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演员
李昭从来没有故意打探林黛玉她们的消息,不过有时候贾琏会随口说说,还有其他下人也会议论,毕竟林黛玉的身体,可以说是林如海的身体外大家最关心的事情了。
原本大家最担心的,是林如海去了会连带着林黛玉也一起去了,不过现在看来这两个都不会发生了。
林如海已经好转,他偶尔要做戏露出什么“破绽”,也肯定是针对他疑心的那些人或者那两个大夫,虽然他现在想法变了或许未必会再这么做了。
而林黛玉在知道他安好后,当时激动,现在也稳住了,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事。
不过李昭也从贾琏那里知道,大夫给林黛玉开了药方,让她每日调养,所以她屋里的人肯定会每日出来取药回去,而必经之路,便是过那亭子的一条廊道。
李昭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交给粗使丫鬟们去做,不过想来林如海会有些交代,很可能让紫鹃亲自来拿药,那她就很有可能会途经此处。
而他出现在这里,其实也不会显得突兀。
因为要去他住的院子,同样可以经过此处,而且这里一般都不会有人停留,都是匆匆而过,那亭子里面的座椅若不是每日有人清扫,估计都盛灰了。
到时候他往那亭子里边一站,表演一下一个虔诚信徒向上天还愿的情景,然后让紫鹃“无意”中撞见……
“雪雁,快站住!”
这时候,李昭隐约听到那边有声音传来,看了看左右,便稍微避到旁边去,然后就看到一小一大两个身影正好从那回廊中转出来,看样子其中一个便是紫鹃。
另一个想必便是她口中的雪雁,也是当初从林府跟着林黛玉一起北上的小丫鬟。
这雪雁年纪不大,头上还扎着一对辫角,小跑起来上下飞扬,就像是两条翅膀,煞是可爱。
紫鹃跟在后边,叫她要小心些,就像是个老妈子,又可气又无奈。
这时她突然转过身来,疑惑地往李昭这边张望。
李昭心里微惊,连忙缩到柱子后头,庆幸他此时身体比较瘦弱,也还未发育成熟,所以容易隐藏。
那紫鹃看了会儿,便摇摇头又跟着雪雁上去了。
看样子,她们是要去取药。
李昭却是不知道,因为炉子生火烟太大,担心会呛到林黛玉,故而紫鹃将熬药的炉子放在外头远一些的地方,然后让雪雁看着。
偏雪雁是个不安生的,又有些看不懂好没好,急急忙忙回来找她,她担心出了状况连忙过来查看,又埋怨雪雁,万一那药让人看到做了手脚怎么办。
她确实是得了林如海的吩咐,让她给林黛玉熬药注意着点儿,只是她到底只有一个人,雪雁年纪又太小不靠谱,黛玉更指望不上,所以就很是头疼。
李昭见她们跑远了,才走出来,然后绕了几下来到那个亭子里。
不久后,等注意到远处她们又回来了,李昭立刻便背过身去。
这边因为角度问题,紫娟一眼就发现那亭子里似乎有人,而且隐隐看着眼熟。
走近此处时,她便吩咐雪雁让她先把药拿回去,然后往亭子这边走来。
注意到她的脚步声,李昭立刻故作不知地闭上眼睛,然后双手合十向着那天上高声祈福道:“多谢老天爷保佑林老爷万事无恙、平安大吉!
“弟子已经将那天爷赐的那颗药丸用了,林老爷果然活了过来,如今已度过危险时期,往后只需要好生调养,便能慢慢恢复过来……”
紫鹃是压低脚步声往这边靠过来的,距离并没有很远,所以正好将这番话尽收耳中。
之前她就猜到了李昭的身份,有些好奇他为何会在此处,所以才会特意过来看看,没想到看清了、确定了对方身份后,反倒听到这么一番话。
她心里自是莫名惊讶,因为林如海虽然见过了林黛玉,却只说这是贾琏主仆救了他,并没有言明是李昭的全功。
在林黛玉看来,大概就是贾琏不知从何得知了林如海的病情有药可治便让李昭去收集药材,然后用完药林如海果真好了,李昭最多也就是做个跑腿的作用。
紫鹃自然也是如此认为,现在听到那李昭的话,却没想到这事情还有这样的内幕。
按说他此时一心向天祷告,因是将心事说了出来,这怕就是真的了。
也难怪姑娘先前还觉得奇怪,林如海在这儿也看过了好多大夫,那病都不见好,而且贾琏来到之后,也一直没什么变化,怎么突然他就能找出什么药方来给林老爷治病。
却原来,是这琏二爷身边的小厮,向上天乞求,才得来的药物,这天爷的赐予,自然是不同凡响,林老爷也果然好了,这么看来,这昭儿才是真正救了林老爷性命的人。
心里思忖间,便没有注意脚下,紫鹃一不小心一时激动,踏前了一步,然而脚下没注意,也不知是哪里凸起碰到了还是地太滑,就踩了个趔趄,若非及时抱住旁边的那柱子,险些就要摔个跟头。
“谁?!”李昭听到声音,立刻故意叫了一声,然后赶紧转过身过来,看到紫鹃后还不免惊讶道:“紫鹃姑娘?”
紫鹃此时姿态不雅,而且方才在偷听,还被人家抓个正着,不免脸色泛红。
李昭却是故作不知道:“紫鹃姑娘,你怎么会在此处?”然后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脸色微变道:“方才、方才我说的话,紫鹃姑娘可是听见了?”
紫鹃见他这样子,心里却也好奇,这事情有那么见不得人么?
不过想想姑娘从林老爷那边知道地,这怕是功劳都被琏二爷占去了,连林老爷都不清楚此事。
可怜李昭一片诚心,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现在反倒还担心这秘密泄露出去。
一时间她对李昭又是敬重又是同情,声音与神情便也都不由得柔和了许多,“我方才见这里有个人,便想走过来看看,哪知道脚下却踩空了,倒不知道你刚刚说了些什么?”
李昭立刻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走过来问道:“紫鹃姑娘,你的脚没事吧?”
“无妨,只是扭了一下……”她话音方落,却见李昭突然走过来,竟直接在她身前蹲下来,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脚踝,然后又抬头问道:“会疼么?”
紫鹃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但一时竟然没有抗拒他如此孟浪之举,只是低声应道:“有、有点……”
哪想到李昭却站起身,扶着她在旁边坐下来,然后又蹲下身去,却是帮她褪下了小鞋,又捏了捏、揉了揉她的小脚。
紫鹃差点没人住呻吟出来,也说不清那一刻是痛苦多一些,还是舒服多一些。
而李昭似乎还不知道的样子,在那里柔声问道:“这里可好?那这里呢……”
第十六回、绅士
“好、好了,都说了无碍,你、可以放下来……”紫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上来,脸颊已是红的渗血。
李昭自然不会强迫她,便将她的小脚脚放下来,让她重新穿好鞋,然后才笑道:“没事就好,若是紫鹃妹妹这腿脚不便,影响到照顾林姑娘,那昭儿可就罪过大了。”
紫鹃原本还处于羞涩中,听他说的这番话,却又忍不住掩嘴笑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呆话,就算真伤到了,也与你没什么关碍,只是我自个儿不小心……”
说到这里,却又想到先前李昭的话,有心想要再问一问,却又担心像刚刚那样把他吓到,似乎他很怕此事泄露出去。
想想倒也正常,毕竟琏二爷是主子,对他是足以生杀予夺的。
既然将功劳占去了,私下里估计还会有些补偿,但要是他这边泄露出去,那可就不好说了。
“既然无事,那……”
紫鹃也反应过来,偷偷摸了摸发烫的脸,然后说道:“我却得回去了,免得雪雁那儿又出什么纰漏,还要得姑娘怪罪。
“你……也莫要在这边盘桓,这边离内院太近,若是让琏二爷瞧见了,怕是还以为你在此有什么图谋呢。”
李昭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讪讪笑道:“我能有甚图谋,只是见这边风景不错,所以多逗留了一下。你既走了,那我便也走了。”
这话却是叫紫鹃脸上又是一热,什么叫做我走你也走?
她瞥了李昭一眼,见他眼神清澈,似乎并没有多想,心里也不知道什么滋味,但却不敢在这里多呆了。
于是转了个身,走出亭子,绕过那根方才帮了她一把的柱子,顿下脚步,回头又望了一眼,却见李昭还在原地,正“痴痴”望着她。
小丫头突然跺一跺脚,一瞬间也不知道是是羞多一些,还是恼多一些。
于是再次起步,只是脚步比方才更快了一些,像是逃一般,有些仓皇。
而后边的李昭看到便不由愣了一下,看到她现在居然能跑得这么快,心里也是纳闷,不是说扭了脚么,这像是扭了脚的样子?
刚才……
他突然拍了拍脑袋,这才惊觉到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现在可不比他之前那个时代了,男女之防大于天,他到这儿后还没有怎么和异性打交道的经验,所以反倒有所忽略了这个。
也得亏是周围没人看到,要不然紫鹃怕不是得直接社死了。
而自己也会落得一个轻薄孟浪的名声,虽然他对此不是很在乎,但这会影响到别人,尤其是如林如海这样的人对他的看法,对他未来发展却是有些不利的。
好在……
“她应该不会说出去吧?应该不会,毕竟此事要是传出去,她受到的影响可得比我大……”
一时间,李昭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激”这个时代,还是憎恶这个时代了。
而这边紫鹃匆匆回到了黛玉的小院里,却见雪雁已经在清洗炉子和碗勺了,不由问道:“姑娘已经喝过药了?”
雪雁道:“自是喝过了,不过你却是去哪里了,这么许久才回来。”
紫鹃莫名有些心虚,不跟她搭话,只说:“我进去瞧瞧姑娘……”
回到屋里,见林黛玉靠在床沿,正捧着一本书看得认真。
听到她脚步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便笑道:“平日里你都要看着雪雁,生怕她在外头顽,怎么今儿自己却在外面贪顽了?”
紫鹃道:“姑娘却是不知,我方才在外边遇到了谁,听到了什么。”
林黛玉歪过头来看着她,窃笑了一下说道:“难道你却是碰到了你的张生了?”
因为父亲病情大好了,她现在心情也好了很多,而且不是之前在船上苦中作乐,也不是在荣国府有些时候强颜欢笑。
因为她找回了在自己家中才有的那份自在、舒服,在这里,她才是主人,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也不用担心被人看不起,自然也能多开得起玩笑了。
“姑娘!~”紫鹃跺跺脚不依,然后上前来正色说道:“是上次那个昭儿!”
林黛玉倒是回忆了一下,才问道:“是涟二哥身边的那个昭儿?”
“正是,除了他,现在府上还有哪个昭儿?”
黛玉道:“那,你听到了什么?”
“原来,那救了老爷的药,是他向天爷祈求,才得了赐予,是他救了老爷的命……”
黛玉皱眉沉思片刻,突然嗤笑道:“这等胡话,你也相信?”
“是奴婢亲耳听到的,方才在外头经过的时候,正听见他在……”
说着,她便将听到李昭说的那番话转述了一遍,不能全记住但也大致说了个差不离。
林黛玉听完就怔怔道:“竟是如此?”
“当然是如此!”紫鹃点点头,十分肯定。
林黛玉又问道:“果真是如此?”
紫鹃又急了,“姑娘怎么不信我?”
“我非是不信你,我是不信那昭儿。”林黛玉笑了笑,说道:“虽说你是巧合碰上他,但他是不是巧合在那里,却还是两说。怎么想,我都觉得这里面有些文章呢。”
“姑娘怎么这么说,难道,他还能够算着我的路线,刻意等在那儿,等我靠近之后,把这些事情说出来?”
