘金石渊’这个名字，的确是这场由金仙人亲自策划的第二次才向外传开，由金仙人亲自取名。
在此之前，这座群山并没有命名。
之后发生的事就和书中记载，以及金俗他们说的差不多。
金仙人镇压群雄名声大振，将‘金仙人’和‘金石渊’的名号打出去的同时，并发话日后金石渊快成熟时都会对外公布，任何人都可以前来金石渊的淘金，不过淘金风险个人自担。后来金仙人用行为证明自己所言不虚，金石渊又一次成熟的消息在外传开，来者无数。
这一回，除却金雨石之外，又出现了一种更为珍贵的灵材，被取名为玄金雨石。
一直到现在书面上提及玄金雨石的资料，都是出产自金石渊的一种灵材。
人们并不好奇玄金雨石具体产生的原理，就好比并不好奇地上为什么长草，水里为什么有游鱼。他们在意的是地上的草和水里的鱼是什么作用，能不能吃。
宓八月显然和大多人不同，她的好奇心和研究欲一样强烈。
上辈子和她同处一个小组的某个师兄，语气复杂的感概过这样一句话：“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好奇心旺盛又冷静克己的人，一个人怎么可以把感性和理性把持得这么极端又平衡。”
当时宓八月没有接这位师兄的话，于她而言对方对她的评价如何引不起她一点在意，还不如手里的数据表来得叫她感兴趣。
而正是这份对万物的好奇心和研究欲，让宓八月发现金雨石和玄金雨石之间的差异，继而引发对玄金雨石的好奇，又找到不同批次玄金雨石的区别，最终被她抽丝剥茧分析出玄金雨石最终的出处。
——那些死在金缕仙规则之下的灵师们……的个人财富。
这会金缕仙正好展露这方面的秘密，验证了宓八月分析答案的正确性。
金石渊本来并不出产玄金雨石，最早期出产的玄金雨石就是早期死在金缕仙规则下的灵师，和他们随身携带的财富资源。
玄金雨石每次产出的数量和品质也和被规则致死的灵师、及他所携带财富资源挂钩。
至于在金石渊触发【金缕仙】的契机有二。
一是你在金石渊成熟之后的所得金雨石超过一定比例量。
二是你的灵能接触到【金缕仙】的所在范围。
前者会引【金缕仙】主动找到你身边夺你性命。
后者一般是在有了前者的基础下才会发生的情况。
因为有了前者才会引发玄金雨石，然后【金缕仙】就会伪装成玄金雨石中的一员，被动的狩猎撞到它致死规则陷阱中的倒霉蛋。
这也验证了宓八月之前的猜测——
金石渊刚成熟前几日，她随心收取金雨石一段时间后，时常会感知到若有若无的危险。
她一直在刻意控制试探这股危险的由来和规律，最清晰强烈的一次是她拿回给金俗的如意囊，然后就有了让金俗难以理解的拿回又给，给了又拿回的几次莫名行为。
所以说，当时她不将如意囊放回金俗身上，那如意囊和她自身携带的金雨石相加，数量比例就会登上金缕仙的猎杀名单。
后来她精确感知到能量大波动，就是金缕仙猎杀了另一个目标，接着衍生出玄金雨石。
第一场玄金雨石的出生被她赶到现场，并捕捉到金缕仙伪装的本体，进而触发金缕仙的第二项规则，将当时离她最近的一个灵师拖入贫富天秤之上。
按理说当时死的人应该是宓八月没错。
一旦上了金缕仙的贫富天平，你便陷入了较量之中，只能任由天秤去评估你们身上携带财富的高低。
宓八月虽说不会把所有重要的宝贝都随身携带，但光是平日放在身上的资源，还真没几个同阶灵师能与之相比。
那时宓八月已经把金缕仙的规则猜测得七七八八，便在天平下坠之际，将自己身上的资源通过善恶书中的任意门转移，从而成功扭转了天平的贫富对比结果。
这也是宓八月对当时从喜到悲灵师说出“就算我告诉你，你也做不到。”这句话的原因。
规避致死规则的作弊必要条件是拥有一件神器和灵物。
这成本高得对面灵师根本做不到。
第523章 纸醉金迷
这个时候就可能有人要问了，不用神器转移资源，而是当场把身上携带的财富丢出天秤之外不行吗?
不行。
历史上死在【金缕仙】规则之下的亡魂用现实告诉所有后世人，只要陷入【金缕仙】的规则中有任何异动都会惹来致死效果。
宓八月胆敢以身犯险去解析【金缕仙】的规则，不仅是她已经猜到七七八八，更因她有自信不会死在一只九星怪谈的手里——哪怕中途她没能想到用善恶书和任意门去转移身上的资源，夜游神这个马甲也足以她对付任何诡怪。
【金缕仙】的规则无法限制善恶书，而善恶书中附带任意门通往的地方远在灵州之外的凡俗大陆，隔着这么远早就脱离了【金缕仙】的规则范围，无法被【金缕仙】判定为宓八月身携财富，那场贫富比拼从而有了逆转。
哪怕当时【金缕仙】很清楚宓八月在作弊，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怪谈凭规则狩猎，也受自身所束！
宓八月算是【金缕仙】出世以来头个当着它的面作弊，它却拿她无可奈何的人。
它一点都不想继续和这个能规避它规则的人玩，所以有意识的避开宓八月。结果宓八月在它后方穷追不舍，甩都甩不掉，用事实让它明白这个麻烦家伙有办法盯着自己。
发现这点的【金缕仙】便弄出了最后那场盛大的动静，恰好在此之前死在它规则下的是个七星高阶灵师，本身的能量和携带的资源足以衍生支撑这场玄金雨石的盛宴。
【金缕仙】搞得这么大就是要将所有还在金石渊的灵师都吸引过来，然后让这些人自相残杀，秉着它弄不死宓八月，就让其他人弄死她。
恰好符合了宓八月那会对金俗说的那句，“也许是被我们追烦了，在发脾气。”
后来发生的一切无需细看，宓八月直接掠过，继续挖掘金仙人的平生，关键是他的生死之谜。
当答案展露宓八月面前，和她早前猜测有所出入，又不算意外。
他死于自己创造的规则。
……
夜里。
万物俱静。
文书房一间休息室里点着一盏油灯。
桌子上放着一叠夜游报，乃文书房里的私藏，包含自夜游报创办以来的所有版。
金俗正在秉烛夜读，忽然一股无法抗拒的困意袭来，他头脑昏沉双眼合上之前，仿佛‘看到’阴影中出现一道身影。
