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大佬上岗
凡是意识投向梨牌的人都能看到这花牌下的唱文，莫名的就有些熟悉亲切感。再看另外兰、樱、鸢的牌下不是诗文‘兰为王者香……’‘山樱浮粉在高林……’就是散文‘妖姬舞剑气如虹……’
怎么说呢，其他人都是如此诗情画意，你的画风为何这般不同？
而这份不同不止一星夜游使们发现了，隔了千山万水，王级怪谈的另一片灵州大陆上的三位待课任教也正在看相同一幕。
一个多月的时间对舒平生他们这个境界的灵修而言不算什么，时长为钻研新规则或新法术闭关十天半个月，一年半载的都是常事。
这段时间三人交流过两三回，不过显然互无交情的三人，在各怀鬼胎的情况下再怎么远程交流也无法达成共识，最终到现在还没有会面过，关系上比之前更敏感。
原因是舒平生最先发现认证花牌身份，却在三方远程交流时没有直接说明，还以此为筹码从两人手里换取好处。
这本来没什么，灵州一贯讲究等价交换，所以殷重灵和紫衣侯就算心情阴郁，为了了解神器，还是和舒平生做了交易。
结果交易完，舒平生所谓的信息只是告诉他们会有个花牌身份，以及[众生求道]的存在，这个存在会和获取魂点有关。至于花牌身份如何获得，魂点具体又如何在[众生求道]得到，他全部都没说。
逼问他为什么不说，舒平生来一句自己也不知。
好家伙。
殷重灵和紫衣侯知道自己被坑了。
三者关系由此更恶劣，一段时间没有联络，直到殷重灵第二个得到花牌身份，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是怎么触发进入其中，却还是联系另外两人，打算学舒平生坑他们一把。
舒平生没上当，紫衣侯心中焦急愤恨也咬牙拒绝，然后在几日后也激活了花牌，见到了[众生求道]的真面目，也在这时明白舒平生和殷重灵有多坑人。
——花牌的获得和[众生求道]分明都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难怪连舒平生也说不明白具体来路，却还以此骗了他一批资源，实在可恶至极！
然而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只能咬碎牙往肚子咽下去，暗想日后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就这样三人时不时就探索神器作用，天天看着众生求道沙漏内的光点在增多，直至今日沙漏眼看就要积满。
夜游使们大概怎么都不会想到，几分钟前他们郑重围观沙漏积满仪式时，另一片的灵州大陆上还有三位高阶灵师大佬和他们做一样的事。
此时，望着四张纹路流动微光的花牌，舒平生、殷重灵、紫衣侯三人都绷紧了神经，皱眉沉思花牌背后代表的含义。
“四张……这神器碎片果然不止我们三人获得。”
“不知道另外两人是三张花牌中的哪两个。”
“后面还有其他没有现身的花牌，却不知是什么缘故。是还有其他阴神地书碎片未现世，还是同样代表某些碎片持有人的身份，只是因为某些契机才没有如这四张一样挂出来？”
三位高阶灵修默默等待着，忽然脑海中响起一声无情无欲之音：时间到。
三人心脏一跳，灵识被吸入代表个人身份的花牌，转瞬之间就换了个环境——
舒平生所见是高耸入云的书架，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灵识附于一戴着兰草面具的‘人’体，面前微光凝纸，上面是一个个在他看来并不算难的书道题目。
舒平生扫完题目，再遥望前方是光鬼陆离之景，有未知的诡物十数只藏于那里，偶尔能窥见几分。他感觉到被注视之感，一双双视线直勾勾锁定自己身上。
莫非是考验？
舒平生心中冷静思索。
那无机质的无情无欲之音又在他脑海响起。
“讲道。”
果然是考验。
舒平生又看了眼手中题目，将第一题解答说出。
结果高耸如云的书架中飘浮一本无封皮的书册来到他面前，自动翻开到某一页。
舒平生看见这一页所写和他刚刚说的解答九成相似，他预感到不好。
下一秒他的预感就应验了，脑中之音回馈：照本宣科，毫无价值。
然后书册回归书架，一个小型的众生求道沙漏在他眼前浮现，本来均速流动的光点变快了几分。
不对，是里面的光点消失变少了。
舒平生观察力惊人。
不止如此，还有外面藏于光怪陆离景象里的未知诡怪也有骚动。
这叫舒平生不由急转思绪，转眼就得出一个结论：众生求道所求便这世间之道，现在他要做的便是解答它给出的题目考验，却不可敷衍了事，拿前人硕果做解，否则就会被扣分、减少考验时间，而这些都会和自己最后的所获多少挂钩。
再就是外面那些藏着的未知诡物，只怕是一种警示惩罚。
一旦解答错误越多，就会引发那些未知诡物的骚动，或许错到一定规则线，就会引起致死危机——那群紧紧锁定他的未知诡物们的扑杀。
以上分析只花了舒平生不到一两秒的时间，于外人看来就只是他讲了一题后停顿了下，然后淡淡说了一句，“之前只是浅薄之解，实则还有另一种……”
被舒平生认为是‘致死惩罚’的未知诡物们，实际上是一群一星夜游使的契诡，他一挥手就能灭一群的那种。
所谓的骚动，也不过是刚借由契诡听课，结果听到个书面知识而议论起来的夜游使们……
“他说的这个和我用功勋点换的答案差不多，都看过了也不用他再讲一遍。”
“莫非求道沙漏满了之后，就是让我们进这里听道再复习铭记？”
“可我都已经记住了，不用再听一遍。”
“别说了，如此神赐之物，肯定没那么简单。就算真是这样，既然是神主安排，我们便认真听。”
契诡无法转述夜游使们的交流，但能反馈夜游使们的情绪，也就促使了它们的肢体骚动。
现在舒平生重新讲道，是将自身感悟的真才实学细致讲出，力求不会和这神秘神器中已有的答案重合，可谓字字都是精华。
这种正好符合一星境界的道学精华，又是由一位高阶灵师来讲，就算夜游使们再怎么眼界不足，也能感觉到其中的珍贵，当即聚精会神的听学吸收起来。
这等反应也反馈在各自契诡身上。
于舒平生看来，就是刚刚骚动的未知诡物们静止了。
如此更确定自己的分析：果然是‘致死惩罚’，错误越多越危险，而正确解题便可安全。
第286章 一坑之后接一坑
另外殷重灵和紫衣侯面对的情形和舒平生差不多，只是所处的环境不同。
殷重灵灵识附于樱草面具工具人上，教学环境是一片荒芜战场。
紫衣侯就是剩下的鸢草面具工具人了，教学环境富丽堂皇。
在他们的面前都悬浮着小型众生求道沙漏，里面的光沙缓缓流淌，预示着时间的过去。
殷重灵和紫衣侯虽然没有像舒平生那么快‘看穿’神器的秘密，但是丰富的知识量和经验让他们先后得出和舒平生差不多的结论。
接下来就是三人各自应对自认为神器给的考验了。
舒平生讲述自身感悟精华，殷重灵实战演习，紫衣侯两者结合，既会讲学又会举手投足间运用法术于手中。
他们尽心尽力的完成神器给出的考验，不怕自身宝贵感悟精华被收录神器中，只怕给出的答案不能令神器认可。
沙漏流逝时刻在提醒他们时间上的不足，无声迫使他们不要浪费任何一分一秒。
却浑然不知道，他们手里拿到的所谓考验问题，实际上是根据这一个多月来夜游使们所有问题整理出来的精简题卷，而来到他们课堂上的夜游使们也是经过整理后的分配，以此让资源利用到最大化。
至于那个一看就画风不同的梨牌背后身份，是宓八月创造的一个分身工具人。
这个工具人算是宓八月弄出来的数据储存器，里面存储了一部分她的研究资料。虽然没有真人那么灵活多变，但用来应对夜游使的部分问题完全足够。
之所以弄出来这张梨牌分身，主要是给三位刚上岗的大佬鱼们一个烟雾弹，让他们猜不透神器碎片到底有多少人获得，给他们一部分压力，让他们产生竞争紧张心理……
目前来看，这个烟雾弹用得还算成功。
时间在专注做一件事时总是过得很快，众生求道沙漏光沙流尽，这第一节颇有纪念意义的众生求道课程结束。
夜游使们和讲道大佬的灵识纷纷脱离回归。
夜游使们还沉醉在之前的知识吸收中，远在灵州的舒平生三人也收到了自己的报酬。
魂点。
由沙漏中的光沙凝聚而成。
有了魂点却还不知道使用方法。
舒平生望着手中的兰牌，意识再次进入那个地书的世界，打算查看第一页世界里剩下的地穴由来，意外发现下面又多了一条字体，那内容令他眼神瞬间锐利。
[今日三位新来的道友可来一叙]
这一行字的后面留有一个印记，这印记舒平生不久前才见过，正是那张梨牌。
他看进这行字里，便如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
信中所说可以为新来的道友引路。
舒平生已经猜到后面会是什么。
果然，引路需引路费。
这引路费就是魂点。
看不见的后面内容像是勾引人的小妖精，不断的诱惑人的接近。但是舒平生毫不犹豫离开，对那付费内容不看一眼。
回到最初的地穴由来上，意料之外的得到魂点不足的反馈。
舒平生经过众生求道后已经收获四个魂点，他记得查看灵毒之谜时只需一点。
“为何不足。”
地书依旧保持它的高贵冷艳，对主动的询问毫无反应。
这一刻舒平生又想到那个来自梨牌背后之人的引路之说。
很明显这个梨牌人比他更早得到阴神地书碎片，能在地书中留下这段话就足以说明对方比初得神器的他们知道的更多，也更善于利用。而从对方索要魂点作为引路飞这点，又说明了魂点的重要性。
作为走破规道的窥天者，舒平生有自己的骄傲，绝无可能轻言放弃，用资源换来答案。
在一番探索试探之后，也着实让舒平生找到了答案。
之所以魂点不足，是因为地穴由来需要十点魂点才能观看。
神器碎片还会就地涨价？换做是一些普通灵师，只怕已经为此破口大骂。然舒平生却非常冷静，并为此逻辑自洽的找到答案：只怕一开始只需一魂点就可以得知的隐秘，不过是神器碎片初认主时的赐予，神器碎片力量的凝结，如今十魂点才是正确的代价。
见过灵毒之谜的舒平生，对十魂点的难度接受良好。
于他看来，想获得那样的隐秘困难点是必须的。就目前而来，获得魂点的方式在他看来都不算多难，只是时间上不受自己控制这点有些麻烦，要不然他宁可在众生求道内一直接受考验，获得更多魂点。
得知暂时无法收获地穴由来的隐秘后，舒平生转头去探寻破解魂点更多作用，又一次进入到众生求道的书架世界中……
“不愧是书修中的窥天者，比另外两个敏锐多了。”宓八月监视着三位下课讲师的动向，一如她所料的三人结束讲道后都第一时间实验自己刚收到的魂点。
目前舒平生的反应最快，已经知道去众生求道里找好处，他找好处的方式也是正确的——既然众生求道收录众生之道，那么他想要更深层的书道是不是也有？
当然有。
既然选了这三条大佬鱼，又不是为了钓上来就弄死，宓八月自然做好了稳住他们的准备。
灵毒之谜和地穴由来这两道题是入门震慑的下马威，现在让舒平生付出一魂点，飘到他面前一本书中出现的规则幻象就是稳住他的鱼饲料。
这规则是宓八月以阴神身份，赋予神力改造，用于封锁地穴的规则。
论人修身份的宓八月在书道肯定不是舒平生的对手，但这不代表她的作品比不上舒平生，甚至是远超舒平生。
拿这封锁地穴的规则来说，就是她根据多个规则、法术，让善恶书先做整理分析，再配合自己的研究、实验、整合出来的成果。
这个成果是以阴神的神力为根基建造，所以从本质上就已经远超人修的眼界，拿来给舒平生观摩，哪怕他参悟不了，也必然能感受到神威，光是这份神威就足够稳住对方。
舒平生付出的一魂点只够他看到这个宓八月抛出的规则幻象，算是给他看了看菜单，但是想买下来品尝还不够。
然而只是看这一眼，舒平生已然心神动荡。
那种不可直视的隐秘，浩荡伟大的存在，哪怕只感受到一丝已然超出前半生经历所有。一如初入阴神地书时只瞥了一眼就差点被吞噬的一幕，如今隐没在灰雾之后，无声的告诉他那是目前的他无法承受窥视的世界，警示他不得靠近。
宓八月望着宓舒平生稳稳当当的入了坑，另外两位正在坑外徘徊，也不用她特地去推一把，自己也会努力找坑跳。
第287章 神的偏爱
三位高阶灵师翘楚者的倾心相授，给夜游使们的成长带来令人满意的成果。
单从夜游使用功勋点购置功勋库里的物品就可以看出来，不再像之前那么茫然。
夜游使又和灵州自私自利的修炼风气不同，尤其是初代夜游使，自小就生活在一起的他们感情非同一般，分队成员更亲近信任。这就有了接下来的学习讨论小组，将各自听道后的理解拿出来讨论，更进一步的加快学习进度。
这样几日后，一星夜游使们就接到沈栗的指令，去永梦乡后山清理诡物。
经历一个多月的累积，后山的诡物养殖区域已经小有规模。
一星夜游使们对消灭诡怪的任务早就熟能生巧，收到指令就直接出发。
只不过出发中途又被附加了一条指令，让每一支小队附带了几个新生弟子。
这些新生弟子正是不久前从外地来的易姬那一批，被分摊到每个一星夜游使的队伍里。
带新人这种任务，初代夜游使们也都做过，就算有一段时间没接触过了，再做一回也不觉得什么。
唯一有些不同的是，以前带的新人都是本地的自己人，现在带的是外地人。
易姬在内的几人就被分到沈小薇的小队里。
沈小薇知道易姬的身份，虽说来了司夜府，做了夜游使后就不分以前是什么身份，可易姬就算身穿普通服饰也和旁人气质不同，再加上年龄上就比沈小薇大一轮，叫她没办法真把对方当师妹一样对待，说话也有些拘谨。
“司长交代过，你们今日的任务就是站在后面看，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如果有人私自行动遇到危险，我们可以不管。”沈小薇严肃道。
