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2章、心中牵挂的女子
英女总想找个机会亲口问一下鄢云,但尽管平时心直口快,无论在什么场合,遇到什么人,心中想到什么,就会说什么,从来不知道忌讳,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但遇到此事时,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开口。
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怕些什么,总之就是说不出的难堪,似乎明明中有种诡异的力量,让她想开口却开不了口一般。
这会儿见鄢云一个人,站在一颗树下,仰头望着天上的一弯眉月,皎洁的月光垂照在他的长袖纶巾上,是那么的温文尔雅。尽管她平时一口一个书呆子,满是讥诮轻蔑的语气,但实际上,她已渐渐习惯了他的这身装束,以及他满口子曰诗云,一肚子大道理的模样。
于是还是习惯地向他身旁走了过去,鄢云望着那一弯残月出了神,根本就没注意到英女走了过来。
这两天没有英女在身边聒噪,清闲下来的时候,却似乎还有些不太习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似的。
英女拍着鄢云的肩膀,笑道:“哎,书呆子,还没到十五呢,月亮那么小,有啥好看的?”
鄢云兀自望着那弯残月出了神,随口答道:“月盈如环,月残如珏,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成环,夕夕都成珏。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心中却在想,自从在地狱门隔窗相聚几日之后,自己与残月长期以来杳无音信,不是正如这月亮的阴晴圆缺一般么?
英女听了笑道:“虽然每个月只有一天晚上,月儿才是圆的,但我还是喜欢这如圆环一般大的月儿,不喜欢像玉珏般的月儿。你说呢?”
鄢云这个时候才听出是英女在说话,于是便从思念中缓过神来,说道:“谁不喜欢那如环如盘的满月呢,但世事不会尽如人愿,偏偏多数时候,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似钩似珏的弦月。”
英女嗔道:“你这人太扫兴,我不与你谈论这些了。问你个事,你说润州之战,我们义军能够取胜么?”
鄢云道:“只要我们勠力同心,同仇敌忾,一定能取胜的。”
英女问道:“可是军师说,攻打润州会很艰难,而且要很长时间才能打下来,这是为什么呢?有我们忠义营加入,岂不是很快就能打下来么?”
鄢云道:“我们忠义营的英雄好汉,虽然武功高强,但毕竟人数太少,像这种大规模的攻城战,能否取胜要看许多方面的因素,润州不比盱眙,要想像上次那样轻而易举地破城而入,似乎不太可能。”
英女道:“我师父也这么说。不过我却一点也不担心,反倒是你,你武功不好,攻城时你要时时刻刻跟随在我身旁,这样我才放心。”
鄢云随口道:“其实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关心的。”
英女听鄢云这么一说,突然一阵酸楚袭上心头,眼圈一红,差点要哭出来,但随即又装作没事人一般,勉强笑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我不保护你,你如果死了,谁陪我玩呢?”
鄢云说道:“我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没有做,还有很多人让我牵挂。”
英女听到这里,心头一喜,急忙问道:“让你牵挂的人有哪些呢?是你的父母么?”
鄢云道:“我父母很早就相继离世了。你难道忘了么?我师父凌霄还在地狱门做卧底,而他身中蛊毒,其余像武当派白云道长,少林妙湛禅师、丐帮封巅帮主、铁拳门铁毅掌门,风雷堡的轩辕夔轩辕堡主,还有许多江湖人士,都身陷地狱门中,更有许多人中了岐黄子的蛊毒,我要想办法将他们救出来,然后医好他们身上的蛊毒……”
英女怅然失望,还以为他心里牵挂的人有自己,结果是这些人,于是问道:“除了这些武林前辈及江湖好汉,还有其他人么?”
鄢云低声说道:“当然,还有一个女子。”说完便沉默不语。
尽管鄢云这句话说得极为小声,但英女极是关心,还是听得明明白白,她还不知道鄢云所说的那个女子是残月,而不是自己。
她自然不会知道,因为她回想过去,遇到鄢云时,鄢云是在地狱门与凌霄在一起,之后便在武当,与自己相处,他不可能遇到别的女子,那么他心中牵挂的女子便是自己了。
想到这里,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满满的全是喜悦,突然间觉得天地间一切都是美好的。
原来鄢云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对他的情意,在他心里也同样牵挂着自己。只是羞于表达,更何况好几次都是在众人面前,各位道长总是开玩笑,像他这种斯文的书生,不比江湖儿女,哪会那么直白爽快。
心中再也抑制不住那种喜悦,在鄢云的脸颊上快速亲了一口,便像孩子一般跑开了。鄢云先是一惊,然后才感觉到事情越来越难以解释了,这次当着她的面说自己牵挂一个女子,又不说明另有其人,英女定是误会自己在向她表露心迹,是以才有适才的举动。
这该如何是好呢?
英女连忙跑去对梅傲霜笑道:“师父,那书呆子终于开窍了。”
梅傲霜笑道:“什么开窍了?”
英女笑道:“适才他亲口对我说,他心中唯一牵挂的女子就是我。”
梅傲霜还是有些不太相信,因为她是过来人,况且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鄢云是否对英女有情意,她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会儿见英女高兴成这样子,又有些怀疑。心想,世间唯有感情一事,最是让人难以捉摸,难道这小子心中还是喜欢英女的?只是很多时候不知如何回答?
于是对英女说道:“你们能够两情相悦,我自是看好的。若是你能找到个好归宿,为师也就放心了。”
只听韩英女笑道:“以后若是我嫁给了他,我就让他来我们华山住,反正不管怎样,我也不会离开师父的。”
梅傲霜佯怒道:“大姑娘家,也不害臊。总将嫁人挂在嘴边,看来是女大不中留啊,要嫁人也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啊,要是他父母不同意,我们也不能强求啊。”梅傲霜当初与茹圭璧的恋情,就是因为茹父棒打鸳鸯,将他们拆散,开始梅傲霜也心有不平,后来也渐渐想开了,有时候并不是两情相悦,便能终成眷属的。所以也对英女这么说,让他有个思想准备。
英女道:“他说他父母早就离世了,怎么还要父母之命啊?媒妁之言嘛,自然是有的,我看重玄道长一直说想当我们俩的媒人,到时候让他做主吧。”
梅傲霜怫然道:“胡说,重玄道长是世外高人,只不过随口说说,这种世俗之事,他又怎能做主担保。我看还要问过鄢云的师父凌霄才行。各自师父做主总是符合礼数的。”
英女笑道:“我全听师父的。”
第0193章、唇枪舌战
第二天早晨,魏思温继续率军出发,于此同时,徐敬业也南渡长江,到达了润州城下。
只听徐敬业朝着城墙上高声喊道:“让润州刺史李思文出来见我!”城墙上的守军见徐敬业兵临城下,已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这时见他单枪匹马来到城墙下喊话,心想此人便是扬州十余万叛军的首领,果然有胆量。
他们平时经常听李思文说起其父故司空李勣,这位开国元勋,身经百战,不仅是位列凌烟阁前茅,而且是硕果仅存的几位三朝元老,对当今太后武则天也有恩情。但他提到这个徐敬业时,却是咬牙切齿,说此人脑后长有反骨,居心不良,密谋造反已久,如今起事扬州,更是坐实了反状,不仅让李勣身后名声有损,而且家族还被削除属籍,斫棺戮尸,惨不忍睹。这都是这个竖子造成的。
而润州守军听得更多是,扬州徐敬业自幼随李勣南征北讨,素有勇名,不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扬州,旬日内得兵十余万,攻盱眙、占都梁,如秋风之扫落叶。如今亲率十万兵马,兵临润州城下,因此俱都胆战心惊,心中谋划着,在徐敬业破城之前,如何自求多福,保得性命。
这会儿,见他指名要见他叔父李思文,八成是要与他谈判,若是能够免此一战,正是他们心中所愿,于是连忙有两个士兵,去城中刺史府告知李思文。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思文在一队人马的簇拥下,来到润州城头,向徐敬业问道:“竖子徐敬业,你找我何事?若要劝降,还是免开尊口吧。”
徐敬业笑道:“叔父何出此言,你我叔侄一场,份属同族,我不愿攻城之时,误伤你性命,是以才想让你打开城门,响应义军。你我叔侄共同起事,成就一番伟业,你意下如何?”
李思文怒道:“亏你还记得我们份属叔侄,有血缘亲情,可你当初谋划着要造反之时,为何不听我的劝告?以致如今太后将我族属籍爵位褫夺,而且你祖父与父亲也被斫棺戮尸,你扪心自问,你的做法不是让他们蒙羞,是我们家族的耻辱么?他日你有何面目去见你九泉之下的祖父与父亲?”
徐敬业怒道:“先祖为开国元勋,三朝元老,战功赫赫,李唐能得天下,能享天下,多半也是先祖的功劳。就算他武氏,践位元后,先祖也是亲奉冠冕,她武氏不念及先祖的功勋与恩情,如此对待我们家族,是他不仁不义,待我义军攻入洛阳之日,也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将她武氏一族也剖棺鞭尸就是了。如今武氏专制,我奉李贤太子之命,起事扬州,匡复庐陵王之位,为李唐江山社稷尽忠竭力,有何不对?何谈密谋造反?”
李思文笑道:“你欺瞒得了天下,却欺瞒不了我。李贤太子已为丘神绩迫害至死,你如何奉他之命,起兵勤王,分明是心怀叵测,拥兵谋反。虽然司空故后,家族再没有往日辉煌,但你世袭英国公爵位,又兼领眉州刺史,若不是你在朝堂犯逆天颜,也不会被贬柳州司马,必将世袭罔替,我族人依旧能享尊荣。”
徐敬业笑道:“叔父只因得了个润州刺史的肥差,就忘了我们是忠良之后,将李唐江山社稷置诸脑后,一心对武氏阿谀奉承,如你一般,如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这才是让先祖蒙羞,这才是族人的耻辱呢!”
李思文道:“你以为满堂文武对太后临朝,就没有任何异议么?只是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如今的天下局势,李唐宗室人人皆有异心,想趁天下怨望,起兵造反。突厥人更是虎视眈眈,时常犯我大唐边境。若是太后还政中宗皇帝,或是睿宗皇帝,这两个弱主能够震慑朝堂,震慑天下么?他们尚且不动声色,因为太后已经是花甲之年,过几年自然会还政唐室,你却当这个出头鸟,就算你是有勤王之心,但也是愚蠢之至。”
李思文冷冷一笑,继续说道:“更何况你欺瞒天下,妄自尊大,准备攻下润州,在江南一带称王称霸,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谁人会信你是为了勤王而起兵?你没打下润州则已,你打下润州之日,就是你自掘坟墓之时。民心一失,不灭何待?就算朝廷没有派兵前来增援润州,我也会固守到底,守城而死,生前身后,也留得个忠烈之名,而你一日是反贼,终生是反贼,我又岂会向你投诚?”
徐敬业这是已经忍无可忍了,厉声喝道:“好你个李思文,我好话说尽,你始终都是顽固不化,要助纣为虐。那我也只好下令攻城了!我看城破之日,你被我所擒,跪在我面前的时候,还是不是如此顽固?”说着正要往回走。
李思文却在城墙上大声叫道:“弓箭手准备,快射死他,别让他跑了。只要射死徐敬业,叛军群龙无首,自会离去的。”
没等李思文说完,城墙上已经万箭齐发,本来徐敬业此时还没有离开城墙上守军弓箭的射程,但因为此时是初冬时节,沿江吹着强烈的北风,李思文所在的北门正好处在下风口,逆着风向。其中纵有百步穿杨的神箭手,此时也不免失去准头,更何况晓雾迷蒙,视线又受到影响,随着徐敬业渐行渐远,除了一个模糊的背影,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更别谈射杀他了。
徐敬业回到军中,虽然怒气勃勃,但也没有立即攻城,他毕竟是大军统帅,此时也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骤然发难。因为他知道李思文早就得到了义军来到润州的消息,况且在此之前,自己也与李思文商量过,一起发动起义。既然他一心阿附武氏,那么自然早就在润州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再加上都梁山的守军也在几日前奔逃到润州,助他守城。
眼下义军千里奔袭,舟车劳顿,喘息未定,而李思文则兵马粮草齐备,而且以逸待劳,骤然攻城,义军定然是徒劳无功。
现在不攻城,而命令将士们赶紧修整,如此一来,李思文一方不知道自己何时攻城,自是一刻也不敢懈怠,待得后半夜我军得到修整,而润州守军疲惫不堪之时,再夜袭润州,势必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心中打定主意,于是便命令大军就地修整,不设营帐,前军的攻城设备,炮石云梯也都准备在最前面,让城上的守军误认为义军随时都有可能攻城的势头。
徐敬业毕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而李思文虽然决心死守润州,但只不过是脑满肠肥的贪官污吏,摇尾乞怜的小人罢了,哪里懂得领兵打仗的道理?
于是果然中了徐敬业反客为主的疑兵之计,命令将士全神戒备,只要发现叛军有任何异动,都要向他汇报,然后再商量应对之策。都梁山的几位将领,听说当初尉迟昭攻打盱眙城之前,也是如此,于是便对李思文说道:“我们没必要让守城士兵,时刻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叛军很可能又是像攻打盱眙城的前夜一样,装装样子罢了,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得到修整,若是对方修整好了,我军反而疲惫不堪,那么形势对守军将极为不利。”
只听李思文说道:“你们懂得什么,败军之将,不要在这里胡说,他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攻城了,如果我们不加防备,润州城将会步盱眙之后尘。还是小心使得万年船为好,这竖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对他极为了解,他从小就胆大包天,不过姜还是老得辣,这次他要想拿下润州城可没那么容易。”于是继续让守军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吹着冷锋,弓箭拉满,目光死死盯住前方叛军军营。
而徐敬业却对偏将夏侯瓒笑道:“我这个叔父啊,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确实有一套,是个实打实的政客,可是论到行军打仗就差远了。这会儿恐怕正命令守城士兵严加防守呢,快传我命令下去,全军就地修整,到了后半夜,便对润州城发起猛攻。”
第0194章、监军魏元忠
徐敬业兵临城下,蓄势待发,面对誓死守护润州城的李思文,将会如何攻打润州,确实让人拭目以待。不过正如魏思温所说,李思文虽是个庸将,但其手底下颇有几名悍将,润州司马闻达,及其弟录事参军闻贤,润州长史裴庆之以及都梁山极为将领,都是身经百战,当年的边关守将,因事被贬润州。
再加上李思文守城的决心,润州守城兵马与都梁山来投的兵马加起来只怕有五六万人,而且还不包括民兵在内。因此魏思温认为,这场战役势必会旷日持久,打得极为艰难。
所以他在鄢云的建议下,还是急速向润州方向而来,此刻虽仍在途中,但一路上忧心润州战事,快马加鞭,巴不得顷刻间便到达润州,向徐敬业出谋划策。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话,徐敬业很有可能半句也听不进去。
但是他也不愿意没有尝试,或者畏惧艰难,而不对徐敬业进言献策。
玉虚道长等人自然希望义军能取胜,最好是兵不血刃,或者尽量避免伤亡,总盼着早到一日,便能一起想出一些像上次那样的攻城办法,因为一味强攻,双方兵力消耗都会很大,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城中无辜百姓也会受到波及。这是玉虚、重玄等道长最不愿看到的。
再说到李孝逸方面,大水未退,大军便一日不得前进,军粮又日渐减少,眼看着没有军粮,将士就会像上次那样哗变。
李孝逸迟迟等候薛克构不到,便猜出薛克构带去的五千兵马根本不是云月宫土匪的对手,这会儿又怕空手而归,担当罪责,便迟迟不到军中报到。于是便找来马敬臣、李知十两位副将商量大军去向问题。
只听李孝逸问道:“大军军粮一日不到,就算大水退去,也无法到达扬州,两位将军以为此时该当如何是好呢?”