与其说是‘看到’，用‘感受’到更准确些。
因为他根本无法确定那道身影具体的模样，更像是灵魂中产生的臆想，构成脑海中的幻象。
这道幻象是那样神秘而不可描述，直击灵魂，只是余波便令他由内到外的颤栗。
在这种灵魂颤栗中，他进入玄奥而隐晦的状态，仿佛失去了身躯，却又知道自身的存在，四周无边无际令他发自内心的恐惧，恐惧于自身的渺小，随时都会被吞入进神秘伟大的世界。
这时，遥远的天边一只手轻描淡写的拨开世界的面纱，似无意中又似就是在寻找他的从他身边经过。
灵魂的吸引，求生的本能，亦或者是更深层更隐秘的情感，让他下意识的去‘依附’这只手。
最终他并没能真正的靠近，看似近的距离实则远在天边，他朝之接近时才知道这神来之手四周带起风起云涌有多强大，未经对方的允许接近又是多么的危险。狂风巨浪将他的意识卷飞，天旋地转间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意识濒死之际前方开了一扇隐晦的光门，他坠入了一场走马观花之旅。
贫瘠的群山，小势力的欺压，誓要脱离原生的困境，去追寻成仙之道。光是第一步踏入仙门就阻了他许多年，这期间他什么苦累没有自尊的活干都做过，多次差点身死，不是被人差点打死，就是差点病死，甚至是差点饿死。
功夫不负有心，他终于求得仙门踏上书修之道，日子却没有比以前过得多好，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个的方式继续贫困艰难生存。
灵犀盛会上的一场见闻冲破他的心理防线，也打开了他自创一道的口子，终于他于家乡群山闪耀之时一朝得悟，为家乡取名金石渊，为自身取名金仙人，名扬天下。
然而命运弄人，他独创的规则之道伤人伤己，彻底将他禁锢在最深的执念中。
自他扬名之后，外人只知金仙人出身神秘，背靠金石渊，必定底蕴深厚才能有此造化，一掷千金，视资源财富于无物。再也没有人会鄙夷践踏他，甚至曾经见过他的人也没有将他和曾经那个贫苦狼狈书修联系在一起。
只有他自己知道现在的一切来得多不容易，他又有多珍惜这一切。因此他比任何人都更惜命，既执着又痛恨于自己的规则之道，根本不敢在身上多放一点资源钱财，每每得到就会迅速挥霍出去。
由于任何携带的资源都算自身的财富，他连购置法器丹药都不行，能挥霍的就只剩下吃喝玩乐。然而灵修对口腹之欲不重，哪怕是贪食者也不可能一直吃下去，金仙人便在一段时候开始了报复性的消费——用于玩乐。
他可以一高兴便一掷千金，也可以一怒之下一掷千金，没有人能明白他消费的标准在哪里，不过有一点倒是明了。
金仙人喜好美人和美酒，前者超过后者。
他游历所到之处，接济许多都是美人，和他有露水情缘的女子更多。
至于这些露水情缘们是否有孕，又是否生下孩子，他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有定心为谁停留去教导自己血脉的意思。
他的自卑和自私一直刻在骨子里，不愿被人知道自己的规则之道到底是什么，哪怕是自己的血脉也不行。
他游历各地宁可把资源财富会散在任何地方，也不愿意关照一下金石渊周围的人家，包括他的出生地。因为那会更激涨他的负面情绪，不愿回到金石渊后看到的自己为他人做嫁衣。
如此过去了一年又一年，金仙人偶尔回一趟金石渊，发现金石渊多了一些人，乃他的露水情人和他的子嗣。
金仙人只给他们留下书修的启蒙，被问到他的修炼之道，只留下一句苦修锻心就走了。
这一走又是许多年，再回金石渊见他的子嗣都长大，一直遵循他的话苦修锻炼。
金氏后人见到他无疑很激动，敬仰无比的向他求教导。
金仙人还没冷心冷情到对他们彻底无视，被他们儒慕的眼神取悦，就真的亲自指导了他们一段时间。只是依旧没有告诉他们【金缕仙】的规则之道，用的理由还是他们不够资格。
正是这段指导的时间，让金仙人无意间发现自己子嗣血脉中携带了规则之力。
研究出这个规则血脉的作用后，金仙人当日暴怒，怒中包含悲愤，在所有金氏后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扬长而去。
这一去他再也没有回过金石渊，连对美人的兴趣也没了，不再增加露水情缘和意外子嗣的数量。
他开始贪上美酒。
某个并不起眼的日子和地方。
清晨时分，天还未亮。
贪酒一宿的金仙人洒尽钱财，忘了醒酒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一人趁着天黑走在路上打算离去，无意间看到墙角裹着破被睡觉的乞丐。
他发出怪异的笑声，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又好似在自言自语，“我堂堂尊者，比这街边乞丐还穷苦。”
规则之力将两人卷入其中。
贫富天平之上。
金仙人被身上一片的指甲壳大的金箔化丝缠死。
金箔是酒楼表演时落下不小心沾在他衣裳上的。
金仙人死时并不痛苦，他嘴角含笑，还以为自己在梦中。
在这个梦里他终于彻底放纵，亲自撕开自身的枷锁。
也许在死前一秒他并非没有感知，只是潜意识知道已经无法阻止，便放任自己沉溺进去不要醒来。
第524章 神眷之人
休息室的门被人从外强行推开。
来人把趴在桌子上沉睡的金俗推醒。
金俗睁开眼，意识还没彻底回归。
“陈师最不喜别人迟到，你才来几天就犯错，小心还没拿到的功勋打水漂。”
连续几个熟悉的字眼传入金俗的耳朵里，他意识终于回笼。从梦中仿佛投身金仙人身上的思想抽离，回归到自己的身上。
他来不及理清思绪，便在来人的催促下快速洗漱换了一身外衣，往文书房而去。
一路上那人的唠叨声他都只听进了一半，还有一半的意识一直在走神。