易姬在内的几人应是。
易姬目光在沈小薇队伍几人转了一圈，然后在宓飞雪和裴蓉蓉的身上停留了几秒。
其实不止是她，另外的张兰兰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两人几眼。
宓飞雪和裴蓉蓉的年纪真的太小，叫人想不关注都不行。
“出发。”
永梦乡后山。
自永梦乡的年轻人大部分都往城里发展后，这片山林就更少了人迹，草木肆意生长格外茂密。又在这段时间被阴灵气滋润，让这片后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附近村落的百姓都接到司夜府的传令，让他们不要深入此处。
早已对司夜府深信不疑的本地乡民很听话，到目前为止没有出任何乱子。
“这边。”
根据司夜府给出的地图，夜游使队伍很快找到各自分配到的扫荡区。
到了一定距离后，夜游使已经能感受到诡气。
小队中的宓飞雪忽然抬手，弓现箭出。
众人朝箭矢射中的地方望去，干瘪尸状的诡物在钉在树干上。
“嘶。”
后面跟着的新人弟子中传来细微抽气声，中途像是反应过来被主人生硬地憋回去。
裴蓉蓉回头望向他们，见除了易姬之外的另外几人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紧张，就安慰他们说：“不用怕，其实反过来想一想，它们之所以想杀我们，就是怕我们消灭它们，所以只要我们不怕了，就该它们更怕我们。”
女孩儿清脆又柔嫩的嗓音，一本正经说大道理总是惹人好笑的，果然让张兰兰他们的脸色舒缓了些。只不过也有些尴尬，竟是被一个几岁的孩子安慰了。
裴蓉蓉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多，她自小就被蛇诡缠身，多番经历生死，后面又被左泗带走教导，早就不把自己的年龄当回事，现在安慰张兰兰他们，也是自认为作为夜游使的前辈应该做的。
接下来随着他们更深入，越来越多的诡物出现众人视野中。
因为这片区域的诡物有隐藏的诡能，为了保证新人们的安全，沈小薇小队以分散在新人周围对付诡物，易姬他们则被保护在正中央。
又因沈小薇等人的年纪普遍不大，身高没有阻碍视线，让站在里面的易姬他们将外面的战斗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一开始张兰兰几人还会被真实的诡物的惊吓到，尤其是这些诡物逐渐被逼出，十几二十只的有将他们包围之像，更叫他们心惊胆战。
结果证明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无论来的诡物是多是少都被外围的少年夜游使们斩杀，没有碰触到他们分毫。
这样看了一段时间，张兰兰等人逐渐适应，眼神里流光溢彩，是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狂热。
形象狰狞的诡物依旧恐怖，但不再那么叫人害怕。
正如那年幼女孩儿说的那样：不用怕，反倒是它们怕我们。
这就是夜游使！
日后自己也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一个个念头浮上心头，将张兰兰他们的心脏烤得炙热，血液也随之沸腾，表现在脸上便是通红一片。
这一天的剿诡之行，既给一星夜游使们消化新知识的实践机会，让他们更快将新的感悟融入自身，也给外地新人预备役们上了一节生动的实践课，并建立了更深厚的信念和目标。
一个下午过去，各个小队完成任务返回，全员安然没有意外发生。
食堂里，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气氛很热闹。
“我被分配到西林那边，处理一群百眼，对付是挺好对付的，就是后面收集材料浪费了些时间。”
“瞧你笑地这一脸贱样分明高兴地很。”
“我也没说不高兴啊，挖眼珠子是挺费事的，但是卖给功勋库可以换好些清目丹。”
“我不换丹药，我的契诡可以用这个晋升。”
“叶队就倒霉了，管东边遇到一群‘缠丝’，又粘又不断生长还到处都是，弄死后最有用的‘本丝’就没用了，只能将它们打残取材，搞到最后好生狼狈。”
“难怪我路上看到他们最后回来，现在还没来吃饭，应该都去沐浴了吧。”
“小薇，你们队对付的是什么？”坐在沈小薇小队边上一桌的沈不欢问。
沈小薇说：“干尸。”
“那解决起来很轻松，就是什么材料都没用。”沈不欢说。
沈小薇笑着点头。
她往另一桌望去。
那里坐着宓飞雪，还有乔淮那些人。
沈不欢也看过去，忽然说：“我怎么觉得这任务分配有私心。”
话里说着私心，但沈不欢脸上并没有不满，反而还挺高兴的，“虽说这次剿诡得到的材料都算个人所得，但是我们现在也不是多缺功勋，得了这些材料是锦上添花，没得也无伤大雅。你看，别的小队收集材料都搞得满身狼狈，你们不用收集反而一身轻松。”
沈小薇其实在食堂里听了这么会儿也发现了，只是没有像沈不欢这样直接说出来，提醒他一句，“任务区域是我们拿到地图随便选的，事先并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我又没说是司长私心。”沈不欢耸肩，“看似运气，实际上是殿下被神主偏爱吧。”他这么说着，看宓飞雪的眼神都透着热度。
这模样叫不了解真相的旁人看见了，指不定要误会他对宓飞雪有什么想法。实际上不过是沈不欢乃夜游神的狂热信徒，其信奉的程度在夜游使中都属顶端的那部分。
因宓飞雪默认神子的身份，旁的夜游使对他内心尊敬，平常还是按照夜游使的规矩，以平等队友的态度相处。独独沈不欢特别不知道收敛，时不时还是脱口称呼殿下。
在沈不欢看来，宓飞雪是神主最眷顾的神子，受到优待都是理所当然的。现在觉得宓飞雪所在队伍分配到最干净利落的任务有可能夜游神的偏爱所致，沈不欢不仅不会不满嫉妒，还似在宓飞雪身上看见神主眷顾的影子而兴奋。
虽说这一切是沈不欢没有证据的臆想，却真叫他说中了真相。
宓飞雪这次所在小队的任务，的确被宓八月走了下后门，原因之一也的确是不想宓飞雪去收集那些麻烦的材料，另外则是避免宓飞雪和不灭神附身的那支诡物碰上。
经过一轮清扫后的后山又能保持一段时间清净了，至于这回不灭神是什么心情，宓八月没有去关注，打算冷一冷对方，也让对方一个神冷静一下。
……
今天宓八月收到一张来自公义书的战帖，邀她在他晋升二星灵师后一战。
宓八月丢到一边没有回复，隔天就听说公义书突破的消息。
时隔数月，公义书也突破二星了，比之前他们聊起的速度更快一些。
其原因多多少少有些砸钱的因素在——宓八月听到消息后特地查阅了一下公义书近来在外编册的消费，嘴角愉悦的微微上扬。
为此，在公义书刚晋升后的第二天上门求战，宓八月从黑石塔出去，和他去了一趟诡噬谷。
雷刀一斩是一往无前，刀出必杀的狂气。
二星的公义书依旧在战道方向走得坚定不移，之前输给宓八月的那场并没有成为他的阻碍，突破了那场战败的心理障碍，以后修炼道路会走得更顺畅。
宓八月依然以法术和他交锋，两者碰撞余波将周围诡物杀尽，可谓切磋搬砖两不误。
战到最后的结果还是宓八月赢了。
公义书的反应平常，似乎早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却不见丧气，提前预约宓八月之后再战。
宓八月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看公义书的眼神闪过一抹意味深长。
——公义书师承舒平生，修的不是书道，主学舒平生的破规一脉，以战破规。
算起来，听舒平生讲道的夜游使们和公义书的道路有一定的相似度。
他们也算半个师兄弟了吧。
不知道舒平生给公义书讲道的时候，有没有像在众生求道里那么掏心掏肺。
宓八月想了想，以灵州万物讲究代价的人文风气，就算公义书和舒平生是师徒，想让舒平生拿出真才实学的代价估计不小，单说加入内门需要的独立宣誓就等同于卖身契。
反观夜游使们听道所需……
算了。
公义书不知道也好。
无知是福。
宓八月正在想夜游使，公义书收刀，主动提及了这个话题。
“这段时间多方势力都在调查夜游使的消息。”
宓八月语气淡淡，“雷火域也是？”
公义书：“雷火域也是。”
“调查出什么消息了吗？”宓八月笑问。
公义书：“有一部分，价值不高。”看了宓八月一眼，“自绿洲城地穴事件，他们凭空出世，又凭空消失，之后在多方追捕下竟没找到一人。”
宓八月：“法术演算，诡怪追命，窥天者锁定也没结果？”
公义书扯了下嘴角，见她问得这么详细，猜不准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法术演算和相关诡能、怪谈规则都没效果，至于窥天者有没有出手，有没有效，我就不知道了。”
宓八月“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第两人出了诡噬谷，直到要分道扬镳时，公义书的目光都如有实质的盯着她。
被这么一双带有雷火威压的眼睛盯着，宓八月依旧没有任何压力，临别时才微笑向公义书问道：“这么看来，我若有什么消息可以卖个好价？”
公义书呵呵一笑，“要不，我给你牵个线。”
宓八月道：“也好，不用舍近求远。”
由公义书牵线联络雷火域，宓八月又把夜游使的消息卖出了个好价。
而没过几日，宓八月接到一条来自书院送来的传讯。
——银千伤晋升四星灵师，步入中阶灵师之列。
渡厄书院将派人去银环府祝贺送礼，这条送来的传讯便是询问宓八月要不要随行。
从这条传讯可以看出书院对她的重视，知道银环府里有她在凡俗大陆的两位‘好姐妹’，特地来通知她可以借这次机会去探望探望。
除此之外，传讯里还提及银环府为银千伤举办贺宴的同时，一同开办今年的银环拍卖会，受邀的帖子也会在那日发放。
银环拍卖会每次开放时间没有规律，但只要开放必吸引众人群拥而至，里面拍卖的物品大多珍稀难寻。
宓八月只思索了几秒就有了决定，回了传讯后就去和知瞳知会了一声。
第288章 被送美男
宓八月上午知会完知瞳，入夜迎来知瞳的拜访。
“师姐夜安。”翠鸟挥了挥羽翅，歪头模样和清脆的嗓音比大部分看起来更有礼貌。
宓八月微笑回了句夜安，伸出手臂让知瞳可以站在自己小臂上，才问它的来意。
知瞳从口中吐出一个如意囊，“幸师说，银环拍卖会珍宝虽多，但是万物讲究适合，师姐想要法器可去妙妙山，真正精妙的功法也不会在外售卖。”
宓八月接过如意囊，有些意外幸夷会专门为这件事让知瞳向自己传话。
毕竟外出顺路去探望过去好友这种事实在过于日常普通，她会去知会知瞳也是出于两者的情谊和黑石塔的规矩，从没想过拿这种小事打扰幸夷。
她往如意囊探去，目光顿了顿。
里面就两样东西，一张灵玉卡，一个被密封的锦盒。
“不过师姐真碰到心喜之物，也不必担心的拍下，这如意囊中的灵玉卡是幸师早年的积累，应该足以让师姐在拍卖会上随心。”
宓八月抬起眼，灵识从如意囊里抽出。
莫非这就是有靠山的快乐？
内心自我调侃了这一句。
面对的诱惑越大，宓八月反而越冷静。
她心想幸夷到底窥见了什么命线，才这样不遗余力的给自己砸钱。
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爱，哪怕是一见如故，那也必须那一眼入了对方的眼，是外貌气质的缘故。
上辈子也有大客户砸钱，而目的就是砸钱之后的研究成果。
“谢师傅。”心中一切思绪表现在脸上依旧是一片淡然，宓八月从容收起如意囊，并没有为这个过大的馅饼而惶恐不安。
如幸夷那样个性的人，给了如意囊就代表了她的意思，并不是在与人商量。
知瞳接着说：“银环府和妙妙山相邻，如意囊中的锦盒乃幸师送给妙妙山主亲传弟子的礼物，麻烦师姐结束银环府之行后去一趟妙妙山，替幸师拜访山主送上礼物。”
“好。”宓八月应下。
知瞳眨了眨眼睛，宝石般的眼珠子流光溢彩。
宓八月抚了下它的翠羽，对待它从来不似器物，温和问道：“是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知瞳像是害羞的低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麻烦师姐也替我向山主问好。”
“好。”宓八月再次答应下来。
隔日去往银环府的队伍就在内门集合，宓八月准时到达出发地点，看见浮空停靠的帆船，船身三层，每一层都有甲板，叠叠向上，一层比一层大气风雅。在船身两旁延伸出去帆翼，半透明在日光下泛着微光，现在只是静止，若是动起来会是如何美轮美奂，光是想象一下就叫人神往。
船下已经站了不少人，看服饰分辨身份。
——书院内门弟子平日里并不要求服饰，不过今日要出门在外，在外面自然不能丢本门的脸，统一的弟子服既彰显各自的身份，看起来也更有精气神。
今天的宓八月也换上了书院内门弟子服，主蓝色两色的弟子服面料顺滑垂挺，乃灵材缝制，以白为底色，蓝为纹绣，走的渡厄书院一贯轻奢风格，颜色看似低调，实际如有星光的刺绣纹路处处透着‘我很高级’‘我很有牛批’的疏狂。
只要不是歪瓜裂枣，穿上这弟子服都能增添几分气质。