马敬臣道:“看来薛克构是等不到了,就算薛克构攻克了云月宫,取得巨万财富,我派去打听的斥候说,豫南一带也是大雨数日,山洪已将道路淹没,深及马腹,根本不能通行。就算薛克构带来财宝,我们也无法筹集到粮食。所以将军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李孝逸道:“我再上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到洛阳,奏请皇帝陛下调拨军粮来如何?”
李知十道:“奏请调拨军粮不难,难的是皇帝陛下是否会再次调拨军粮,而不问责将军。将军准备如何写这奏折呢?两次丢失军粮不是小事,三十万大军的军粮丢失更不是小数目,朝廷可以命丘神勣运送部分军粮,但将军这一次又申请这么多军粮,难保朝中不会有小人进谗言,说将军以平叛为名,中饱私囊,克扣大军军粮啊!”
李孝逸一听之下连忙急道:“这该如何是好?就算没有其他小人敢进谗言,但我与那丘神绩却是有仇的,他如果回到朝中,定然会近水楼台先得月,先参我一本,届时我有理也说不清了。早知道今日这么被动,当初就应该一刀杀了他,以免今日之患。”
马敬臣说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何意义呢?为今之计,只好以大水阻路,无法行军为由,先奏请十万石军粮,其余军粮等到扬州之后,或由攻城拔寨所得,或者直接向各地官府征收。”
李孝逸断然反对道:“这恐怕不成,如果大雨持续不止,即便这些军粮运到,等到雨止水退,我们到达江南时,扬州叛军养成气候之后,攻城拔寨恐怕没那么容易,而且骤然之下,让地方官府征粮,他们没有得到朝廷的旨意,势必会奏请朝廷,到时候非但筹集不到粮食,而且还会引起朝野非议,皇帝陛下也会起疑,到时候该当如何是好?”
李知十道:“如今之计,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若不按马将军所言而行,也实在没有什么两全之策了。”
李孝逸闻言,心想,朝廷问责事小,大军哗变事大,眼下除了这个办法,也是束手无策。于是说道:“那就依马将军所言,上奏朝廷,调拨军粮,顶一阵子再说。这场该死的大雨,实在下得不是时候啊。天公若是作美,我大军又何至于此,只怕这会儿早就拿下扬州了。”说着便写了奏折,命令属下骑上快马火速赶往朝廷,就算大水走路,无论怎样,也要将信送达,否则就提头来见。
一队人马立即从皖北出发,向北而去,奏折还在路上。武则天便起了疑心,这时正在武成殿,与朝中文武商量平叛之事,只听武则天问道:“李孝逸大军已经出发十几日,如今可到了扬州了么?”
宰相李昭德道:“目前还没接到前方的军报,不过最近两淮沿岸雨水倾盆,淹没了许多城镇村庄,饿殍遍野,许多地方官员纷纷请求朝廷拨款拨粮赈灾。”说着便递上奏折,婉儿作为内侍女官,掌管文告,于是便连忙代为呈上。
武则天随意翻了翻,怒道:“胡说八道,时值初冬,何来洪涝!这些官员都改收入大理寺治罪,国难之际,还想着欺瞒朝廷,贪墨钱粮。”
殿中侍御史魏元忠说道:“陛下,微臣也听到许多官员反应两淮洪涝之灾,天有不测风云,就算是初冬,也是有可能的。还请陛下以灾民为虑,调拨钱粮,赈济灾民。”
武则天道:“度支部已经没有多余的钱粮用来赈济灾民了,自从李孝逸的大军两次申请军粮后,府库已经基本空虚,所以还请各位宰相多想想办法,看能否募集到钱粮,缓解灾情。”
武则天见众宰相俱都默然不语,只得继续说道:“既然各位暂时也无良策,那赈灾一事,暂且搁置,我看这个时节即便有洪涝也不会太严重,等雨停水退之后再议。目前李孝逸的大军迟迟没有消息,恐怕……”
宰相武三思说道:“李孝逸毕竟是李唐宗室,叛军是以匡复庐陵王为幌子而造反的,恐怕李孝逸已经与叛军勾结在一起了。”
武则天道:“我正有此疑虑,这该如何是好?一旦李孝逸的大军倒戈相向,那么叛军的声势便更大了。”
武承嗣道:“臣愿替陛下分忧,领兵南下平叛。”武承嗣此言一出,群臣俱都忍俊不禁,心想,若是让武承嗣领兵平叛,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武则天也笑道:“武承嗣,你是哀家的侄儿,是块什么材料,哀家还不知道么?让你去领兵打仗,岂不是让人家徐敬业笑话么?你不要在此添乱了。”
武承嗣本来想他日姑姑做了皇帝,若是传给武氏的话,那么这个继承皇位之人,势必要有卓越的军功,所以想借此机会,好好表现,没想到却被当庭斥责,无奈之下,只得怏怏而退。
武则天道:“殿中侍御史魏元忠何在?”
魏元忠上前跪秉道:“微臣在。”
武则天道:“命你为扬州道监军,火速南下,赶到李孝逸军营。若是李孝逸未与叛军勾结谋反,则督促其立即进军剿灭扬州叛贼,否则,可先斩后奏,权宜行事。”
武承嗣见武则天将重任交于魏元忠,而当庭斥责自己,因而不悦道:“魏元忠不过是一介文官,哪里懂得行军打仗的道理?陛下为何派他前去作监军呢?”
武则天笑道:“想必各位大人中也有许多人有此疑问,那哀家就给你们讲讲。这个魏元忠,原本在先帝在位期间,只是个太学生,但自幼熟习兵法,志气倜傥,从不将举荐放在眼里,故而累年不得升调。但在这期间他刻苦学习兵法,对江融所撰写的《九州设险图》详细批注解释,高宗曾称此书为古今用兵成败之大全,高宗仪凤四年,吐蕃扰边。魏元忠以太学生之身,亲赴洛阳上密奏,论说当朝武将用兵作战之得失,先帝见之极为惊叹,遂授以秘书省正字,任职中书省。”
武则天续道:“所以魏元忠不仅有文韬,亦有武略,这等人才不为我所用,难道去任用庸碌无能之辈么?”
满朝文武闻言,俱都心悦诚服,异口同喧道:“皇帝陛下英明!”
第0195章、欲济无舟楫?
李昭德道:“陛下唯才是举,自是明君之典范。只是魏御史曾为宰相,我想问一下魏御史,何谓理国之要?”
魏元忠笑道:“理国之要,在文与武耳!”
李昭德问道:“如今在陛下的治理下,文治武功,空前之盛,魏御史可说得再详细么?”
魏元忠道:“不然,如今谈论起文章,则专以文辞华赡为首,从不过问经论;谈论起武事,则以骑射为先,也不追求方略。而我认为选将就应当以智略为本,勇力为末。”
李昭德笑道:“空谈智略,只怕是如赵括般纸上谈兵吧。”
魏元忠道:“不然,兵者诡道也,若无智略,但凭勇力,只是一人敌,非万人敌也。”
李昭德问道:“何为万人敌?”
魏元忠道:“朝廷用人唯才,同功同赏,同罪同罚,战略得当,赏罚能行,则无往而不利,是为万人敌也!”
李昭德又问道:“如今府库存粮不如,无有粮草,灾民不得赈济,大军不得前行,该当如何?”
魏元忠道:“如今只有部分地区新麦被淹,其他地方则照常丰收,朝廷可出资籴入北方新麦,然后在两淮地区平价粜出,两淮地区势必粮价暴涨,势必来买官粮,朝廷既可缓解灾情。于此同时可以在江南地区,以朝廷的名义征粮,凡自愿将粮食上缴给官府的,可以酌情减免下年的税收,有朝廷文书与名册登记,不失信于民,百姓得到实惠,自会用粮食来换取赋税的减轻。军粮旬日便可筹集,待得平定叛乱,就算来年少了些税收,府库已然会有盈余。”
李昭德没想到他多日来困扰的问题,魏元忠随口便说出解决方案,当下抚掌赞道:“魏元忠果然是文韬武略,恐怕这满朝文武,入可为周公、召公,出可为方叔、召虎者,唯有魏元忠一人而已。”
武则天笑道:“既然宰相大人也认为魏元忠之策可行,那么就按照魏元忠之言办理。”
退朝之后,魏元忠便带着几千人马南下,沿途派斥候查探李孝逸大军的动向,得知李孝逸的大军在皖北地区,被大水所阻,裹足难行,并未到达江南,与叛军勾结。于是便急速行军,在两日内,终于到达了李孝逸的军营。
此时豫南安乐镇一带的山洪已退,残月、晓风等女子也正向扬州方向而来。
魏元忠到了李孝逸的军营,得知了大军的实际情况,李孝逸得知朝廷派监军魏元忠到此,定是来兴师问罪的,刚开始还想隐瞒,但魏元忠在沿途查看大军车辙的痕迹,便得知大军军粮不多,刚来到李孝逸的军营,先不急着去见李孝逸,便直奔粮草营而去。
李孝逸见再也隐瞒不下去,只得对监军魏元忠和盘托出,将事情的本末始终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然后对魏元忠说道:“魏监军两度为相,足智多谋,筹集军粮,对于魏监军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还请魏监军见教,眼下该当如何是好?”
魏元忠不悦道:“这个问题我早想好了,为今之计,只有急速南下,江南地区为天下之粮仓,到了江南才有办法筹集到军粮。”
李孝逸道:“可是大水阻路,无法行军,该当如何呢?”
魏元忠道:“李将军之前不是为朝廷训练过水师么?怎么反倒被水阻路,就没有办法了?”
李孝逸道:“可是这些将士,多半是守卫边疆的士兵,原来的水师部下,也很少。没有多少会凫水的,能操舟的也很少。再说此处也无舟楫可渡过这大水啊。”
魏元忠道:“这个容易,离此地不远的山上有一大片竹林,将军可命将士们砍伐青竹,制成竹筏,每几个竹筏之间以绳索相连,这样就成了一条大船,然后教会士兵如何划船操舟,控制方向。这样无论是人或马,连军粮及武器装备也可渡水而过。”
李孝逸道:“监军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原来监军是从赤壁之战时,曹操用铁索将大船相连的办法得到启发,不过此处更无叛军,那么火烧赤壁,就不可能了。少了这层忧虑,这计谋确实是上策中的上策。”
魏元忠笑道:“正是这个道理。事不宜迟,将军还是快些命令士兵砍竹制筏吧。”
李孝逸笑道:“那好,监军就在军营休息,这种辛苦事还是由我代劳吧。”说着便与马敬臣等人带着数万士兵去竹林砍伐青竹,然后制成竹筏。
李孝逸曾经是水师将领,制成的竹筏,坚固结实,非常实用,竹筏与竹筏之间用绳索竹条相连,又考虑到此时正值初冬,吹着北风,大军向南而行,为了加速竹筏的运行,还在主筏上设置了一根竹桅,然后派人到附近城镇收集粗布,制成船帆,利用风向,减少人力的同时,也防止竹筏顺水漂流。这些都是他当水师将领时的经验,自然得心应手,就算是魏元忠也恐怕不如他。
人多力量大,几千个大竹筏,不到半日,便已制作完成,于是便命令大军登上竹筏,向南划行。
在竹筏上,李孝逸还是担心大军军粮的事情,于是向魏元忠问道:“魏监军,你说到了江南便能筹集到粮食,到底是从叛军手中夺取,还是有其他好的计谋呢?”
魏元忠笑道:“大军千里奔袭,舟车劳顿,赶到江南时已是师老兵疲,如何能战?再说就算是攻城掠地,也需要时间,叛军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要想旦夕之间攻下某个城池,然后再补充军粮,这是不可能的。如果攻城战打得时间太长,我军仅存的军粮也用完了,到时候非但不能取胜,恐怕我军内部就会哗变。六军哗变,后果不堪设想,将军想过没有呢?”
李孝逸急道:“这个我自然想到了的,然而一时之间苦无对策,所以才问监军计将安出啊?”
魏元忠笑道:“孤军远征,军粮丢失,确实是非常棘手。既无法从叛军手中夺取,又不能祸害百姓,巧取豪夺。我在洛阳出发之前,便已考虑到这个问题,于是便向太后提议,让朝廷颁布征粮令,向江南各州百姓征粮,朝廷以减免来年税收承诺百姓,百姓便无顾虑,那么我们便可一边率军平叛,一边从各地运来军粮,这样才不会耽误平叛大事。”
李孝逸笑道:“若果如此,监军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乃是平叛的第一功臣,也是我的救星,更是叛军的噩梦!我军有了监军,实可谓如虎添翼也!”
第0196章、首尾难顾
魏元忠笑道:“李将军过奖了,我只是略尽绵力,履行作为监军的职责罢了。”
李孝逸问道:“我在皖北那个地方滞留了好几天,也不知扬州叛军此时的情况,徐敬业那逆贼现在攻打何处城池?监军可知晓么?”
魏元忠笑道:“洛阳遥领天下州郡,为域中之总枢纽,消息最是灵通。前几日润州刺史李思文派人快马来报,说徐敬业那逆贼亲率十万大军,正在攻打润州,战况紧急,请求朝廷派兵增援润州。”
李孝逸惊道:“徐敬业以匡复庐陵王为辞,声称是勤王之师,为何不挥师北上?反而南渡长江,攻打润州,他的意图何在?”