林黛玉掩嘴道:“这可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紫鹃没好气道:“姑娘不就是这么个意思,那照姑娘这么说,这昭儿的话,却也不能信了?”
“他既然敢当着你的面说出来,这事情倒也未必是假。”林黛玉笑道:“我只觉得此事太过巧合,倒不是要质疑他什么。”
“姑娘的意思是,他故意在我面前说出来,是想要邀功领赏?”
林妹妹摇摇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
毕竟李昭还是贾府的小厮,就算能够跟林如海搭上关系,林如海也不可能直接越过贾府、贾琏,给他什么好处,除非他摆脱奴籍,独立出去,那倒是可以稍微帮帮忙。
这时她突然又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哎呀,从回来后便一直说他做什么?紫鹃,你该不会是……”
紫鹃立刻瞪大眼睛道:“姑娘想什么呢,他是琏二爷的随从,我与他能有什么?”
只是,想到先前在那亭子里……她的小脚丫子突然感觉有些痒起来,刚刚冷清下来的小脸颊也立时又变得红扑扑的。
林黛玉嘻嘻笑道:“这可是真真好笑了,我又不曾说你和他有什么,你急着这么辩解做什么,看你这脸都红了,生怕我不晓得你有想过这事儿么?”
紫鹃急了,说道:“姑娘莫要胡说,这叫奴婢往后怎么见人?”
见她真急了,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林黛玉也不敢再逗弄她了,连忙过来安抚道:“好了,我不说就是了。我又不是不晓得你是好的坏的,难道只因你有了点儿外心,便会不信你了?”
“奴婢没有外心!”紫鹃现在的年纪,说是个大孩子也大差不差,只是从小习惯了伺候人,但跟林黛玉的关系,让她受了委屈也能说出来。
林黛玉有些无奈道:“没有便没有吧,明明是你挑的话头,最后却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紫鹃哼哼道:“姑娘若是总这么说,往后奴婢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却也不敢再跟你说了。”
“哎呀,我的好姐姐,算我错了罢!”黛玉整日在这闺中,能够了解外边全靠着紫鹃的眼睛、耳朵和嘴巴,可不敢真把她“得罪”了。
紫鹃顿时“噗嗤”一笑,说道:“可难得见到姑娘会自己认错……”
“我却又不是圣人,怎么就不会犯错了?”黛玉不以为意,然后又道:“我这两日又看了本书,倒是颇有意思……”
跟着,她便拖着这个丫鬟,在那儿面红耳赤的讨论起了什么。
第十七回、外出
李昭自然不知道这主仆二人的私密言语,不过他也意识到,先前自己的举动,可能会对紫鹃造成不小的困扰。
就算是前世那相对开放的时代,这对着还不那么相熟的异性的脚又搓又揉,也是不适宜的,不被赏一巴掌那都是有什么内幕交易,何况是在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时代。
不过,他也很快回过味来,虽然说在当时那个环境下,紫鹃就算想反抗,也很难反抗他,但她当时的确是稍微挣扎一下就没有动静了,这却不由得让他猜想,是不是她也……
按理来说应该是这样,要不然怎么解释她那样逆来顺受,毕竟紫鹃的性情在李昭印象中可是有点小泼辣的。
当然,就算真有意思,应该也只是稍有些好感。
毕竟李昭先前帮过她,然后又刚刚听到那样的“隐秘”,她对李昭估计又有感激、又有赞许、又有同情。
这种情况下,她说不定有些母性泛滥,对于李昭自然就宽宏了许多,再加上李昭当时确实没有表露什么杂念,也就当他是一片诚心、心切帮她,所以才逾越了那些礼节。
如果没有这些前提在,在当时紫鹃恐怕便直接反抗了。
当然,这是一个好的信号,对李昭来说。
“唔,不成,我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就开始想女人,给林妹妹那里做些铺垫没问题,这种孟浪之举,往后却最好少做了。”
要做,也得已经确定了关系再做,不然这次没事情,谁能保证下次就不出问题。
心里暗暗地警醒着自己,不要才顺利一会儿就直接飘了,路还很长呢,以后行事该当谨慎和注意分寸些,万不可轻易被美色所迷啊。
接下来便是一日无话,直到两日后,李昭又被贾琏叫去,然后再在书房见到了林如海,却才知道原来是衙门里,关于那画舫上的案子调查结果出来了。
那个画舫上的刺客,最终却是被发现死在东郊的一处民居里。
原本是因为靠着李昭的那副肖像,接到了邻居的举报,故而衙门里的捕快前来查探,却没想到来的时候已经只找到尸体了。
这其实也没有出乎李昭他们的意料,很显然,这刺客已经是被他背后的人放弃了,这一条性命,也结束了这一边的线索。
不过有些事情,不一定就需要查到分分明明,才能够确定下来。
至少他们之前就确定了,此事那背后盐商,像是江春等人肯定是少不了的。
而这,表面上看着像是那个刺客自杀,但实际上显然是被逼着自杀,也就是他们那边为了掐断这边的线索,也是对于林如海的警告。
跟之前江春大张旗鼓跑到他府上来的警告,如出一辙,自然也是令林如海脸色更加深沉。
至于那花魁诗琴姑娘的命案,却是也随着那刺客的尸体被找到,而有了答案,因为在尸体边上还有一封遗书,而且经过比对正是那刺客自己的笔迹。
内容却是提及了那花魁之死,说到他们原本定有私情,甚至他还约定要为她赎身,但他家中突然遭难,自然没钱再帮她赎身,甚至往后去看她都很难了。
那刺客原本以为这花魁会为自己守身,等他重新筹钱,没想到她隔天就与那些盐商公子眉来眼去。
于是他怒从胆边生,在上船之后去找了那诗琴当面对质,被他羞辱后一怒杀人。
至于为何去叫诗琴的人没有发现异常,是因为看到那里面的身影似乎在动,以为是诗琴还活着。
但其实这却是刺客将诗琴衣服挂在屏风上,又把窗子大开让风吹进来,吹动那屏风上的衣服,便看起来依稀像是有人在屏风后边动一样。
虽然这里说自己内心有愧所以才留信自曝有些牵强,但他前面的那些话,倒不是他无中生有。
经过了那画舫的鸨母等人的证明,这举人刺客的确曾经是他们画舫的常客,后来一段时间没来了,所以等再过来他们差点还没认出来。
而关于刺客为何要行刺贾琏,以及为何要自杀,却也一并有了结果。
行刺贾琏只是因情人之事而迁怒在贾琏这个“新客”身上,最后自杀却是觉得走投无路,又害怕牢狱之灾,便自我了断来个痛快的。
这案子便这样告一段落,结果虽然看上去都能解释得通,但越是如此巧合反倒越让人怀疑。
这个结果根本就是典型的和稀泥,让一个死人背了所有的锅,也埋葬了所有的秘密,这自然不能让人满意。
但林如海这边却也暂时没法说什么,想要发作也得要证据,但他根本没有什么证据,那就只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了。
李昭都注意到他今日的神情也似乎更暗淡了许多,显然是思索不到破局之法,让他有些头疼,又有些无奈,似乎要就此认了。
一场大病影响太多了,虽然他现在身体痊愈了,但是他的官威随着这场病、还有即将被人接替的原因,已是一落千丈,无法挽回。
这也是为何那江春敢于来直接蹬鼻子上脸的原因,甚至林如海很怀疑,这刺客的死,同样也算是一次警告。
他或许已经猜到了,自己来扬州还有些其他目的,所以才用这种方式直接把他吓走,免得他还要临走一搏。
毕竟这么多年,该查到的一些东西他也查到了,只是缺少一些关键性的人证物证罢了。
若是林如海真一心想在离开之前做点什么,他也必然会头疼,到时候场面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他的意思是,“不要逼得我鱼死网破,我有这个能力”。
这些林如海却也不会跟李昭他们说,所以李昭虽然看着他情绪不好,却自以为是他为没能够立功然后增加自己入京的筹码而遗憾。
而回过头,离开了书房后,李昭终于是到手了贾琏的第一笔赏赐。
很实在,就是银子。
十两银子,这虽然才是贾府大奶奶李纨一个月的例钱,但对于一个卖身为奴的小厮来说,吃穿用度都在贾府,而最大的收入其实是平常爷们儿、奶奶的赏赐,又或者帮忙办事之后别人给的打点。
这样加起来能有五两银子已是会办事的人儿了,所以这个赏赐绝不算少了,贾琏在这上面还是很大方的。
当然他这个大方并非无由,就不说李昭先前救了他的性命,还因为林如海给了他更多银子花销。
偏生这几日又出不去,也就无处可花,那干脆对李昭大方点,来收买人心了。
不过在那县衙传来案情结果之后,林如海便又放宽了对贾琏的限制。
所以贾琏这时候想出去就可以再出去了,原本他还因那花魁的死状心有余悸,但本来心就不坚定,也着实是憋坏了,上次李昭甚至看到他差点又没忍住去调戏另一个林府的姨太太了。
然后又有李昭有心的撺掇,一方面是担心他真管不住小头做出不智之事,另一方面当然是为了自己。
成天憋在府里面,又没得签到,也没法跟林妹妹什么的接触,而且以他现在的身份和受宠程度,一些活儿都有其他人抢着帮忙去做,也没有什么好的玩乐,这种无趣的日子对他来讲是再难熬不过的了。
贾琏之所以在这时候给李昭赏银,也是因要拉着他一起出去,让他也有些钱好买些东西。
这次他也是学乖了,没有再跑去湖边看画舫,而是直奔当地花楼,点几个小菜,喝两口小酒,再听着小曲儿,轻松快活又自在。
第十八回、江铃
“哎,有时想想,若是在京城的时候,也能和这般,那该有多好?”
坐在包厢中,看着对面一个衣着微漏的清丽女子正坐着抚琴,贾琏一边悠闲地听曲儿一边喝酒吃菜,还一边感叹了开来。
李昭知道他这是隐隐在说王熙凤的坏话呢,在府上的时候,王熙凤管教的严,她又是个好妒的,不仅不喜贾琏找外室,甚至连身边人平儿有时都防着。
而因王熙凤是管家的,对于贾琏平常的用度也有些苛责,虽然也不是分文不给,但却多少有些抠搜,这让贾琏有时候出去感觉都没面子。
其实他原本还是有些私房的,但偏生他有一个贾赦那样的老子,这私房便被他搜刮的干净。
此次若不是出门办事,他的兜里恐怕也不会有这么宽裕。
而且现在还多了林如海的“资助”,让他更加大方起来。
贾琏大多时候脾气还是好的,能忍受那无良老子,也能忍受王熙凤这种霸道,换一个人只怕早就和她闹腾烦了。
也就是在这离远了,而且私底下,才说道两句。
对此李昭自然是不会说什么,贾琏也就是抱怨一下,真等回去了还是会听王熙凤的话,何况王熙凤也不是一味来硬的,他们距离撕破脸皮闹翻还有好些日子呢,倒不急。
嗯,自己这是啥念头来着,怎么净想些有的没的?
这时那边一曲弹了,那女子行礼后正要起身离去,却被贾琏叫住,“爷,还有什么吩咐?”
“怎么走的那么急,再弹一曲吧?”贾琏瞥了李昭一眼,说道:“昭儿,不是给了你赏银,不出去逛逛,看要买些什么东西么?”