何况书院内门根本不存在歪瓜裂枣，个个相貌端正的男女统一服饰站在一起，又都是内门精英弟子，有着各自的骄傲，端的是一派高贵冷艳，着实养眼得很，任谁看了都不敢小瞧。
宓八月则在想夜游使的‘校服’在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升级一下。
她走向一处。
本来有些想来找她交流的人看见她的目的地后就停下了动作。
“师兄。”宓八月站在‘尔等有礼’的车架边，向上面戴着兜帽的人打招呼。
听到熟悉的声线，苟之抬起头，目光有些惊喜，“师、师妹。”
宓八月对他微微一笑。
苟之准备下来。
宓八月先说道：“我能上去坐一坐吗？”
“可、可以。”苟之一喜，连忙让出座位。
宓八月便也上了‘尔等有礼’的后板车盘膝坐下。
坐上板车上后就被某种规则笼罩，外界声音和画面都变得模糊，却又并非看不见，听不见，有些像降噪和雾化后的效果。
宓八月心想，苟之还是一如既往的社恐。
“师妹，也去银环府？”苟之语速很慢，却没有结巴。
宓八月微笑道：“嗯，顺道去看看凡俗的朋友和银环拍卖会。”
“凡俗的朋友？”苟之疑惑。
宓八月解释道：“有两位和我同一凡俗大陆选来灵州的朋友，在灵犀盛会后去了银环府。”
“原来，如此。”苟之向她道喜，“好友再见，是喜事，恭喜，师妹。”
宓八月欣然接受他的道喜。
实则关于宓八月信息，只要稍微有心去调查就能知道。由此可见，苟之是有多宅，对外界交流是有多缺乏。
宓八月倒挺喜欢他这样至真至纯的性格，一心沉迷科研，与这样的人相处再轻松不过。
这时前面的鼬鼠转身给宓八月送了一个礼盒。
宓八月又往苟之看去。
苟之露出一些笑意，“不是我，这份礼是它恭喜你的。”
也就在说怪谈时，苟之的语调才会流畅如常。
宓八月接受了鼬鼠的礼盒，道了一声谢，从如意囊里拿出一份她调制的灯油回礼。
鼬鼠特别有礼貌的弯腰道谢，毛毛的脸上看得出来高兴。
两者相处可见和谐愉快。
苟之一副老父亲的表情。
“师兄这次外出又是为什么？”宓八月问。
苟之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应道：“银环府，订了份，交易。”
宓八月稍微一思索就明了。
书修的作品可以交易，这是银环府看中苟之的某一怪谈了。
能叫社恐深宅的苟之出门，这份交易应该不小。
“恭喜师兄。”这回是宓八月向他道喜。
苟之点头，又一副纠结的模样，看样子若不是这份交易有非做不可的理由，他肯定是不乐意出门的。
宓八月觉得有些好笑，难得灵州能出苟之这样的人，也幸好他是书修，魂识远超旁人，对人的情感观测也万分敏感，才不容易受骗被害。
两人处在这片区域无人打扰，这也是宓八月发现苟之的另一个好处，他在内门的风格是孤僻阴郁，常年深居不出，旁人去拜访也大多不见，再加上手中创造的怪谈又是吃别的怪谈的存在，叫内门弟子们对他更避而远之。
时间过了一会儿，这次外出领队的主事人到了。
宓八月看见舒平生微微讶异，耳边就听到苟之的低语，“竟然是舒师领队？”说明对此疑惑的不止她一个。
公义书走在舒平生的身后，一眼扫视全场看见宓八月，向她挑了下眉梢。
宓八月颔首。
在众人注视之下，舒平生直接脚踏虚空如履平地上了浮船，浮船落下阶梯供其他人上船。
众人陆陆续续上去，有专门的人手为他们服务，给他们送上住所的门牌。
宓八月上去又看见个熟人，对方向她迎来笑得很热情。
“宓师姐。”林欺喊道，“这是你的门牌号，在第三层。”
宓八月接过，“多谢。”
“师姐客气。”林欺连道。
宓八月知道他还要接待其他弟子，没在这里和他多聊，拿了门牌号就去自己暂时的住所。
三层室内宽敞，处处是细节。
她坐下没多久就有人敲门，自称送茶水的侍从。
宓八月以灵力开门，便见相貌俊美的青年端茶进来，虽然做着侍从的活，但是一举一动自带风雅，看起来倒像个家教良好的世家子。
宓八月若有所思。
青年摆好茶点，回身对宓八月弯了弯身，声音听起来比在门外时更清润，“师姐，茶点弄好了。”
“麻烦了。”宓八月微笑道：“你出去吧。”
青年抬了下眼皮。
他本是恭谨的垂首，只叫人看见光洁的额头和双眉，这时只稍稍抬眼，露出一双目如点漆的眸子，从下向上的看人，眼尾的弧度愈发清晰，竟透着几分诱人。
“师姐有什么吩咐只需摇一摇铃，我会在外候着。”说完，又恭谨的垂下眼，从头到尾行为没有任何过错。
宓八月道：“不用了，我不需要人伺候。”
青年顿了顿，应好离开。
房门被人从外关上后，宓八月走到桌边，先看到的是摆放好看，卖相更好看的茶点，再倒一杯茶到杯子里，茶香四溢，可见泡得很好。
宓八月把玩着茶杯，忽然笑了一声。
没想到灵州也有这一套。
不。
也不能说没想到。
只是之前一直在渡厄书院紧张求学的环境里，没时间也没心思在这方面，身边弟子如何同样不在她的关注中，就彻底隔绝了这方面。
现在突然间遇到，也没别的什么想法，就觉得有些有趣好笑。
却不知道这是青年自主，还是别人安排的主意。
宓八月放下茶杯，向外走去。
见青年站在门外，似乎没想到宓八月出来，讶异的抬首和她对视上。
“师姐。”
宓八月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去。
第289章 色如浮云
宓八月走到三楼甲板上时，浮舟正好启航。
此处视野很好，之前看到舟身两边半透明的桨翼展开，延伸出双倍的长度，果然如想象中的一样震撼精美。
一人走到她的身旁，宓八月在对方靠近到时候就发现了，只是没有回头。
公义书双肘靠着甲板栏杆，顺着宓她的视线向桨翼瞥去一眼就收回来，“这有什么好看的。”
宓八月大大方方的说道：“头次见。”
公义书似笑非笑，也懒得去探究她话语真假。
反正在她的身上处处矛盾，越是探究越如陷入深渊。
看了一会，宓八月才将目光转到公义书身上，发现他虽笑着，但脸色分明不愉，就问：“是什么人事叫你不痛快却没动手？”
按公义书的个性，只要不爽就会直接动手。而只要动手了，情绪也就迅速发泄干净，不会带到脸上。
现在这模样显然是积郁于心。
公义书嗤笑一声，“银千伤。”
宓八月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公义书也没隐瞒心思，“他什么时候突破不好，非要在老子刚突破的时候。”
这话乍一听像是公义书小心眼，迁怒得有些没道理，倒显得他小气。但宓八月很快理解了公义书真正的要表达的不满：银千伤断了他一次扬名的机会。
从初到灵州时索无常就暗示过扬名对灵师修炼有益，后面宓八月在各个典籍中也察觉到名声的重要性。
这个重要性在灵师前期不起眼，似是到高阶时就变得尤为重要，具体是如何重要和作用，宓八月还没找到百分百的答案，但心里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
如公义书这样的世家子肯定一早就清楚其中奥妙，所以更努力的争名逐利。
当初他突破一星灵师，师承舒平生时就向外做了个广告，争在宓八月之前做了本届通天之子中第一个突破正式灵师的人。
虽然后来被宓八月后来居上，他落后了一段时间，直到前几日突破二星。但从速度来说也相当快了，宣传出去肯定又争一批关注度。
结果宣传还没几天，银千伤突破四震撼全场，直接压倒近期所有热门消息。
和银千伤步入中阶灵师相比，就算公义书晋升的速度很快了，也照样被压得一点水花都没了。
再加上从低阶灵师到中阶灵师是一个大阶段的跨越，银环府为此为银千伤大摆宴席，八方祝贺送礼，另加一个银环拍卖会，排场实在浩荡。
一时间，银千伤继十年前十岁通天之子，十岁灵师扬名灵州，然后沉寂多年后，再次以横扫的姿态让所有人记住了他的名字，或者说在这个原就记住的名字上又加深了一笔。
“不知道银千伤修了什么秘法，天下人都被他骗了，什么伤了根基，过早夭折肯定都是假的。沉寂的十年就是为了现在，把一鸣惊人玩得明明白白。”
宓八月听到不远处站着几个内门弟子的谈话声，说这句话的弟子被身边的同门附和。
无论真相到底如何，现在这名弟子说的话便是大多人心中所想。
宓八月又看向身边被‘压了热搜’而不爽的公义书，笑道：“那你还去为他庆祝？”
“自然要去庆祝。”公义书嘴角的笑容放大，又增三分癫狂，“以刀相贺。”
宓八月：“二星对四星，你也不怕被打死。”
公义书相当淡定，“死不了，最多伤残一段时间。”
宓八月明了，有个好家世背景的好处就是主动去作死也不容易死。
“对了。”公义书瞥向她，“这趟除了去送礼参加银环拍卖会外，后面我会去妙妙山用掉那支妙妙签，你要不要同行。”
“我也是这个打算。”宓八月笑道，没提另外替师送礼的事。
之后两人没有接着闲聊，宓八月下去一层更近距离观察桨翼的奥妙。公义书对这东西没兴趣，无法理解的看她一眼就挥挥手离去。
快到午膳的时间，也不知道是谁告诉那个俊美青年她的行踪，专程找到宓八月通知她可以用膳了。
只要不是沉迷于研究某一项实验而废寝忘食，正常情况下宓八月对一日三餐的习惯始终保持着，被提醒后返回住所。
这回俊美青年布置好午膳就安静退去，大概是发现宓八月对这方面真的没兴趣，表现得相当得体。
等到宓八月吃完午膳，摇铃让他进来收拾，对方也没做任何出格的暗示举止。
下午再次出门的时就看见青年又守在门外没有离去。
宓八月若有所思，没有让他跟随，也没有出声赶人。
入夜的浮船比白天更热闹，甲板上也比白天的人更多。
琉璃灯的光芒和繁星夜空相容，美不胜收的景象也难怪更叫人流连。
甲板上有弟子席地而坐，亦有矮桌软垫，布了美酒佳肴，还有美人……
这一副景象除了更美轮美奂之外，其实和凡俗大陆那些王孙贵胄画舫取乐的画面没什么不同。
凡俗大陆附庸风雅时鸣诗作对，此时两两相坐的内门弟子也有作词作赋的，不过他们是真的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只见一男子展开一幅画，画中一美人走出来，眉如远山，眸若秋水，不是绝美的相貌，却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气质，一垂眸就叫人忍不住垂怜，尤其是一身软骨弱态，走出来就弯膝趴伏男子盘坐的腿上，欲语还休。
在男子另一边有个明艳的少女伺候，看见这画中女子出现后就脸色难看了几分。
“瞧瞧，我就说这侍女美则美矣，却不及我的娇娇有风情吧。”男子的手抚在腿上画中女的头发上，颇为自得骄傲的向身边同门炫耀，得到同门的点头称是。
那伺候的少女表情就更挫败了些，抿紧了唇瓣。
画面美丽的，无论是景还是人，但是一旦明了某些真相就能察觉到这美丽之下的腐败狰狞。
宓八月看着男子腿上的画中女。
这是一只画皮。
诡器。
从这只画皮的凝实程度来观察，说明把原拥有这幅相貌身体的人吃得差不多了。
这位男弟子口中充满风情的红袖，代表一个鲜活的人命，被对方用再轻松不过的语调说出来，而说者无谓，听者也不当一回事。
似是察觉到宓八月的视线，‘画皮’朝她的方向望来，始终凝烟带雾的眸子里浮出贪欲。
这是看上她的这幅皮囊了？宓八月淡笑。
‘画皮’打了个激灵，瞳仁紧缩，一下失了人像。
“怎么了？”男子发现手中脑袋的发抖，抬头也看到了宓八月。他放荡的表情收敛，正经起来对宓八月一礼，看了眼脚边的画皮，又看宓八月，试探道：“宓八月，你对这只画皮有兴趣？”
宓八月回礼，却没有回答男子的话。
男子一笑，“你要喜欢，我便送你了。”
画皮却受惊似的猛地抓住男子的裤脚，眼里泪花闪动更具楚楚风情。
男子丝毫不为所动，挥手就要把它送回画中。
这时宓八月才说：“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
男子还不放弃，“不必和我客气，就算你入内门又突破二星的贺礼，之前一直没机会和你相交。”
宓八月摇头，微笑道：“只是看你这个诡器选得不错，比起别人送，我更喜欢自己创作。”
既被夸了审美，又听出宓八月的独占欲，男子才放弃送礼的打算，又邀请宓八月同坐。
宓八月没有兴趣，没有在这热闹甲板上多留。
她走后，那一桌的几名内门弟子便聊起。
“可惜了，和她相交果然不易。”
“像她那样的看似温和有礼好相处，实际上油米不进。”
“内门中和她说上话的只有公义书和苟之，一个比一个独。”
“我看到她门口也有个侍从却不见她带出来，看来是不得喜欢。”
隔天，宓八月发现敲门进来送茶水的人又换了一个。
这回是个皮肤白皙，长着一双下垂眼的俊俏男子，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看起来有一股清澈无辜的气质。
只是当这少年红着脸，若有若无的往她身上靠，眼睛水汪汪直勾勾瞧她时，宓八月觉得有必要去和背后的人聊一聊了。
她要找负责分派侍从的管事，被要求去传话的少年脸色一瞬煞白，直接跪在地上求她放过。
宓八月打断他求饶，平静的语气令人信服，却也不容置喙，“你只管去传话，我不是要责怪你。”
少年红着眼睛乖乖离去，没多久管事就上来了。
宓八月看到林欺，稍挑了下眉。
林欺行了个礼，朝她喊道师姐，第一句就解释，“人不是我安排的，只是那位管事以为自己好心办坏事，犯了师姐的禁忌不敢来，就让我来说说情。”
林欺笑道：“我猜师姐肯定不会为此生气，只是不喜欢这些殷勤的安排。”
宓八月点头，没有故意为难他，让他坐下一起喝茶。