魏元忠笑道:“徐敬业虽占领扬州,但临时征募纠集的十余万叛军,不过是乌合之众。他有自知之明,得知李将军亲率三十万大军南下,自知无法与将军的大军匹敌,若是在中途狭路相逢,那么必然兵败。他不敢冒这个大险,所以想先巩固江南,有了根据地之后,进可攻,退可守,这样方为稳妥。”
李孝逸笑道:“若是监军与徐敬业易地而处,那么监军是打算挥军北上,夺取中原,还是像徐敬业这般在江南营造巢穴,以图进退有据呢?”
魏元忠笑道:“李将军这么问,是在考较我有无领兵打仗的才能呢,还是测试我是否有心谋反呢?”
李孝逸笑道:“只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监军不用紧张,我焉能有考较和测度魏监军的想法。”
魏元忠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即便是有此想法我也无所畏惧。既然将军这么问了,那我就说说,若我是徐敬业,既是打着匡复庐陵王帝号的旗号在扬州起兵,那么行军战略就要奔着这个宗旨而设定,挥师北上固然冒险,但绝非下策,反而可以聚集那些李唐宗室及其支持者来相助其军,如果是这样,休说胜负尚未可知,一旦成功打到洛阳,则为大唐拨乱反正的功臣,即便是失败了,在百姓心中也不失忠烈之名。”
李孝逸继续问道:“敢问南下攻取润州又将如何?”
魏元忠慨然叹道:“攻取润州,则是打算在江南立稳脚跟,营造巢穴,看似稳妥,其实是下下之策。因为这种做法,很明显是在告诉世人,徐敬业起兵是拥兵自重,在江南称王称霸,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反贼,既得不到效忠皇室之人的支持,也同时背离了自己打出的旗号,失信于天下,得不到百姓的谅解,其结果是自然是必败无疑,而徐敬业也终究会留下阴谋造反的骂名。”
李孝逸笑道:“魏军师的见解果然精辟独到,与在下心中所想不谋而合。看来扬州叛军都是些没有头脑的莽夫,果然是些乌合之众啊!”
魏元忠道:“不然,我听说叛军的军师魏思温作乱之前,是朝廷的监察御史,此人智慧谋略无穷,这次徐敬业起兵的全盘计划,都是他操控的。他既然想得出如此谋略,能够兵不血刃占领扬州,并且打出勤王旗号,令骆宾王撰写檄文。那么他一定想得到大军应该挥师北上,而不是自困江南,投于死地。”
李孝逸笑道:“那就是徐敬业与魏思温有隙,不听他的劝告,一意孤行了。他们叛军将相不和,对我军可谓大为有利啊。”
魏思温笑道:“的确是这样,据我所知,那徐敬业既是故司空李勣的嫡长孙,自幼跟随其祖父南征北讨,自谓战功无数,倨傲无比,刚愎自用,魏思温受到冷落,言不见纳,是理所当然的事。更何况徐敬业野心勃勃,既有了这么多兵马,心中未尝没有想过要在江南建立霸业的基础,然后再图谋天下,坐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阿瞒。”
李孝逸笑道:“若是来得及,我们便直接拿下扬州,然后再进军润州,追击徐敬业。徐敬业既领大军前去攻打润州,那么扬州守备必然空虚,我们便能有机可乘。”
魏思温道:“不然,现在徐敬业的属下尉迟昭已经打下盱眙城与都梁山,楚州司马李崇福也率领所部三县响应徐敬业,扬州若是失守,他们便会对我们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候等到徐敬业打下润州,再返回攻打我们,扬州便成了一座孤城,势必守不住,到时候,我们就会陷入被动局面。”
李孝逸问道:“那依监军之意,是要赶往润州救援,直接与徐敬业的大军正面交锋,一举将他们彻底消灭咯?”
魏思温笑道:“李将军认为我们现在赶去润州还有用么?只怕没等我们渡江到达润州,润州城已经沦陷了。”
李孝逸急道:“攻打扬州会有被围的危险,攻打润州又是远水解不了近渴,那该如何是好呢?”
魏思温道:“若徐敬业打下润州,则扬州、楚州、润州连成一线,如是一条大蛇,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若是我们从中将它斩断,则如何?”
李孝逸笑道:“军师之意是拿下楚州,这样则其首尾不能呼应,扬州守备松懈自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而润州的徐敬业远离扬州根本之地,在江南也势必孤立无援,我们再徐图之。便能一举平叛?”
魏思温道:“攻下楚州各县之后,扬州的守军在徐敬业回来之前,则不敢妄动,根本不足为虑,而我们则可以乘机迅速进军润州,将徐敬业一举歼灭,迟则生变,不容徐图。”
李孝逸道:“果然是好计策。但我们眼下军粮不足,能否在筹集到足够的军粮之前,拿下楚州,还说不定呢?”
魏思温道:“军粮之事,军师大可以放心,朝廷的政令已经下达,相信各地官员已经在征粮了,我们到达江南之后,各地所征收的粮食就会源源不断地送到将军的军营,不需十日,我想应该能够筹集到足够的粮草。而楚州只有少数叛军在守城,眼下正是夺取楚州的好时机呢。”
李孝逸笑道:“这样楚州便是我大军的囊中之物了。没想到困扰我多日的难题,魏监军三言两语便帮我解决了。只是不知还需多少天,才能到达楚州境内,我现在倒有些迫不及待了。”
魏思温笑道:“李将军无需着急,我昨日夜观天象,这几天应该会云散雨收,到时候大水自然退去,我军就可长驱南下了。再者说来,李思文势必固守润州,徐敬业要想攻下润州,没个十来天的时间,是根本不可能的。我们肯定能赶在他前面,拿下楚州的。”
李孝逸道:“监军果然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识地理。若果如监军所言,雨水在这几天便会停歇,那就太好了。只是不知监军何以如此肯定,李思文能够坚守润州十余日呢?监军恐怕有所不知,这李思文可是徐敬业的叔父,要是他与徐敬业勾结,打开城门,将润州拱手相让,那该如何是好呢?”
魏思温笑道:“李将军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李思文虽然是徐敬业的叔父,但这个人是个见利忘义之徒,心中感念太后让他做润州刺史,因此除了对太后忠心耿耿外,还想方设法地巴结奉承武氏兄弟。
早在徐敬业在扬州起兵之前,他就将徐敬业谋反的想法向太后密报,这会儿听说李勣一族的属籍爵位被褫夺,其父李勣及其兄李震,被斫棺戮尸,于是将所有的愤怒与怨恨都倾泄在徐敬业身上,对他这个侄子可谓是深恶痛绝,因此事不会念及亲情的,自然会死守润州,以待增援。他虽然是个庸碌无为的刺史,但其属下颇有几名得力干将,再加上都梁山投奔到润州的守将,与润州五六万守军,要坚守十天半个月,根本毫无悬念。”
第0197章、任侠之气
润州方面,徐敬业果然趁后半夜润州守城军昼夜严防,疲惫不堪之际,命令五个千人队,携带云梯,悄悄来到城墙之下,准备由云梯爬上城墙。
李思文还没有发觉,已经有部分义军已经悄然登上了城头,与守城士兵对战起来,润州司马闻达听见城墙这边的动静,连忙与其弟录事参军闻贤赶到,两人配合默契,由闻达指挥士兵攻打将要爬上城墙的云梯队,而闻贤则负责率兵清除已经登上润州城头的人。
这两人本是王方翼将军麾下的将领,一直在北边抗击突厥,因为王方翼是高宗王皇后的亲族,因而长期以来受到武则天的猜忌,武则天早就想处之而后快,但是他是边关大将,战功赫赫,未有过失,一直没有机会。只得让周兴等人派残月等杀手对他进行暗杀,没想到残月并没有将他杀害,而是让他隐匿起来,然后回宫谎报王方翼的死讯。
尽管王方翼死讯为假,但因为不能在军中任职,武则天便顺便将他的亲信贬黜到各地,闻达兄弟也因此被贬黜到润州。
这两人骁勇善战,虽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但还是指挥若定,于是迅速将城墙上的叛军消灭,然后焚毁云梯,箭矢如雨点一般向城下的云梯队射去,加之巨石,燃烧的圆木,这些守城物事,五千云梯队不到半个时辰,便损失大半。无奈之下,徐敬业只好将剩余的队伍召回,再行商量攻城策略。
李思文闻讯,与润州长史裴庆之一起,匆匆赶到,急忙问道:“那竖子攻城了么?有多少人攻上来?”
录事参军闻贤道:“不过几千云梯队而已,想夜袭润州,守城军士没有防备,让他们攻上来几百人,不过已经被消灭了。”
李思文看了看这些叛军的尸首,然后对守城军士怒道:“早和你们说了,要严加防备,不允许一个叛军攻上城墙,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么?”
其中一个士兵抱怨道:“盯了好几个时辰了,叛军都没动静,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会吃不消。谁能想到他们会趁我们熟睡之时,前来偷袭呢?”
李思文抽出佩刀,当下杀鸡儆猴,将这名士兵一刀杀死,随即怒喝道:“谁再敢多说一句,就是这个下场!那竖子狡猾得很,不敢白天攻城,定然是想晚上偷袭了,这还用我说么?你们守城不力,让叛军攻上来,就是死罪,还敢顶嘴么?”
润州长史裴庆之道:“刺史大人,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莫不如让守城士兵轮番站岗,其余士兵该休息就休息,若是始终这样子,难免会有疏忽,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如果一旦发现有敌军偷袭,则让站岗之人唤醒他们起来御敌即可。”
李思文心想,要尽量拖延润州被攻陷的时间,才能等到朝廷的援军,润州城才有可能守得住。这样下去,守城士兵自然不能坚持,对守城确实不力。
于是便说道:“本将军宽宏大量,体恤你们守城辛苦,也觉得裴长史之言,不无道理,那就用轮番站岗,轮番休息的办法。具体怎么做,让闻达将军来安排。”守城士兵闻言,心想终于可以有休息的时间了。于是俱都对裴庆之感激不已。
攻城的云梯队被打散之后,李宗臣对徐敬业说道:“云梯队攻城不成,士气已是落了下风,若不继之以炮石轰击,等他们得到喘息,那么将来我们再想攻城就很难了。兵贵神速,迟则生变,还请将军三思啊。”
徐敬业愠道:“这些话我早就听腻了,现在是夜晚,远距离看不清敌人的情况,贸然以炮石攻击,命中率并不会高,只会徒劳无功,还是等到明天再说吧。”
李宗臣道:“虽然看不清守城士兵的情况,也足以壮我军之声势,并可以达到扰敌的作用,让明日发动总攻的时候,会更加轻松些。将军何乐而不为呢?”
徐敬业怒喝道:“用得着你来教我怎么打仗么?我军气势如虹,何须虚造声势?这样做法只会让李思文更加熟悉我的作战方法,明知有害无益,徒劳无功,为何还要如此做法。你无需多说,只需依命而行就是了。大军扎营休息,养精蓄锐,明日一早,对润州城发动总攻。”
李宗臣闻言,摇了摇头,颓然叹道:“如此刚愎自用,一意孤行,不听劝告。润州之战,义军势必损失惨重,即便取胜,又拿什么来抵抗朝廷的大军呢?”说着便怏怏而退。
徐敬业的大军于是便在润州城下扎营休息,到了第二天早上,斥候来报,有几十个装束怪异,不明身份之人,正向润州城下而来,徐敬业问道:“可知是些什么人么?”
那斥候道:“其中领头的是两人一个身着黑衣,一个却是一身白袍,另一个却是一个女子,后面几十人都手持刀剑兵器。”
徐敬业笑道:“难道是黑白无常带着鬼差押着女鬼,到这润州城来么?这倒也说得过去,只要我大军发动进攻,润州城势必成为人间地狱,便和阴曹地府也差不多了。”
李宗臣笑道:“将军说笑了。这个时候敢向我大军方向而来之人,必然是友非敌,还是让人将他们带过来吧。”
徐敬业笑道:“八成又是那些江湖人物,忠义营那些人已经够让我烦的。我看这些人,不见也罢。我大军并不缺少精兵强将,多他们几个不多,少他们几个不少。”
李宗臣道:“徐将军此言差矣,将军是义军最高统帅,以后四海之内还会有许多义士来投效我们义军,难道将军都要拒之门外么?还是见见吧。”徐敬业点点头,默然不语。
李宗臣会意,对那斥候说道:“快去对他们说,我们徐将军有请,让他们快过来。”斥候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便随同那些江湖人物,一同到了军前,然后下马参拜徐敬业。只听徐敬业说道:“义士们有礼了。”说着将手一拱,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李宗臣看出这些人见到徐敬业这个态度,都十分不悦,于是连忙说道:“因为不知几位是何来历,徐将军不得不慎重,是以有失远迎。各位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只见那一身黑袍之人上前几步,将手一拱,说道:“徐将军有礼了,在下便是黑白双侠之中的老二黑百变。”然后指着身旁白袍男子说道:“这是我大哥,黑白双侠中的白千劫。我们兄弟俩向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精于弈棋之道,武功其次。”
随即说道:“这位持双剑的女侠便是玉面罗刹慕青莲慕女侠,旁边这位是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最后那位便是江湖人称‘掘地鼠’的高万丈,高大侠。后面这几十位英雄都是独孤庄主门下的弟子。”黑百变一一介绍完之后,所有人都一同向徐敬业施了一礼,说道:“见过徐将军。”
徐敬业见这些人都是些江湖草莽,本就不怎么待见,于是站起来回了一礼,虚与委蛇般笑道:“幸会幸会!”然后一眼瞥见身材矮小精壮的高万丈,于是笑着说道:“各位都是武功高强的英雄好汉,能来相助我们义军攻城,本来应该封官加爵,但恐众将士不服,那也只能等各位好汉立下战功之后,再论功封赏了。不知这位高大侠有何通天本领,可否展示一下,让众人开开眼界,见识见识呢?”
玉面罗刹慕青莲听出徐敬业有讥讽之意,怫然说道:“高大侠的本事自然是有的,但我们听到徐将军你正在攻打润州,于是不远千里,特地赶来相助,并不是跑江湖卖艺的,更不是戏班子,只怕不便在徐将军面前表演,为你助兴,以求赏赐的。徐将军若是不欢迎我们,我们也只好先行告辞了。”说着,扭头就要离开。
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黑白双侠白千劫、黑百变等人,见徐敬业对他们这些人如此不敬,也是极为愤慨,当下也要离去。
徐敬业怒道:“好大的胆子,你们当我大军的军营是你们家的后花园,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么?”连忙有一队士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慕青莲将剑一挺,厉声喝道:“怎么,是要按照江湖规矩,留下我们的手脚么?还是要杀了我们,来显示你徐大将军的威风?”