对方也看出他的异样，眼看和文书房只差了几脚距离，突然提高声线告诫他，“把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放一边，现在最要紧的是灵州夜游报的周刊任务。”
“怎么可能放……”金俗下意识反驳，说到一半在小组成员的逼视下顿住，接着说：“我知道。”
灵州夜游报光是一版是不够的，金石渊事件也不是一版就能说完。
他们小组的任务就是接着这个继续往后写，最好是能把【金缕仙】的故事给写下来。
后者的关键就在金俗的身上，所以小组成员见不得他这样神游不认真的模样。
然而上午小组任务开始时，金俗的表现简直如有神助。
他伏案奋笔疾书，对四周投来惊奇目光视若不见。
小组几人见他如此，互相对视无声交流。
‘他怎么了？’
‘不知道。’
‘看起来好似进入顿悟状态了，不要打扰他！’
以赵素娘为首，几人确认了眼神后把空间留给金俗，后来小石来了一趟也被赵素娘暂时打发走。
一个上午的时间结束，大部分人都已经休息去食堂用餐。
午休是他们闲聊的最佳时间，有人提到金俗今日的异样。
“他没有出来，大概是来了灵感。”
众人闻言露出又羡又喜的神色，马上有人提前恭喜赵素娘他们，“这次你们组的功勋不会少。”
赵素娘说：“同喜。”
灵州夜游报是个大项目，这次的成功不光她一个小组会获益，大家都一样。
下午大家返回工作岗位，赵素娘特地去查看一眼金俗，发现他桌边已经放了一叠纸张。
虽然好奇上面内容，但是依旧没有去打扰。
她看了眼金俗面上神情，转身去找陈浓说了金俗情况，给金俗申请留班。
一天一夜过去，文书房里始终亮着的烛火终于在清晨大家再来上班时熄灭。
轻烟飘渺，一声落地声让候在门后的人推门而入，看到跌坐地上的金俗。
进来的小组书生没有贸然出声，以免打断金俗可能还在继续的灵感。
直到见金俗茫然扭头看过来，然后匆忙坐正主动和他打招呼。
小组书生方道：“感觉如何？”
金俗沉眉思索片刻，抬首道：“饿了。”
“哈哈。”小组书生笑声打趣道：“只要你身边的这些作业不是废品，陈师肯定不会阻你去用食。”
话是这样说，但显然没人会认为金俗彻夜不眠如入疯魔写下的会是废作。
已经过了饭点的食堂里人很少，金俗独自一桌坐着，把面前饭菜都吃得一点不剩。
没多久就有人来喊他，说陈师有请。
静室里。
陈浓面前桌子上放着叠得整齐的金俗作品。
陈浓一开口问的不是作品内容，而是，“你昨日是不是遇到了什么？还是宓大人找你了？”金俗下意识摇头，随即想到那走马观花仿佛自己亲历的金仙人一生。
陈浓没错过他神情变化，指着桌上文章道：“我没有非要打探你隐私的意思，若你觉得不方便说就不说。只是你所作，大部分内容都无法被我们窥见……”
“不是我做的。”金俗马上自证清白。
“当然不是你做的。”陈浓瞟了他一眼。
金俗：“……”
他哪里得罪陈师了吗？
陈浓道：“你不懂，造成文章空白的力量，我们谁都无法感知却能感受……你前日一定是被神主眷顾了。”
金俗愣住。
他不是不信陈浓的话，相反他比其他刚来凡俗大陆的灵州人更能良好接受这一切。
其原因大概是他虽出身灵州，但常年不出金石渊，受到灵州社会风气影响有限。
记忆中在看到金仙人走马观花一生之前，他的确经历了一眼万年般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伟大经历。
正是那份经历太过震撼，再之后金仙人的一生反而给他的刺激大幅度减弱。
金俗从记忆中脱离就对上陈浓一双直勾勾盯着他的视线。
“……”
陈浓道：“你果然是被神主眷顾了。”
金俗无法反驳。虽然不甚明了，但是他潜意识觉得陈浓说的没错。
陈浓感叹道：“你们这些人真的太幸运了。”
金俗闻言心中生出一丝啼笑皆非的怪异情绪。
他幸运吗？这还是他出生至今头次听到这个词汇能用在自己身上。
陈浓还在说，“不过既然被神眷之人，自然有过人之处。”
“这文章你拿回去，被空白处我已经标注出来，多是【金缕仙】的规则之谜。我已经知道这【金缕仙】是你们金氏的规则之道，不该这样随便拿出去公布，估计这就也是神意。这里还有一份我根据可视部分编写的文章，你也拿回去看看是否哪里需要修正，下午交上来。”
金俗收好稿件回到小组。
赵素娘问他情况。
金俗实话实说。
得知金俗得了神眷，赵素娘他们一个个露出和陈浓一样的目光，一人道：“果然能被宓大人亲自接引来的人个个都是神眷者呢。”
“不是神眷者的话，哪值得宓八月亲自接引。”
“怎么说话的，好似宓大人只在意神眷者一样。”
“我的意思明明是说宓大人日理万机，普通小事和人物不该让宓大人费心。”
两人争论起来，金俗几次插不上嘴。
赵素娘走到他身边，“不用管他们，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困惑，如果是想找宓大人的话可以问问夜总管。在司夜府中，任何你想找却找不到的人都可以问夜总管。”
金俗：“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赵素娘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一瞬，很快就恢复正色，“不算明显，不过宓大人是最通神意的人，你既然被神主眷顾，有这方面的困惑也只能找宓大人解决了。”
金俗向赵素娘询问了找夜总管的办法。
虽说夜总管无处不在，但是对其该有尊重必须要有，否则平日里别说找夜总管了，就等着在司夜府被穿小鞋吧。
金俗找到春风殿的大门，敲门喊话求见宓八月。
大门打开，夜总管站在门廊上。
“主人有事不见客。”
“不过与我交代过一句话。”
“若你找来，就让你再看看那份文稿。”
第525章 掌握
春风殿的大门在金俗的眼前合上。