林欺从善如流，接着说眼下的事，“师姐既然不喜欢这些，我回去就给安排一个懂事的人手来。”说着又给自己的妹妹刷一下脸，“早知师姐在这次出行的名单中，我就让林黛申请上来了。”
宓八月说：“我之前就想问你怎么会在这。”
林欺道：“像我们这些外门的老生弟子已经开始接触书院的一些事务，师姐也知道我之前就在外门总务阁任职。这次内门出行，外门有部分名额可申请同行，这些名额对我们这些外门弟子而言非常难得，我能弄到其实也是借了师姐的光。”
自宓八月进入内门之后，他和她联系就少了，连面都见不到一次。现在总算有机会再见，林欺不予余力奉承套近乎。不过他懂得一个度，也对宓八月有些熟悉，这殷勤献得并不惹人生厌。
而且林欺的话语并不假，宓八月去了内门之后，他在外们地位并未减弱还有所提升，原因就在于大家都知道他是外门中少有和宓八月能说上话，并一直有联系的人。
宓八月道：“既然名额难得，那些侍从又是怎么回事。”
林欺犹豫了半秒，“我便对师姐实话实说，哪里冒犯师姐可千万见谅。”
“师姐之前在外门一心学习，大概没怎么注意过同一届的新生弟子。这批侍从中就有一部分是本届的外门新生弟子，还有一部分是管事早早就挑选培养出来，专门用于服务伺候的人。”
“这些人经过挑选后，无论相貌气质还是待人接事皆是上乘，方可被选上出行浮舟。”
“他们对自己要做的事很清楚，双方签订了契约，并不存在坑蒙拐骗的例子。”
“而内门师兄师姐们对这种操作，其实大多也是知道的。”林欺望向宓八月，很显然这位从凡俗大陆来此的师姐并不了解这个潜规则。
不过见宓八月神色平静，并没有动怒，林欺才继续往下说，“在书院进学修炼时，这种交易不算频繁，一来书院中处处是规则，一不小心就会犯规致死，二来被师长发现了虽不怪罪，依旧不是什么好事，会得个沉思色欲，不知进取的评价。”
“而出门在外就不一样了。这相当于是放假，之前在书院中努力修炼，此时就肆意松快，连出行的带队师长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认弟子们的行径，权当无视。”
林欺说完了。
宓八月也明了了甲板上热闹的原因，“原来如此。”
林欺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师姐不知，送到你这来的侍从是里面最好的，为了能在师姐面前露脸，那顶尖的几个争破头。”
宓八月笑了笑，对这种暧昧话题没有排斥，也没有羞恼或喜欢，只是平静的从容。
林欺：“因为师姐没有把人赶走，却也没有亲近，所以管事一时猜不准师姐的心思，就把人继续留在那。然后得知昨晚师姐夸了一句鲁师兄的画皮，以为师姐喜欢那个风格的人，也就有了今早换人的情况。”
其实就算林欺不说，宓八月从他之前的言语已经猜到今早换人的原因。
先不说那管事是不是好心办坏事，对方着实在她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这要是遇到真好这一口的人，大概率会很满意对方的种种安排。
宓八月让林欺替自己传话，讲明对这种交易无意，不止是让管事不用安排相关人手，也让那些自主的侍从弟子们不要对她抱有相关念想，然后做出一些烦人的事。
——这不是宓八月自作多情，而是由林欺所言就可以发现这种交易在灵州更明目张胆，属于大家心知肚明，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的等价交换。
这也说明了在特定的环境下，这种等价交换的行为将更大胆，例如先给买家展现一些甜头作为诱惑。
林欺应下，表示会将事情办得妥当，两人的交流也到此结束。
林欺离去差不多十几分钟后，就有个相貌秀丽的女子来到宓八月这里，不出意外的话，后面行程都由她负责宓八月这边的杂务。
女子自称竹鱼，平时很安静，每回和宓八月说话又会面露笑容，不说多余的话也不做多余的事。
后面几日宓八月再出门，路上碰见的男男女女再没有暗自做出诱惑的小动作，连同为内门的弟子看她的目光也变得不同，没有人再邀请她同桌饮酒作乐听曲之类的，见到她出现后还会稍微收敛一些自己放荡的行为，只能是他们也听说了什么情报。
这几日出门，宓八月还发现甲板上每晚都会有夜宴，并且一次比一次更放纵，她就不再外出，让竹鱼后面的时间也不必再伺候，可以回自己的住所。
“你想要灵晶还是丹药？”宓八月记得林欺说过这些来这的侍从弟子不易，做伺候人的活儿也是一种等价交易，就算她和竹鱼的交易不是潜规则那种，也该付这段时间的工钱。
竹鱼先是愣了下，然后又惊又喜，“多谢师姐，只是师姐，我可以换别的吗？”
“你想要什么？”宓八月说。
竹鱼道：“我早听说师姐学识渊博，当初……”她激动的就要细数宓八月在外门扫分的壮举，被宓八月平静的眸子一看就停下，反应过来自己说太多废话了，连忙直奔主题，“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师姐。”
“你说。”宓八月道。
竹鱼赶紧把修炼的疑问道出。
她刚一问，宓八月就能答出来。
一问一答的速度相当之快，几个问题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竹鱼知道见好就收，连连感激，“多谢师姐，多谢师姐。”
宓八月点头。
“师姐，我可以继续待在这里吗？”竹鱼又紧张问道，知道宓八月不喜欢磨蹭，接着就解释道：“三层是浮船上最好的地方，灵气比下面更浓郁也更稳定。其实我刚刚就想说，就算师姐不给我任何报酬也没什么，我能来第三层伺候师姐就已经赚了。”
她说着就脸红了起来，似是羞愧。
宓八月没想去探究她脸红是真是假，“随你，不过接下来你做任何事都和我无关。”
这话的意思就是两人的交易已经结束了，竹鱼还想借用伺候她的身份留在三层没问题，但是若有什么小心思，妄图以她的名号去做点什么的话，后果就要竹鱼自己承担。
竹鱼听懂了，惶恐道：“我懂得，多谢师姐，我不会让师姐失望。”
宓八月推门进去，人已经回了春风殿。
竹鱼就在外面候着，到了平日收工的时间，就算她再怎么舍不得也要按照规则回自己原来的住所。当然，一部分被三层住户召进屋内的人就不用守这个规矩了。
竹鱼本来在二层的地位一般，不过自从被安排到宓八月身边伺候后，每次回到二层都会受到和从前不同的礼待。
路过的人和她打招呼，竹鱼也会回应，一路找到林欺的住所。
林欺正好在屋内，听到是她来了就开门让她进屋。
竹鱼一进来就向林欺道谢，“谢林师兄提醒，宓师姐果然人美心善，脾性温和好相处。”
“在我这里还来这一套。”林欺似笑非笑，“就算你不说这些，宓师姐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竹鱼讨好一笑，然后把刚在宓八月那发生的事说了，一并说的还有宓八月给她的解题。
下层有那么多侍从弟子，比她更好也不再少数，之所以是她选到宓八月身边去，还不是林欺的缘故，也多亏她和林黛是好友。
竹鱼有个好习惯，就是知情知趣，该付出的绝不贪心。
林欺收下她的收获，然后脸色严肃，语气也变成警告，“既然师姐允许你继续去候着，你就记得师姐的好，别做多余的事，否则不用师姐出手，我先处理掉你。”
竹鱼连忙应是，“师兄放心，我不会犯蠢。”
林欺又盯着她看一会，又得了竹鱼几次保证才放她离去。
浮舟又行了数日，途中逐渐遭遇个别其他势力的队伍，互相之间有些交流，有人提及宓八月，得到的消息也是她宅在屋内一直没有出来，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由于灵州一些禁忌，万一对方是在静修却被打扰就不好了，所以在互相没有交情的情况下，就没有人特地去敲宓八月的房门请人。
在每日热闹的夜宴中，浮舟抵达了银环府总府的境内。
情人节的这天，咱八月坚定单身不动摇！！！
俊男美女：康康我，康康我！送上门的肉你都不吃，你还是人吗？！
八（夜游神）月【微笑】：大多时候我的确不做人。
第290章 一年努力打水漂
银环府听名字似不过一座府邸，实则总部占据整一片资源地。
宓八月经过殿灵管家的通知，在竹鱼敲门提醒目的地已到达时，就从老家返回到浮船上。
经过近半个月的行程，宓八月再次出现在浮船的三层甲板。
这时甲板处已经站了不少人，宓八月看见除了书院弟子外，还有个别身穿其他服饰的人。她的目光落到他们身上时，那些人也朝她打量过来。
彼此之间只在眼神上做了个简单的友好问候，并没有主动上前交流。
宓八月走到一处少人的地方，遥遥望去就看见连绵不断的城池阁楼，统一风格的建筑给人一种视觉享受，也充斥着一股厚重底蕴气息。
这就是银环府的总部。
浮船在中央码头下降，视野也随之降低，更清晰看到这座城池的繁华。
下面已经有银环府的管事前来接待。
“渡厄书院是各位这边请。”
金玉琉璃装饰的宝马香车整齐等候。
舒平生单独一马车，宓八月这些内门弟子则被安排五人一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宓八月发现里面的空间远比外面看的大，就算坐十人也不成问题，五人一马车实属奢侈了。
“这马车的建材肯定用了如意沙，不愧是银环府，真是奢侈。”说话的是内门弟子陆芩。
“啧。”公义书嗤了声。
陆芩听到声音看过去，见是公义书，冷笑道：“当然了，像公义书你这样同样出身名门的二代来说，自是不放在眼里的。”
公义书抬下眼皮，没有被讽刺的发怒，还笑地更猖狂，“你还真说对了。”
陆芩甩袖坐到公义书最远的地方，最后看公义书那一眼，连带着同样坐在那处的宓八月也被迁怒。
宓八月很是无辜，明明是公义书坐到她边上来，她不过是拿马车里配备好的零食品尝着，顺便看了出戏。
没多久马车外就传来银环府侍从的声音，告诉他们到住所了。
银环府给渡厄书院安排的住所是整一个府邸，之后的人员住房安排由渡厄书院自己人决定。
宓八月就被分到一个独立的院落，里面有银环府侍从伺候，一切都已经配合好，只要人住进去就行了。
“大人是想先休息，还是出去走走？”侍女恭谨问道。
宓八月并不累，“那就出去走走吧。”
由侍女带路并介绍，宓八月出了住所，直接去外面的街区。
半天逛下来，宓八月真切感受到银环府的财大气粗。
作为灵州的商会势力，银环总府相当于一个贸易区，肉眼可见的繁荣富贵，里面一个小小的商贩都穿金戴银，腰系如意囊，比外面一些底层灵师都有钱。
走到另一条街道，宓八月又看到另一幅繁荣景象——和贸易区的繁荣不同，这里的繁荣充斥着一种穷奢极欲。
只一眼，宓八月就知道这一片是做什么的，吃喝女票贝者，卖奴斗兽，皆为人欲服务。
身边银环府的侍女依旧语气轻柔的向她做介绍，如数家珍一样的向她说明各个场所的特色。
宓八月没有进去一试的想法，从这条娱乐区经过。
重新回到住处时已经差不多入夜，里面侍从过来告诉宓八月，在她出门的这段时间里有不少人送来帖子拜访。
侍从已经将这些拜访的帖子分类好，一部分是其他势力的陌生人，一部分是银环府的人。
宓八月把银环府的那份拿过来看，一共有三份，分别是宓六雨、孙瑶乐和赵中。
都是熟人了。
宓八月将赵中和孙瑶乐的放在一边，独拿起宓六雨那份，向侍从问道：“我可以去宓六雨待的地方吗？”
“可以的。”侍从道。
宓八月点头，“那替我回个帖子，就说我明天去看她。”
侍从应话去办。
室内就剩下宓八月一人。
她再看放在一边的孙瑶乐的拜帖，淡笑了下。
今天她的这番举动应该很快就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去，然后在宓六雨和孙瑶乐之间有个明了的选择。
……
一个空前绝后的通天之子，一年升二星的书修灵师。
哪怕是在各方为银千伤齐聚银环府的此时，也没有一人能忽略宓八月的存在感。
明面上大家都在夸赞银千伤厚积薄发，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连破数星，就算将过往的十年算进来，在如今二十一岁之龄成为四星中阶灵师，也属于顶尖天才之列。暗地里没少将宓八月拿来做比较，觉得宓八月的潜力更为可怕，十年后突破四星也不是难事。
包括银环府本身也是如此，一直将宓八月列入重点人物册中，从未减少过对她的关注和联系。
从宓八月住所出来的侍从一路走到弟子院，将宓八月的回帖送到宓六雨的手里，并口述了明日回来看宓六雨的原话。
中间多少人都在暗中观察。
其中就包括了孙瑶乐。
送完回帖的侍从原路返回，经过孙瑶乐时没有任何停留。
四周弟子看孙瑶乐的眼神顿时变得微妙。
和孙瑶乐不对付的人先嗤笑出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奇怪了，孙瑶乐和宓六雨不都是那位书痴的好姐妹么，怎么人家单给宓六雨回帖，却没有给孙瑶乐回？难道是侍从不小心弄丢或者忘记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惹了贵客生气是小，让姐妹生了嫌隙是大啊。”
这一句话里的‘书痴’却不是讽刺，反而是一种赞美。
灵师里只有到了高阶才能获得称号，而获得称号的高阶灵师都是同阶中的佼佼者。
宓八月如今才初入灵州一年多，还是个低阶灵师，这个一开始院子渡厄书院外门的称号，却已经在灵州渐渐传开。虽然大家都明白这不是真正的高阶灵师的称号，但有时被人拿出来说，也是带着一种对方日后必能登上高阶灵师的赞扬。