李昭立刻便心领神会,显然他们要谈一比几个亿的大买卖,不方便有外人在场。
说起来,贾琏的卖相其实还不错,出手又大方,待人温和还知情识趣,短短的相处很容易让人生起好感来,所以那女子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之后,脸色羞红间居然还有几分期待。
李昭离开了房间,又“贴心”地帮他们带上了门。
其实有那十两银子,他也可以见识见识这花楼的深浅。
不过他毕竟不是贾琏那样儿没忌讳的,也不是饥不择食。
最主要是,他没有忘记自己出来的的目的,而贾琏这边应该也没那么倒霉,次次都能碰到刺杀吧。
所以想了想,他还真就下了楼,然后往外边走去。
先从沿街开始看,边看边注意,有没有签到的机会。
可惜这一条街逛下来,什么都没发现,倒是肚子圆了一点。
“嗝儿~还真别说,这附近地点心小吃都还挺好吃。”
也不知道这算不算的上是伴生经营,这花楼周围的店铺,有不少吃食,香味飘荡,勾惹馋虫。
这是专门准备给那些运动完累了的,正好过来补充体力和元气?
想这些有的没的,这时眼见要走离这条街了,李昭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
“要不要再往远一点儿?”
不用考虑多久,他就再次迈开了脚步,出来都出来了,也不怕再走远点儿了。
不过他也有意往那种很明显的建筑物靠,这样概率更大一些。
刚刚原本以为那花楼里面能够签到,不过看来这不算是什么标志性的地方或是建筑,所以哪怕有贾琏在也不顶用,根本得不到系统的认可。
从之前的几次签到经历来看,贾府私船、扬州府、巡盐御史府还有那保扬河,这些地方要不就是与红楼、贾府直接相关的,要不然就是重要的地理方位。
这边却显然找不到这样的地方,所以走了快一里后,依然没什么收获,李昭便有心退回去了。
不过就在这时,他却见旁边灯火微黯处,一个小巷边上,有两个醉汉却是在纠缠两个姑娘。
那两个姑娘模样看不清楚,但是身型都很是娇小,也没什么力气,自然不是那两个醉汉的对手。
甚至说不定还是被他们拖到这小巷里来的,然后一人拖着一个,居然就这样要公然在这边办事儿。
李昭原本无心帮忙,不是他没同情心,而是他掂量得起自己的分量,就算是前世的他也未必有那个路见不平的能力,何况现在他这还年幼瘦弱的身躯,也没把子力气。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把自己都坑进去了。
但眼看那边只有两个人,而且看起来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很有挑战性的,好像还醉的厉害,如果不是碰到了两个弱质女流,他们未必能欺负得了。
再看了看左近,并不是那种荒僻的路段,不远处就有灯火,还有酒家。
当然这两个醉汉可能也就是从那酒家里头出来的,于是他终归还是鼓足了勇气走上前去,大喊一声:“放开那两个姑娘!”
说话的同时,他也没忘记把随身的鱼肠剑掏了出来。
原本这是作为刺杀之用,但现在却正好用来作为威慑。
这几日闲极无聊,李昭也想过要不要拿这个来练一练。
最好,就是把它发展成暗器。
他没玩过飞镖,当然也不会什么飞刀,所以甩出去的话,能够砸到人就不错了,就别想有什么准心了。
用来砸人这个他已经验证过一次,效果杠杠的,不过机会只有一次,需要省着点儿用。
而这时候当然不能这么用了,先不说打完一个还有一个,就说他们跟那两个姑娘交叉在一起,不小心可能就砸错人了。
而且李昭也做好了准备,并没打算为了两个路人真的动手,要是这俩人不怕事儿的话,那他估计就只能说声抱歉先跑路了。
所以他此时一边说着,一边却只是小心的靠近,随时可以转身就跑,不会给对面冲上来的机会。
那边两个醉汉迷离着眼睛回头看着他,嗤笑两声正要说什么,却见李昭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匕首,居然扯着刀把子玩了几个刀花,然后冷笑道:“若不想尝尝本大爷的刀子,就给我快滚!”
还真别说,这一招比拿出匕首本身还要糊弄人,两个醉汉也瞬间酒醒了。
正如李昭所想的,他们那身板,平常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这是喝了点酒,把内心的阴暗暴露出来了,正好碰到两个小娘子,自然就调戏上了。
如果李昭不过来,他们或许还能继续下去,但李昭一来,让他们清醒过来,那酒壮起来的一点胆气瞬间就散去了,再加上方才李昭声音大,引来了一些人往这边看,这下更是事不可为。
“小子,你给我等着!”两人放了一番狠话之后,当即就从巷子另一边溜走了。
李昭见此当然是松了口气,而旁边的人眼见没热闹看了,也不再往这边瞧了。
这时候那两个姑娘默默整理好衣衫走出来,李昭这才看清楚二人长相,眼前便不由一亮。
这却显然是一对主仆,不过除了衣服不同,样貌居然有七八成相似,丫鬟还要显得更成熟些。
这时那小姐向李昭做了个万福,然后说道:“小女子江铃,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第十九回、真假刺客
江铃?
李昭现在对江这个姓有点敏感,听到便不由得想到了那位两淮总商的大盐商江春还有他的江家。
当然,还有之前在画舫上见过的那位江家公子哥。
不过从面相上看,这三个人都看不出来什么相似,也不可能凭此判断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于是李昭想了想,还是说道:“如今天色晚了,外面鱼龙混杂,你们两个姑娘家出门行走很是危险。这样吧,你们家住何处?反正在下刚好有空,便先送你们回府上去,如何?”
既然不清楚,那去府上看一看就知道了。
而且救都救了,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呗。
当然,他绝对不是因为对人姑娘感兴趣,想要知道她住在哪里。
实际上,这种时候在外面瞎逛的,应该说很少有正经人家的小姐了,这不是歧视什么,而是在这礼教逼人的时代里,大家闺秀好多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白天都很难见到她们出行,更不用说这大晚上了。
像是这位小姐这般傍晚还出门走动的,很难不让人想到她是不是做那种营生的。
就算是旁边那些路人,之前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边,但却还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忙,显然也是抱着这样的念头。
甚至是先前那两个醉汉说不得也是如此作想,若不然一个正经的大家闺秀,就算酒醉昏了头但也会衡量一下利弊的,虽然最后酒壮色胆可能还是会做,但也不会就在这灯下明目张胆。
当然,凡事无绝对,李昭也不会凭借着自己随意的猜测,就去给人家下定论,至少他现在看对方的眼神还是很单纯的。
那江铃回头看了丫鬟一眼,见她轻轻摇了摇头,却突然一咬牙道:“若是公子不嫌麻烦,那小女子这边就多谢了。”
说是公子,不过她们当然看得出来,李昭这穿着打扮,身份地位不会太高。
虽然他肯定是要比外面的平头百姓混得好,但在身份地位上,奴仆天生低人一等,再大户人家、公侯王府也是一样。
当然,这种鄙视一般也就是同样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做到,要不然一个平头百姓敢来招惹他这侯府的随从,那是找死。
李昭虽然看着她们主仆好像闹别扭一样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估计是这丫鬟担心跟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走得太近被人看到可能惹来非议,而小姐则是被方才的事情吓到了,不敢再独自行走了。
李昭刚刚搭救了她们,也算是暂时成了她们的主心骨了。
丫鬟虽然这时还想劝说,但是小姐见此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同意了。
于是李昭便随着这两个姑娘一起往前走,她们算是在前面带路,而李昭在后边跟随着,也算是殿后保护。
当然,一路上不可能沉默不语,就算那两个不说话,李昭肯定也会问的。
“这么大晚上的,你们两个姑娘家怎么还在外头晃荡,是真以为不会碰到危险么?”
听李昭这么一说,大概以为他是在责怪自己两人,那小姐红着脸不知如何解释,还是丫鬟辩解道:“今日我陪着小姐去外头踏青,哪知道府里临时有事征调,那马车却是先咱们一步回来了。
“我们便只能自己走回来了,原想着路途也不算远,而且这附近也并不荒僻,哪里想到却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李昭对这个借口有些无力吐槽,当然,也可能不是借口,那这小姐在家中的地位也太尴尬了吧。
八成是个庶女,嗯,如果她是正经大族良家出身的话。
不过她说着这路途不远,但是从那边出发,走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却还不见到,李昭便不由皱起了眉头。
那小姐倒好似一直在观察他一样,见此却是强忍着羞涩,说道:“公子若是另有要事,可先行回去,此处已离得不远了,也远离了那边,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其实李昭也清楚,她们并不是骗自己,这路程的确不能说很远,要是他自己走的话,同样的路程估计半刻钟就走过了。
但这两个若之女流,尤其是那位小姐身材娇弱跟林黛玉有得一拼。
当然比林妹妹肯定还是要好的,一则是年龄大一些,体力上来了,二来看样子平常甚至有做过事或者经常走动的,不然不可能从郊外一直走到城内来。
当然,这样的距离对她已经是很大的考验了,所以李昭方才碰到她们的时候,她的体力就已经快要见底了,现在若非是被丫鬟搀扶着,又咬牙坚持的话,可能已经走不动了。
这样速度自然是快不起来的,没停下来耽搁时间就不错了。
其实错非是因男女授受不亲,李昭倒是想要直接背她过去。
不过有了紫鹃那一回事儿,令他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时代,实在是不宜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虽然李昭不认同这个,但在这个社会里,确实有这样的现象甚至普遍存在,故而宁愿是让她这样自己走完体力耗尽,也不好上去帮把手,能在旁边看着点儿已是不错了。
而且李昭也有意隔开了一点距离,如果不说话的话,旁人看到八成也不会认为他们是走在一路的。
他现在基本确认这就是个良家,哪有风尘女子这样地?
既然如此,那就更应该多为人家的名节考虑,要有所顾虑。
眼见李昭不回应,但还是默默跟在她们身后,这下就是那个丫鬟也不由高看了李昭一眼。
在她看来,即便李昭真实身份是个奴仆,但这行事也着实是让人觉得舒服,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
好在这回那小姐并没有妄言,还真是没有多远的距离了,两人当然也懂得规避,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下来,回过头来对李昭说道:“多谢公子相送,我们已经要到府上了……”
李昭望了眼她们指的方向,虽然是夜晚,但那府门前两边悬挂着大红灯笼,将那门额上的字也映照得十分清晰。
“江府”!
这是哪个江府?
又有哪一个江府,还能有这等规模?
李昭不由心中一动,回头再看着那对主仆,眼光又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那丫鬟突然说道:“呀,小姐,是咱们的马车!”
李昭好奇的看过去,却原来是那边门前,一辆马车慢慢放慢速度停下来,然后那转身下来,又引着车内的人一起下来。
而同时在那府门前,也多了几道身影,想来是过来迎接此人的。
只是李昭望着那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却是既震惊又迟疑。
这时候他那过目不忘的能力就又发挥出来了,虽然没能看清楚脸,但从那身形、走姿、背影,李昭就有七八成的把握,断定此人便是那日画舫上的那个刺客。
可是,不是说那刺客已经自杀,连尸体都要埋了么?
这又不是丧尸灵异片,还能死而复活的?
如果不是,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死!
第二十回、判断
“小姐,没想到他们却是用这马车去接了别人来。还害的咱们走了这么长一段路程……这也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对小姐?”