金俗站在门外对着无人的大门又是一礼才转身离去。
他心里对夜总管说的话很在意，却没有失礼的直接在人家门口查看。
返回暂住的休息室，金俗才彻底静心去看陈师给他的文稿。
上面果然标注了许多地方，不过不如陈师所说的那样无法观看。
金俗只是稍微疑惑之后就明白了什么。
陈师没有在这方面欺骗自己的理由，再结合夜总管刚说的话，只能说明这份文稿已经有了变化。
原来不可见的部分如今已经可见。
这就是宓八月给他的回答。
金俗原地沉思了半晌，对心中的决定愈发坚定，拿起陈师给的另一份文稿看起来。
下午，金俗到点找到陈浓，把重新修正的文稿交给他。
陈浓看到是上午还回去的文稿还有些疑惑，不过看到里面可视内容，只看了半段内容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难得在看书的时候没有直接沉溺进去，中途还走神的往金俗瞧了好几眼，才继续低头去看文稿。
等陈浓看完，饶是见多识广的他，再看金俗此人，心情都是难以名状的复杂。
“你……哎。”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金俗本人倒比他更平静，见陈浓这副表情，反而笑出来。不过笑容只是昙花一现，自觉在师长面前如此太不庄重，便正色道：“【金缕仙】的规则就是如此，对外公布也无碍。”
现在的陈浓早就不是当年对修炼一窍不通的普通书生，“这是你的专修规则，一旦公布对你……”话到这里，陈浓忽然恍然大悟，眼睛微微睁大，看金俗的眼神惊讶又透着几分敬佩。
金俗接下他未尽的话，“一旦公布，谁都知道该如何破解我的规则。但是答案就摆在他们的面前，又有几个灵师能做到身无分文。这是一个明知答案，却无人肯做的题。”
陈浓的确是想到这点，但是……“不公布规则不是对你更有利吗？如果是担心司夜府这边不允许，我们这里并没有这个规矩。哪怕是有身份文书任职的怪谈，也不是所有规则都对外公开的。”
金俗摇头，“我并不以【金缕仙】的规则为耻，也无惧被世人取笑。这一次，我要破道再立道。”
陈浓好奇心一下勾起来了，“这一次？”
他招呼金俗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我看你文章提到你是最接近你祖上金仙人的后人，是不是这次顿悟灵感中得了什么先人启发？有这一次，就有上一次。那上一次是不是你祖上金仙人？说来金仙人可真是个奇人！”
不得不说陈浓在文章故事上的敏感程度极高，仅凭几个字眼就能猜想到一堆，关键是他猜想到东西的还非常贴近真相。
金俗也愿意配合他。
每次‘论道’的时候他也能收获良多。这边两人为灵州夜游报第二版打基础时，灵州那边银环府也发售了他们版本的银环报。
说来这次银环报还学习了夜游报的留影技术，也在银环报上用了相同的灵能留影。
见到这情况的众人戏称银环报被夜游报后来居上了，这副模样是不是有些主动让路的弱势。
这种言论分明有挑拨两方势力的险恶用心，可惜效用不大。银环府和永梦乡之间的合作大众有目共睹，从祛毒丹到祛毒修炼室，现在连情报都开始共享了。
是的，情报共享。
这点是从银环报中出现的留影情报看出来的。
银环报的最大情报板块里的主角是宓八月，内容是她以天降吞潮和【千钧】诡群困住一众灵师的一幕。
当时现场被困的灵师们就被此法震住，现在此景以留影再现，旁观者可以更心无旁贷的看到全景，其震撼只比当时以现场忙于自保脱困的灵师们更大。
留影之外还有文字情报记录，描述了当时宓八月和这些灵师之间的恩怨，重点在于宓八月所用法术的细节和【千钧】诡的诡能，两者之间的结合带来的效用等。
这内容里的干货实在不少。
众人除却震惊宓八月的实力，还惊讶于法术‘吞潮’出自蚀日海，为什么宓八月会这个法术——虽然施法的形态不太一样，但是内在本质法术效用是一样的。
在灵州任何和修炼实力相关的知识资源都是各大势力垄断自藏的根基。
这事影响之大，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引发双方势力从此结仇。
原本在银环报发出之前，市面上就有宓八月偷盗蚀日海法术‘吞潮’的流言，现在银环报彻底证实这点。
这事也引发众人对此高昂的谈兴。
有人认为银环府这次的情报有暗刺宓八月的意思。
也有看得更透的人声称等着看吧，银环府绝不可能丢掉永梦乡这个合作势力。
“如果不是经过宓八月的同意和她的支持，银环报怎么可能弄到这么完整的留影，之前流言四起的时候也没见人拿出真实的证据情报出来。这回的留影与其说是旁人记录，更像是宓八月自己搞出来的。宓八月既然敢把留影放出来的，要么是想借此和蚀日海交恶从而吞并他们，要么就是有别的解决办法。”
一群人等着看热闹，结果他们预想中的交锋并没有出现。蚀日海和永梦乡半点摩擦没生出来，还和银环府达成了交易——法术‘吞潮’的范围性改良版。
这正是宓八月交给银环府的情报。
夜游报包揽金石渊事件的主情报流量，银环报则拿走侧流量。
铁凤玲拿到这份留影和‘吞潮’法术图的时候别提多惊讶了，回去就对银千伤感慨道：“不愧是王座出身，为人做事缜密大气。”
银千伤的契诡就是【千钧】，宓八月法术吞潮和千钧诡的诡法结合术也给银千伤带来了启发。
铁凤玲假装不经意的端详银千伤的相貌身形，一段到嘴边的话还未出口，就被银千伤锋利的目光扫来，那不怒而威的视线让她默默闭上嘴。
第526章 待他成熟
宓八月将金俗写下的文章屏蔽了【金缕仙】的规则部分，就是给他一个选择的机会，也可以说是给他一个考验和提醒。
初从她投梦中醒来的金俗意识并不完全清醒，那种情况下把所写文章交出去，等事后他彻底清醒过来说不定会留下心结。
有了二次选择的金俗，才能真正决定自己的路。