孙瑶乐心中恨得厉害，面上情绪却一点没显露，可见这一年多的长进，面对众人笑道：“谁都知道我和六雨是一块的，给她回帖不就和给我回帖是一样的么，哪里还要八月再多写一份。”
说完她走到宓六雨身边，格外亲近自然的说道：“六雨，我们先回去做些准备，免得明天让八月看了笑话。真好啊，我们都一年多没见了，明天就能团聚了呢。”
宓六雨没应她的话，不过的确应该回去做些准备。
宓六雨转身就走，孙瑶乐跟在后面，从头到尾都保持着开心的笑容。
一直到回屋里，孙瑶乐关上门，疾步走到桌边，握着椅背的手用力得几乎要将木头捏碎，面上也充满狰狞恨意。
该死的。
她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利用宓八月的名号营造出的优势，就这样被一张帖子轻易打破，也让她这一年来的努力变成了白用功。
这叫她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怒！
八月：开心吗？我故意的【微笑】
孙瑶乐：$&#*【气到变形】
第291章 老乡再见
翌日，宓八月如约而至银环府的弟子院，迎接她的却不止宓六雨，还有孙瑶乐和一群身着银环府标志服饰的男女。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宓八月并没有拘谨，神色如常的微笑面对众人，最后视线和宓六雨相交，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宓六雨被这个亲和的笑容鼓励到，原是有些犹豫的心情变得坚定，主动往前走了几步和宓八月面对面，“你来了。”
“嗯。”宓八月笑应。
“八月。”一旁跟来的孙瑶乐叫得亲昵。
宓八月向她望来。
孙瑶乐说：“本来昨天一听说你来了，我就想去见你，没想到碰到你出门。不过今日总算是见到了，不见时还不觉得想念，一见反而有一堆话想说。”
“六雨，你说是不是？”孙瑶乐转头，又对宓六雨说：“你也有许多话想和八月说吧？”
宓六雨的确在见到宓八月后就万般情绪涌上心头，默认了孙瑶乐的说法。
这在旁人眼里看着，就好像是她们三人聊得和谐。
宓八月不是看不出孙瑶乐的谈话技巧，故意在和她说完那句话后就去找宓六雨共鸣，是不给她机会拒绝和算准宓六雨无法否认，从而营造出一种自身不被排斥在外的情形。
并没有戳穿孙瑶乐的这种小把戏，宓八月向宓六雨问：“你住在哪里？不如去你屋里说。”
“好。”宓六雨在前面带路。
到了宓六雨的住所。
宓八月一眼就看了个大概，“比渡厄书院外门的待遇好。”
“渡厄书院的外门怎么样的？”宓六雨顺着她的话问，边给她倒了杯茶。
孙瑶乐已经自然的坐在宓八月旁边位置，也一脸好奇。
宓八月把书院外门弟子的住宿环境简述一遍。
听说每个人只有个小房间，小房间只有最简朴的床、桌、衣柜和一盏油灯，比他们刚来灵州时坐的灵船的房间还狭小简陋，着实和银环府这弟子院分配的小套间没法比。
孙瑶乐道：“渡厄书院怎么说都是一大书修大派，竟然给弟子的待遇这么差，早知道那时你答应少府主来银环府就好了，以你的天赋肯定能得到最高甲等品级的待遇，我们三个也可以一直在一起，时常聚一聚，说一说心里话。”
她说得情真意切。
“来了灵州这一年，却好似过了许久。一眼望去，这灵州的人和物好像和凡俗大陆没什么差别，但真的相处之后就发现到底是不一样的，有些观念和想法都没办法融入进去却又不能对外述说，说了他们也理解不了。”
“这种时候就特别想和老乡聊一聊。”孙瑶乐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忽然站起来，面朝宓八月行了个大礼。
宓八月神色不动。
孙瑶乐说：“八月，我知这声道歉来得迟了些。当初是我任性，口无遮掩几次冒犯了你，实在是我不对。自来到灵州，见识了这边的人间百态，人情冷暖，才明白老乡不易，往日的那些情绪来得实在幼稚，胡闹的样子也难看得厉害，这些日子每每回想起来我都觉得脸红，也觉得对不住你。”
“今天我们难得再相见，我为过去的那些小打小闹给你道歉，我知你大气，要不当初灵犀盛会后你也不会给我信物。其实那时我就已经在后悔了，怎么还那么要面子不肯松口。”
“八月，你原谅我吧？”孙瑶乐小心翼翼的问道，姿态放得很低。
宓八月瞥向宓六雨一眼，看见她目光闪烁，神色隐约可见的动容和共鸣，说明孙瑶乐的话语触动到她了。
也不算意外。
孙瑶乐极其会玩文字。
她很清楚宓六雨在乎的点是什么。
背井离乡、三观不融、格格不入，这些都是宓六雨初到灵州银环府遭遇的，然后提及老乡之情，是看准宓六雨是个重情的脾性。现下又正好是老乡相逢的场景，宓六雨无数话语想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
可谓是每一句都正正戳中宓六雨。
相较于在灵州的自私残酷的人文风气，孙瑶乐曾经在灵州上口头伤人的确只能算‘小打小闹’。现在事情过了这么久，无论当初发生了什么矛盾，又产生过什么样的情绪都随着时间褪色，变得更加不值一提。
这么不值一提的小事，人家都这么大礼的道歉了，那么大大方方的原谅才是凡俗大陆有素养的做法。
宓八月望向孙瑶乐。
在她平静的注视下，孙瑶乐心中惴惴，以更讨好乖巧的笑容来掩饰逐渐僵硬的表情。
就在孙瑶乐快坚持不住，打算往宓六雨那边突破时。
宓八月说：“我从没生气，谈不上原谅不原谅。”
孙瑶乐迅速把她的话转向自己想要的意思，惊喜道：“太好了，我就说八月你大气，一点没错。”
宓八月没接茬。
孙瑶乐重新坐下，开始说起在银环府这一年多的经历，她不单纯是在说自己，还包含宓六雨的日常在内，言语间对宓六雨的了解再配上亲近的语气和神色，谁看了都觉得她对宓六雨很在意和关注。
从她口中，宓八月了解到银环府总部的弟子院以甲乙丙分三等，每个等级分到的师资资源都不一样。
甲等最高，丙等最低，宓六雨和孙瑶乐两人分到的是中间的乙等，凭她们毫无背景的凡俗灵子身份一入府中就能分到这个品级已经不错了，乙等弟子院的弟子们眼红得很多。
“我和六雨现在都是六段中阶灵童，被卡在高阶灵童这个坎上有一段时间了。”
用时一年多，从零到中阶灵童的速度不算慢，以这个速度来算，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个一两年她们就可以突破正式灵师。
在宓八月的名声传开之前，孙瑶乐一直很有自信，在府中乙等弟子院里也属佼佼者。
结果和宓八月一比直接被秒成渣渣。
真真是‘人不在渡厄书院外门，仍然体会渡厄书院外门弟子之痛’，那种被卷死的憋屈感郁结于心。
中阶灵童和二星灵师。
天壤之别。
第292章 笑柄
孙瑶乐提及修为，当然不是单纯为了奉承宓八月，或者是让两者作对比来让自己更难受。
她主要是在装可怜，想从宓八月这里套些好处。
“八月，你的修为提升得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妙招？或者是进阶经验，能和我们说说吗？”孙瑶乐句句不忘扯上宓六雨，“我们三个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经验方面也肯定更适用。”
既然走上了灵师的路，就没有任何一个灵修能拒绝提升实力的机会。宓六雨也不例外，她同样想听一听宓八月的修炼经验，这就跟凡俗大陆的学习经验一样。
只不过在凡俗大陆大家互相谈得来就可以交流经验，放到灵州来却不一样。
宓六雨遭受了一年多灵州社会风气的毒打，又不会像孙瑶乐那样刻意伪装，就对宓八月说：“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不要说了。”乍一听这话，显得异常冷硬生分。
孙瑶乐心里暗骂宓六雨死脑筋，面上笑道：“只是灵童部分的经验有什么不能说的，六雨你就是太紧绷，八月不是灵州这边的人，没必要这么计较。”
宓六雨摇头，依旧对宓八月说：“或者你开个价。”
宓八月淡笑，“的确不算重要经验。”
“你看吧。”孙瑶乐喜道，满眼期待。
宓八月：“只不过是通天之子本身就会存有一部分馈赠在灵海中，吸收完毕后就直接上正式灵师了。”
“……”洗耳恭听的孙瑶乐笑容僵了僵。
宓六雨只是稍微愣了下，“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来自云墨大陆的屠雅宁和那位妙妙山的苏娉娉大概也突破灵师了。”
孙瑶乐干笑，“我却没听说这两人的消息，相比之下还是八月更厉害呢。”
宓八月转头对她一笑，好像认同她的夸赞。
孙瑶乐只觉呼吸都变得不畅，胸口快速起伏了两下。
“既然灵童突破正式灵师是点灵犀的馈赠，那一星突破二星呢？八月你是怎么做到的？”
“孙瑶乐。”
宓六雨眼神犀利。
灵童的修炼经验价值一般，正式灵师的突破经验就不一样了。其价值要是拿凡俗大陆的东西来做类比的话，前者就类似于童生之间的学习交流，后者却是向对方要晋升秀才的考题答案。
人家凭什么把自己花费无数时间精力总结出来的精华无偿交给你。
孙瑶乐反问宓六雨，“难道你不想听吗？”
宓六雨：“我想听，却不能叫八月无偿付出，何况我等现在连一星都没达到。”
孙瑶乐最讨厌宓六雨这幅刚正不阿的姿态，明明就是想要却坚持某些底线似的，反衬得她急功近利。
但是她急功近利，费尽心思弄到的福利，最后宓六雨不一样会享受到么，真那么有底线就有本事别享受啊。
孙瑶乐眼里泛起红血丝。
她本人并没有发现，情绪已经逐渐偏激失控。
宓八月若有所思，应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讲。”
两双眼睛一起向她看来。
宓六雨想劝阻。
宓八月已经微笑道：“我结的是虚星，灵力到位就水到渠成的突破。”
“怎么会……”宓六雨道。
孙瑶乐也愣住。
只不过两张惊讶呆愣的脸后，谁是真心关切，谁又在暗中狂喜就唯有各自清楚了。
她们早就不是初入灵州的修炼小白，相当清楚虚星代表什么。
“八月，你糊涂啊！”孙瑶乐回神，惊呼道。
“就算是为了尽快突破也不该走这条废路，这条路就算前面走得快，到后面的不足会越来越明显，到时候前面争取到的荣耀都会成为压垮你的稻草，现在大家都夸你是此代第一人，以后就会成为笑话你的笑柄。”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别说是宓八月了，连宓六雨也隐约察觉到什么，皱着眉头站起来。
“孙瑶乐。”
“怎么？”
“你出去。”
孙瑶乐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话语着实不妥，一不小心就得意忘了形。不过她当然不会承认那才是自己真正期待的结果。面对宓六雨突然冷锐的赶人，反将一军道：“为什么要赶我，难道我替八月担心的不对吗？现在我们最该做是替八月想办法弥补。”
宓六雨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
孙瑶乐自信她看不出自己的伪装。
她早已不是当初的自己，而宓六雨却一直还是那个不懂变通的宓六雨。宓六雨要是有那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至于在弟子院形单影只还浑然不知原因，她今天也进不来这个屋。
只是孙瑶乐不知道，她自认为完美的伪装实际上早就破绽百出，她的得意都浮于眼中，细密红血丝衬着黑瞳充斥着浑浊的贪婪。
宓六雨只要不瞎，这会也该明了一切。
而宓六雨一旦做下决定就绝不会拖泥带水。
在孙瑶乐不可置信的瞪视下，宓六雨强行拽着她的手腕将人拖出门外。
孙瑶乐真心要反抗未必不能跟宓六雨纠缠一段时间，但她刚有这个意图时就被一股灵压镇住四肢。在这股灵压的威慑下，孙瑶乐别说挣扎，连肢体都在本能颤抖。
灵童和正式灵师之间的差距在这一刻格外清晰残酷。
哪怕是虚星又如何。
宓八月想弄死她，甚至连手都不用动，只凭灵压就能叫她灵海崩溃。
她之前暗讽宓八月虚星的言语都在此刻变成无形的巴掌，扇得她脸庞火辣。
孙瑶乐狼狈站在屋门外，感受噬心的疼痛，比拳拳到肉的肉体损伤更叫人痛苦。
“呵呵。”
不远处传出笑声。
孙瑶乐惊醒望去，看见几名弟子院的熟人站在那儿正瞧着这边，偏偏还是和她不对付的人，也不知道在那看了多久。
“不是好姐妹么，怎么被赶出来了。”
但凡宓六雨拽孙瑶乐的动作轻一点，别那么强势。孙瑶乐出来的时候情绪稳定些，记得伪装掩盖一下，也不至于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被强行丢出来的。
现在任何解释都没有用了。
孙瑶乐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屋。
第293章 一再刺激
宓六雨赶走孙瑶乐后，回到屋内独自面对宓八月时，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是没有话对她说，反而是太多想说的却又句句不适合说。
“坐。”宓八月比宓六雨这个屋主更自在从容。