李宗臣连忙陪笑道:“慕女侠说得哪里话,我们是起兵勤王的义军,又怎会对各位来相助的义士动手,只是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这样来去自由,一身任侠习气,未免太过失礼了。徐将军也没有对各位不敬的意思,还请各位不要见怪。”说着便挥手遣退周围的士兵。
慕青莲与独孤一方等人见徐敬业虽然不敬重江湖人士,但这李宗臣的为人倒是不错,于是也各自收剑还鞘,看徐敬业如何说法,再行决定是走是留。
徐敬业也知道这些人武功了得,虽然凭这几十个人,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要消灭这些人只是举手之间的事,但毕竟这些人是来相助义军的,没必要节外生枝,与他们为敌。更何况若是在大军之前,围攻这些前来相助的义士,影响也是极为恶劣,不仅会让士兵们感到寒心。若是此事让忠义营那些人知道了,更是会闹出乱子。
于是便满脸堆笑地说道:“各位不要误会,我并非像各位一样是江湖人士,因此一不小心犯了你们江湖中的大忌,既然各位不愿在人前显山露水,虽然看不到各位的绝世武功,是莫大的遗憾。但也请各位不要因此离去,我们义军之中,有个忠义营,有千百江湖好汉,由武当派玉虚道长任统领,若是各位肯留下的话,就暂时划分到忠义营旗下吧。”
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笑道:“既然刚才是一场误会,那就就此揭过不提了。武当派玉虚道长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前辈,我们愿意加入忠义营,为义军效力?还请将军派人带领我们前去忠义营吧。”李宗臣闻言,有些迟疑。
第0198章、遁地之术
独孤一方笑道:“徐将军不是将我们划分到玉虚道长的忠义营中么,忠义营不是和你们一起来润州作战的么,怎么不带我们前去呢?”
李宗臣面色有些难堪,说道:“不是我不带你们前去,而是忠义营根本就没有来润州。”
独孤一方听说玉虚道长的忠义营没有一同前来,颇有些失望,其他人也俱都怀疑这个徐敬业格外瞧不上江湖人物,只听独孤一方说道:“请问这是为何?玉虚道长等人来此助战,不是对义军更加有利么?”
徐敬业心想,自然不能如实以告,于是便笑道:“是这样的,忠义营的将士们,前些天随着尉迟昭将军攻打盱眙城,喘息未定,又去攻打都梁山,鞍马劳顿,需要休息,所以这次攻打润州城,有本将军亲自领兵,就没让他们一同前来了。”
独孤一方等人闻言自是半信半疑,只听白千劫问道:“忠义营的江湖好汉没有到来,我们虽然有些失望,不过我们既然同来相助义军,但凭徐将军一句话,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只是我有个疑问,想请教徐将军。”
徐敬业笑道:“白大侠但说无妨,本将军自当知无不言。”
白千劫笑道:“敢问将军攻打润州城多久了,可有良策破城么?”
徐敬业笑道:“兵临城下已经两日,这润州城固若金汤,城中的守城将领润州刺史李思文更是扬言要誓死守住润州,不容一兵一卒登上城墙。昨日夜间本将军命令五千云梯队偷袭,眼看着有几百人攻上城墙,刚想一拥而上,没想到不到片刻光景,攻上城墙的士兵就被消灭,云梯队也损失惨重,无奈之下,只好撤回来。饶是如此,我义军兵强马壮,就算只是强攻,也能拿下润州城。”
白千劫道:“强攻的话,只怕伤亡太大,将军也在所不惜么?”
徐敬业叹道:“义军中的每一个人,我都当他们是与我患难与共的好兄弟。无论是谁为国捐躯,我都会感到格外惋惜。只是攻城掠地,死伤在所难免,义军要成功匡复唐室,这条道路也毕竟是用鲜血铺就的。润州之战如此,以后的战役也必将如此,我想将士们既然心怀忠义来参加义军,也觉得这种牺牲是光荣的。只要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他们都将是我大唐的忠诚烈士,他们的名字永远不会被人遗忘。”
白千劫道:“虽然战场上死伤在所难免,但若能有好办法减少死伤,将军能够采纳么?”
徐敬业笑道:“若有良策能够减少士兵伤亡,又能攻下润州城,本将军为何不采纳?莫非白大侠已想到破城之策么?”
白千劫笑道:“我虽想到破城之策,但我却没有这个本事为将军破城。还需……”
徐敬业笑道:“若有破城计策,但说无妨,需要多少兵马,我也会鼎力支持。”
白千劫道:“这得有劳我们高兄出马了。”
徐敬业冷笑道:“白大侠,莫非是在与本将军说笑么?就算这位高大侠有飞天遁地之能,也未必能够让我大军破城而入吧。”
白千劫道:“在下岂敢妄言,更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位高万丈高大侠,轻功虽一般,并不能飞上城头,不过这遁地之能却是有的。”
徐敬业瞧瞧高万丈,身材不满五尺,心想,这样的人哪会有什么高明的武功。于是看他的眼神,依旧满是鄙夷与轻蔑,当下笑道:“这遁地之术只是民间神仙鬼怪的传说罢了,我义军并不是什么汉朝的黄巾乱党,靠着神仙方士之说,装谣作骗,请白大侠慎言,不要在此妖言惑众。”
白千劫笑道:“黄巾乱党自是妖言惑众,不足效法。我说高万丈有遁地之能,却并非什么传说中的法术,还是请高兄自己介绍一下他的看家本领吧。”
徐敬业听白千劫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惊奇,于是问道:“高大侠若有此本领,不是什么骗人的伎俩,我倒是愿意洗耳恭听。”
高万丈笑道:“许多人有眼不识泰山,见到我这个头,就心下鄙夷轻视,我倒是习惯了。倒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但我这遁地之能,我敢说第二,恐怕当今之世没人敢称第一。”
高万丈这几句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分明是冲着徐敬业而说的,徐敬业自是听出来了,当下也并不着急着发怒,于是问道:“敢问高大侠这遁地之术,到底是样什么本领。”
高万丈笑道:“不瞒你说,我高万丈原先就是干的支锅的营生。”
徐敬业向李宗臣问道:“何谓支锅?”
李宗臣答道:“这是体面点的俗称,其实就是盗墓。”徐敬业笑道:“原来如此。”
高万丈见李宗臣也有些轻蔑的意思,当下怫然道:“没错,就是盗墓,我做了半辈子的盗墓贼,而且这个本事是世代相传。自前隋开始,我家世代都是盗墓贼。而我更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想当初我在一个月内,连续挖掘了魏晋十九个藩王的墓穴,将里面的财宝洗劫一空,纵使那些古墓如何机关重重,坚实得铜墙铁壁一般,对我来说也不在话下。”
徐敬业笑道:“这就是你说的遁地之术了。”
高万丈笑道:“不错,我外号叫做‘掘地鼠’,不仅能够盗墓,而且能够迅速挖掘地道,旁人便将我这中挖掘地道的本领,叫做遁地之术,那也不为过。”
徐敬业对白千劫道:“那白大侠所说的破城之策,莫非与这位高兄的‘遁地’之术有关联么?”
白千劫笑道:“正是如此,如果让高兄找一个隐蔽之处,挖掘一条地道,直通润州城,那么将军的义军就可以由地道潜入润州城,这样润州城便自然可以攻下了。”
徐敬业笑道:“守城将领润州刺史李思文是我的叔父,当初还未在扬州起兵之前,我也曾到过润州,我了解到,这润州城城墙都是用花岗岩石堆积而成,极为坚固,不仅如此,城墙之下的地基深达数丈,俱是牢不可摧的巨石。就凭高万丈一人,就能将地道挖到城中么?”
高万丈笑道:“休说润州城,便是洛阳、长安这样的金汤城池,我也能将地道挖通。”
徐敬业笑道:“夸大其词,大言不惭。”
白千劫笑道:“是否妄自菲薄,夸下海口,只有试试才知道。不过润州城如铜墙铁壁,仅靠高兄一人,就算能够挖通,也需要些时日。还请将军派些人手帮忙挖掘地道。”
徐敬业怒道:“我义军来此是来攻城的,不是陪你们做些徒劳无功,毫无意义的事情的。再者说来,他高万丈号称掘地鼠,难道也让其他人效仿他做钻地洞的老鼠么?就算能够打通地道,以这种鼠窃狗偷的方式夺得润州城,只会让敌人不齿,润州刺史李思文更是会笑话我义军并非光明正大之流,义军也因此蒙羞,被当做乌合之众,贻笑天下。如果不能打通地道,更是让人笑话,说我们为了攻城,什么尊严也不顾,岂不是助长了敌人的气焰?”
掘地鼠高万丈怒道:“白大侠,既然徐将军以为这是义军的耻辱,那这地道不挖也罢。就当是我夸大其词吧。这里既然不是英雄用武之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高某这就告辞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徐敬业也怒道:“既然要走,那就走吧。本将军绝不强留。这里是义军军营,若不是攻城要紧,岂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江湖草莽,就是目无军法,不堪大用。”
独孤一方闻言,也格外不悦,沉着脸说道:“看来徐将军始终对我们这些江湖人士有偏见,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在这里自讨没趣了。”于是也要带着弟子与高万丈一起离去。
白千劫没想到事情越闹越僵,大家本是抱着为国效忠的想法来相助义军,没想到现在因为意见相左,而要散场,于是急忙劝独孤一方等人道:“我们来此是为了相助义军,怎可为了几句话不合,就各自离去,背离初衷呢?各位听我一言,暂且留步。待我与徐将军商量一下,如果还是话不投机,大家再走不迟。各位意下如何?”有了白千劫从中调停,独孤一方等人也不好驳了他的颜面,只好暂时同意留下。
只听白千劫对徐敬业说道:“将军乃开国名将之后,功勋赫赫,精通古今兵法,应该听说过战国四君子之中的孟尝君吧,当年他在封地薛邑广招各国人才,门下拥有食客数千人,其中也有许多剑客及身怀各种绝技的江湖人士。当初孟尝君出使秦国,被秦昭王扣留软禁,孟尝君的一名食客,不惜钻狗洞,到达秦营,偷出白狐裘衣献给秦昭王之妾,让她向秦昭王说情,放了孟尝君。然而后来秦昭王返回,在孟尝君逃至函谷关之时,又下令追捕孟尝君,其实并未天明,另外一名食客乃作鸡鸣之声,引得群鸡齐鸣,守城士兵以为天亮了,便打开城门,孟尝君得以逃回齐国。”
白千劫续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高兄肯为徐将军不辞劳苦,义军更是愿意暂时委屈,这是徐将军之幸,也是大唐之幸,又有何值得人不齿之处呢?”
第0199章、民不聊生
徐敬业笑道:“白大侠辩才无碍,这番言论倒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过孟尝君虽好客,礼贤下士,充其量也只是鸡鸣狗盗之雄耳,本将军可与他不同。”
独孤一方冷笑道:“徐将军好大的架势,居然菲薄古之贤人,说我们是鸡鸣狗盗之辈也就罢了,竟然连孟尝君也不放在眼里。”
徐敬业笑道:“独孤大侠可不要误会了,这话可不是我先说的。白大侠说起这个典故,本将军只不过是借题发挥而已。并没有看不起各位的意思,也没有菲薄古贤,我只是说孟尝君是齐国的王族,虽好客养士,但毕竟不是一军之将领,军队里有军队里的规矩,并非鱼龙混杂,毫无章法之地。”
徐敬业问道:“适才你们愿意留下,本将军将你们编入忠义营,可是你们亲口答应的?”
独孤一方断然道:“不错,是我答应的,其他人虽未说话,但也表态同意。那有如何?”
徐敬业道:“忠义营义军的一支队伍?”
独孤一方道:“那自然是的。”
徐敬业笑道:“那就是了,忠义营属于义军,你们便是义军的一份子,义军推本将军为匡复府上将,是义军的最高统帅,士兵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不能服从命令,义军各自为政,如何团结一心,取得胜利?适才本将军与白大侠只不过在行军战略上有分歧,你们未得我的允许,擅自决定去留,是否犯了军纪呢?”独孤一方等人听徐敬业这么一说,俱都哑口无言。
徐敬业继续道:“本将军念你们初来乍到,不与你们计较,才未降责。已经是宽大为怀了。你们本来就是江湖人士,平日里来风风火火,倏来倏往,倒是逍遥自在,可是到了军营之中,一切都必须听从安排,怎么作为你们的将领,说你们几句,你们就要撂挑子走人,若是义军人人争相效仿,那何谈匡复大计,恐怕没几天就解体了呢。”
白千劫笑道:“听将军这么一说,我们确实有错在先。可是我适才向将军提到的,挖掘地道,攻入润州之事,还请将军再考虑一下。”
徐敬业道:“你们可以挖掘地道,但我不会派兵给你们,这位高大侠不是说曾在一个月内挖掘过十九座魏晋古墓么?看来是很有本事的,我也不要他独自完成,主意是你们提出来的,你们就应该共同为他分忧,由你们忠义营现有的这些人挖掘地道。”
白千劫道:“将军这就有些强人所难了,高兄以前盗墓,挖掘的地道自然只需一人通行就行了,要挖通一条千百人通行的地道,谈何容易?光凭我们这些人恐怕进展相当缓慢啊。还请将军派几百人来帮忙才好。”
徐敬业道:“这方法本就行不通,还要兴师动众,我只怕不能依你,你们若想证明此计可行,不妨自己去试试,看你们有理还是我有理?”
掘地鼠高万丈道:“若是地道挖通了,又将如何?”
徐敬业道:“若是凭你们自己的力量,挖通了地道,攻入润州城之后,就给你们忠义营全体记首功。本将军治军向来都是同功同赏,同罪同罚,将领与士兵,莫不如此。”
高万丈道:“那好!将军可不要反悔就好。”
徐敬业笑道:“这是一军之法度,千万人有目共睹,岂容反悔呢?只要你们能够挖通地道,让大军进城,功劳自然少不了你们的。”
独孤一方笑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封赏,只是想为义军,略尽绵力罢了。”
白千劫问道:“高兄准备如何挖掘这条地道呢?靠我们这些人力,要完成地道,想来是特别艰难吧?”
高万丈笑道:“我们只负责挖通就行了,至于挖通之后,大军能否同行,还得其他人帮忙扩大通道,要不然这么大的工程,凭我们这几十个人,如何能够完成呢。”
白千劫问道:“那么现在就开始吧,早一天完成,也好有个交代。”
高万丈笑道:“我外号叫掘地鼠,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徒手如何能够挖通地道呢?”
白千劫笑道:“你瞧我这一着急,到把这事给忘了。我们赶快去附近的村庄准备工具去。”
高万丈对独孤一方道:“独孤大侠,可否派几名弟子随我前去呢?”