如果他没有来找她，最终还是走上金仙人的原路，宓八月也不会阻止他。这并不影响他成为地穴通道的媒介，只不过他未来前途也将被定格。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他会留下和金仙人一样的心灵弱点，直到绷不住的那天毁在自己的道上。
幸而金俗选择了另一条路，也是宓八月无声中提醒他的那条路。
一旦他来找她就说明一切，并不需要她亲自出面去和他交谈什么，金俗肯定能懂。
而忙不见人的宓八月这两天又化身夜游神，去和祂的两个盟友会面。
毕竟拉回了一个人形锚点，等于计划开了个头。也该通知一下盟友们，巩固促进一下双方的‘信任感’。
依旧是不灭在阴界的宫殿，除却夜游神外，另外两位都披着诡物皮，没有真身上阵。
这段时间疯疫神在易国扩展宏图的战役上收获良多信仰，真实拿到好处的祂在对夜游神的态度上也有明显的变化。不管内心是不是顺服了，至少表面上多数都赞同夜游神的抉择。
夜游神和两者商议这个人形锚点的投放处，全程都是夜游神和疯疫神在讨论，不灭神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对此，夜游神从不斥责祂，疯疫神则瞥了不灭一眼，彻底放弃了这个蠢神。
最终商议出来的结果是，人形锚点投放地穴地点安排在东南方向的一处地域。那里以前是个番邦，被易国铁蹄征服后，现在也属于易国国土版图之一。
非要说那里有什么特别的话，大概就是那里乃信奉疯疫神最多信徒的地方。因此地穴安排在这里，对疯疫神的益处最大。
疯疫知道夜游神不可能看不出这点，但是对方还是同意了。
无论夜游神为什么如此好说话，疯疫都满意这个结果，问祂什么时候操作。
夜游神道：“养一段时间，待他阴府能更稳当时。”
这回疯疫没有和夜游神唱反调，或者故意冷嘲热讽对方两句，也没有非要夜游神给的明确时间不可。
这场会晤算是圆满结束，夜游神先离去，不灭和疯疫说不到一块去，直接了当的给疯疫下了逐客令，疯疫丢下诡物壳子神念直接脱离。
不灭对祂这种在自家随意丢垃圾的行为非常不满，瞬间将那个无辜诡物碾碎得连灰都不剩。
北原城。
一周的休沐日到了，金俗终于在小组成员邀约下走出司夜府，到街道上去逛逛。
邀他的小组书生叫燕梦高，性格用赵素娘的话来讲就是人狠话不多，平日不常说话，一旦说话就常语出惊人。
最初金俗还不知道所谓语出惊人到底是何种惊人法，猜测是燕梦高的悟性极高，常能道出旁人所不知的奥妙。结果相处过几回后，他才明白燕梦高的确说的是旁人不知道的奥妙，但此奥妙非彼奥妙。
好比现在一路上，金俗已经在燕梦高的口中听到了好几个陌生人的隐私，某路边书生和三个摊位远的那边老板娘夜里私会，又某酒楼小二看着老实，却是一名香艳画手，和某书屋有合作，而且司夜府文书房的某某是那书屋的常客。
燕梦高说这些时跳跃性极大，前一秒说这人，下一秒说另一人，叫金俗完全接不上话，也不知道该如何喊停。
忽然，金俗停下，朝一个方向望去。
他看到一只奇怪的诡物站在屋檐上盯着自己。
发现他的视线后，那诡物没有闪躲，反而……
金俗不确定自己感知是否有误。
那只低阶诡物在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视线端详他。
燕梦高：“咦，这只诡物。”
金俗：“燕兄认得它？”
“不认得。”
“……”
“不过。”燕梦高道：“我若没估算错的话，你最近要倒霉了。”
金俗自认才转运，这倒霉具体是个倒霉法？
“和这只诡物有关？”他问。
燕梦高没有回答他。
金俗又往那只诡物看去一眼，又一次在那只面部狰狞扭曲的诡物脸上感知到某种意味深长的打量和笑容，他浑身汗毛直竖，丝丝缕缕的颤栗感自灵魂深处冒出。
待他回神，是被燕梦高喊醒的，才知道自己竟然陷入某种失神状态，而那只造成他异样的诡物已经消失不见。
这日之后金俗发现自己被一只诡物给缠上了，燕梦高说的话也应验了。
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泛着诡异黑紫色，几乎没有个人样的金俗被一名丹师喂下药。
金俗麻木的舌尖终于有了知觉，第一时间给丹师道谢。
丹师同情的看他一眼，摇头让他不必客气，感概道：“这都第四回了吧。”金俗默然不语。
旁边燕梦高说：“不，请你来是第四回，之前和中间你不在时，还请过别的丹师药童，合计起来这是第二十九回。”
丹师错愕，“这才几日，他就遭了这么多回诡毒？”
然后看金俗的眼神更同情，还有一些奇异的微妙，“诡物在北原城中伤人，夜游使不会不管才对，何况……”他欲言又止，看着金俗。
司夜府的人都知道，金俗是宓八月亲自引来来的人，这可是神眷者。
燕梦高：“管了，也杀了。”
丹师乃司夜府的药房的老人了，知道前阵子也出现过擅长诡毒的诡物不断闹事的事件，这些事件都没有闹大就被及时解决，最后好似是殿下出手才总算消停了。
“金俗这情况和那回有些相似，不过他更惨一些，那回可没谁像他这样被逮着祸害。”丹师感概完才想起来受害者就在面前，赶紧又向金俗道歉。
金俗不在意的还能笑起来，他心理素质是真的强大，并非在强颜欢笑。
于他而言，过去受过的伤不少，却没有在司夜府的这种待遇，不仅能及时被人发现照顾还好吃好喝好药治疗着。
“这么来回折腾我不仅没损什么，修为体质还有提升，这几天比我过去几年的进展都快。”金俗道：“反倒是劳烦你们来回跑，还费了那么多丹药。”
丹师摆手大气道：“不妨事，下回只要我在，你们尽管喊我来。你的体质和旁人有些区别，恢复力很好，这么多次身中诡毒都没有一次相同的实在奇妙，给我带来不少实践经验，还能激发我的灵感。”
金俗：“……能帮到师兄便好。”
丹师接着说：“所以治疗费就给你的免了，花费丹药都记着账。你也不必愧疚，待你的俸禄和功勋发了之后就会在里面扣除。”