宓六雨闻言坐下，道：“孙瑶乐被灵毒影响了。”
“很明显。”宓八月淡笑。
一旦被灵毒侵蚀到一定程度就会在表面上显形，眼中血丝就是其一。
望着宓八月从容不迫的笑容，宓六雨忽然福至心灵，“你故意的？”
“你是在问我故意刺激孙瑶乐？”宓八月道。
宓六雨点头。
宓八月：“我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
宓六雨为怀疑她羞愧，“抱歉。”
宓八月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刺激孙瑶乐也是真，只不过还达不到故意的程度，否则孙瑶乐没办法全须全尾的被丢出去，少说也得疯一疯。
之所以没那么做，只要是她留着孙瑶乐还有用处，另外也让宓六雨自己看清楚一些东西。
“不过关于灵童方面的经验，我还有别的一些。”宓八月说。
宓六雨讶异。
宓八月说：“你可以问我。”
宓六雨张嘴本能的就要拒绝，不愿意去占宓八月的便宜，又在看到宓八月平静的眼神后冷静下来。
这是八月主动的好意，她拒绝了这次，会不会叫八月误会，促使她又退回原位假装两人没有关系？而且八月已经二星，灵童的修炼经验大概对她来说的确不算什么。
“多谢。”有了另外打算的宓六雨没有多余犹豫，向宓八月道了谢。
接下来两人一问一答。
凭宓八月的知识量，应对宓六雨在修炼上的问题轻而易举，每每三言两语就能让宓六雨茅塞顿开。
宓六雨沉醉在这种知识灌溉，流畅开解的状态中，等结束的时候才惊觉占有了宓八月太多时间。
宓八月只需一眼就将她的情绪收入眼底，在宓六雨愧疚道歉之前，先起身说道：“我还有其他事，今天就到这吧。”
“嗯？好。”宓六雨也起身送她。
宓八月拿出一个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沸血丹。”
宓六雨知道这种丹药，只是她作为年长宓八月的家姐，一再接受妹妹的馈赠这点让她有些无从适应，“我……”
宓八月一语道破她的状态，“你突破高阶灵童瓶颈松动了吧。”
宓六雨哑然。
之前堵塞进入高阶灵童的瓶颈的确在宓八月的开解下松动了。
这也是她没有挽留宓八月的原因之一。
修为突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趁着这种‘灵感’还在时一鼓作气突破的成功率是最大的。
宓八月道：“突破时觉得后力不足或者灵毒难忍时就吃这个丹药，沸血丹的价格你应该知道，之后以等价还给我即可。”
“多谢。”宓六雨找不到理由拒绝。
两人就一前一后从屋门出去。
“就到这吧。”宓八月没让宓六雨送自己一路到弟子院外，就在门口和宓六雨告别。
宓六雨就站在门口目送。
不远处一双双眼睛也在观察着。
弟子院外，跟她一起来的侍从等候在这，见到宓八月出来就紧随她身后。
由此可见银环府的规则森然，各方面做得到位，也和其他门派势力的经营模式不太相同，更偏向凡俗大陆的作风。
回去的路上，宓八月边走边想，有了自己这横插一手，不管孙瑶乐这一年多来在宓六雨面前刷了多少好感，又在银环府营造了什么样的形象，都该被宓六雨识破。
按照宓六雨的性格，可以被孙瑶乐以同乡之情，悔改之意蒙骗一次，识破之后就不会再信第二回，以后也能更好的规避孙瑶乐的坑害。
按照未来发展，孙瑶乐凭借不错的修炼天赋和心情事故上的狡猾多番搞事，而孙瑶乐之所以这么能搞事，大多是借助了旁人一开始被她的表面功夫蒙蔽，直到最后翻车才看清她的真面目。
宓六雨作为孙瑶乐搞事主要的坑害者，在原发展中都越挫越勇的没死，现在孙瑶乐的优势已经被破坏，没道理栽在对方的手里。
当然，不排除事有万一。
那也不过是实验失败。
宓八月内心平静，她本对宓六雨就没什么感情，一如在凡俗大陆对待宓一羡那些人一样。
她可以给和原身有些关系和感情的人一些帮助，却不会和他们相认。
对宓一羡是这样，对宓六雨也一样。
只是相比宓一羡，宓六雨稍微特殊些。
因为宓六雨是在‘原发展’里给予过救世主善意的人。
今天她不是不可以给宓六雨更多的好处，让宓六雨一举突破正式灵师都不是难事，不过让人突破容易，后续解释也不难，却会打乱她的部分试验计划。
宓八月想看一看，在一定程度上的改变能产生大多的蝴蝶效应，孙瑶乐最后还能不能找到那件宝物。
在没有找到代替品之前，她不想错过那件对宓飞雪有用的东西。
这一晚，有人陷入灵毒中苦苦挣扎，有人一鼓作气突破瓶颈。
清晨天刚亮，一夜未睡的孙瑶乐开门出来。
她是前半个小时才算真正恢复清醒，然后花了半小时回忆昨日种种，心知自己大意犯了蠢，也幸好没说更多不可挽回的话，自认为还有补救的机会，这就整理好的心情打算去宓六雨那圆谎。
其实更好的做法应该是去宓八月那，但是孙瑶乐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对宓八月有一股惧意。
这股明明不想承认，却又清晰提醒自己的惧意让她非常恼怒，促使她一时半会都不想面对宓八月。
敲响宓六雨的屋门。
孙瑶乐不用伪装就显得很疲倦的声音说道：“六雨，你在吗？我有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说。”
屋里没有反应，孙瑶乐却知宓六雨肯定在里面。
她太清楚宓六雨的作息了。
“是和八月有关的事。”孙瑶乐故意压低声线，知道宓六雨肯定听得见。
门从里面拉开。
孙瑶乐展露笑容，抬头看到宓六雨的一刻僵住。
她先疑惑，再惊讶，最后愤怒。
哪怕收敛得非常快，两人离得却太近，又是四目相对的状态，那一抹神色根本就逃不过宓六雨的眼。
“你……突破了？”孙瑶乐色涩涩道。
宓六雨冷淡道：“嗯。”
眼见孙瑶乐瞳孔紧缩，宓六雨讽刺的补充一句，“我是高阶灵童了。”
第294章 身价
宓六雨从中阶灵童突破到高阶灵童的消息在弟子院根本藏不住，只要是和她接触过的人感受她周身灵韵的变化就能知晓。
本来灵童阶段的突破算不得多大的事，但中间牵扯到宓八月就有些不一样了。
乙等西区弟子院都知道宓六雨在中阶灵童停留了一段时间，今天之前也不见她有任何突破的迹象，却在和宓八月见面后的当晚突破，说这里面没有宓八月的手笔，谁都不信。
往日里和宓六雨并没有多少感情的弟子把她围起来，七嘴八舌的打探消息，秉着能挖一点突破相关的办法都好，就算挖不到，这时和宓六雨打好关系也没错。
宓六雨是那种表面冷硬，给人一种冷傲过头不好相处的形象，旁人不主动和她交流的时候，她也不会主动去和人来往。这就是孙瑶乐暗中编排她，散播某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让她在弟子院被孤立成功的原因之一。
此时大家为了各种理由，放下脸面将宓六雨包围，方才发现宓六雨冷硬是冷硬，却并不傲慢。面对合理的问题，她会认真回答，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也会认真的说明不能告诉对方。
灵州本土人士大多精明，宓六雨的这种个性在他们看来，其实已经偏向于耿直蠢笨。
只是没有人直接说明，各种心思尽藏于暗处。
一番交流之后，就算宓六雨没有多说宓八月的消息，但是位于银环府，在有心人的观察下，有些消息想瞒也瞒不住。
例如宓六雨只说了这次突破的确是得宓八月的帮助，并没有具体说明是哪些帮助。便有弟子心机的问她几个修炼问题，玩的文字游戏，问题本身并没有实际价值，却还是被弟子挖掘出宓八月肯定给宓六雨讲道了这点。
又例如有人通过宓六雨刚突破，浑身变化的灵韵无法遮掩，体表的气色推断出沸血丹的存在。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和真相已经八九不离十。
众人对宓六雨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
这种变化宓六雨再粗心也感受得到，何况她只是比较直接又不是真的蠢笨。
为了不给宓八月添麻烦，宓六雨之后拒绝闭门谢客拒绝了大多人的示好。
直到赵中前来拜访。
对这位接引他们来到灵州，又亲自引导她到银环府，在银环府中时不时会联系一下的前辈，宓六雨没办法拒绝。
把赵中请进屋中，又给他倒了茶水招待。
赵中如今在总府中任职，地位不高不低，但总比还在弟子院里的弟子强。
在对待宓六雨的态度上却从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进门先笑眯眯的和宓六雨打了招呼，令人倍感亲切。
两人对面坐着。
赵中开门见山，先恭喜宓六雨突破，再宽慰她道：“其实你不必否认和宓八月的关系，也不用担心自己会对她造成不良的影响。无论是指点，亦或者是沸血丹，对目前还是灵童的你来说是难得的好东西，但是对一位二星灵师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宓八月如今是渡厄书院内门弟子，又拜师天机尊者，底蕴丰厚无惧大多数人。这么说吧，宓八月如今的身价，就算和少府主，公义书那样的人相比也不逞多让。”
“她既然敢大摇大摆的来弟子院和你相见，又指点伱突破，就无畏旁人怎么想怎么做。”
“你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展露和她的关系，这么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谓，有将一位二星灵师的好意不放在眼里之嫌。”
宓六雨醍醐灌顶，羞愧站起来向赵中道谢道：“多谢先生提醒。”
她的确是关心则乱了，在族妹和二星灵师这两个身份之间，将前者放在了前头，以族姐的身份，不愿给族妹添麻烦，这才一叶障目忘记了宓八月是个二星灵师，哪里需要她一个小小灵童保护。
她自认为的麻烦，在宓八月那里什么都不是。
如赵中所说，这要是给她指点和帮助的二星灵师不是宓八月，而是另外任何一位。她受到帮助后却避而不谈，摆出一副和对方关系平淡的模样，落入旁人眼中不仅是不知好歹，不敢感恩，还会让那位二星灵师脸面上不好看。
“都是老熟人了，不必和我这么客气。”赵中抬手，让宓六雨坐下说话，“我就是猜到你钻了牛角尖才来和你说道说道，毕竟才来灵州不到两年，又一直待在弟子院里，这边的人情世故和凡俗大陆有些不同，你又和宓八月关系匪浅，会一时应对失常也属正常。”
宓六雨默认不语，就算得到赵中安慰，但她又岂会不知自己人情世故上的不足。
之后两人又交流了一会，赵中就主动告辞，离去前给了宓六雨一块令牌。
“用这块令牌可在千崇阁中选一静室使用，这个月还有三日的使用时间吧，你刚突破正是需要适应的时候，用完后再还给我。”
有了赵中之前的那番话，宓六雨接过对方的令牌没有拒绝，只是在心中将这份人情记下。
赵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宓六雨不必送，出门后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屋门。
孙瑶乐啊。
赵中眼中精光闪烁，笑眯眯的和善笑容始终没变，就去敲响了孙瑶乐的屋门，在门外说明自己的身份。
屋门打开，露出孙瑶乐憔悴的脸色。
赵中没有进屋，又拿出刚刚和面对宓六雨一样的熟人说辞，声称彼此之间的关系亲厚不必客气，然后从如意囊拿出一瓶丹药递给孙瑶乐，让她最近注意休息也不要急着修炼，小心被灵毒侵害。
没错。
就算孙瑶乐现在灵毒侵蚀的显像已经消失，以赵中这种灵州老油条依旧一眼看出孙瑶乐昨晚肯定被灵毒侵蚀过，幸运地症状不重，还在可控范围内才在今日压制住。
孙瑶乐接了丹瓶，一脸感动的道谢。
赵中摆手让她不必谢，好好休息。
两人你来我往说了一分钟的废话才分开。
孙瑶乐目送赵中离去，返回屋里关上门才打开瓷瓶倒出里面丹药。
是静心丹。
不算珍贵也不是普通凡丹。
只能说中规中矩，却适合她现在灵毒不稳的状态。
孙瑶乐皱了下眉，慢慢想到什么还是满意的收起来。
不管怎么样，赵管事还是偏向自己这边的。
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得抓好赵管事这条人脉。
另一边，出了弟子院回到自己住所的赵中，写好一份拜帖让人送去宓八月居住的院子。
侍从离开，赵中放下笔，自言自语道：“宓八月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不会为了一点恩恩怨怨故意捉弄孙瑶乐，所以她对孙瑶乐暧昧不清的态度必有所图，至于图谋的是什么我不必深究，只要抓牢宓八月这条人脉就够了。”
“可惜了，可惜。”想到孙瑶乐和宓六雨这两人，赵中忽然笑叹。
他喜欢宓六雨耿直有底线的个性，因为这样的人最好对付。却也不讨厌孙瑶乐这种心机小人，因为从某方面来说，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人。
从两人入了银环府，情况也如他最初所想那样，孙瑶乐过得比宓六雨要好。
如果没有宓八月这个变数，孙瑶乐肯定比宓六雨上升得快。
可惜人的运道和命数真不好说。
“我不必交恶她们任何一个，只要隔岸观火，偶尔为持棋人添一添火。”赵中向来有自知之明，摆正自己的位置。