独孤一方笑道:“高兄何必客气,我这些弟子任你驱策便是。”
高万丈笑道:“也不需这么多,我只需五个人便好了。各位大侠就在这里等候,我们将工具准备好之后,就马上回来。”说着便在神剑山庄的几十名弟子中挑选了五名弟子,这些弟子既有独孤一方事先答应,也俱都愿意听从高万丈的吩咐,一同向润州城左近的村庄而去。
高万丈等人去后,徐敬业命令前军准备用炮石攻城,李宗臣问道:“将军适才不是答应他们,等他们挖通地道之后,再一起攻入润州的么?怎么现在又准备攻城了呢?”
徐敬业笑道:“好歹你也是个将领,靠这些人如何能够克敌制胜?怎么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他们愿意挖地道,做那徒劳无功之事,就让他们去做就是了。但我作为义军主帅,岂能因小失大,就算他们能挖通地道,也需耗费时日,到时候朝廷的大军增援润州,我们再想占领润州,就难如登天了。所以我们还要靠我们自己,趁早拿下润州城。”
李宗臣道:“我还是觉得不妥,不如再等等,看他们地道进程如何,是否可行,若是可行,我们派兵相助他们,若是只是信口雌黄,我们再攻城不迟啊。”
徐敬业怒道:“不能再等了,要知道我们这次几乎是倾巢而出,扬州守备空虚,劳师远征最忌持久战,若不能一举拿下润州,不仅扬州,楚州也有可能受到朝廷大军的攻击。延误战机,定斩不赦!”
李宗臣只得怏怏而退,徐敬业于是便命令前军点燃浇满火油的炮石,远距离攻击润州城,瞬时间无数火球向润州城落去,大部分的炮石都打在城墙上,或是落入润州城的民宅之上,而城头上的士兵极少有死伤,城墙依旧是牢不可摧,而润州城内许多民宅却因炮石攻击,损坏烧毁,可谓是硝烟遍地,哀鸿遍野,民不聊生。
第0200章、旧雨重逢
白千劫见状,极为愤慨地说道:“将军作为义军统帅,怎可失信于人,出尔反尔?”
徐敬业怒道:“你说清楚,我如何失信于人,出尔反尔了?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便是诽谤本将军,可是要按军法处置的。”
白千劫怒道:“适才与将军商量得好好的,等我们忠义营挖通地道,然后大军由地道进入,攻进润州。现在将军却又为何发动进攻,炮轰润州。你看那些炮石大多落入了润州城呢,润州的百姓势必家破人亡,这样滥杀无辜,如何是义军所为?”
徐敬业道:“兵者主凶,自然会有伤亡,累及无辜并非我之所愿,却是在所难免。再者说来,我只是让你们自己去挖地道,并未答应你们在地道挖通之前,不进攻润州,是你自己曲解而已。你若再阻挠我军攻城,便以军法处置。”
白千劫怒道:“你少动不动拿军法来吓唬我们,我们不吃这一套。原本想扬州义军是堂堂正正的勤王义军,却不料有你这种滥杀无辜的统帅。”
徐敬业勃然大怒道:“来人啊!将白千劫拿下!”徐敬业一声令下,马上有十几人手持枪矛,向白千劫冲来,黑百变见状,跃身向前,来到白千劫身边,说道:“大哥莫慌,兄弟来助你。”
独孤一方等人见徐敬业要对白千劫动手,于是也率人赶到,打算与黑白双侠并肩作战。
徐敬业喝道:“你们要造反么?”李宗臣知道这群人都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人士,见这情势,恐怕徐敬业身边的那十几名护卫对付不了,白千劫等人恐怕会对徐敬业不利,连忙带着几百人过来,将独孤一方、黑白双侠等人围在垓心。
攻城的炮火依旧毫不停歇,李思文在城头看见徐敬业前军的情况,好像是要起内讧,于是对润州长史裴庆之说道:“看来叛军马上就要兵变了,你看他们好像要对自己人下手,吩咐下去,只要敌人炮火稍停,就派一支骑兵冲出城去,若能趁他们兵变将徐敬业擒来,那么润州之围将不战而解了。”
裴庆之道:“还请刺史大人慎重,叛军前军的确有几百人矛头内指,但其他人则队列齐整,并没有大规模的兵变,况且还有许多将领在指挥作战,看来只是小股叛军间起了冲突,并没有可趁之机。此时打开城门,非常危险。我们只要坚守不出,等候朝廷援兵,叛军就没有办法,只有强攻。”
李思文却道:“那些人分明是冲着徐敬业那竖子去的,只是其他叛军在攻城,没有注意罢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住,我们难道要被叛军困死在城中么?”
楚州司马闻达听说李思文要开城门出战,连忙赶过去,对李思文说道:“刺史大人要开城门将徐敬业擒来,还是自己亲自领兵前去吧。我等庸碌无为,却没有这个本事。”
李思文怒道:“我是润州之长,如何能够出战?你们平时个个自夸领兵打仗,如何如何了得,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个个成了怂包软蛋呢?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此言倒是不假。”
闻贤笑道:“我们只不过是润州一偏将而已,本事有限得很,刺史大人是开国名将李勣之后,又是那逆首徐敬业的叔父,定然是本领非凡,以一敌百,只要刺史大人出马,定然是手到擒来。我们岂能与你相比呢?”
李思文知道闻氏兄弟实在讽刺自己,同是名将之后,领兵打仗却不如自己的侄子徐敬业,虽然气愤,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他们既然不肯领命出战,润州也找不到其他能够出战的将领了,于是只得强言辩驳道:“谁说名将之后,就一定要会领兵打仗,故司空李勣大人,能文能武,我继承的是他的经国治世之道,怎能与一介莽夫徐敬业同日而语呢。”闻氏兄弟听了,只是忍俊不禁,默然不语。李思文出城作战的想法,只好作罢。
徐敬业见李宗臣率兵前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于是便有恃无恐地说道:“你们自视有些拳脚兵刃上的功夫,就胆敢藐视军法,你们武功再厉害,能够抵挡住我义军的千军万马么?”转而对李宗臣说道:“李宗臣,快将这些大逆不道之人拿下,捆绑起来,等我打下润州,再行处置。”
李宗臣犹豫不决,徐敬业见状,怒道:“怎么,连你也要违抗军令么?”
李宗臣道:“徐将军,两军阵前自相残杀,可是犯了兵家大忌。将军领兵多年,不会不明白吧。况且这些英雄好汉个个身怀绝技,抱着一片赤诚前来投军,我们却如此对待他们,只怕三军心寒啊。”
徐敬业怒道:“我自然知道阵前杀将,有损士气。但他们屡次口出不逊,阻挠本将军攻城,难道就放任不管么?”
李宗臣道:“这些义士初来乍到,不懂军中规矩,也是正常的事。虽然目前他们并无功绩,看也没有大过,所以还请将军念在忠义营玉虚道长等人助我军拿下盱眙及都梁山之功劳,暂且放过他们这一次。如若再犯,便让他们离去好了。”
徐敬业道:“这样岂不是便宜了他们?”
李宗臣道:“将军对义军兄弟宽大为怀,不以小过而行诛罚,义军势必上下一心,为将军抛头颅洒热血,远近闻之,也会争相来投,又何乐而不为呢?”
“左司马大人说得不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到徐敬业等人耳边,徐敬业与李宗臣同时回头一看,却不是军师魏思温是谁!
跟在魏思温后面的,还有玉虚道长等忠义营中的好汉。只听李宗臣连忙迎上前去,问道:“魏军师,你怎么来了?徐将军不是让你协助左长史唐之奇镇守扬州江都府么?”
魏思温笑道:“攻打润州这么大的事情,少了我参与怎么能行?我虽与徐将军意见不合,但并无私人恩怨,他独自率军攻打润州,我放心不下。是以带领忠义营各位英雄好汉,前来相助。”
徐敬业见魏思温刚来就与他作对,又想起出发之时两人争吵之事,心中兀自有些不悦,于是并不下马来与魏思温相见,待得魏思温走将过来,只在马上将手一拱,冷冷地道:“什么风把军师吹来了?莫非军师认为我少了军师,便不能打胜仗了么?”
魏思温笑道:“魏某岂敢这么妄自尊大?徐将军曾经为大唐南征北讨,功勋显赫,魏某只是一介文臣而已,行军打仗的事,只能略进忠言,献智献策,征战沙场,攻城略地,还是需要徐将军这样的将才啊。”
徐敬业听魏思温这么夸赞自己,也自是欣喜,当下说道:“那军师还认为本将军攻打润州的决策有误么?”
魏思温见事已至此,只得日后再行补救,但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也不想再与徐敬业争论,于是笑道:“既然将军已经做了决策,不管对错,我这个做军师的只好从命了。眼下还是商量攻打润州之事为好。”随即见到许多士兵手持枪矛围住几十个江湖中人,于是便问道:“敢问这是怎么回事呢?”
徐敬业道:“军师无需费心,这些江湖人士目无法纪,公然违抗命令,阻挠本将军攻城,我正准备将他们拿下,日后再行处置。”
梅傲霜认出独孤一方、黑白双侠等人,于是怒道:“他们都是江湖上成名的江湖人物,又怎会无缘无故违抗命令,阻挠攻城呢?”
魏思温对梅傲霜道:“这事交由我来处理,你们参与进来,只会将事情闹大,梅女侠能给魏某这个薄面么?”
梅傲霜笑道:“有军师出面调解,我自是放心。”于是便依言退在一旁,同时手中紧握剑柄,心中打算着,只要徐敬业不听军师之言,双方起了争执之后,便要出手助独孤一方等人脱困。
徐敬业见魏思温有心袒护这些人,更何况忠义营这些江湖人物也不会坐视不理,虽然凭自己手底下有这么多兵马,要将忠义营彻底消灭,也不是很困难。但若是兴师动众,在两军阵前内斗,只会给润州李思文以可乘之机,于是便想干脆卖给魏思温这个顺水人情。只要他开口相求,便顺便答应他。
魏思温也自然知道徐敬业的这个心理,于是便说道:“徐将军对下属向来是视若手足兄弟,宽宏大量,不会因为小事而迁怒于人。大家既然是来投靠义军的英雄好汉,也应该各让一步,不要让徐将军下不来台。”转而又对徐敬业说道:“将军,你看现在可以让手底下的人退下了么?”
徐敬业将手一挥,说道:“你们退下吧。”围在周围的士兵依命走开,徐敬业笑道:“适才只是一场误会,既然魏军师都为你们说话了,我自然不会为难你们。从今日起,你们便正式编入忠义营,受玉虚道长的约束,不可再触犯军纪。有什么事,让玉虚道长来与本将军说就行了。”独孤一方等人也执礼向徐敬业与魏思温致谢。当下便向梅傲霜等人所在的忠义营走去。
只听梅傲霜问道:“独孤庄主,自居仁堂竹林一战之后,便再没听说过各位在江湖上的消息。不知你们何时到的润州呢?”
独孤一方等人见过武当派几位道长之后,便与梅傲霜师徒班荆道故起来,只听独孤一方道:“居仁堂竹林一役之后,我们便各自回去。没想到地狱门几个分坛的头目听说我并不在庄内,神剑山庄群龙无首,于是便联手进攻神剑山庄,我得到消息后,便邀请慕女侠、黑白双侠等人同去救援。经过一场激战之后,虽然击退地狱门的妖魔鬼怪,我神剑山庄也损失惨重,几百名弟子如今只剩下这四五十人。
后来听说武当派受到地狱门的进攻,本想前去相助,却在半路上听一些江湖好汉说起,武当派已经成功将薛长卿所带领的地狱门魔众。我们便原路返回到神剑山庄打理门派的事务,后来听说徐敬业将军在扬州起义,此刻正往润州方向行军,我们便一同前来相助义军了。”
独孤一方问道:“怎么武当派几位道长早就得到消息,举派来投军么?这实在是武林中千古未闻的壮举啊!武当派不愧为当今武林之领袖,单是这种忠义之举,就足名垂千古。其他门派是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
白千劫见玉虚道长面色有些异常,于是便问道:“道长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玉虚道长笑道:“白大侠察言观色,果然是细致入微,此事不提也罢,说来惭愧啊!”
第0201章、狂莽一下又如何
韩英女笑道:“有什么惭愧的。胜败乃兵家之常事,退一步海阔天空,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退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千劫笑道:“韩姑娘,你也来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与我等说说啊。”
韩英女道:“其实也没什么。自从地狱门第一次攻打武当山失败后,为报一箭之仇,所以半个月前又卷土重来。这次是岐黄子亲自领军,地狱门倾巢而出,有几万之众,武当派几位道长见敌众我寡,于是商量之下,退下武当山,这时候扬州已经起事,我们就一起到扬州来投军了。”
白千劫笑道:“原来是这样子,虽说举派投军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武当派在江南一带声望极高,若不是报国心切,大义精忠,完全可以在武当山附近暂时安顿下来,之后再伺机从地狱门手中夺回武当山。这也未尝不可,但道长们还是先公后私,毅然率众前来相助义军,还是值得人们敬佩的。”
玉虚道长叹道:“白大侠过奖了。此刻我还不知这群恶魔将武当山这座宝刹捯饬成什么样子了呢?会不会放一把大火,将武当祖庭化为灰烬了呢?”
白千劫略微沉吟一会儿,说道:“我看这倒我不至于,武当山是地狱门一统江湖过程中,攻下的首个据点,以岐黄子好大喜功的脾性,断不会将之付之一炬。更何况以武当山居高临下,以武当为中心,便可操控江南武林,进退攻守之间,游刃有余。我敢保证,武当山祖庭观宇定会安然无恙,完好无缺的。”
玉虚道长道:“即便如此,清宁静谧的仙乡宝刹,势必被他们弄得乌烟瘴气,不成样子了。”
白千劫笑道:“道长大可不必担心,这帮老魔小丑,在武当待不了多长时间,他日武当派返回之日,便是他们的末日。届时我们一起将武当山恢复原貌,不就万事大吉了么?再说武当派乃武林的泰山北斗,能有今日,依靠的不是观宇辉煌,宝刹庄严,而是各位道长的修为,及武当上下为侠为义的精神!”
玉虚道长笑道:“想不到白大侠有这般见识,若是修行人,定是位有道之士呢?”
白千劫道:“道法自然,在红尘中修行,闹中取静,也是一样的,我这样的性格,是耐不住空山幽谷的寂寥的,又怎能清修道法呢?”说着便大笑了几声。
玉虚道长笑道:“白大侠所言极是,释迦常言菩萨现居士身,为众生说法,白大侠在尘世中行止不离侠义二字,自然是一种修行了。”
鄢云在一旁听得起兴,见玉虚道长说到妙处,不禁也说道:“这便是佛道同源,世出世法,是一不是二的妙谛了。”
玉虚道长笑道:“道藏中有个说法,说太上老君李聃,出函谷关化胡,化身释迦,说了三藏十二部经典,便归涅槃。所以说佛道同源,原是半点也不假的。”
白千劫问道:“这位小兄弟,看着有些似曾相识,不知高姓大名,是哪位道长的高足呢?”