金俗眼前一黑，只觉胸口呼吸不畅，剧烈的喘息声在房间内回响。
丹师开玩笑道：“怎么这么大的反应，我可知道你在文书房混得不错，恰好赶上灵州夜游报的发行，所赚的功勋点只多不少，不必为医药费担心。”
金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张嘴说不出话，视线中就看到床帐阴影中一条似蛇似飘带的诡物晃过。
燕梦高及时出手把那只诡物以法器困住，转头对丹师道：“你的第五回。”
丹师惊愕无比，一边给金俗顺气，一边感概，“这样不是办法，他总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吧？我听说他现在是灵州夜游报的主力军。这被毒类诡物盯上是怎么回事，夜游使解决不了的话，没有人去请殿下吗？”
燕梦高给丹师眨了下眼睛。
丹师收到眼色，把金俗又从诡毒发作边缘拉回来后，就和燕梦高一起出门。
门外。
丹师道：“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燕梦高指了下地下。
丹师往地上看一下，一脸疑惑。
燕梦高：“……”
丹师板脸，“说话。”
燕梦高道：“你也不看看这是哪。”
“司夜府啊，还能是哪……”丹师刚说完，表情从不耐烦到恍然大悟，压低声线道：“夜总管的管辖范围内，如果没有他的允许，一只小小的低阶诡物怎么可能在这里面为祸。是了，我一叶障目，竟忘了这点。这金俗竟然得罪了夜总管！”
燕梦高没有解释，其实他也不清楚金俗遭遇这些的原因，不过肯定和得罪夜总管没关系。
丹师道：“那我给他治疗会不会也惹夜总管不高兴？”
燕梦高依旧没回答。
丹师说这话看似问他，实际上就是说给无处不在的夜总管听的。如果夜总管不高兴，早就该有反应了。
果然，等了一会儿，丹师发现四周没有反应就放松下来，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他往紧闭的房门看去一眼，又一次感慨，“神眷之人就是不一样，这对他而言说不定是福不是祸。”
“不过他这样躺着对你们文书房的灵州夜游报进度没影响吗？”丹师转头问。
燕梦高：“上工的时候他所遭诡毒多是针对肉体，不会损害他的心智。”
丹师表情微妙。
燕梦高意味深长道：“实在难以忍受时，用丹药也吊得住。”
丹师：“……”
第527章 方向偏了
盯上金俗的诡物自然是披着低阶诡物皮的疯疫神。
宓八月不怕祂把金俗玩死，怎么说都是疯疫本源的阴神，这世上论诡毒的用法祂自认第二，就没有存在敢认第一。
现在金俗已经在三神会晤中决定放到疯疫的阳世信仰主流的地盘上，他就被疯疫视为自己的所有物，宓八月相信有疯疫盯着，金俗在正式开启阴府建立地穴之前，别说是被诡毒玩死，平日里若是有谁找他麻烦有可能伤及他性命，都有疯疫先帮他把麻烦处理了。
如此一来，宓八月彻底放下金俗的事，只需时候到了再来接收。
一份传音暂停了宓八月手中的研究，看到的是苏娉娉的灵纹印记，她转身打开任意门便回到金石渊。
距离金石渊成熟到现在已经过去数日，前不久才满山华彩的金石渊，如今就剩下一地暗淡贫瘠，连人烟都看不到几个。
宓八月根据苏娉娉留下的信息，在距离金石渊山脚下的一个驿站找到她。
中午的阳光下，苏娉娉还是一身引人瞩目的棉衣毛帽的打扮，不过更吸引宓八月注意的是她身边站着的一名闭着双目的女子。
女子身形高而瘦削，面容不算绝美却有种说不清的灵动气质。
这就是未来【匠娘】的初始原型了。
宓八月知道过些年代号‘匠痴’的苏娉娉身边常跟一名女子，那女子看似真人实则苏娉娉的本命法器。由点灵犀为主材料，苏娉娉亲手一点点雕琢而成。
这时女子朝宓八月的方向侧头而来，那双浅闭的眼睛一动不动，却好似有什么目光透过眼皮在注视她。
本命法器和器主的心神相连，匠娘发现了宓八月，苏娉娉也知道了。
“八月。”苏娉娉喊道。
宓八月来到她对面坐下，微笑道：“恭喜出关。”
苏娉娉也笑起来。
由此可见她这次的收获不错。
然后苏娉娉就把手里的两份折纸书递给她。
宓八月不用打开看，单是个外表就知道这是什么。
一个是自家出产的夜游报，另一个就是银环报。
“你又出名了。”苏娉娉叹道。
天知道她刚出关走到金石渊山脚下，就凑巧碰到几个灵师经过，从他们正在交谈的话题中得知宓八月的作为。
为了更准确的了解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苏娉娉特地不惜花重金买空运夜游报和银环报，把里面的内容看了几遍，这报道的主人公之一也到了。
宓八月笑了笑，接下苏娉娉的打趣，“接下来该你了。”
换做是以前的苏娉娉一定不好意思接，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被两份报道上的内容激起了热血，还是不想落后宓八月太多，这会并未犹豫的点头应下宓八月这句话。
两人没有在驿站停留多久，便往她们计划好的下一站绮饤屿而去。
绮饤屿算是一处四不管之地，此处龙鱼混杂，一日间出入的人流很多，时常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当街发生冲突的情况也相当寻常。一旦来到此地，得格外小心自身携带的资源财富，一不小心遗失想找都找不到。
原因在于此地磁场有异，传闻曾有大能在这里做过什么法术，造成这里发生的事很难被查探。
正是如此，这里虽然同样位于梵长天地域内，却几乎被梵长天各大势力放弃，成为许多没有背景的散修和有别样原因要隐藏身份的人常出入之地。
来到这样的地方，必然是要入乡随俗换个模样身份的。
宓八月和苏娉娉两人伪装成一男一女的丹师和器师。苏娉娉身边跟着匠女，宓八月也拿出之前对方送给自己的人形法器。