宓八月收到赵中的拜帖。
这个拜帖并没有邀约两人相见，里面夹着个信件才是重点。
信中将今日宓六雨和孙瑶乐的遭遇详细道出，一针见血的将两人的优缺点点明，对两人做出客观评价。在最末尾的结语才是个人主观的示好，说明会看顾好这两人，有什么特殊情况会告知宓八月。
宓八月笑了下，让侍从回帖。
不久后回帖到赵中手里。
他打开后，见里面属于宓八月的传讯灵符，就算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没忍住喜形于色。
成了。
第295章 好人宓八月
这几日随着越来越多的势力的到来，灵修之间的私下聚会也开始频繁。
宓八月没有不合群的打算，她会拒绝那些陌生的个人帖是觉得费时间，一个个去相见太麻烦。
聚会就不一样了。
在一本游记中曾看到相关的介绍，属于势力派灵师的潜规则之一。势力派灵师会在某些齐聚的场合中举办私下聚会，邀请的人都有条件，如背景阶层如实力等等。
好比送到宓八月这里的私下聚会请帖，大多来自和渡厄书院背景相当的势力主办人。弱于这个阶层的私下聚会发起人也不敢给她发帖子，因为按照这里面的潜规则，这个阶层机会给宓八月发帖子不是看重她，反而是在辱没她，非常的得罪人。
拿到帖子的宓八月就在这几天去参加了几次聚会。
这种私下聚会的一切消费和安排都是发起人解决，没一点底蕴还真不敢做这个东家，既要有钱还要有镇得住这个阶层众势力的背景和实力。
宓八月参加的这几次聚会地点都不同，却无一例外都相当令人挑不出错。
受邀而来的都是名门弟子，就算之前从没见过，多多少少也听过对方的名声，然后对号入座就认识了。
——谁手头里还没几个特别关注的名单情报。
宓八月在聚会中看见公义书，还有当初有过一面之缘的他的妹妹公义画，以及他的好友庞飞星。
双方在几次聚会中逐渐相熟。
庞飞星对宓八月的态度和当初截然不同。
那时庞飞星站在海兽大船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来自凡俗大陆的众人，言语神色无一例外都是轻视，这轻视的人里面就包括了宓八月。
哪怕那时候的宓八月已经能在公义书的横刀下坚持不伤，他看她的眼神依旧高人一等。
此时再见，宓八月二星灵师，庞飞星一星灵师，后者的眼神敬服，言行举止也很尊敬有礼，已然将宓八月视为平等阶层的人。
公义画活泼得多，她浑然忘记初见时双方的矛盾似的，见面就对宓八月充满兴趣的找她聊天。
一开口就问：“我哥是不是老找你打架，是平局还是你赢了？”
俨然对公义书很了解的样子。
宓八月微笑，“怎么不猜是公义书赢？”
公义画理所当然道：“要是他赢早该不理你了。”
然后又盯着宓八月看，自言自语道：“是伱赢了吧。一样是二星，你的灵韵比我哥稳。”
宓八月没说话，相当于是默认。
公义画同情的看她一眼，语气却幸灾乐祸，“那你可惨咯，以后我哥肯定一直找你打架，你们又是同门，他就更好找你了，你不应战他能劈了你的门。”
宓八月无惧道：“这看他灵晶够不够，一次切磋不少于十万灵晶。我在书院居住的黑石塔有规则守卫，他没有通行令牌的情况下，连黑石塔都进不来，更劈不到我的房门。”
公义画错愕瞪眼，头次这么吃瘪。
“我哥竟然这么惨？”她不敢置信。
从来都是别人被公义书追着打，还没见过公义书打不着人，给钱后还要被打的。
宓八月平静道：“还好，你情我愿，谈不上惨。”
她的声线一贯亲和温柔，很是好听。说话时也有一种韵律在，令人听得倍感舒心信服。
现在也是这样。
所以明明话语内容本该让公义画不适的，火爆性子早该动手了，却愣是没能动怒。
宓八月笑看红衣少女一脸茫然纠结的表情，接着说：“你和公义书的感情很好。”
“还行吧。”公义画蔫蔫的抬了下眼皮，看起来对宓八月这话并不太在意。
但是一个开口闭嘴都是‘我哥’‘我哥’的少女，一来就锁定兄长同门中接触最多的人，感情上怎么可能是‘还行’而已。
宓八月没有挑破公义画的掩饰。
在灵州的风气下，公义兄妹这样感情难得。
两人交换了传讯灵符。
这不是宓八月在聚会中交换的第一份传讯令符，也也不是最后一份。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无论社会风气如何，很多东西又都是相通的。如阶层之间的联合，又如彼此之间表面的友好。
何况，有的时候‘万物皆有代价’这个冷酷规则比感情相交更有效。
聚会上的大家都是大势力中的精英，现在见面留个联系方式，日后有什么事也方便找人交易。
就这么连续几天下来，宓八月手头就多了许多人的传讯令符或灵印，关于她的名声也在各方势力的弟子群体中传开。
“本来以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没想到传闻的确有误，她不是刚突破二星，而是逼近二星巅峰！修炼速度之快，太恐怖，太恐怖。”连续两个‘太恐怖’足见说话主人的心情。
“我在聚会上和她论道竟然没有赢她，她的学识之广，真叫人不敢相信她来自凡俗大陆。可我问她是从哪里得知那些，她竟然能跟我讲出书名、书页、字行……这，回想我当时脸色怕是丢人了，幸好丢人的不止我一个，身旁围观的人神色也好不到哪去，哈！”
“你以为‘书痴’此号是白叫的？”
“此通天子比传闻要好相处许多。”
岂止是好相处，分明是非常博人好感。
宓八月有心想要收获好感的时候很少失手。
在看重实力的灵州，她的天赋已经是同代弟子中第一人，背后又有了个天机尊者为师作为靠山，就算宓八月天性傲慢都不会有人表面上和她交恶。更何况是盛名之下聚会初见，少女灵师处事大方从容，脾性温和有礼，再加上学识渊博并不吝啬交流，任谁都想要和她相交。
这一回银环府之行，让宓八月的名字在众人记忆里有更深刻印象，可以想象这些势力完成此行目的回返之后，宓八月的名声又该上升一波。
渡厄书院的同行内门弟子们既艳羡又与有荣焉。
在出门之外的情况下同门一体，宓八月争了面子，他们的脸上也有光。
而连续参加了几天私下聚会后，宓八月就停下了这个活动，之后的邀请没有再赴约，让侍从对外放出消息是：经过几日聚会交流，偶感灵感。
行吧。
灵感这东西在灵州是不可打扰的。
唯独公义书听说这消息嗤笑了一声。
宓八月不想见人的时候永远都是这一个理由。
这个理由放别人身上一听就虚假，一年到头能有一两次灵感就不错了，谁像宓八月这样动不动就来个灵感？偏偏人家还真能，每次说有灵感闭门不见谢绝所有人，等再出现的时候永远有新突破，或修为、或法术、或规则领悟。
第296章 公义书交战银千伤
“宓八月——”
少女的喊声传遍院落。
宓八月从屋里走出来，来到院门附近正听到公义画和侍从的交谈。
“抱歉，没有主子的许可，客人你不能进去。”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而且我和宓八月是朋友！”
“主子交代，最近任何人不见。”
“出了问题我担着。”
“不行。”
“你……”
“还请客人暂离，不要再大声喧哗，院内隔音法阵刚刚已经开启，就算客人再喊也没用。”
“可恶！”
公义画怒瞪油米不进的侍从，浑身灵压弥漫。
下一秒，她看到前方迎面走来的宓八月，“宓八月！”
这一声不似作假，侍从顿了顿才回身，见真是宓八月出来了。
宓八月：“什么事？”
侍从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两人。
公义画见到她后就恢复平静，之前脸上的暴怒消散，拉上宓八月的手臂就走，“你快跟我来。”
宓八月想了想，没有避开她的手。
公义画走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拉着宓八月远离了她住着的院子。
“我哥说得没错，你其实不是真的灵感来了，只是暂时不想见人的借口。”公义画回头望着宓八月说道。
宓八月没有否认。
凭公义画那一声用灵力扩音，响遍院子每个角落的呼喊落下，真在参悟灵感的人肯定要被打断。
这是断人道途，阻人进步，堪比杀人父母的仇怨。
宓八月想要跟公义画计较的话完全占理，再加上还有个银环府侍从在一旁作证，雷火域要保下公义画怎么都得出一笔血。
只是宓八月没有这样做，等同于向公义画证明说的没错。
前几天还说和公义书的感情一般，但公义书一句话就能绝对信任，跑来干出有可能断人灵感的事。宓八月看了公义画一眼，心里跟明镜似的，有意逗下对方，“既然知道这是我的借口，你就这么过来打破我的谎言，让那些被我借口拒绝的邀约背后主人不满，给我惹这么大麻烦该怎么算。”
公义画说：“这有什么，你就说时间赶得凑巧，我来的时候你正好灵感结束。”
宓八月不语。
公义画真就有些拿不准她的心思了。
“我来找你也不是无聊找事。”公义画解释道。
宓八月说：“是公义书让你来的。”
“你怎么猜到的？”公义画惊诧道。
宓八月：“你前一句就说了，是你哥告诉你我的灵感借口。”
“聪明。”公义画展颜，“那我不废话了，今天是我哥和银千伤定下约战的时间，特地喊你去观战。怎么样，这种好事值不值打破你闭门不出的借口。”
宓八月微笑，“值。”
由公义画带领一路到达一练武场外。
外面守卫着灵师。
公义画向对方说明自己和宓八月的身份就要进去。
灵师并未阻拦。
宓八月察觉到对方多看了自己几眼。
一入练武场就能看到空旷场地里对面站立的两人，另外四周还有其他旁观者。
宓八月看见舒平生就向他走过去施礼打招呼。
舒平生点头。
公义画没有跟过来，她跑到另一堆人中。
宓八月望过去，见那些人服饰虽不统一，但风格相似，想起关于雷火域的信息。
——雷火域世家遍布，看似分散却又团结，以公义世家为首。
这次来祝贺银千伤突破的各方势力里，雷火域那边一样来了人。
宓八月将旁观的人群扫视了一遍，就专注望着今日的主角。
公义书就不说了，前些天才见过没什么变化。倒是银千伤，和一年多前相比，他相貌不变，周身灵韵威压已然截然不同。
两人不知道在这里已经站了多久。
这场跨级对战的结果早在每个人心中有答案，却依旧期待接下来的过程。
公义书正在蓄势。
他脚下影子翻滚，越来越狂暴的灵压在汇聚，一层叠加一层，一层又胜过一层。
雷火爬上公义书的身体，闪烁在他的体表，使穿着的衣服都在无风自动的颤栗。
偏黑的皮肤在雷火之下显出魔性，有着黑曜石一样坚硬锋利质感。
仔细看会发现，公义书的双眼已然变色。
残暴的雷火在里面燃烧。
他现在不似人，更像披着人皮的诡高阶诡物。
周围旁观者低声议论。
“光是这份灵压便能让一星灵师崩溃，普通二星灵师连和他相战的勇气都没有。”
“突破二星不到一个月就有这样的本领，很不错。”
“虽说结果已知，但是继续让公义书这么蓄势下去，银千伤只用二星实力去和他打未必能打得轻松。”
宓八月又望向银千伤。
对方周身沉静，和公义书形成鲜明对比。
银千伤是过分自信，还是有什么目的？
宓八月出于某种莫名的直觉：银千伤让公义书蓄势，并非狂妄自大的故意让着对方。
第297章 恶能
“战。”
忽的，一声呢喃自公义书口中轻吐。
狂势静止一瞬，连空间都似有瞬间的停顿，令人产生错乱感。
‘公义书’还站在原地。
一柄横刀出现银千伤腰侧。
持刀的是公义书。
留在原地的是他速度太快的能量残影。
碰————
巨锤挡在横刀前方与之相撞。
宓八月眼波闪烁。
哄！！！
能量碰撞带来的余波朝四变八分扩散，在一定范围时被阻挡住，空气中能看到阻挡的波纹。
公义书的身躯飞出去，撞在这层无形的阻挡层上。
结束了。
全场寂静无声。
宓八月看了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公义书，再看站在原地的银千伤。
他的手里握着一柄长锤，锤杆长约两米，锤身两头硕大厚重，一样接近半米。
这种重型诡器被相貌邪异的银千伤拿在手中竟毫无违和感，然而在此之前任谁都想不到他用的是这等诡器，不出手时静如死水，一出手却动若海啸。
公义书蓄势那么久的雷火之怒，仅被他一锤吞没。
“竟是以力破力，以战破战，比公义书更狂。”
这是旁观众人万万没想到的，十年沉淀的银千伤竟然修的也是战道！
今天一战后，银千伤之名又要响亮了。
雷火域公义家来人已经走至公义书身旁，给他喂下丹药疗伤。随着公义书被抬起来，大家才看到他此时惨状。
从头到脚，他浑身上下皮肤出现龟裂，血肉翻开不成人样。
“哥，你好惨啊。”公义画叹气。
公义书竟然还没失去意识，抬起眼皮。
眼角的裂痕瞬间扩大。
公义画赶紧喊道：“你快闭眼，也别说话，我怕你眼珠和牙齿掉出来，万一之后再长出来就跟之前不一样了怎么办。”
公义书懒得理，然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浑身的龟裂都在持续严重。
“多谢少府主赐教，我等先带公子下去疗伤了。”公义世家的人礼数到位的先跟银千伤拜别，才抬着公义书离去。
宓八月正好就在他们离去的方向，躺着侧头的公义书眯着眼，和宓八月对视上。
那张脸已经算不上脸，和恶诡差不多恐怖。
宓八月从这张脸上竟还能看出几分熟悉的疯狂笑容。
她回以微笑，然后也离开练武场。
下午，宓八月到公义书的院子。
有雷火域那样的底蕴，公义书上午还濒死，下午就被抢救回来，能站起来坐在椅子上和宓八月交谈。
宓八月给他一包天寿珠，最普通的油纸包包装。
公义书不嫌弃，还有些诧异，“今天这么大方？”说着就直接取一颗丢进嘴里。