那丫鬟此时还在那里兀自愤愤不平,那小姐却是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说道:“别说了,那必是府上的重要客人,老爷太太自然有计较,哪里是咱们能够置喙的。”
“可是小姐……”
“好了!”小姐显然还是有些威严的,薄怒之下丫鬟顿时没了声息。
然后那小姐似乎才意识到李昭就在旁边,看来她虽然叫丫鬟不要多说,但她自己心里同样有些不平衡,以至于都忽略了有外人就在旁边看着。
“公子,你……”
“在下明白,今日之事,在下自不会说出去。”
江小姐没想到李昭说得这么直白,不过这样反倒让她能更安心些,红着脸沉默了片刻,才有抬头道:“那公子,小女子告辞了……”
李昭笑着点点头,然后看着她们主仆走过去。
等快接近那府门的时候,却正好被那尚在外盘桓、似乎是在注意情况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看到的管事发现了。
他顿时怒斥一声道:“你们在那儿做什么,是哪个房的,这么不懂事?”
江铃还没做声,丫鬟便呛声道:“卢管事好大的威风,却不知道你可想好了,拿小姐的马车去接外人,害的我和小姐走路回来,你又要如何跟太太交代?”
“你!”那管事这时候借着灯光才看清她们的脸颊,一时脸色便有些难堪,变幻了几下之后,才在旁边小厮的偷笑声中,讪讪的低了头:“原来是二小姐当面,此事其实是老爷吩咐的,小人也是按章办事……”
跟着他却是又望远处李昭这儿看了看,奇怪道:“方才二小姐在和谁说话?”
“哪有什么人,卢管事莫不是上了年纪,老眼昏花,把那边的老树看成了人了?”
“这……”
“怎么,卢管事还想拦着小姐,不让进府么?”
“小人不敢!”
“哼!”
听着那边细碎的争吵声,李昭心里不禁感叹了一下,没想到这小丫头还牙尖嘴利,看来之前对自己还算是友好的了,也算是辩得清是非,知道自己是在帮她们,所以才没有硬怼。
他当然早在看着她们走过去的时候,就趁机躲到了一边的围墙角落,那管事又没有瞄准镜,哪里能够看得清躲在阴影下的李昭。
又看着那边的管事似乎尤不甘心地往先前那边望了眼,确实没看到什么,然后那丫鬟也是机警地再次出声提醒他:“怎么,管事还在外边,莫不是老爷还有什么外客?”
那管事只能无奈的转身回返,那些小厮也是一路跟着,然后那府门便这样关上了。
李昭见那边人都走了,这才转过身,然后又沿着这围墙往外围走,直到离开了那府门前的视线范围,就算是那边还有门子站着也看不到了,他才转回到原路去,然后沿着原路返回。
不过心里却是思忖开来:
现在看来,那江铃应该不是庶女,不然丫鬟也不会这么“嚣张”,还直接搬出太太来压人,不过应该也是不太受宠的嫡女,不然也不会马车都被直接调走,显然是地位不高。
只是因主人身份,那管事也不敢轻易得罪。
而她们的马车所带的那个人,自己方才不会看错,要不然就是只是单纯长得像,要不然就是如自己所想,是那个真刺客。
结合这江府对其态度,很有可能是后者,而就算是前者,这大半夜的送人过来,这其中也定有文章。
这件事看来得快点回去告知林如海,然后让他来定夺。
原本如果只是让那个刺客被自杀了的话,这事情或许就算到此结束了。
但现在却又冒出来一个真假刺客,这不由不让李昭深思,这中间是否还有其他内情。
当然,他现在手头上掌握的信息不足,没法仅凭着自己所知道的东西推断出什么来,所以还是让林如海去想办法。
等他沿着原路快速回到了那花楼里的时候,却没想到贾琏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去哪儿了,爷都等你快半个时辰了?”
我特么离开也就半个时辰多一点吧,你这么快的么?
李昭心里腹诽了一通,自然是陪笑着摸着肚子说自己贪嘴,在外边吃东西吃到忘记了。
他也确实吃了不少东西,只不过走了些路消耗了点儿。
贾琏也没有跟他较真,起码他现在心情好,这段时间憋的通通发泄了出来,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等回了府上,和贾琏分开后,李昭也顾不得时间晚了会来打扰,还是来求见林如海。
倒不是刻意要瞒着贾琏,而是此事他自己都拿捏不准,需要等林如海这边的看法。
这要是让贾琏知道了,还不定让他怎么想呢。
而且李昭也有意识地希望能够降低一些自己在贾琏这边的存在感,因为如果把自己的能力突出的太强,甚至让贾琏对他形成依赖的话,对于将来脱奴不利。
至于林如海这里,他肯定是能够理解他的。
林如海得到他的求见,也有些诧异,毕竟这次他也没有吩咐贾琏他们什么,怎么他们出去还会碰到事情?
他当然知道贾琏出去了,对于这位侯府公子的亲戚他也有些无奈,毕竟他跟贾家都只是姻亲关系,以长辈的身份可以说教一下,但是管得太严就不好了,所以哪怕知道他去干什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李昭一进来,拜会过林如海后,立刻就将先前自己的经历大致说了出来,前因后果,重点当然是在他发现那刺客出没在江家。
林如海原本还奇怪怎么只有他一个过来,等到听完李昭的话之后,心中也是微惊,很快便意识到李昭这一次的发现,很可能会扭转他现在被动僵持的局面。
他皱眉深思片刻,才问道:“你当真确定,那刺客是藏在那江府?”
李昭还是很保守的,不敢说的很肯定,只是说道:“因那刺客曾想刺杀二爷,小人也与他近距离接触过,对他的身形、背影印象都很深。不过却也不敢确定,或许也只是长得像。”
林如海并没有因此苛责他,毕竟在那种情况下,想要看清人脸也不容易,他总不可能直接绕过去叫出来吧。
要知道那个刺客也是认得他的,而且恐怕也是印象深刻,毕竟就是因为他才让对方失手的。
虽然从目前的证据来看,他并没有要贾琏死的心思,但谁又知道这不是掩饰呢。
李昭又接着说道:“而且,衙门那边不是才传来消息,说那刺客已经死了,连尸体都有,小人觉得,他们应该不会在此事上作假吧?”
也就是这么一说,在他心里其实已经肯定了。
若是他在那江府见到的是真的刺客,那么那死的必然就是假刺客了。
不管是衙门被收买了,将假刺客的尸体当真,还是他们用了什么手段伪造了刺客的尸体,瞒天过海了,这事情背后肯定都有一些利益关系在。
林如海却是笑了笑道:“昭儿,你可知道,就算是衙门里的事情,也是可以做假的。”
李昭“惊”道:“若真是如此,那刺客的身份恐怕不一般。所以他们宁愿要伪造他的死讯,也要掩盖他的存在,恐怕,他的重要性比我们先前猜测的,还要更加重要。”
还能怎么更加重要?
以江春的身份,他想要区区一个刺客死不是很简单那么,要么就是那刺客和他关系够亲密,他舍不得杀,要么就是那刺客后面还有让他忌惮的势力。
林如海却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在调查的东西,回头望了一眼李昭,突然问道:“昭儿,本官能信你么?”
第二十一回、美男计?
李昭心头便是一凛,林如海是第一次用这样正式的语气和称呼来和他对话,显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重要。
不过,他并没有多少犹豫就点了点头。
林如海见状有些欣慰,他确实很看好李昭,当然也没有因此忘记李昭的身份,不过他要用李昭,也只是作为一颗棋子,现在的李昭,还不够资格当他的“门生故吏”。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瞒你。你可知道,天子命我来扬州,所为何事?”
巡盐御史,当然是来监察扬州的八大盐商啊。
不过这是职责所在,林如海既然这么说,那肯定就不是这个了。
李昭摇了摇头,他或许能想到些,但没必要去想。
果然林如海似乎也没有要他猜出来,直接就告诉了他答案:“因为皇上发现,在江南,有白莲教死灰复燃,而这里的一些官员、商人都与其有所勾结。
“故而命我来此督查盐政,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搜查出那些人与白莲教余孽勾结的证据。”
白莲教?
李昭对这个名字当然不会陌生,毕竟这不只是历史上一个很有名的民间聚义反抗组织,在诸多架空历史的小说中,也都有他们的身影,当然多半是作为反派。
这也跟白莲教的性质有关系,此教源于佛教,只是在后来的演变成,渐渐成了利用佛教教义聚众造反的工具,实际上那教义说不定也是被曲解的。
当然,这种玩意儿从来就不会缺少信徒,尤其是在经过这么多年的演变发展之后,在发展教徒方面,白莲教有着突出的优势。
这时候李昭突然回想起来,先前在那画舫上,那个刺客虽然和贾琏还有那两位盐商公子聊得开心,但自始至终他确实没有碰过一滴酒。
当时他倒也没有觉得奇怪,现在想想,如果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文士,那就算是激愤所致,要去杀了那诗琴,多少也得要借助酒食壮胆才能办得到,这滴酒未沾明显就不正常。
除非,他是有意的不去喝酒,因白莲教的传承中,虔诚的信徒当然是会严守教义,故而不饮酒、不妄语,当然,还有不杀生。
不过从白莲教的发展来看,不杀生这个肯定早就没了,又或者只是针对内部之人。
就像是佛祖亦有怒金刚法相,那白莲教怒而杀人也在情理之中。
不得不说,这过目不忘的能力,给他的帮助真是非常大,不然一般人很难去记得这种小细节。
抬起头来,林如海正望着自己,李昭便不由有些赦然,“林老爷,小人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些走神了……”
林如海却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反倒鼓励的点了点头道:“你想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
李昭犹豫了一下,便道:“林老爷莫非是说,那刺客本是白莲教中人。小人也曾听说过那白莲教的事迹,现在回想起来,先前在画舫上,那刺客分明滴酒未沾。
“他不是僧侣,身上看着也没有其他疾病,应该便是那白莲教中的信徒,才会禁绝饮酒,只是他却又杀了人……”
林如海也有些惊讶,没想到李昭居然能够说出这样的细节来,倒让他的猜测也得到印证了,再听到李昭后面的话,就不由笑道:“白莲教若真是不能杀人,你以为他们如何作反起来的?”
李昭便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傻笑两声。
林如海又说道:“我已暗中追查白莲教数年,知道一些他们的行事风格,如这般假死脱身,是白莲教的惯用伎俩。当然,目前还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也只能是推测。”
毕竟李昭这边都还不能确定那人的身份是真是假,林如海也只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进行推断而已。
不过,李昭想了想,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很显然,林如海肯定不可能和他全说实话,还有其他部分瞒着他,当然这也很正常,毕竟他一个小厮,林如海能够有选择性地跟他说一些秘密已经不错了。
再说了,站在林如海的立场,和他说说白莲教他或许还能接受得了,但是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他肯定就听不懂了。
李昭对此也没有太在意,倒是对于那白莲教,他有些疑惑道:“这白莲教,不是反贼么?那……”
林如海突然笑道:“他们确是反贼,而且前朝他们便是反贼,等到了当朝,却又打着前朝的名号,继续当反贼……”
李昭听得也有些无语,其实说白了,白莲教也就是那些反抗当局的的人打的旗号罢了。
在一个王朝统治下,总不可能处处歌舞升平,总是会有反对的声音,而且在这封建王朝里,没有后世那样能够直接权力下乡的统治根基,在地方上常常会出现高强度的压迫和剥削。
所以有些地方就很容易会滋生白莲教的土壤,在这江南一带更是如此。
虽然自宋开始,江南便日渐富庶,但这份富庶是属于豪绅地主,还有那些朝中有官的人家,而不是真正的小民们的。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只不过白莲教的反抗,从现状来看,又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
高层直接与江春这种大盐商合作,已经可以想见他们的性质如何了。
这时,李勇突然又问道:“既如此,那江家与白莲教合作,岂非是谋反?”