只要不仔细观察，这两个人形法器和真人无异。
像他们这样看似没有背景，亦或者可能是刚从哪个地方叛逃出来丹修和器修，在绮饤屿里最是常见。
宓八月和苏娉娉来之前就商量过要做些什么，无视四周不断落在身上的打量目光，便往绮饤屿的市场走。
他们没有任何迟缓的行为看起来不像是生客，也让四周狩猎肥羊的人打消了念头。
此处市场就和这个地方一样复杂混乱，好坏东西混在一起，没有一定品鉴能力的人实在容易被坑。
连正统器修圣地出身的苏娉娉都差点被一个摊主诓骗，对方将一件伪装材料说得天花乱坠，关键还言中有物，并不完全是胡编乱造。
苏娉娉差点以为这摊主是真的好运，无意间得到这件连妙妙山都少有的珍贵锻材，还以相对来说是她买到就是赚到的价格出售。
眼看生意就要达成，宓八月在苏娉娉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苏娉娉当即停下要掏灵晶的动作，目光警惕的打量摊主。
摊主正喜笑颜开，就听到大肥羊说：“你骗我。”
摊主还想解释，苏娉娉已经转身要走。
眼看要达成的生意就这样打了水漂，摊主脸色说变就变，找到造成异变的罪魁祸首宓八月，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道友不厚道，可听过一句话叫做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
宓八月微笑道：“这句话对你不适用，观你面相，杀你父母远不及断你钱财对你的刺激大。”
摊主面上横肉乱抖，低吼一声当场释放灵压。
宓八月没有出手，他身侧的法器灵仆上前挡着这人的攻势。
下一秒，摊主将地上东西一卷，包括他本人也卷入这黑布内飞射出去，转眼就跑得无影无踪。
这个过程连两秒的时间都没有，从两人对话到摊主发作和逃跑，快到苏娉娉思维都没反应过来。
宓八月侧头就看到苏娉娉茫然的眼神，有些可爱。不过落入这绮饤屿的人眼中，就是无知落入狼群的大肥羊标志了。
“再往前看看。”宓八月道。
苏娉娉道：“好。”
这次苏娉娉看任何感兴趣的东西都更细致，不仅观察那物件的每一处细节，还会注意卖家。
之前宓八月在她耳边说的话，便是提醒她多观察一下那摊主。
绮饤屿一部分本地老油条的造假技术已经达到了出类拔萃的程度，连苏娉娉这样的器修天才都能被蒙蔽。但是宝物外形造假技术绝顶，人心造假技术就未必也能达到那个程度。
苏娉娉的魂识不弱，平日在感知人的善恶上也算敏感，但到底是接触的人太少，往日身边都是些师兄弟，有妙妙山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也让外人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这回换个身份来绮饤屿就不一样了，这里是真正各类混人聚集之地。
宓八月心想，苏娉娉经历此遭应该会成长不少。
几日过去，结果难得的……出乎了宓八月的预料。
苏娉娉的确有成长，只是她成长的方向有些偏了。
第528章 造假大师
连宓八月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哪一天哪一时又是哪一环出了错误，让苏娉娉忽然之间对打假造假产生了兴趣。
由于这次走向实在有些出乎宓八月的意料，她也不由生出好奇心，仔细思考和苏娉娉来到绮饤屿的点点滴滴。最终想到某天苏娉娉对她说的一句，“在‘匠娘’的身上制造一个以假乱真的破绽你觉得如何？”
当时宓八月觉得这个思路没什么不好，就赞同了苏娉娉的想法。
接下来苏娉娉就开始了她热情实践求学之旅。
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得到宓八月的赞同后，变得更明目张胆，有底气起来。
既然要学会造假就必须先懂得造假的原理，恰好绮饤屿最不缺的就是各类假货。
苏娉娉常日游走在绮饤屿的街头或小巷，和各类鱼龙混杂的人打交道，然后专挑他们的假货进行现场打假。
这样做的结果自然免不了一场现场斗法的出现，多亏苏娉娉本身三星境界在多是散修绮饤屿中处于中高等的地位，再加上她正统出身，经孟萝亲自调教，操作各类法器不在话下，多数被她打假的卖家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一来，没多久苏娉娉就在绮饤屿小范围的出了名。
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小道消息流通得格外快，人人相传之下大多长居绮饤屿的本地人都知道这次来了个爱挑事的外客。
这个外客一看行事作风就是有背景身份的，平时不善于与人交流，一旦打假起来却口齿伶俐，说得针针见血，叫卖假货的灵修恨得咬牙切齿，偏又打不过对方。
经过多方打听之下，也没人知道这个爱好挑事，卖弄自己正统器修知识的灵修姓甚名谁，便私自给她取了个外号为‘盲女’，以她身后常跟着的一名闭眼女子为标志，也暗含恶意：只恨不得这女器修和她身边那人一样是个眼瞎的，免得在这里惹他们的厌。
当然，盲女还算是一种好听的叫法，大部分人私底下都以一种咒骂的语气喊对方为‘那个眼瞎嘴毒的’。
至于宓八月这个时常和苏娉娉一起出入的人，自然也没有被绮饤屿遭苏娉娉打假过的人们放过，迁怒的称她为笑面缺牙子。
‘缺牙子’在灵州是一种骂人的词汇，和宓八月上辈子的‘小白脸’是差不多的意思，不过包含的侮辱性更毒辣一些而已。
这些流言都在市面上流传，宓八月和苏娉娉很快就知道了。
苏娉娉对自己得了那样的外号并没什么反应，倒是更在意宓八月被人误会。