鄢云笑道:“晚辈姓鄢名云,乃是打穴神手凌霄的弟子,并非武当派之人呢。”
白千劫惊道:“你就是鄢云?鄢云这个名字,最近在江湖上挺响亮的呢,我时常听武林中的朋友讲起,说鄢云在武当派出谋划策,相助武当派成功击退薛长卿进攻武当的人马。凡是提起鄢云,武林上的朋友都是竖起巨擘的。我还在惊奇,我在江湖上混迹多年,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想鄢云定是哪位道长门下的高足,亦或是名师调教出来的后起之秀,没想到是小兄弟你啊,果然是年轻有为啊。”
鄢云笑道:“白大侠过奖了,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们抬爱,其实晚辈学武不到一年,武功浅薄得很,还要向各位前辈学习讨教呢。”
白千劫笑道:“年轻人能够做到谦逊有礼,虚怀若谷,不居功自傲,甚是难得呢。”
鄢云笑道:“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近朱者赤,长时间与各位修为高深的道长们在一起,多少也会得到些益处吧,总不至于还是个年少无知的狂莽之徒吧。”
玉虚道长笑道:“你虽学武不满期年,但天资卓越,加之饱读诗书,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就算是偶尔狂莽一下,那也无妨嘛。”
鄢云笑道:“学无止境,晚辈才疏学浅,武艺尚未练成,狂莽狷介之气,却是半分也沾染不得的。”
韩英女笑道:“你知道武功不行,还整日如此疏懒,要是你勤加练习武功,以后起码不需要我来保护你吧。”
梅傲霜愠道:“五十步笑百步耳,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也好不到哪去。”英女只好退在一旁,不敢多说话,只听梅傲霜问道:“白大侠,我见适才你们似乎与徐敬业发生了些冲突,若不是我们来得及时,指不定会动手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大家说说呗。”
白千劫忿然道:“这事不提也罢,想起来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道:“白大侠不愿提起,那就由我来跟大伙说说吧。我们来润州相助义军,本来是抱着极大的热忱而来,没想到却受到徐敬业的冷落,看他那样子,似乎极其瞧不起我们这些江湖人士的。”
梅傲霜愤然道:“徐敬业狗眼看人低,对我们忠义营也是这样的。为此还有许多忠义营的英雄好汉要离开呢。你们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呢?”
独孤一方道:“后来徐敬业一开始看不起掘地鼠高万丈,我们就很气恼……”
韩英女听说掘地鼠高万丈的名字,好奇得紧,笑问道:“那只有趣的臭老鼠也来啦?人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见他呀?”
梅傲霜向韩英女瞟了一眼,佯怒道:“英女,不得无礼。听独孤庄主说完,不要打岔。”英女“哦”了一声,在一旁静静听着。
独孤一方笑道:“后来我们打算离开,白大侠劝阻我们,徐敬业便将我们编入忠义营,我们自是愿意。白大侠便向徐敬业献策,提出由高万丈带领士兵挖掘通往润州城的地道,然后由地道攻入润州城。”
鄢云听了,极为感兴趣,于是追问道:“然后呢?”
梅傲霜听到这里,当下说道:“徐敬业定是不同意,所以你们便与他争吵冲突起来了?”
独孤一方道:“事情并不是这么发展的。徐敬业说堂堂义军,靠钻地道打仗,传出去会让人不齿。所以并不同意……”
韩英女笑道:“这是什么道理,能打胜仗,钻个地道算得了什么,有什么丢脸的啊。”
独孤一方笑道:“我们也是这么想的,白大侠便引经据典,说了孟尝君出使秦国被扣留,然后食客为救他,不惜充当鸡鸣狗盗的故事。没想到这个徐敬业居然狂妄到这种地步,连孟尝君也瞧不上眼,无论说什么,都认为这种鼠窃狗偷之事,有损义军的名声。并且以城墙地基坚固为由,反对派兵相助挖掘地道。”
鄢云急问道:“下文如何?”
独孤一方道:“后来高万丈说就算是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莫说是一个小小的润州城,就是洛阳与长安那样的城池,他也能将地道挖通。加之白大侠一再请求,徐敬业方才同意挖地道的计划,不过仍旧不愿派给我们一兵一卒,让我们这几十个人自己挖地道。”
梅傲霜讶道:“这不就结了,他既已同意让你们挖地道,又为何要将你们围起来呢?”
独孤一方道:“后来高万丈便与我门下几名弟子一同前去附近村庄准备工具,没想到他们刚离开不久,徐敬业便命令义军用炮石攻城,远距离用炮石攻城,效率不高,城墙上的守城士兵没多少损伤,而润州的无辜百姓却受到炮石攻击,民不聊生。白大侠见状,极为愤慨,认为徐敬业出尔反尔,不等地道挖通就贸然攻城,于是便冲撞了他,后来的事你们都看见了。”
第0202章、斡旋
玉虚道长说道:“其实徐敬业从一开始便没有将希望寄托在地道攻城上,所以这才下令攻城。”
白千劫愤然道:“若是如此,就直接拒绝我的提议,跟我们说明白啊。他先答应了让我们挖地道,然后再自己攻城,这不是戏弄我们么?我平时极少发脾气的,所以在众人受到冷淡的对待,准备离开军营之时,我是极力劝阻的。然而这一次,受人愚弄,我也是忍无可忍了,于是便也不再顾忌什么,与他撕破脸皮,准备动手了。”
梅傲霜怒道:“要是换作是我,遇到这种事,也会动怒的。”
白千劫道:“我们才刚参加义军,他徐敬业就动不动跟我们说军法,意思是我们这些江湖草莽,都是目无法纪,任意胡来之辈。”
梅傲霜道:“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他失信于人在先,才是任意胡来,如何反而倒打一耙,教训起他人来?”
独孤一方道:“反正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就不要在这生闷气了。也不知高万丈及我那几名弟子,现在怎么样了?”
梅傲霜问道:“他们不知道这边的情况,自是是按照事先约定,去附近村庄打造挖掘地道的工具去了。”
独孤一方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一带都是润州的地盘,况且离润州城这么近,万一遇到敌人,不知他们能否应付呢?”
鄢云笑道:“独孤庄主请放心就是,这一带的村庄虽隶属润州管辖,但此刻他们忙着守城,自顾不暇,哪里还会分派兵力去巡查周边的情况呢?就算遇到一些士兵,高大侠他们都是江湖人士装束,只要不主动与他们发生冲突,是不会有麻烦的,更何况神剑山庄各位剑客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并非易与之辈呢。”
梅傲霜问道:“他们若带回来挖掘地道的工具,我们还继续挖地道么?”
白千劫道:“徐敬业已经攻城了,我们再挖地道,也是无济于事,只得放弃了。”
鄢云道:“不然,这地道我们不仅要继续挖,而且还要加快速度。”
白千劫诧异地问道:“这又是为何?徐敬业既然根本没将希望寄托在地道一事上,我们为何要费力不讨好呢?”
鄢云问道:“请问各位所来为何?”
白千劫不悦道:“何必明知故问,我们来此,自然是相助义军攻取润州的,难道是来游山玩水的么?”
鄢云道:“这就是了,各位远道而来,是为了相助义军顺利夺取润州,白大侠更是心怀仁义,不愿生灵涂炭,为了润州城百姓减少伤亡,据理力争。若是明知徐敬业强攻润州的办法,并不可取,还要放弃挖掘地道,作壁上观,岂不是背离了各位的初衷么?”
白千劫颓然叹道:“话是这么说,但眼看着徐敬业强攻润州,不可逆转,凭我们这几十个人挖掘地道,如何能够在短时间内完成呢?他是绝不会派兵相助我们的。我看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鄢云笑道:“加上忠义营一千五百多人一起帮忙,你看如何呢?”
白千劫闻言向玉虚道长等人望去,玉虚道长他们俱都颔首微笑,只听白千劫说道:“若是忠义营的好汉们加入,自然事半功倍,只是还有不行。”
鄢云问道:“怎么,人手还是不够么?”
白千劫笑道:“人手自然是绰绰有余,但就像徐敬业说的,我们现在都是义军的一份子,任何行动都要得到他的首肯,适才我们这些人已经触怒了他,现在要征求他的同意,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吧。”
玉虚道长笑道:“这的确是个问题,我们忠义营既然是徐敬业的属下,那自然不能任何事都擅自作主。若是我们去请求徐敬业,未必能够得到满意的答复。不如我们先与魏军师商量一下,让他代为转达,我想徐敬业应该能够听得进去军师的话吧。”
于是玉虚道长便与鄢云、黑白双侠、独孤一方等人一同向魏思温所在的营帐走去,此时魏思温正与李宗臣、薛仲璋等人在前军营帐内商量攻城之事,此时也正好说到独孤一方等人适才与徐敬业将军发生冲突的情况。
独孤一方等人走进营帐之中,魏思温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各位大侠快请入座。”
玉虚道长等人便随意落座,只听白千劫道:“怎么,魏军师适才正在谈论有关我们的事么?”
魏思温笑道:“各位智勇双全,敢在三军之前,直言进谏,自然值得津津乐道。”
白千劫笑道:“军师莫要取笑了,要不是军师的话,我们还不知道如何收场呢?我们这次前来,是有要事与军师商量。”
魏思温笑道:“莫非是挖掘地道,奇袭攻城一事?”
白千劫笑道:“军师果然料事如神,我还未开口,就已经猜到了。”
魏思温道:“需要多少人手,尽管说吧,在我的职权范围内,我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
玉虚道长笑道:“无需魏军师另外增派人手,就我们忠义营这些人就行了。我们这次前来,是想军师向徐将军知会一声,得到他的许可,我们才不至于有擅自作主,触犯军纪之嫌啊。”
魏思温笑道:“我适才就在与薛御史及李参军商量此事,他们都认为若能顺利挖通地道,的确对攻城有利,放心吧,这事就交给我们了。你们只管前去准备挖掘地道就是。”转而又对薛仲璋及李宗臣说道:“怎么样?两位可否随我走一趟呢?”
薛、李二人同时笑道:“愿意效劳。”薛仲璋虽然嫉贤妒能,不满魏思温做军师,然而攻打润州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他自然比谁都更加迫切地想要攻取润州城,这会儿听说这些人有此妙计,自然极力赞成。
魏思温等三人到了前军,徐敬业正在指挥军队攻城,连番炮石攻城之后,见并无多大效果,于是又命令云梯队强攻。这会儿见魏思温等三人前来,于是问道:“魏军师,你们怎么来了,行军打仗是我们这些将领的事,你们还是暂且回到营帐中吧,以免被敌人的箭矢射伤。”
魏思温笑道:“将军说的哪里话,我魏思温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再者说来,这前线也并非只有披坚执锐的将领才能来的地方,古往今来,哪一个军师不是亲自站在最前面督促士兵作战呢?我这次前来,正是为迅速打下润州城,献计献策的。”
徐敬业笑道:“这润州城似铜墙铁壁一般,牢不可摧,守城的敌人更是负隅顽抗,目前只有强攻,根本没有其他办法。军师的计策,若能说服我,我自然会采纳的,若是像那些江湖草莽那样,大言不惭,胡说八道,就免开尊口吧。眼下攻城正急,几位还是速回营帐去吧。”
魏思温道:“若是他们并非口出妄言,而是确确实实能够打通地道,让大军攻入城中呢?将军还会认为他们是胡说八道,不予理睬么?”
徐敬业笑道:“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润州城,当年李思文出任润州刺史之时,润州城墙破败不堪,他为了凸显政绩,征用几万民夫,用巨石作地基,加固城墙。所以想挖通地道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不愿派兵支持他们,他们又不服管束,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也没与他们计较,只好由着他们去闹。到时候他们自然知道,我说话自有我的道理。”
魏思温笑道:“但他们这些都是身怀绝技的江湖异人,我见他们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来并非自吹自擂。眼下忠义营的人都愿意相助他们,挖通地道,将军既然没将希望寄托在此事上,自然无需另外增加人手,只需同意让他们自行挖通地道即可。否则,玉虚道长等人又唯恐将军会怪罪他们擅自行动,违反军纪。”
薛仲璋也说道:“大军主力仍旧按照徐将军的战术攻城,少了一个忠义营,根本无伤大雅。说不定他们能将地道挖通呢,那么对我军顺利夺取润州,无疑是莫大的助力。眼下朝廷大军正向江南逼近,早一日攻取润州,便能早一日准备好应对策略。即便如将军所说,忠义营无法打通,也是无妨,我们照常攻城就是,不妨让他们去试试看。不知徐将军以为意下如何呢?”
徐敬业笑道:“怎么现在连薛御史也认为那些江湖草莽能够成事么?”
薛仲璋笑道:“能不能成事,试试便知。其实他们都是武功高强的义士,只要有玉虚道长等人约束,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将军应该对他们与其他的士兵一视同仁,给他们立功的机会才是啊。”
李宗臣也劝说道:“没错,若是他们成功打通地道,则按照将军的说法,给他们记首功,他们自然会对将军感恩戴德;不然,他们也会心悦诚服,免得他们自认为怀才不遇,心怀怨望呢。”
徐敬业笑道:“既然各位都认为应该给机会让他们尝试一下,那就依各位所请吧。到时候,孰是孰非,自见分晓。各位是留下观战呢?还是回营帐休息呢。”
薛仲璋本就是贪生怕死的懦弱文官,见城墙上箭矢如雨,生恐走得迟了,被流箭射中,于是急忙说道:“有徐将军在此督战,我等留下只会碍手碍脚,还是先回营帐吧。”于是也不等魏思温与李宗臣,自个儿一溜烟快步跑回后军营帐去了。
魏思温笑道:“我还要回去督促忠义营挖掘地道,攻城之事还是交给徐将军吧。但是临走之前,还是想提醒徐将军一句,我们是勤王义军,能尽量减少无辜百姓的伤亡,就尽量减少吧。”徐敬业闻言,极为不悦,将手一挥,让魏思温速去,便不再理睬。
李宗臣只是匡复府左司马,虽是武官,但是被徐敬业安排在中军,前军作战并非他的职权所在,于是也就告辞而去。
玉虚道长等人在后军营帐之中等候魏思温,见魏思温去了这么久依然杳无音信,俱都猜想定是徐敬业又像上次一样,不听劝告,或许已经与军师发生了口角,心中放心不下,刚想一起到前军打听情况,便见魏思温面带笑容地向营帐这边走来。
玉虚道长等人急忙迎上前去,问道:“怎么样?徐敬业将军同意了么?”