林如海却摇了摇头,说道:“江春即便真与白莲教合作,也不可能是真的谋反,既非真的谋反,那便没有证据,我们还是不能奈他如何。”
李昭有些迷惑了,既如此,那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对付那位两淮总商?
“所以……本官有件事情,需要昭儿你去为之。”
“不知林老爷想让小人做什么?”李昭神情一振,知道戏肉来了。
林如海和他说这些,当然不会无的放矢,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他要安排李昭做些事情,总得让他心底先有个数。
林如海淡淡笑道:“昭儿,你方才说,你与那江家的嫡次女认识?”
什么意思?
李昭瞪大眼睛,望着林如海。
林如海笑着再问道:“你可知道那江铃,是什么人?”
“江家小姐……”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
“不错,”林如海点点头,却又说道:“且是不受宠的江家小姐,她在府上想必也经历了世情冷暖,故而才会对昭儿你另眼相看。既如此,你何不好好利用一番这层关系?”
在林如海看来,李昭其实也不像是一个小厮,就不说他这些才能,他的说话行事,他的气质,都让他显得与那些小厮与众不同。
有时候他会注意隐藏自己,但总有藏不住的时候,在林如海面前侃侃而谈的时候,更是如此。
就算是他装傻,装的都很没有技术含量,林如海一眼就看出来,只不过他不会点破,毕竟这些许小节无伤大雅。
他也不在乎李昭是否隐瞒了什么事情,只要他能够办事,还有价值,他就还会用他、靠他。
啊这……
李昭有些迷糊了,听林如海这说法,这意思……
难道是说,要让我去“勾引”那个江家小姐,然后策反她?
第二十二回、贞宁
不得不说林如海这个思路神奇得李昭根本就想不到,更想不到他居然是这样的林如海。
你好歹是个正经朝廷命官,有点节操行不行啊?
而林如海的神情却又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沉声说道:“昭儿,本官也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想来对于这种欺骗他人之事,心有抵触。若是你实不愿为之,本官也不会强求,只能另寻他法了。”
说是这么说,但李昭知道,自己都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等于是被林如海拉了半边身子上船,这时候是不上也得上了,不然就得直接“落水”了。
李昭有些犹豫道:“林大人何以以为,那江铃一定会与小人亲近?”
林如海道:“我的意思,并非让你真与那江家小姐亲近,而是借亲近的机会,看能否潜入那江府中,去探查一些情况。不管是确定那刺客的生死,还是他的身份。甚至,江府中可能不止他一个……”
李昭心想这还差不多……个屁啊,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去做特工工作,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林如海却笑道:“本官自然不会让你以身涉嫌,所以……”
他突然拍了拍手,李昭便见到上边横梁上突然跃下来一道轻盈的身影。
定睛一看,却见是一个蒙面黑衣人。
哪怕是在林如海面前,对方依然遮掩面目,倒让李昭一时间判断不了这到底是不是林如海的手下人了。
林如海这时却是捋须笑了笑道:“昭儿,这是皇上安排在本官身边保护本官的高手,绝对信得过。本官现在就让他护着你周全……
“当然,你要进去那江府之中,他自然不能跟随进去,不过他却可以在外接应你……”
“那这样若是我有危险,岂不是他不能够第一时间赶来救援?”
李昭心想若是这样,这算是哪门子的保护?
林如海摇摇头道:“你们可以约定一个见面时间,若是超过时限未到,那便是有事发生,他自然便会潜入江府中,去查看你的情况……”
说到这儿,他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想到还是需要给李昭有些保障和信心,才能够让他安心去办事,便说道:“若到万不得已之时,他自然会展露身份,到时候便是那江春,也不敢轻易动你。
“至于这一应后果,本官一力承担!”
看着林如海一脸肃穆,没有半点掺假,李昭便信了。
林如海显然是个有追求的官员,更不会轻易与人承诺,承诺了自然会去做且有把握办到。
于是李昭便点了点头,只是转头看着那个黑衣护卫,却又有些疑惑道:“林大人,不是小子不信您,只是我见识短浅,这个护卫当真有那么厉害,他会武功么?”
他刚说到这里,突然心中一惊,就见对面那护卫突然从他身旁一掠而过,那速度之快,带起一阵疾风,连他发梢都吹拂起来了。
再回头看着护卫还是站在那里,仿佛刚刚的动静只是他的错觉。
只是他的手中,却已经捏着一缕发丝,另一手持着一支匕首,显然是刚刚从李昭这边割下来的。
原本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看到这一幕,再联想到方才,李昭不禁一阵后怕。
林如海这时微微一笑道:“贞宁的手段可不止这些,所以你放心,只要你行事小心些,他都能来得及去搭救你。”
其实李昭这时候更好奇,“林大人,额……既然他这么厉害,您要查探消息直接让他前去不就可以了,为何还要叫我……”
要说是担心身边没人保护的话,那都把他派出去了,不还是没人了。
有什么区别?
贞宁立在一旁,对此毫无反应,仿佛被说的不是他一样。
林如海摇摇头,说道:“你既能过目不忘,我自是希望你能过去,将你所见所闻,尽述下来。且若还能查到什么证据,便是直接记下来,总比要冒险带出来周全些。你可能做到?”
李昭就不由苦笑,没想到自己还是被自己这“特长”害了,果然应了那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么。
他又看了眼那贞宁,点了点头道:“往后便请贞护卫多多照顾了!”
他想的是打好关系,说不定能让对方积极一下,但见贞宁不发一言,他不免有些尴尬。
林如海不禁笑道:“贞宁不善言辞,往后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就是了,能不能做他会自行判断。”
好家伙,这就是高手的脾气么?
红楼如果按背景来看的话,连神仙都有,那有武林高手好像也不那么稀奇。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保护自己安全的,在没法拒绝的情况下,多这么一个保障,李昭自然值得高兴。
“多谢林大人,不过小人是要今夜就……”
“不必这么着急,你若现在过去,那位江小姐恐怕反倒要怀疑你的目的了。倒不如再过一日……”
李昭望着林如海挑了挑眉,心想林老爷原来也是个“高手”。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没有没有,只是感叹林老爷果然人生阅历丰富,只传播一点经验,便让小人受益匪浅。”
林如海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这马屁的意思,不由笑骂一句道:“你还是把你这张甜嘴,留着去哄那位江二小姐吧。本官倒是有兴趣看看,那江春知道这事儿,会是个什么神情。”
“别啊,大人能不能盼我点儿好的?”
……
林如海毕竟大病初愈,虽然九转还魂丹的药效估计还在持续改造着他的身体,他这几日也都是以调养自身居多,但时间不早,精力到底还是有些不济,便让李昭先退了下去。
那护卫贞宁自然也是跟随着他一起走出书房,而回头看了眼这位新晋私人保镖,李昭也是有些好奇道:“你为何要蒙着面,便是在我和林大人面前,也不能露面么?”
贞宁看来不是不善言辞,而是根本不想言辞,又或是压根看不上李昭,甚至连多看李昭一眼都钱枫。
“还有,你叫贞宁,为何叫这个名字,听起来倒像是一个姑娘家……”
李昭心里暗道,不只是名字像,其实身形也像。
不过想想一个女儿家,出来做护卫的可能性不太大吧,真要有也是那种五大三粗型的。
虽说是有武功在身的,但这么瘦弱的身躯,用暗器或者速度快一些能理解,但是要陷于群战或是正面对敌敌人还足够强的时候,恐怕会力有未逮。
李昭当然不是话痨,他纯粹是想要多探听点消息出来。
虽然贞宁看样子根本不理他,但是万一呢?
不过见贞宁这一路上始终都是不发一言,既有些无趣,他也不想真的作死,于是到自己住的院子外就闭了嘴,没有再纠缠他了。
然后转头正想问他自己休息了他今晚睡哪里,却见他身体一跃,居然借着旁边的围墙之势,跳到了那墙上,然后在上面飞快几步又跑到了那屋顶上去,居然直接在顶上躺了下来。
不嫌硌得慌么?
李昭心里暗忖,自然也不会去管他,也管不着,老老实实睡自己的去了。
第二十三回、联系
既然林如海说再过一日,那李昭自然就等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才准备行动。
之所以安排在晚上,当然是不惹人注意,到时候潜入比较方便。
所谓月黑风高夜,偷人……不是,杀人放火时,他虽然不是去杀人放火,但干的事情也是有些见不得人,尤其是见不得其他江家人的。
当然,要出发前他还是先跟贾琏说了此事,当然说法是“林老爷有事要吩咐小人去办,小人不敢有违,但也不敢瞒着二爷,便由二爷定夺”。
琏二爷食髓知味,今日自然又出去了一趟,也还是带着李昭。
只是这次去换了另一个地方,毕竟扬州城花楼、画舫众多,他看样子是要“尝”个遍了。
只不过因为先前画舫上的事情,他现在对于那地方排斥,所以专门就到各处花楼踩点,而因为那位刺客留下的心理阴影,现在也不太敢跟其他人接触,所以都是自己叫上姑娘到包间里面去听曲儿吃酒。
过后再白日宣那啥一番,在天黑之前老老实实地回府,免得发生什么不测。
李昭这次也还是趁着他那啥的时间在外走一走,不过还是一无所获,系统好像休眠了一般,全无动静,让他没法再把希望寄托在这不靠谱的玩意儿身上了。
最后也只能是按计划行事,然后在把贾琏送到府上之后,就准备在这里和他说清楚然后分开。
至于贞宁,他既然得了林如海的命令,护在李昭身边,先前自然也一直跟在暗处,现在也在附近,不需要去另行通知。
贾琏听了他的话有些惊讶,然后就迟疑了一下。
其实李昭心里巴不得贾琏能够因此起警惕之心,然后因为担心林如海把他“一借不还”所以去帮他拒绝了。
毕竟这种任务对他来说还是觉得有些危险,不管是盐商还是白莲教,这种深入敌穴探听情报的事情,可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虽然有系统,但现在毕竟还没签到过几次不是。
这鬼系统说不定是要等到回到贾府以后,才能发挥出最大化的作用,现在还不太指望得上,就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暴露了就是给人送的命。
不过贾琏能说什么呢?
他肯定是不会拒绝林如海的要求,之所以考虑也不过是权衡一下自己能不能够得到什么好处,最后不仅要放李昭去,还要勉励他尽心尽力为林老爷办事,办好了他这边自然也有赏。
那十两银子李昭还没用多少呢,就他之前吃的那点点心根本耗不了几个钱,如果只是钱的话,他暂时还真没什么渴望。
贾琏要真给他除了奴籍,他说不定还更高兴一点,不过那也得要等到回府以后。
此时李昭便有些无奈,也是在意料之中,所以谈不上多少失望。
拜别了贾琏,李昭想了想,还是又到府里去找了林如海,看看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交代。
林如海却是犹豫了良久,才说了一句:“小心行事,平安回来。”
虽然不能确定这种政治动物流露的情绪几分真假,但李昭还是表现出了感动之色。
等跟着贞宁再一次来到江府,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李昭望着贞宁的黑衣人打扮,再看看自己身上,便问道:“你还有没有多一套的,方便借我穿一穿?”
贞宁虽然还是不说话,但好歹看了他一眼,不过那漏在外面的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看白痴一样的眼神。
李昭心里也没辙,你武功强你了不起啊,迟早有一天老子签到了神功秘籍,练成之后打遍天下无敌手,到时候要你来当牛做马,看你还能不能有这种眼神。
然后在如何潜入进去这件事情上,又犯了难。
像是江铃这种大家闺秀,之前那次能够碰上已经是意外了,想要再碰到第二次,光靠着守株待兔可不行。
李昭必须要主动出击!