这也是宓八月隐藏了自己的境界造成的。若是她显露本身境界，谁都不会将她误会成苏娉娉的附庸。
苏娉娉羞愧道歉说：“都是我连累你了。”
宓八月微笑道，“只是一时的身份，他们看到的只是表象。你不在意，我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娉娉想想觉得也对。八月的心性只会比自己更好，自己能平心面对的东西，对方自然可以。
有关身份外号的事就这样一语带过，两人都没有在此纠结，接着讨论起新思路，没多久各自去做个人研究。
这段时间两人都是这种相处模式，相互之间也非常满意。苏娉娉不会刻意去打听宓八月偶尔独自出门是去做了什么，宓八月也会在她沉浸在研究时不去打断。
对于苏娉娉来说，绮饤屿给她带来的惊喜不断，于宓八月而言新奇也不少。
她不像苏娉娉那样忽然沉迷打假，更关注于散人们的奇思妙想。哪怕其中大多都是些无用的奇技淫巧，却是大多底层散人们在灵州这种暴力混乱社会风气中求生的智慧，从中挖掘出有用的知识点会给人一种鱼目寻珠的快感。
而且，宓八月来绮饤屿的目的和去金石渊一样，主要还是为潜在的人形锚点而来。
以她现在这个被传成‘无牙子’的身份想见到那位目标并不容易……本该是这样的。
现实却是宓八月正站在一个深巷里，和一部围观者一样站在外围，看着里面两个散人器师斗器。中途她身边的人忽然分开，然后两人诡师强行将她绑架。
宓八月探知到他们耳后一个隐秘灵纹，就装作没有反抗之力的任他们将自己掳走。
几分钟后，她被人从身后推了一把。
那人本意是将她推倒，见宓八月往前走了半步就稳当站立，当即脸上流露出不满。
只是这里已经不是对方能随意发作的地方。
四周被某种法术覆盖影响人的视觉，连灵识也受到一定程度上的阻碍。宓八月若有所思，仅凭魂识被动的感知周围，确定前方有一人席地而坐，就是她目标的潜在人形锚点。
“告诉你的主人，无论她是什么出身，就算是出自那什么猫猫山，也是搞明白这是谁的地盘，一再卖弄学问挑衅，我就将拿她给弟兄们加餐。”
这人的声色非常特殊，相信只要是听过一次的人就不会再忘记。不是说对方的声音多好听，按照传统审美去评判的话，应该被分到难听那一行列上。
沙哑又含糊仿佛无法咬字清楚，又字字干脆利落，有大刀阔斧的煞气。
对方说完这句话就让人把宓八月带出去，连听宓八月一句回应的意思都没有。
而宓八月被丢回的地方不是她刚看热闹的原地，而是她和苏娉娉的暂住地。
抓着她肩膀的人再次用力，还配合了诡物，却没能伤到宓八月，中途就被契诡反噬。
宓八月侧身走到一旁。
诡师怒道：“是你这个无牙子！”宓八月微笑道：“不要小看任何一道，丹修的手段有时比诡师更难琢磨。”
这话听在被放倒的诡师耳中就和嘲笑差不多，他给身边之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的诡物已经悄悄向宓八月摸去。
“阿乙！”
苏娉娉突然而至，喊的宓八月的假名。
伴随诡师的一声惨叫。
那只还没摸到宓八月的诡触被‘匠娘’切成碎渣。
匠娘一刻不停，向另一个还没从反噬中恢复过来的诡师掠去。
两人大惊失色，不顾一切逃窜。
‘匠娘’没有追，回到苏娉娉身后像个背景板。
苏娉娉问宓八月，“我们先进去吗？”
“好。”宓八月道。
两人回到屋中。
苏娉娉开口就问：“我没有坏你的事吧？”
那两个诡师都是二星境界，宓八月要对付他们都不用动手，释放一下灵压都能让他们灵海的星核破裂。
这也是苏娉娉没让匠娘赶尽杀绝的原因，猜测宓八月留着这两人有用。
宓八月心想苏娉娉真的变了，换成还是妙妙山中那个众人口中的小师妹，肯定不会联想到这些多。倒不是说苏娉娉不聪明，而是过去的她脑子里没这么弯弯道道。
一想到妙妙山，脑海中就响起那道特殊声色说的猫猫山。
宓八月淡笑摇头，正准备和苏娉娉说说刚经历的事。
苏娉娉先取出一物到她面前，带着些雀跃和期待道：“你看看此物。”
宓八月观察几秒，先和苏娉娉对视确认了一下，才说：“这个假器……你做的？”
苏娉娉先点头承认，“我刚完成的一件成品。”随后失落道：“假得很明显？”
“不。”宓八月笑道：“比我们之前遇到绮饤屿的其他造假物更完美，不过这件材料我们前两天才一起探讨过，又任我随意查探才能发现它的不对。”
这番话又让苏娉娉重拾信心。
宓八月望着她开朗的笑容，心中产生一丝微妙，问道：“你说这是第一件成品，所以还有其他瑕疵品？”
“嗯。”苏娉娉取出十来件锻材和法器放在桌上。
宓八月打量之后，发现苏娉娉对自己的要求颇高，被她认为是瑕疵品的作品，实则外形相当真实精巧，包括伪造的灵能波动也达到七八成真。
宓八月看着苏娉娉短短时间搞出的这么多件假货若有所思，问道：“你对这项技术很感兴趣？”
苏娉娉清澈的眼神真切的告诉宓八月，她浑然没意识到这项技术的好坏影响，单纯就是对一个新课题产生好奇和灵感，一心沉浸进去，去其糟糠留其精华的化为自己成长的养分。
这才刚研究就搞出这么多作品，可以想象之后只会更多。
宓八月问她打算如何处理这些学习研究过程中的产物。
苏娉娉愣了一瞬，“过往都是交给同门处理。”
妙妙山出产的法器一向不愁销路，哪怕是残次品也有相应处理的渠道。
然而之前那些到底是真材实料的法器，现在苏娉娉弄出来的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货。
苏娉娉这会儿也意识到问题。
她没自觉的皱紧眉头。
没有哪个器师能忍受自己的作品被拿来废物销毁，哪怕这作品的材料费并不贵。
苏娉娉在研究制作这些假货时的用心，并不比往日任何一次锻造少。
宓八月给她出了个主意。
“不如卖给绮饤屿的人，他们应该会很乐意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