相比其他疗伤丹药，这天寿珠的效果实在温和舒适，能更舒服谁会去尝试痛苦。
宓八月道：“值这个价。”
公义书挑眉，若有所思，“你看出什么了？”
宓八月说：“大家都说银千伤修的是战道。”
“的确是战道。”公义书撇嘴，残忍的笑道：“我觉得我和他可能是宿敌，先是阻我名声，现在又暴露出和我同战道。妈的，一锤子把老子差点打死，他是声名大振，老子彻底被打压了。”
“二星对四星，他名声大振，你也不会被小看。”宓八月没被公义书的话迷惑。公义书他敢挑战银千伤，并非全然为了意气用事，这是一场必然会输的对战，可就算输了也不会有人小看公义书，相反公义书的名声还会捆绑银千伤一回，和他一起被人记住。
这就是你打压了我的热搜，我就借机捆绑你上位。
银千伤必然也是知道公义书打算的，接受他的约战，也不乏有卖雷火域一个面子的意思。
这些灵州修士心思弯着呢，可不是凡俗话本里那些只知修炼，不懂人间七情六欲的仙人，玩起心眼子比凡俗大陆的人要厉害得多。
宓八月想着，丝毫未觉得看穿这些的自己心眼子也没少哪去。
她这趟来给公义书的天寿珠，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报酬——公义书让公义画去喊她来看两人的约战，这种对战难得，能给同阶的灵修带来不少灵感启发。
“你呢。”公义书眯眼，“有没有兴趣和银千伤打一场。”
宓八月点头。
她的确有兴趣。
公义书眼里精光闪烁，“记得喊我。”
“好。”宓八月应下。
然后就从他院子离去，路上想到公义书最后玩笑一样的话语。
“哪天让师傅给我窥一窥命线，看看我和银千伤到底是不是天生宿敌。”
据她所知，能称之为公义书宿敌的人是屠雅宁才对。
至于银千伤修的也不是单纯的战道。
在今天之前，若是有人告诉她银千伤修的是战道，宓八月会毫不犹豫的信了。
因为她在‘原故事’里见过银千伤动手，也见过受银千伤亲传的宓六雨动手，都是气势磅礴的战道方式没错。
不过在刚刚亲眼目睹现实中银千伤出手后，宓八月就发现了更深层隐秘的东西。
银千伤他似乎用了和宓飞雪差不多的能量，被飞雪称为‘恶’的能量。
第298章 让你装X
宓八月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想，特地回了一趟老家找宓飞雪，让宓飞雪在自己面前演示了一回恶能的运用。
被宓飞雪称之为‘恶’的能量汇聚于小孩的手中，从肉眼不可见变成可见的能量体。
从宓飞雪的神色可以看出来，这种能量于她而言是遂心应手的轻松。
宓八月道：“可以了。”
宓飞雪才停下重复演示的动作，目光闪亮得望着她。
这种眼神就和最初宓八月带她玩泥巴时差不多。
宓八月笑着摸下她头以作鼓励，又和她说了一会话才返回灵州银环府，开门让刚刚在外敲门请示的侍从进来。
侍从送来一张帖子。
之前宓八月就交代过她近段时间不接受邀约了，普通帖子侍从自然不会再往她这里送。之所以打破宓八月的吩咐，是因为这张帖子的特殊，来自银环府的少府主。
银千伤又一次明目张胆的挖角宓八月，向她列举了银环府诸多好处，另外是和宓八月约战，话中说明会压制修为，以相同的星阶和宓八月比试。
巧了。
她还没主动向银千伤约战，对方反过来先给她送来战帖。
战帖没有说明时间地点，给了宓八月更多自主选择权。
“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宓八月回帖，和银千伤相约明天。
隔天的练武场比昨天的来人更多，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播出去的。
“宓八月。”“宓师姐。”
渡厄书院的弟子来了不少，看见宓八月纷纷与她打招呼。
“宓八月，你有几分把握？”陆芩低声说：“昨日公义书一招输给银千伤，更多代表了雷火域，今日你代表的却是我们是渡厄书院。”
其他内门弟子也望着她，目光或期待或严肃。
宓八月淡道：“五五吧。”
这个几率已经很高了，换成他们也不敢说这个数。
毕竟银千伤是四星中阶灵师，一个大阶位的差距代表了质的不同，就算银千伤答应只用二星的实力，也相当于一杯白开水和一杯硫酸的差距。
“宓八月是极灵体肯定能坚持，只要别像公义书那样鲁莽一击就被击败。”说话的内门弟子分明没有考虑过宓八月赢的选项。
另外的人附和。
他们将宓八月说的五五概率当成要么输，要么平。
实则在宓八月这里的意思是要么赢，要么平。
被同门提及的公义书这时坐着轿子过来了。
他脸上的裂痕还没彻底恢复，看起来像细小油彩画上去的纹路，纹路散发着阴寒又暴烈的气息，看起来相当诡异。
“别和他硬碰硬。”
一道隐秘传音钻进宓八月耳朵，来自公义书。
“昨天我想了一晚发现被他蒙蔽，银千伤大概有反伤或借他人之势的诡能。”
这种类型的诡能很是难缠，相当于遇强则强。
公义书传音后发现宓八月神色平静，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我倒忘了你是书修，论观测能力比我只强不弱。”这句话不再是传音，出自公义书之口，他哼笑道：“别输了。”
宓八月笑了笑，“输不了。”
银千伤很强没错，还隐藏着底牌。但论隐藏底牌，她只多不少。
陆芩他们听到的就是这一句对话，这时方才明白宓八月之前‘五五’的真正含义。
……
银千伤按照相约的时间到来，他走到中央练武场，宓八月也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了进去。
四周防卫法阵激活，肉眼可见的能量汇聚。
宓八月向银千伤问道：“如何开始。”
银千伤道：“钟响既开，我让伱十秒。”
宓八月微扬了下嘴角，向来柔善清丽的面容，难得流露一丝戏谑。
“你确定？”
她话落，钟声响起，而银千伤原地没动就说明了一切。
“好。”宓八月明了的收回视线，抬手善恶书浮现掌心。
书页无风自动，灵韵成纹连空气都出现异象。
这些灵纹异象源于层层叠叠的法术图，过于密集已经复杂到没办法用肉眼去分辨。
一瞬间。
无数法术图扩展至上空、地下、宓八月的四面八方。
“………………”
练武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皆被这一幕震撼。
宓八月用现实告诉银千伤，她一秒就可以一人化千百同阶灵师造成的威力。
成千上百的法术图凝聚的灵压，就算还没发动就让练武场的防御法阵显形。
足足三秒过去，宓八月没有另外动作，和银千伤一样静站。
倒是外面观战众人回神。
“……这有多少种法术？”
“她、她、不是书修吗？莫非这其实是某个规则幻象。”
陆芩等人表情扭曲，光是看一看防护法阵里的景象就头皮发麻，打从心底对宓八月生出畏惧。
这就是极灵体正确的打开方式么？！
自宓八月入渡厄书院内门就极少外出，除了做内门任务的那个别月也是行走在外，不是在书院内门中。因此内门弟子对她的了解也都来自传闻，而不是实际接触。
再加上宓八月几乎没有在书院中和谁动过手，听说她和公义书倒是打过几回，也就在内门那回被部分人围观，从而传出她在法术上的非凡造诣，却也没到今日所见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到底是和公义书内门切磋的那回宓八月留手了，还是不过短短数月，宓八月又有成长！
几人不由望向公义书。
而此时的公义书见这一幕，也在一愣之后暗骂一声灵州脏话。
他身旁亲妹眼神古怪同情的瞧着自己，叹道：“哥，你好惨啊。”
天天挨这种打。
第299章 让你十秒
这是宓八月第一次大批量使用善恶书的法术储备功能。
自善恶书有法术图储备能力后，宓八月只在当初还没开灵时使用频率较高，却也只是一个法术一个法术这样运用，从未像今天一次性激发千百法术。
善恶书储备的法术图都是被宓八月长期集满灵力，呈饱和状态下的真正法术。
也就是说，宓八月此举瞬发，相当于一个千人二星法道灵师同时向一人攻击。
近千数的二星灵师是什么概念？渡厄书院数百年累积下来的内门弟子都没这个数。
何况宓八月还是瞬发，足以打得任何一人猝手不及。
但凡宓八月瞬发之后没有停下来，众人不敢想象银千伤的下场。
十秒时间在现场诡异气氛中如数过去。
“十秒到了。”宓八月微笑道。
她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了银千伤的‘让你十秒’。
然后在宓八月话落的下一秒，蛰伏的法术醒来。
“嘶。”观战众人中传来吸气声。
甚至有人不自觉的后退半步。
眼看练武场的防护法阵彻底显形，灵气波纹不断，随时有可能破罩而出一般。
光是看着就觉得防护法阵承受的太多。
那么作为法术目标的银千伤呢。
低阶灵师只凭肉眼已经看不清银千伤的身影，他站着的地方已经被法术灵光覆盖。
“可怕……”不知道是谁的低语。
灵光散去。
之前银千伤站着的地方出现十米深坑，坑里坑外的地面还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银千伤人呢？”
千万别是被轰得渣都不剩了吧！
便见一道身影自坑中飞出，然后天空光线突然变暗。
宓八月抬起头。
小山般的重锤诡影自她头顶下落。
乍一眼看去缓慢，实则重压冲击气流已足以将普通人压成肉泥，极速落到宓八月的近前，女子身影在重锤衬托下渺小可怜。
水波晃过。
柔和刚的碰撞。
[移形换影]
规则根本不跟你讲道理。
重锤从宓八月头顶换到银千伤本身的上方。
本来就是千钧一发的距离，完全没有躲避的可能性，朝银千伤砸下去。
地面震荡。
就算是防护法阵之外的旁观众人也感觉到脚下土地震颤。
防护法阵灵光大振，从灵能储存处快速吸取能量并向外扩展。
碎石尘土无数，银千伤从中飞出逼近宓八月。
“……竟无事？”
在银千伤的身后尘土烟雾迅速被驱散，便见那里已经化成废墟。
“他凶起来和哥你有得一比。”公义画盯着银千伤评价道。
公义书眯眼嗤笑，“近战对宓八月无效。”
公义画闻言又用不可言说的眼神望向亲哥。
老哥最擅长近战，却将这话说地这么笃定，肯定遭受不少这方面的毒打。
如公义书所说，场内的银千伤发现远距离的对战对自己不利后，毫不犹豫就逼近宓八月。然而他的战锤都会被宓八月术法阻挡，又被宓八月轻易拉开距离。
两人拉扯间，似乎谁也奈何不了谁。
伱来我往僵持了十来秒。
场外众弟子已经彻底服气，或者说从这场切磋的开局时，好已经让他们敬服。
“这算平局了吧。”
“未必，别忘了宓八月是极灵体，这种持久战打到最后肯定是宓八月赢。”
“论真实实力肯定是银千伤厉害，但是这场比试一开始就说好了是以二星对比。”
“太可怕了，这就是通天子么。换成我对付他们任何一个，怕是一开始就要死在此处。”
然而无论他们各自怎么讨论，银环府那边的人并没有出面宣告平局。
陆芩他们向舒平生看去。
舒平生是这次渡厄书院的领头，若要在场外结束这场比试，也是他的话有效。
舒平生没说话。
在两方场外代表都没有开口，场内两位当事人也没有谁停下的情况下，这场比试僵持下去。
……
“银千伤用的诡器是[千钧]，有‘千钧一发’‘千层叠浪’的诡能，前者可以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后者则是能让他的威势力量一次叠加一次，不断的叠加下去，越到后面越恐怖，所以持久战对银千伤而言同样有优势。”
“之前那一锤他就用了‘千钧一发’的诡能，被我用移形换影换到他自己身上，不过被他本身吸收化解掉了。”
“哪怕以千钧为契诡的诡师，猝不及防下也会被自己的诡能反噬。银千伤看似没有受损，实际上已经受伤。”
“何况这千钧未必是银千伤契诡，银千伤也未必是诡师，千钧并没有借他人之势的诡能。昨天他和公义书的对战一样让了公义书十秒，这十秒看似是谦让、挑衅、侮辱，实际上也是算计，在激怒公义书后，让他不断蓄势，然后自身借势获益，达到将公义书秒杀的成效。”
“今天他用一样的方法对付我，这所谓‘让你十秒’累加昨天我看到昨天公义书和他的那一场，更容易产生忌惮和愤怒，觉得他在用相同的方式看轻自己。”
“他在激怒我，主动挑起我对他的……恶意？”
而这份表面上高高在上的挑衅，实则冷静的算计，被她平静而平稳的化解，反过来用事实反打银千伤。
拉扯战中，宓八月还有余力一心二用的在心中将今天这场比斗从头到尾分析一遍。
银千伤似乎发现宓八月绰有余力，而宓八月也觉得银千伤只用二星实力的话，叠力到现在也差不多到极限。
两人交锋时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无声中达成某种共识一般，又或者说互相发现对方的意图。
电光火石之间，外人根本不知道两人这一眼碰撞出来的火花，银千伤抬手一记看似再朴素平常不过的抡锤朝宓八月砸来。
见过宓飞雪使用‘恶’能的宓八月，瞬间察觉到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杀机重重的异样。
时间仿佛都在此刻变得缓慢。
不，不是仿佛。
一直平静的舒平生眼里浮现惊异，隐藏在暗处的银环府高阶灵师也有异动。
宓八月才拜入幸夷门下多久，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