正好,他身边便有一个可用之人。
很快他便有了主意,便对贞宁道:“贞护卫,你可帮我用这匕首,将一封信函传递到那江二小姐的闺房中?”
不给我衣服,但这正经要帮忙的事情,总不能拒绝了吧?
李昭这是正好想到了武侠小说中经常出现的“飞刀传书”,所以想传信给那江二小姐,让她主动出来把自己接进去。
当然,这边还需要想一个好的借口,毕竟这样形同于与外男的私会,对于她的名节有损。
就算那位江二小姐真对他有兴趣,也不可能冒着违背礼教的风险,就这么轻易跑来见他一个外男的。
知道他是要办事了,贞宁自然不会拒绝,而且仿佛早就想到李昭会这么干,居然连纸笔都一并准备好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藏在身上的。
李昭望了一眼他胸前,那是他掏东西的地方,这里莫非是有什么异次元口袋?
可是看起来平平,连胸都没有——这也是李昭不认为他会是个女子的原因。
“你在看什么?”贞宁对他的目光很敏感,不过之前都无所谓的态度,现在却有些警惕。
李昭立刻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我什么也没看见,只是在想该当如何写,才能将那位江二小姐‘勾引’出来,不知道贞护卫有没有什么想法?”
贞宁立刻便又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好像压根没听到李昭的话。
李昭摇头失笑,也没去理会他,这下是真的在考虑怎么说好了。
半晌后他有了主意,便提起笔,准备在那纸上写下来,不过才写了一个“江”字,突然意识到这里用的文字不是他习惯的简体。
且先不说写简体会不会引起怀疑什么的,就说对方能够完全看懂么?
这看起来难度不大,但不得不以防万一。
看了一眼贞宁,他便问他:“贞护卫,你会写字么?”
贞宁看了他一眼,他只好老实的挠头道:“那个,我会说会看,可唯独就是不太会写。若不然,干脆由我来口述,贞护卫帮忙写出来如何?”
贞宁再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会!”
“啥?”李昭有些傻眼,不会你还鄙视我?
“你是护卫,为何不会写字?”
“我是护卫,为何要会写字?”
“有道理啊……”个屁嘞,擦,又不是在说相声。
李昭只想麻麦皮,也放弃了找他帮忙的打算,又不可能跑回去再让林如海写好。
于是想了想,他便干脆在上面画了一幅画,正好就是那江铃的肖像。
嗯,稍微加了点儿“美颜”。
主要是江铃的长相显得有些青涩,而李昭画得就偏瑟琴……呸呸呸,是偏成熟一些。
这样一来有好处,那就是江铃看着觉得画的是自己,那丫鬟看着估计还觉得画的是她呢。
林如海要他通过江铃这边的关系来打探江府内部的情报,但他可不是小孩子,他当然是主仆“全都要”。
毕竟真要办实事,肯定还是那丫鬟能给他提供的帮助最大,而且相比于小姐,丫鬟也更容易拉拢一些。
决定好了之后,他又在画下留下了三个字,“昭留笔”。
那日他跟江铃也交换了姓名,这才一天过去,她们肯定还记得他,何况能够知道闺阁中女子样貌的,肯定是与其见过的,所以她们很容易会联想到他身上。
现在就看,这传信到了之后,她们会不会过来了。
等将东西交到了贞宁手上,他二话不说,一个闪身就在李昭面前没了踪影。
再看之时,他却已经跳到了对面的围墙上面去,然后蹲在上面观察了一阵,确认情况,才翻墙入内。
第二十四回、入府
李昭看的也是艳羡不已,这种高来高去的武侠做派,是几曾他年少时梦中常有的情境。
后来不去想了,那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上的话就不是高来高去,而是要去医院了。
接下来,李昭便继续留在这里等着消息。
贞宁不只是要去送信,还得在那里留着看一看对面的反应。
若是那边最后决定不过来,那他就还得去添一把火。
虽然李昭自我感觉先前给对方留下的印象应该是不错,但在这个门户之见很深的年代里,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就算真对一个奴仆产生了好感,也没法继续发展下去,甚至她自己都不会允许。
或许昨夜回来之后睡一觉,醒来就完全把他抛诸脑后了。
如果说最后是这样的结果,对于李昭而言倒也不算太坏,他对这主仆不能说没有兴趣,但若是因此以身涉险,而且还是要利用她们,心里多少是有些别扭。
如果那边对他没什么反应,不理会了,就算肯定还要受到那位贞护卫的嘲笑,但也好过去以身涉险,这样回去面对林如海也好交差。
至于林如海之后要想如何办法,那是他的事情,李昭总不可能为了帮他立功,就把自己搭进去。
不过可惜,今天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运,越是不想成功越是容易成功。
片刻钟后,那贞护卫又是翻墙而出,来到他身前,只拱了拱手,意思是幸不辱命。
李昭有些奇怪,便问道:“那她们那边,有什么回应没有?”
贞护卫沉默片刻,还是沉默。
李昭顿时也沉默了,却是又无奈又好笑。
不过没过一会儿,贞护卫就拉过了他,又把身影藏了起来,然后却是看向了那江府的大门口。
李昭这才注意到,那边侧门开了,从里面钻出了一个小小的身影,不是那个江铃身边的贴身丫鬟又是何人。
李昭心中一喜,不过也知道这时候不宜立刻上去搭话,而是等着那边左瞧瞧右瞧瞧,然后走出来了,一直到接近了他们这一块,他才出声提醒。
当然,这个时候贞宁早就回避到一旁去了。
“姑娘,在下出此下策,实在是冒昧,还请姑娘见谅。”等那丫鬟走近了,李昭立刻拱手装模做样的道歉。
丫鬟脸色一红道:“莫叫我什么姑娘了,李公子,我不能出来太久,否则让人看到就不好了,你有何事,可否尽快说明?”
李昭道:“我有要事需要见你家小姐,迫不得已才用了这种方式传信。可否……让你家小姐出来一叙?”
丫鬟脸上似乎有些失望一闪而逝,然后就为难道:“小姐不便出来,若是有什么事情,李公子便与我说,我会转达小姐的。”
这正合李昭的心意,所以他立刻就道:“有些事情当面不好说清楚,既然江小姐出不来,那我入府中去不就是了?”
“啊?”丫鬟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摇头道:“这怕是也不妥,若是让府里知道小姐藏了个男人进去,怕是有麻烦。”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如何才能成?”
李昭急了,当然,这是三分真七分假。
丫鬟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李公子,当真不能与我说么?”
李昭郑重道:“此事事关重大,可能关系到江小姐的未来,”
丫鬟突然眼神莫名的打量了李昭一番,就在李昭奇怪她那是什么眼神的时候,她却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那还请李公子跟我来……”
接着,她却是将李昭引到了这江府的后院后门处。
就在李昭奇怪的时候,她左右瞧了瞧,本身这附近除了临着一条河,就没什么民居,隔着一条河的距离,又有树荫遮掩,在夜色下就算对岸有人也看不清楚。
随即却见她上前去,把那门竟是轻轻一推就开了。
李昭有些讶然,看这意思,她们似乎早就有准备了,可怎么方才还跟自己推三阻四的。
丫鬟回过头看到他的眼神便知道他是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怕你不晓得,这门向来是不关的,进到里边院子里自然还有门和守卫,我也是在无意中发现这些,而且从这里过去正好有条小路通往内院……”
李昭不置可否,不过对于她们也算有了新的认识。
看来这对主仆,也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人啊,说不定,还真的能够让她们为我所用。
等跟着丫鬟沿着那条杂草丛生的所谓“小路”穿行到一个院子里面,两人身上都沾染了不少的草痕,丫鬟又在前面四处看了看后,才招呼他出去。
接着两人穿过了院子,来到了一间屋子前,丫鬟在门扉上轻轻敲了三下,得到里面的回应之后,才推开门扯着李昭进去。
却见里头煤灯亮着微光,映照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却不正是那个面容青涩的江二小姐。
李昭立刻上前一步拱手笑道:“江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江铃看了走到自己身旁摇摇头的丫鬟一眼,知道一切顺利,便舒了口气,然后又奇怪问道:“李公子,你传信给小女子,是有何事,为何不亲自来见?”
那丫鬟也在旁道:“对啊,李公子你武功那么好,为何不干脆进来找我们。你要知道小姐这样见你,可是冒着风险的。”
她们又没有见过他出手,自然不知道他就是个纯菜鸟,跟高手完全不搭边。
既然她们要这么以为,为计划考虑,李昭自然不会自己揭老底,所以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也不否认。
然后很快他又沉声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是在无意中听说了一件事情,与你们江家,还有江小姐你的父亲,江春老爷有关系。想到昨夜的会面,才想过来警醒一番。
“又担心只是书信不能尽述详情,你们府上又戒备森严,我不好久留,江小姐你又更不方便出来,所以才想要借助你们的关系,进得府中来,和你们说个清楚。
“另外,我也有些事情要去验证,若我的猜测不错,那恐怕你们江府将有大祸临头,必须要提前做好准备。”
要劝人之前,都得先危言耸听一番,这算是说客的传统异能了。
江铃和丫鬟巧儿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讶。
而后江铃便嗫嚅着说道:“李公子,你、你要与我说的,便是这话?”
不然呢?
李昭有些奇怪她的态度,不禁小心问道:“莫非这样的事,对江二小姐来说,还不够重要?”
“当然不是……”江铃突然瞪了丫鬟巧儿一眼,然后才对着李昭强笑道:“是小女子骤然听闻心慌意乱,有些失态了,李公子可以说说,究竟是何事么?”
啥事都没听出来就失态?
而且你这哪里有师太的样子?
李昭更加莫名其妙,不过还是按照本来的想法,故意说道:“小姐可知道,有白莲教贼众潜入了你们府中?”
第二十五回、刺探
“啊?!”
这下主仆二人同时惊呼一声,却是真的被惊到了。
作为江南人,不可能不知道白莲教之事,甚至比李昭这个外来客懂得更多。
江铃虽然养在深闺中,但毕竟是大户人家的子女,能够见到听到、懂得的肯定是比一般百姓家的女儿要多得多。
李昭见到她们的反应,这才满意下来,这正是他所期望看到的,所以他趁热打铁道:“在下不忍见令尊因一时疏忽,而落入了奸贼的陷阱中,故而想要进来,希望姑娘配合与我,将那奸贼揪出来。
“因为口说无凭,还需要打探出他们阴谋作乱的证据,故而在下才会想要潜入府中,与姑娘相商如何接近那些人,再寻机将证据拿到手,如此再由姑娘交予令尊,呈去官府密报。
“这版那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将那乱贼拿下来,然后你们江家不仅免除了灾祸,还可以借此立功……”
“公子,为何要如此帮我们家?”没想到这江小姐还挺聪明,没有被李昭的糖衣俘虏,反倒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关键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李昭和他们家非亲非故,先前救了她们主仆不说,这下还冒着大不违过来帮忙,想想都不正常。
李昭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镇定下来。
未虑胜先虑败,他之前就好了打算,所以这时候反应还算快,马上就知道要说什么,不过却没有马上说出来,而是看了江铃一眼,显得有些迟疑。
同时心里也为自己的演技默默点了个赞,林如海都让他来用“美男计”了,他这也算是被逼无奈奉命行事,只是为了完成任务,绝对不是他自愿的。
或许正因如此,才能够这样超水平发挥。
江铃被他看得却是脸颊又红了,轻声道:“李公子看我做什么……”
这时候巧儿却在一旁送出了助攻,“李公子,你该不会对小姐……”
李昭立刻掩饰着没法掩饰的慌乱,然后轻咳一声道:“在下自知出身低微,并非姑娘的良配,所以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是眼见姑娘即将临难,却是怎么也不能坐视不理,便是为此违背些纲常也在所不辞。”
这话说得巧儿是目瞪口呆,江铃更是满脸通红,主仆二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才能应对。
而李昭则是在等着她们的后续,屋子里的气氛竟然有逐渐朝着旖旎而行的趋势。
好在江二小姐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只是脸上红晕仍未消解,只能是微微侧过身去说道:“既如此……巧儿,你便先带着李公子过去那些人的院子。有什么事情,回来再说吧。”
“等等,我还没说是谁……”
江铃却笑道:“李公子,你看到的人,是昨日送我们归来的时候,看到坐我们的马车回来的那人,对么?”