魏思温笑道:“其实徐将军并非像你们想的那样刚愎自用,上次可能是过于保守,认为实力不足以与李孝逸的大军抗衡,所以才不听从我的建议。这次在我的劝说下,还是答应让你们挖掘地道了。”
玉虚道长笑道:“原来如此,原先我们确实对他有些误会,不过现在既然冰释前嫌,就一切都好了。”
魏思温道:“不过要想徐将军打心底里佩服我们忠义营,我们既要屡立战功,还要在态度上稍微改变一下,他毕竟是义军的统帅,要是总是在三军之前顶撞于他,让他下不了台,关系只会越闹越僵,到时候我这个军师也很难从中调解了。”
第0203章、见微知著
白千劫赧颜笑道:“军师说得极是,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就在这时候,掘地鼠高万丈与神剑山庄几位弟子,各自用箩筐装着许多短锄、铁锹、铁凿、铁锤之类的物事向军营这边走来,这些工具都是严格按照高万丈的要求,用精铁打造,大体与上次挖掘地道,攻打房陵县衙时用的差不多。只是听说润州城地基都是用岩石堆砌而成,因此将铁锤与铁凿两样工具各增加了几斤精铁,变得更加有分量而已。
神剑山庄庄主独孤一方问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出了什么事呢?”
高万丈笑道:“独孤庄主请放心,我可是老江湖了,办这么点小事又怎能节外生枝呢?不过在途中,我们确实遇到了些麻烦。”
独孤一方问道:“遇到敌人了么?”
高万丈道:“不过是些运送粮食的士兵,他们见我们衣着光鲜,尤其是你们这些弟子,更像是大富大贵之人,便过来向我们所要银两,我们自然不从,你的这几位弟子见他们人数不多,便想将他们解决掉。我为了避免招来更多官兵,于是便阻止了令徒动手,随意给他们一些银两,便到附近的村庄去打造工具去了。”
独孤一方听说他的弟子险些误了大事,于是怒道:“你们这几个孽障,凡事能不能长点脑子,既有运粮队经过,不远处定有官兵接应,若是被官兵围攻,你们死了不打紧,要是搭上高大侠的性命,我们如何对得起人家。”
其中一名弟子说道:“当时四下无人,就拿二十多个士兵,凭我们的功夫,对付这几个虾兵蟹将,绰绰有余,何必让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在我们面前嚣张跋扈呢?”
独孤一方怒道:“你怎知后续有没有人跟来,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神剑山庄如今就这么点人了,岂能与往日相比?凡事能忍就忍,等到我们再恢复往日的辉煌,那时候谁欺负到我们头上,自然是拔剑便杀了。懂了么?”
这些弟子刚开始还有些怨言,但听独孤一方这么一说,看来师父虽然生气,其实心里还是担忧他们会有闪失的,于是俱都默然不语,不再辩驳。
鄢云听说这事,连忙问道:“高大侠,你们在什么地方遇到这些运粮队的,他们这些人要将粮食运往何处?一共运了多少粮食呢?”
高万丈并不认识鄢云,于是问道:“这位小兄弟,不知问这些无关紧要之事是何意呢?又不与我们相关。”
白千劫连忙对高万丈说道:“这位少侠,便是我们最近常听人家说起的,在武当山率领群雄击退薛长卿,一战成名的鄢云鄢少侠。他问你什么问题,你只管答复便是了,兴许他想到了什么呢。”
高万丈拱手为礼道:“原来是鄢云鄢少侠,请恕高某有眼不识泰山。既然鄢少侠问及此事,那我就与你说说,我们离开军营,附近的村庄的村民听说润州城要打仗,都迁徙到别的地方去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向南多走几里路,准备到南边的清河乡去找铁匠打造工具。没想到在清河乡北边三里处,遇到这些运粮队,他们一行不到三十人,却押送着满满三大车粮食,还有些大箱子,里面不知是什么物事,向北而去。”
独孤一方道:“不用说,这些官兵定然是润州城中的,肯定是李思文派出去买粮食的。清河乡往北,最近就是润州城了。”
鄢云凝声说道:“不然,润州城四道城门此时定然是紧紧关闭,以防我义军有可趁之机,他们没有援兵到来之前,是绝不会开城门的。更何况还有徐将军的探子一直盯着城门,只要城门打开,势必会通知徐将军,润州刺史李思文不敢冒这个险的。”
白千劫也说道:“鄢少侠所言极是,据我所知,润州城兵精粮足,城中储存的粮食足够一年之用,断然不会因为缺粮而冒险打开城门,而且只是运三车粮食。”
独孤一方笑道:“既然不是润州方面的运粮队,更不会是我义军的了。那便如高大侠所说,与我们毫不相干了。”
鄢云道:“非也,这些运粮队绝不只是一支,而应该是许多零星的小支队伍,在集中向北边某个地方运送粮食。”
白千劫也惊奇地问道:“何以见得呢?”
鄢云道:“这些人既不属于润州,又不是我义军中人,那多半是属于朝廷的。朝廷征粮又岂会只派三十来人,运送三车粮食的道理?日前我听说两淮沿岸大雨不止,引发洪涝灾害……”
白千劫道:“难道这些人是接到朝廷的命令,从各地征粮运到两淮地区赈灾的啊。”
鄢云道:“请听我说完,赈灾只是一种可能。不过可能性很小,因为从北方运粮由陆路运粮到两淮地区,总比由江南运送快许多。朝廷派遣李孝逸率领三十万大军南下平叛,所需军粮自是不少,有赶上天灾,所以必定是府库空虚,再无多余的粮食,可以兼顾到两方面。更何况李孝逸大军的军粮在伊河沿岸被云月宫义匪尽数焚毁,而李孝逸大军继续有恃无恐地南下,所以比赈灾更迫切的自然是满足大军军粮,因此江南地区的运粮队,定是向李孝逸的军营而去。”
白千劫道:“这倒也是,武则天哪里会在乎老百姓的死活,她在乎的是怎样才能尽快平定叛乱,巩固她的统治罢了。这是个重要的情况,要不要立即告知徐将军呢?”
鄢云道:“目前为止,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而已。要取信于徐敬业将军,恐怕很难。更何况,我们还不知他们最终要与李孝逸的大军在何处会合,就算徐将军相信我们的话,也无法阻止运粮队将粮食送达。不过倒是可以与军师商量商量,看他能否想办法得知到粮食运达的确切地点。”
于是他们几人便与玉虚道长一起,找到魏思温,提及此事,魏思温道:“你们所言有理,若能在粮食送达之前,得知他们的目的地,便能提前设伏,劫取朝廷大军的军粮,届时他们自然不战自溃。不过在此之前,能否得到徐将军的支持,可就说不定了。”
鄢云道:“此事至关重要,得不到徐将军的支持,我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完成这一计划,所以还请军师一定要劝说徐将军才是。”
魏思温道:“用兵忌分利合,徐将军常年领兵作战,不会不明白,要他同意分兵劫取军粮,恐怕很不容易,不过我会尽量从中斡旋的。不过在此之前,你们一定要设法得知他们运粮队的目的地。现在你们还是先准备挖掘地道攻城吧。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魏思温道:“我可是在徐将军面前为你们保证过的,说你们一定能够将地道挖通,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才是啊。”
高万丈笑道:“军师放心吧,七日之内,若不能打通地道,我提头来见军师。”
魏思温笑道:“那就好。不过润州城如铜墙铁壁一般,实在无法完成,也不用提头来见我。徐将军也不会见责于你们,不过日后各位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事不宜迟,赶紧去选择地点,准备施工吧。我去前军看一下攻城的情况。”说着,便自行离开了。
玉虚道长惊道:“高大侠,七日之内如何能够打通地道,我们相信你的本事,但你也不用夸下如此海口吧。”
高万丈笑道:“是否夸口,日后自见分晓。只是我们几人适才只准备了原先这些人的工具,没将忠义营的英雄好汉们算在内,现在有了你们的加入,人手是够了,可是工具远远不够,还请玉虚道长派人随原先神剑山庄的几位少侠一起,去清河乡及附近的城镇打造这些工具,具体要求,问这几位少侠就行了。”
玉虚道长道:“需要多少工具?”
高万丈笑道:“照原样每件百十来把就行了,忠义营将近两千人马,其余人也不会闲着,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
玉虚道长道:“高大侠,以后忠义营在义军之中能否得到重用,成败在此一举了,你可要一定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高万丈笑道:“老道长,你就放心吧。不信你问问梅女侠师徒,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没等梅傲霜回答,韩英女便抢着说道:“玉虚道长,这只大老鼠打洞的本事是没得说,不过地底下可臭死人了,我劝各位道长还是不要下去的好。”
高万丈笑道:“多谢韩姑娘赞赏,我劝你也不要下去,要不能弄得满身泥土,好好的一个大姑娘,变成一只小花猫,可就不好看了呢。”
英女扮个鬼脸,努着嘴说道:“好你个臭老鼠,还敢提上次那事,要不是你打的洞太小,我至于弄成那样么?这次我当然不会再上你的当,你只管钻老鼠洞,我与我师父,用轻功飞上城墙就行了。”
玉虚道长笑道:“贫道未出家学道之前,本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什么脏活累活没干过,旁人能够下去帮忙,我岂能在一旁看着,自然要下去与大家并肩作战啦。越是年纪大了,就越要动动筋骨,不趁现在多为义军做点事,以后恐怕想做也做不了。”
重玄道长也说道:“老道虽说九十多岁了,可身子骨还是硬朗得很,搬运些土石还是可以的。”
梅傲霜对英女说道:“英女,你看道长们这么大年纪了,门下弟子数千,有事弟子服其劳就可以了,他们却还亲力亲为。你却还在这里嫌脏嫌臭,推三阻四,倒好像这里就只有你喜欢干净似的。”
英女怨道:“反正我不管,我就不去钻那臭老鼠挖的老鼠洞。”
高万丈笑道:“小姑娘哪像我们这些粗汉子,毕竟爱干净些,既然不愿下来,就让她在上面休息好了。梅女侠你也不要再责怪她了。”
鄢云问道:“高大侠,准备在哪里开始施工?地点选好了么?”
高万丈笑道:“放心吧,我在来军营之前,就留意到,军队后面有一排杨树林子,我们就在那边开始挖掘,这样比较隐蔽,前方又有军营的屏障,即便我们忠义营这么多人有所行动,城墙上的人也不易发觉。”
玉虚道长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太好了,我立即派一百名武当弟子,与神剑山庄的五名弟子一起出发,分作五路,向不同的城镇去打造这些工具。”说着便让褚玉麟、宗宏道等人去安排此事。
高万丈道:“我们也同时开始施工,原先的计划是以小地道通入城中,这次必须要改变一下,将地道加宽加高,容得下五人并行才行,尤其是地道顶端及周围,必须用木材固定住,以防坍塌。若是地道太窄,行军太慢,被敌军发现后,即便挖通了地道,大军也很难攻入城中。”
鄢云道:“想不到高大侠考虑得倒是周到,敢问高大侠之前除了盗墓,及在房陵挖掘过一次地道之外,有没有挖掘过如此大工程的地道呢?”
高万丈笑道:“不瞒你们说,确实没有。因为以前我是单干户,有没有参加过军队攻城之事,是以用不着挖掘这么大的地道。”
鄢云问道:“既然如此,高大侠也是首次挖掘这么大的地道,有几成把握成功完成呢?”
高万丈笑道:“地道大小都是一样的,人多力量大,只要不出现差错,就一定能够完成。不过有几成把握,确实不好说。”
第0204章、血海深仇
独孤一方笑道:“既然如此,我们也没有退路了,还是勉力一试吧。”
高万丈道:“我们就在这棵大杨树下开始挖掘,这里易于隐蔽。总之在地道挖通之前,别让敌人发现就行了。”说着便在那棵杨树下,划了一个丈许边长的方形,说道:“暂时就将地道口定为这般大小,我们开始施工吧。”说着便首先抡起锄头开始挖掘起来。
其他或用箩筐将土石运走,或轮流帮忙,很快便挖开尺许深的入口,高万丈笑道:“从这里到达润州城内,虽只有里许远近,但地道是为了方便义军通行,可不容半点马虎,入口处每挖尺许就留一级台阶,到达地底下,可能还会有积水,大家找些木板与野草来,铺在上面,于此同时地道顶端也需要固定,一旦坍塌就前功尽弃了。”
忠义营千百人分工合作,地道工程虽在缺少工具的情况下,进展很慢,但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较为顺利。
豫南皖北一带此时也已经云散雨收,大水逐渐退去,残月、晓风等人在蛇闹山南边几十里处的安乐镇为山洪阻挡多日,如今也正快马加鞭,向扬州方向而来。
只听晓风说道:“残月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江南啊?”
残月笑道:“如果沿途顺利,在没有大水阻路,或是什么突发情况的话,以我们的速度,昼夜兼程,相信用不了五六天,就能到达江南了。”
晓风笑道:“但我还是有些担心。”
残月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晓风道:“听说有许多江湖人物也去了扬州,我们与他们势不两立,如何相处呢?”
花雨笑道:“休说没法相处,就是见面也得打架。你说是吧,残月姐。”
残月道:“所以我们要在暗地里做无名英雄。相助义军,却不露面,这并不代表我们是怕了他们,而是根本没有这个必要与他们合作。”
晓风道:“那如果见到那个慕青莲,紫芝姐的仇还报不报了?”
残月愤然道:“紫芝姐对我们那么好,如同是亲姐姐一般,这等血海深仇如何不报。就算打不过仇人,我们联手也要将大仇报了。”
晓风问道:“残月姐,你的五毒绵掌练到第几层了?”
残月道:“我日夜苦练,内力有所增长,绵掌的基本掌法已经熟练掌握了,但毒掌那部分还没开始练。秘笈上说,如果没有将绵掌功力练到一定的火候,就急功近利,躐等冒进的话,很有可能会让毒素羁留在身体里,排不出去,如此不仅无法再练这种功夫,还有可能内功全失,以后都练不了武功了。”
晓风问道:“那以你现在的武功,能够打败杀害紫芝姐的慕青莲么?”
残月道:“慕青莲如何杀害紫芝姐,用什么招法,我虽没有见到。但是我之前在居仁堂与她交过手,她手上双剑极为厉害,几招之内,就将我打败了,当时虽没有杀我,但也将我面纱划破,戏弄讥嘲了我一番。我何尝不想早日报此大仇,但她既有本事杀害紫芝姐,我的五毒绵掌功夫尚且在紫芝姐之下,如何是她的对手呢?”
晓风道:“如果加上我与花雨呢?”
残月笑道:“我们三人之前就在一起执行任务,配合起来相当默契,若是我等三人联手,那么就算那慕青莲有三头六臂,也是敌不过我们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到房陵时,在风尘渡客栈的那一场战斗么?”