李昭心中微凛,还以为她看出了什么来,却听她又说道:“我也觉得那人行踪鬼祟,不似好人,而且也未曾听爹爹提起过,此事说不定真是下面的人瞒着我父亲做的。
“我等却又不明真相,自然不会敢随意去问,正好让他们萌混过关。若非是公子过来提醒,险些就要酿成大错了。”
李昭松了口气,又注意看了看江铃的脸色,确定她不是在套路自己。
“还看?!”江铃察觉到他的目光,却突然娇嗔了一句。
李昭这时候已经明白过来一些事情,且不管他们以后会如何,但看来这位江小姐可能是生活中难得与自己这样“色胆包天”的异性相接触,所以对他还真有不少的好感。
不然就不是现在这样的娇嗔,甚至也不可能答应私下里和他见面了。
既然如此,李昭自然也就顺势说道:“是在下冒犯了,只是江姑娘貌若天仙,在下……忍不住。”
说貌若天仙有些夸张,但江铃的姿色的确出众。
更关键的是和巧儿站在一起,两人七八成相识,一个青涩一个轻熟,就像是花开并蒂,诱人采摘。
就算不是故意,李昭也有些忍不住。
“噗嗤!”不独江铃,巧儿也笑了起来。
然后那位江二小姐瞥了李昭一眼,突然想到什么,微锁娥眉,半晌后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心些。”
李昭不知道她本来想说什么,但还是点点头,然后就在巧儿带领下离开了这个屋子。
回头看一眼,江铃居然还在门口张望着他们,见他回过头来才赶紧收回身子去。
巧儿一边在前边带路,一边低声道:“李公子,府上每过三刻钟,便会有护卫巡视一回,尤其是那一块儿,更是每次必经之处,你去了那里务必要小心些,莫要让人发现了。”
李昭默默点头,而巧儿回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其实,从上次回来之后,她们主仆对于李昭的来历,就有仔细考量过,所以当时虽然确实对李昭产生了好感,毕竟英雄救美嘛,李昭又正好符合“以身相许”的前提条件。
只是这个身份差距太大,更关键的是再次相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李昭所不知道的是,这位江二小姐近来正为自己的婚姻发愁呢。
她在家中确实不太受宠,虽然同为嫡母所生,但是待遇和姐姐妹妹却是天差地别。
作为中间的那一个,她既不像是大姐那样早早就被许了好人家,又不像是小妹那样被捧在手心里,往后就算是联姻,同样也会选个好的。
父母最近干脆就将她当货物一般要送出去,准备要下嫁给了另一个盐商的庶子。
听说那位庶子不止和她一样不得宠,还患有残疾。
这对于自小就有些叛逆想法憋在心里的江二小姐来说,算是终于触及到了她忍耐的极限。
只是她也知道,自己想要反抗基本不可能,除非有外力因素。
李昭自然就是那个外力因素,尤其是这个晚上,李昭又显露了他的“真正实力”,这让她们对他顿时希望大增。
当然,她也不是真想要把李昭当成是自己唯一的依靠,而更多是作为带她们逃出去的工具人。
因为李昭看起来就不是本地的,不管是说话还是行事。
所以江铃只是希望他能够把自己带走,等到先离开了此地再说。
这样的高手,一定能够成功带她们脱离此处。
而且就算是委身于他,也没什么不好,毕竟之前短短一面,寥寥一些对话,也让主仆二人对他颇生好感。
英雄救美,好看有加成,又是江湖高手有保障,这才是她江铃真正该有的良配!
可惜李昭这个“不解风情”的,居然不是为了私事来找她。
但她也很快想明白,如果李昭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也可以借此“立功”的机会,来向父亲提条件,或许就可以换回父亲该换主意了。
而巧儿作为她的贴身丫鬟,到时候肯定也不能留下来,必须要跟着她一起走,所以巧儿的心思,其实跟江铃也是一致的。
不同的是,江铃还希望看看别处的风景,巧儿却是一门心思已经牵挂在了李昭这个“未来依靠”上。
所以对于他即将的行动,她自然感觉担忧,甚至想过要劝解他不要去,直接带着她和小姐私奔不香么?
“怎么停下来了,到地方了?”
巧儿回过神来,然后定睛一看,果真到地方了,她暗叹了口气,知道多想也无益了,就对李昭说道:“李公子,前方那个院子便是那些人住的地方,你小心些过去,若是无法潜入,万不要勉强。”
第二十六回、机会
李昭当然不会勉强,见势不妙他肯定第一个想的是跑路。
他怕的是真要到那种情况下,自己未必来得及反应。
尤其是有贞宁的例子在,这些白莲教的人中未必没有高手,不可能每个都像是那个中年文士刺客那么废物的。
要真是碰到了高手,他肯定没办法应对。
就像贞宁的速度,想要取他的性命,他绝对来不及反应。
不过深吸口气,李昭还是咬咬牙决定过去。
来都来了……
于是在巧儿略显担忧的目光中,李昭的背影都似乎显得越来越高大和悲壮了。
而等到察觉到离开了巧儿的视线,李昭便垮了下来,然后立刻贴到了墙上,贼眉鼠眼的左右看了看。
果然夜晚行动最合适,这深宅大院的,到处都是遮挡的阴影,给他的行动提供了天然的便利。
他只要小心注意脚下的路,以及不要弄出大动静来,其实基本就可以避开耳目了。
这个院子居然没有人看守,想想倒也正常,毕竟这里的虽然是客人,但跟江春算是合作关系,他安排人间歇性过来巡视还说得过去,真要是派人来看守监视,那就很可能会引发反感。
不管他们的关系怎么样,江春既然决定将他们接纳到府中来,肯定不会愿意在这里和他们起冲突的。
当然,那些人自己肯定会安排护卫,所以他过去还是要小心的接近。
心里这般盘算着,李昭的眼睛和脚步却在飞快的动作着,甚至还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也在同时被动的进行,这个地方的路线图甚至就这样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然后终于,他到了院子里面的回廊处。
抬头看了眼,不远还亮着灯的房间,应当便是那些人的住处,或者说,议事之处。
因为李昭虽然还有段距离,但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细碎的说话声。
他心里一喜,不过很快就沉下心来,细心留意着周围,看看是不是有人在把守。
“正大门处有两人,后门估计也有,还有……侧!”
李昭转过身来差点吓一跳,因为他不注意把那边的柱子也当成是一个护卫了,而从那里正好可以直接看到他这个方位。
如果真有人在那里的话,那他此刻就已经暴露了!
李昭赶紧绕到角落蹲防下来,然后才大舒了口气。
这就是没经验啊……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较为清晰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那个姓江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整日将我等关在这里,莫非是想要寻一个好机会,将我们交出去,以换得他能够脱罪么?”
“哼,他想要脱罪,哪里那么简单。莫看他与太上皇有关系,可如今秉政的可不是那位太上皇了。那狗皇帝可是巴不得抄了他们这些盐贩子的家,来充盈国库呢。”
“我倒真想要看一看,等哪天皇帝忍不住向他下手了,他会不会忍不住鱼死网破,到时候或许咱们可以把他完全拉拢过来。嘿,有这盐商的帮忙,起事的钱跟人手,就都不在话下了。”
“莫想太多了,咱们如今不宜轻举妄动,更别对这些人抱有什么希望——”
“对了!那账本可要放好了,这段时日我发现来咱们院子里的耳目多了起来,我估计那***有意要搜出这东西来。”
听到这儿,李昭心中一动,居然还真有“账本”这玩意儿。
不过这也很正常,合作的都是老狐狸,谁还不知道藏一手呢。
而且他们显然还有不止一本账本的记录,从接下去他们的说法来看,他们在外面同样有人接应。
毕竟只要聪明的肯定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所以估计这里的账本只是一部分,或者“上册”。
然后剩下的“下册”在外面的人那里,这也算是一道双保险。
一旦他们这里出了问题,到时候不管是以此来威逼江春要跟他鱼死网破,让他心生忌惮不敢动手,还是直接引爆出来和江春同归于尽,主动权都在他们手上。
“放心吧,我都随身带着,不会有问题的。何况就算咱们这里出了问题,还有骡子那儿……那江老狗知道这点,投鼠忌器也不敢随便动手的。”
“嗯,时候不早了,大家先去睡吧。等明日一早,我再去拜会一下江春,探探他的底,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是……”
听到这里,李昭顿时不敢再逗留,立刻小心地往旁边后退。
当然,他有一边注意着脚下,以防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引发动静来京东对方。
而且他也不敢完全退出去,不然就可能碰到外面巡逻的护卫,最好就是卡在他们行进和视野的死角,然后静静呆上片刻,直到他们彻底离去再说。
至于守着这门外的护卫,李昭早就看准了自己这里是他们视线的死角,他们看不过来的。
但他没想到,里面的人出来后,有两个人却是正好朝着他这边走过来,看样子最起码也是要经过他这里,
他想了想,立刻将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然后躲在这根柱子后边阴影里,同时努力屏住呼吸。
好在他们压根想不到旁边会有人,而且两人正在对话,注意力没有分散,也不会东张西望。
“啊,憋了好些天,身上都发臭了,我忍不了了,得去让他们烧点水来洗浴一番再去睡。”
“你小心些,莫要让他们发现了什么。”
“嘿嘿,我当然晓得!”
李昭在旁听得愣了一下,随即一喜。
看这样子,这人是要去洗澡,而且听他的声音,和方才那个说账本在他那里的很像。
这么一来,他到时候肯定要脱衣服,账本也肯定不可能放在身上。
这是一个好机会!
若是能够拿到那个账本,那么就能够拿到江春与白莲教勾结的证据,到时候交给林如海,他这任务岂不就算是完成了?
此刻他心砰砰直跳,也不禁为自己这个大胆的想法感到震惊。
但是随即却又咬牙下定了决心,都到这份儿上了,来都来了,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出去,那不是白来了么。
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身边溜走,过后他自己都不会甘心的。
人有时候就是得给自己一点儿压力,李昭知道这样是行险,但且不说还有后续的保障,这笔风险所代表的利益也值得冒。
虽然这种时代里文官的节操大多不值得信任,不过从林如海的行事作风和结局来看,起码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而如果能够通过林如海,直达天听,对于李昭来说,那脱奴什么地都是小意思了。
当然就算林如海没节操也无关紧要,自己如果能够体现自己的价值,那他自然会可着劲儿地想要重用自己。
而李昭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价值。
第二十七回、账本
随后李昭便一路尾随着那人,一直来到了这院子的深处。
他当然不敢跟得太紧,好在这段距离也不长,好歹没有跟丢。
等到停下来,就看到那人对着门前的两个丫鬟吩咐了一番,然后便进到了一个屋子里面去。
李昭看了一下,等那两个丫鬟走远了,又见周围没人看到,就贴着墙慢慢挪移到了那屋子另一边的窗口上。
抬头一看那窗子却是打开的,不过从里面冒出了腾腾的热气来。
李昭略微想了想,便知道这应该是热水的气息。
显然这要不就是常备好的,要不就是他提前吩咐了,方才估计是让那两个丫鬟清场?