晓风气呼呼地道:“如何不记得,可是我们三人也没能打过那个糟老头子,还被他点了穴道,这种不光彩的事,还提它干嘛?”
残月笑道:“你知道那个老头是什么人么?”
晓风道:“在我们被地狱门的人抓起来的时候,我在囚车里见过他,好像是与地狱门一伙的。以他的功夫,应该是地狱门的坛主之类的人物吧。”
残月笑道:“地狱门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但向来不会主动与朝廷的人作对。我们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他明知我们是朝廷的人,还要拼死保护那些百姓,这又是为什么呢?”
花雨道:“残月姐分析的不错,要是地狱门的人,根本不会管老百姓的死活,也不会与我们作对。所以那老头儿不可能是地狱门的人。”
晓风争论道:“可他明明和地狱门的人一起,不仅抓了我们,而且还将武林的正派人士抓了不少,这都是我们有目共睹的,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呢?”
花雨道:“这里面确实有问题,我们可以这样想,他在客栈救助百姓的时候,是一种侠客的身份,因为他那个时候的做法,确实像是正派人士所为,我们又不知他属于何门何派,姑且这么认为;而他出现在押送我们回地狱门的途中,又与地狱门在一个队伍里,所以这个时候他才以地狱门中的人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
晓风听花雨这么绕来绕去,听着特别烦恼,于是对残月说道:“残月姐,你来说吧,我想你适才提出这件事时,好像是提前知道了什么,你就赶快告诉我吧。我最讨厌像花雨这样吊人胃口,说得不明不白的了。”
花雨笑道:“是你自己脑子转的慢,哪里是我没说清楚啊。”
晓风怒道:“请你暂时免开尊口,听残月姐如何说法。”
残月道:“起初我也像晓风一样,对这老头的身份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我听说鄢云在地狱门拜了师父,还以为他拜了地狱门中人为师,成了地狱门的弟子。后来我问及他是哪里人,他便如实以告,说是房陵人,但问及他的师门,他却支支吾吾,不想透露。但他越不想说,我就越想知道。”
晓风问道:“那你是怎样打听到他的师父是谁的呢?”
残月笑道:“这件事我一直悬在心头,虽然后来我们面临许多棘手的事要处理,但我们在云月宫立稳脚跟之后,就有了广泛的消息来源,后来我派人重新到风尘渡一带去打听鄢云的事,他虽是个书呆子,却喜欢出现在各种热闹的唱和,因此附近认识的他的人便有许多。”
晓风问道:“他是那个地方的人,认识他的人自然很多,这又有什么稀罕的。关键是我们刚才是在猜测与我们打斗过的那个老头是什么身份,你却说起鄢云那个书呆子做什么?”
第0205章、知己知彼
花雨笑道:“残月姐说了这么半天,你还没弄明白么?这老头儿就是鄢云那书呆子的师父啊。”
晓风道:“就你聪明,那你说说那老头儿姓甚名谁,到底是什么来头?”
花雨道:“我又没像残月姐一样对那书呆子一往情深,对他的身世来历及他身边的人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残月愠道:“不要胡说,这不关那书呆子的事。只是我这人一向好奇心重,对想不明白的事情,一定要刨根问底罢了。”
“残月姐,你还没说,那老头儿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他为什么一会儿是江湖侠客,一会儿又是地狱门的帮凶?你这么一说,我更加感兴趣了。”晓风问道。
“花雨猜的不错,那人的确是鄢云的师父,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打穴神手凌霄。这人无论内功、轻功还是拳脚、点穴手法都已经练到了上乘境界,可是在风尘渡客栈一战中,还是输给了我们。”残月笑道。
“可是那次明明是他将我们的穴道点住,我们动弹不得,那时他如果想杀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虽然他有些投机取巧,用诡计让我们兵器互相牵制羁绊,胜之不武,但对付我们三人联手,能想出这种办法,也算是了不起的了。残月姐,你为何说是我们胜了呢?”晓风道。
“他虽然将我们制住,但并不能要了我们的性命。”残月道。
花雨平日最了解残月的心思,残月说她简直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晓风常常不服气,说她不过是有些小聪明。这会儿连花雨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了,于是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残月笑道:“那是因为他在与我们打斗的过程中,中了我短剑上的剧毒。那时他来回用烟斗敲击你们二人袭来的钢索短剑,我绕到他背后,划了他一剑。原本我以为只是将他的衣衫划破,因为普通人只要沾上这种剧毒,就会立马倒毙身亡,只是他内功身后,虽然感觉到中了剧毒,但还是用内功强行压制住,然后迅速出手将我们点倒。”
晓风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他并非是有意放我们离开,而是惧怕我们冲开穴道后,他剧毒发作,我们会对他不利。难怪那些人不让我们走的时候,他却大声呵斥,不许拦阻我们。”
残月道:“正是这样,那时我们并不知道他已中毒,在穴道被点,兵器被缠住的情况下,再也无法与他抗衡,我们也不得不暂时离开。”
晓风问道:“可是中了我们的剧毒,除了我们的解药外,根本无药可救,他怎么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又恢复如常呢?”
花雨这个时候已经基本猜出了事情的发展经过,于是笑道:“你难道忘了,岐黄子医术与蛊毒之术,号称天下第一,人称鬼医活阎王么?”
残月笑道:“没错,岐黄子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他的名声与本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打穴神手凌霄不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中了我们的剧毒,除了找岐黄子医治外,就只有等死了。”
晓风道:“不对啊,我们身上当时就有解药,他为什么不在我们身上取解药呢?”
花雨笑道:“因为他不能这么做。”
晓风道:“虽然男女有别,但性命攸关,还怕人说什么么?”
花雨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他如果在我们身上取解药,那么他中毒的事便不能隐瞒了,我们的剧毒何等厉害,即便他服了解药,又岂能在短时间内恢复如常,就算解毒了,功力也恢复不了,届时我们穴道只要解开,他不就死翘翘了么?”
残月道:“正是这样,以当时的情势,如果其他人知道这老头已经中毒,也不可能有胆量来对付我们,我们虽然穴道被点,但只要个把时辰,便能冲开穴道,这样不仅凌霄自己,还有客栈中的所有人,也会被我们杀掉。凌霄不可能想不到,因此他宁可去求那鬼医岐黄子,也绝不会冒这个大险。像他们这种自命侠义道之人,是不会将其他人的生死置之不顾的。”
晓风笑道:“那么凌霄要去地狱门求医,鄢云又正好在那客栈之中,这么说来,就是鄢云送他去地狱门,等凌霄的伤势好了之后,鄢云便拜师学艺了。”
花雨笑道:“这会儿你怎么这么聪明了?”
晓风怫然道:“你以为就你鬼心思多呀,说到这里,就是再笨的人也会猜出一二。更何况我并不比你笨呢?”
残月道:“你们都很聪明行了吧,既是这样,我再问你们,在你们看来是凌霄的武功高些,还是那慕青莲的武功高呢?”
晓风道:“我又没见他们俩个比试过,我又怎么知道。”
残月道:“这也说的过去,那我问你们,是凌霄更容易对付些,还是联手对付慕青莲更有胜算呢?”
晓风道:“那凌霄既然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自然是他容易对付一些了。更何况慕青莲手中的兵器是两把利剑,而凌霄使用的确实旱烟斗这样的钝器作为兵器,杀伤力有限的很。”
花雨笑道:“我看不见得,凌霄虽然被残月姐偷袭得手,但他的打穴功夫,与独特的兵器配合使用,只要想办法接近我们,我们便很难招架。再者说来,上当一次,学乖一次,残月姐也不是每次都能偷袭得手,所以说凌霄这老头儿,要是再让我们遇见的话,确实是个劲敌呢。”
晓风笑道:“他的武功虽高,但我们也可以改变战略啊,以防他再像上次那样,将我们的兵器敲打几次,就缠住了。只要配合得好,哪里容他再欺身短打呢?”
残月道:“那么丘神绩平时也不使用任何兵器,只凭一双肉掌,我们三人联手对付他,胜负如何?”晓风、花雨听残月这么一问,俱都默然不语,很显然她们至今对丘神绩还是极为忌惮。
残月笑道:“你们不说我也知道,我们自然不是丘神绩的对手。我看凌霄的武功与丘神绩也差不多,我们再次遇到凌霄,还会被他制住。实力摆在面前,我们又不得不承认,上次只不过是侥幸取胜,下次能不能偷袭到他,还不一定呢。然而慕青莲虽然剑法不错,依我看来,她与凌霄相比,内力方面自然及不上凌霄,只要我们三人配合好,以钢索短剑封锁住她的周身,她只有招架之力,而无还手的机会,时间一长,她自然会内力不济,出手缓慢,届时就不免为我们所伤了。”
第0206章、重色轻友
花雨道:“要是慕青莲与鄢云同在扬州,而我们遇到慕青莲就非动手为紫芝姐报仇不可,到时候若是鄢云阻止我们,该怎么办呢?”
晓风见残月若有所思,默然不语,于是说道:“紫芝姐的大仇,非报不可,就算任何人阻止,我们也不能心慈手软。你说是吧,残月姐?”
残月闻言,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不会在扬州的。”
花雨知道残月对鄢云用情至深,要是鄢云也在扬州,慕青莲乃江湖正派人士,鄢云若是见到有人要杀她,断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正是她忧虑的是,届时残月姐是否夹在中间,会陷入两难之地?能够狠下心为紫芝姐报仇雪恨么?
晓风向来粗心大意,从来不会去猜测揣摩他人的心意,心中想说什么便说什么,于是说道:“就算鄢云那书呆子在扬州,凭他的身手有如何拦得住我们与慕青莲动手呢?”
花雨道:“既然上次他送凌霄去岐黄子那里求医之后,便加入了地狱门,那么岐黄子怎么可能轻易让他离开,并且参加义军呢?要知道,在江南武林之中,到处都是地狱门的耳目,他们师徒逃到哪里都有可能被人盯上的。”
残月道:“那倒不一定,虽然地狱门的耳目遍及各地,但凌霄与鄢云新加入地狱门不久,又只是在摘星楼当值,很少外出,那些分坛弟子如何能够从千万人的义军之中认识他们呢?我担心的是,岐黄子会用蛊毒控制他们师徒,这样一来,就算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随时会面临蛊毒发作的危险。”
花雨笑道:“这个请残月姐放心就是,岐黄子对人下蛊毒,也是因人而异的,他不会随意对没有多大作用的人下蛊,换句话说,就是他只会对武功高强的人下蛊,以便控制他们。凌霄或许逃不过被下蛊的命运,但鄢云不会武功,岐黄子怎会如此看得起他,在他身上下蛊呢?每年中秋,还浪费一粒解药。只要控制了凌霄,鄢云又怎会弃他师父于不顾,离开地狱门呢?所以残月姐放心就是,鄢云是不会在义军之中的。”
残月道:“要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但我担心就因为鄢云不大可能被下蛊毒,凌霄会选择牺牲自己,将鄢云送出地狱门,让鄢云出去,想办法营救还关在地狱门中的武林人士。这次许多门派的武林人士俱都在扬州聚集,只怕鄢云也会来吧。到时候……”说到这里,突然停顿下来,没再往下说下去。
晓风问道:“残月姐你怎么了,就算鄢云阻拦我们杀慕青莲为紫芝姐报仇,难道残月姐你会重色轻友,不报此仇了么?”
残月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重色轻友,我残月岂会忘了紫芝姐的大仇,只是我们现在已经不是丘神绩手下的冷血杀手了,又岂能滥杀无辜,鄢云如果阻拦,我们就应该毫不犹豫地将他杀掉么?平日里我怎么跟你说的,就算是普通老百姓,我们也不能随意杀害,更何况……更何况他曾经在地狱门帮助过们逃生呢?”
她本来想说,更何况他是自己心爱的人呢,但这样说的话,岂不是正是晓风说的重色轻友么?所以话到嘴边,又突然改口。
晓风道:“反正我不管,无论是谁阻拦,我也要杀了慕青莲。”
残月道:“没人不让你杀慕青莲报仇,但若是鄢云阻拦,我们只好另选时机了。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便不再与晓风、花雨并辔而行,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一鞭,马儿吃痛,放蹄向前疾奔而去。
晓风、花雨在后头大声喊道:“残月姐,等等我!不要生气嘛。”说着也快马加鞭,向前追去。柳絮等人也随后跟来,此时道路畅行无阻,他们带足了干粮清水,考虑到在路上已经耽搁了几天,再也不可在路上迁延,因此一路上马不下鞍,昼夜兼程,风驰电掣般向扬州赶来。
而李孝逸的大军虽在大水未退之前,就采用监军魏元忠的建议,使用竹筏涉水而过,但又怎及得上她们的速度,因此很快便在中途被残月等人追上。
残月道:“朝廷的兵马众多,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们不可与他们正面碰面,现在去扬州的官道,被李孝逸的大军占据,看来我们只有抄小路绕过他们去扬州了。”
晓风道:“我们为什么要怕他们这些人呢,别看他们人多,我们快马冲过去,他们未必就能够拦得住我们。”
花雨笑道:“他们这些常年行军打仗之人,单打独斗的武功虽然不及我们,但若想拦住我们的马匹只需要一根绊马索就行了。我们的马儿再快,也冲不过去的。届时我们失去了马匹,被围在大军之中,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凭我们这些人手,也断然不能突围而出呢。”
晓风急道:“我只不过是说说而已,哪里会这么不自量力呢?我们若有在三十万大军之中来去自如的本事,还要去扬州干嘛,直接在这里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不就成了。可话又说回来,我们要打此经过,他们始终在官道上堵着,我们在后头老这么慢吞吞地跟着也不是个办法啊。残月姐说要抄小道绕过大军,可是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哪里有小路可以绕到他们前面去,我们怎么知道呢?”
花雨笑道:“这句话你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我们虽然初来乍到,对此地的地形极为陌生,但我们可以向附近的人打听一下,总好过在这瞎操心来得好吧。”
残月笑道:“我也正有此想法,花雨、柳絮你们二人分头去打听一下吧,切记不要显露武功,与人动手,以免惹上官府的人,比较麻烦。”
花雨笑道:“不就问个路么?也犯不着与人动手啊。”说着便与柳絮一起,跃马扬鞭,一东一西,向官道两旁奔去。
她们二人离开后,残月便吩咐众人下马暂时在原地休整,等候花雨与柳絮二人的消息。晓风道:“这附近荒无人烟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问到什么消息。”
残月笑道:“你怎知附近没有人烟呢,我们适才只是在官道上驰骋,走马观花地在两旁扫了一眼罢了。都说江南人口密集,此地虽是丘陵地带,也应该会有许多村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