居然没有把那两个丫鬟留下来一起洗,让李昭不免有些失望(不是)惊讶了。
也不知道是这人过于谨慎,还是真的洁身自好。
但这对李昭而言肯定是好事情,没有外人干扰,做事更有把握些。
不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拿到账本还是有些难,也不知道他是会放在衣服里,还是放在自己沐浴时视线够得着的地方。
李昭现在只能默默等着,不过心里感觉却有些古怪,毕竟这在男的洗澡的外面等着“偷看”,总觉得有点那啥。
不过心里建设了一番后,告诉自己一切都是为了任务,到时就算看到什么辣眼睛的画面,也就当没看到。
然后才慢慢探出点儿脑袋,刚好眼睛能透过窗口望见里面的程度。
却见到在那屋里,雾气朦胧一般,只依稀看到一台屏风正对着这边窗口,屏风上边挂着些衣物,然后屏风后边,透过灯光依稀可辨认一个人影。
不过那人影却没有动,甚至不久之后,李昭还听到奇怪的声音传来:“呼……呼……”
“这是什么声音?”李昭暗暗想着,忍不住就攀爬进了窗里,然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过去,一直到屏风后边。
他故意矮着身子,这样比较不容易被发现。
然后等到了屏风旁,李昭轻轻在几件带着汗臭味的衣服上摸了摸,并没有什么发现,看来是在其他地方,他便又稍微探出了头去。
他的心跳已经十分急促了,主要也是先前好像一直没有被发现给了他信心,总觉得对方的状态现在有些古怪。
而这下看到了之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对方竟然是直接在浴桶里睡着了,听到的声音很明显便是他的呼声。
联想到先前他们的对话,李昭有理由相信,他这不是在故意钓鱼,而是真的累了,所以往热水中一泡身体,在雾气中迷迷糊糊的,就直接睡着了。
机会难得,行动宜早不宜迟。
庆幸今晚的月光也不够亮,就算附近刚好有人看到,他这一闪即没,估计也会被人看作是幻觉的黑影。
这时候夜色成了他最好的遮掩,让他可以从容地……匍匐前进到那浴桶旁边,然后稍微爬起来,蹲在浴桶和屏风这一边的死角。
然后突然眼前一亮,居然在他一只垂下来的手上,发现了一本编册。
封皮上什么都没有,但好端端地他不可能拿着一本无字书在手上,李昭立马便想到是那本账本了。
想到这里,他不再迟疑,伸出手去就打算把那册子拿过来。
当然,为了不惊醒对方,李昭用的力气很轻微,刚开始只是试探性扯了两下,没扯动,于是便加了点儿力气。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注意着那人的动静。
不过可能是真累了,这家伙睡得跟死猪似的,中途并没有被惊醒过来,反倒是让李昭再次加力后,就顺利地将那账本拿到了手上。
“不行,只从他们的言语还不能断定这账本就是我需要的,万一到时候偷错了,可很难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还是先翻看一下……”
想到这里,李昭瞥了一眼还在酣睡的那人,就挪到了另一边,借着室内的黯淡灯光,快速翻阅了一下账本。
这账本,跟李昭先前所想的也有出入,他原本以为里面记录的会是江春与白莲教之间的交易,但没想到里面记录的,却是江春作为盐商的出入账明细。
而且,很明显有猫腻!
在林府的这些日,李昭虽然没有干什么杂务,但偶尔帮着贾琏处理事务的时候,也会接触到这个时代的账本,也就知道了他们的一些习惯记录方式。
所以一看这个,立马就联系起来。
何况那些字他虽然不会写,但本就能看得懂,而且不像是这时代很多人看账本囫囵吞枣辩不清楚,他好歹前世也是接触过的。
当然,这账本里面肯定也有各种掺和,真真假假的,让人分辨不清楚,记录方法也是特有的,李昭不可能从中得出具体的信息来,但李昭只要能确定这个账本的功用就行了。
“这么来说……”
这么说来,林如海过来调查的,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白莲教,他针对的就是江家。
这江家早些年两次为迎接太上皇——当时还是皇帝——下江南,靡费甚巨,这对于他们的家底的确掏空了不少。
但是江春能够一直牢牢占据着两淮这盐业中心的总商位置,也正是靠着这一层关系,所以要说他没有“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别说林如海,李昭也不相信。
从那江春的排场和底气来看,他的收获只会比想象中更高。
而且,在迎接太上皇的时候,难道还不能借此做一些手脚?
哪个商人会老老实实的把自己的钱全都掏出来,而自己不从中捞一点的?
又或者说,他在太上皇这边贡献出来的,肯定都会转嫁到其他方面。
所以,皇帝之所以安排林如海过来,为的恐怕就是调查江春这些年在总商位置上,贪墨的,乃至于他接着接待太上皇名义捞取的那些资本。
这恐怕正是先前林如海隐瞒李昭的部分缘由,毕竟朝廷缺钱虽然大家都知道,但历朝历代也没有不缺钱的,关键还在于能不能够有办法收到钱,弥补亏空维持平衡。
虽说江春若真是贪婪过多那是他罪有应得,但毕竟他还有这太上皇那边的交情在,没有十足的证据,且能够将江春真正置于死地的罪名,皇帝在太上皇那里也不好交代。
所以林如海才会将事情,往江家与白莲教的合作上面引。
这种事情知道了对他来说也没有好处,所以林如海这其实也算是为他好。
不过大概林如海自己也不会知道,李昭会在查案的过程中,自己发现这一点。
这时候抬头看了眼那边浴桶里的人,居然还在那里睡着,如果不是那呼声还在,李昭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不过这样倒也好,他正可以直接跑路了,反正目的也达成了,留在这府里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江铃那边,那就抱歉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吧。
李昭立刻沿着原路回撤,当然这个过程中他始终很小心,尤其注意着屏风那边的动静,生怕对方突然醒过来。
只是他光注意着前方,就忽略了后方,结果刚一翻身出窗口,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厉喝:“谁在那里?!”
第二十八回、危情时速
“谁在那里?!”
听到这一声后,刚刚跳出窗外、站稳脚跟的李昭心里一急,想都不想,甚至都没去看一眼、辨认清楚声音来自那个方向,立刻转身沿着自己先前来路就跑。
现在也管不着暴不暴露的风险了,事实上很明显他已经被发现了,既然如此,他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到院子里,然后把手中的鱼肠剑甩出去。
这个时代的人,很多人因为膳食的不全面或者是稀缺,而导致患有夜盲症,在夜间几乎不能视物。
相比之下,贞宁在视力上显然是这个时代的佼佼者,哪怕是在夜间,只要有一定的光线条件下,依然可以足够清晰的视物。
这既是天赋,也是常年锻炼出来的。
所以他才会跟李昭约定,只要李昭将鱼肠剑抛出来,躲在暗处的他便能够发现这个信号,知道李昭此时处于危险中,或者是完成任务准备回来,然后他自然便会现身。
李昭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速度够快上,而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也越来越密集,显然对方还叫了人。
至于那浴桶里的男人,估计这时候正紧张地穿衣服呢。
“在那里,我看到他了!”
“快、追上去!”
“别让他跑了!”
这纷乱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好像从四面八方如汹涌潮水一般向他围堵而来,让李昭心里不免越来越慌。
再加上不熟悉此处地形,脚下一个不慎被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倒了,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最糟糕的是,这时候旁边有个人似乎是看到了,而他一边还在大叫大嚷,也引动了附近的其他人过来。
不知不觉,被这里惊动的人越来越多,前后左右,快要对着李昭这边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该死!”李昭很快爬起来,顾不得身上腿上的疼痛,立刻往围墙那边跑去。
那边都是阴影,比较好隐藏。
不过速度还是慢了些,还在月光下身影就被后面赶来的人捕捉到了——“在那边!”
李昭此刻虽然剧烈的喘息着,但却不敢停下脚步。
后面追兵越来越近,在逃跑的过程中,他自然也不可能一直都躲藏在暗影中,到底还是让后边的人捕捉到了行藏,甚至看清了背影和身形,也就庆幸脸还没被看到。
不过刚刚他在跑到围墙边上的时候,就已经顺势将鱼肠剑抛出院子里了,只希望贞宁那边能够快点看到、快点赶过来。
“这边!”
这时候追兵的声音似乎又近了,李昭毕竟对这周围的环境还是不够熟悉,虽然沿着原路跑出了这个院子来,但却被更熟悉路径的他们追上了。
不过这样一来,后面的追兵也不只是白莲教的那些人,甚至江府上的护卫也一起加入进来。
这也使得他的逃跑显得越发艰难,若不是先前见机快跑得及时,又是在黑夜里几次隐藏了身形,可能都拖不到现在。
但继续这样下去,他迟早还是要被他们追上,不被他们追上自己的体力也迟早撑不住要累趴下。
他感觉自己的脚现在都已经开始发抖了,还不知道能够支撑多久呢。
李昭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时间,反正感觉时间过得很慢。
“这边!”同样的话,不同的语气,也是不同的人,这次却让李昭大喜过望。
因为他看过去就见到旁边一道黑影在围墙上奔跑,显然便是那贞宁赶过来了。
“贞护卫!”李昭望见了那道熟悉的黑影,总算是放松下来。
不过很快又被后面的脚步声影响到,再次提起了心来。
“快上来!”贞宁叫了一句,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便又跳下来,落到了李昭的面前,然后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
李昭心中一紧,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贞宁却根本没有回答他,只是突然一用劲,然后李昭便感觉到背后一股力量带起自己,将他整个人竟然直接甩飞了起来。
“啊!”李昭忍不住惊呼一声,然后很快捂住了嘴巴,怕被别人注意到。
但在他“飞”起来的那一刻,他还是让人发现了。
而眼看着他这是要跳出去,因为贞宁此时还在阴影处那些人没发现,所以只以为是李昭自己飞起来的,知道再不动手,就没办法赶上他了。
于是好几个人同时拉开了弓箭——这府上的护院居然带了弓弩!
不管是李昭还是贞宁都意想不到,当然这种情况下,他们其实也只能是碰运气,但显然李昭今晚的运气很不好。
先前心想事不成也就罢了,现在更是倒霉催的直接被一支箭射中后背。
“啊!”
李昭不禁惨叫一声,还好在这时候他人已经越过了那个围墙,受到这箭矢冲击,也正好翻过围墙去,不至于直接被射落下来。
但那剧烈的疼痛,却让他那一瞬间差点昏了过去。
贞宁心中一惊,回过头看了一眼,突然从腰间抽出了一支软剑来,跳起来将后面陆续射过来的几支箭轻松挡下,免得李昭再受伤。
然后他一个旋身跳到了围墙上,再往外一跳,就避开了他们。
因为是在奔跑途中,而且这些护院显然弓射能力不足,再加上贞宁的速度太快了,所以他们后面的箭全都落空了。
“怎么办?”
“继续往外追!”
“快去通知老爷……”
院子里面一片嘈杂声中,一墙之隔的外边,贞宁降落到了摔在地上的李昭身边,赶紧扶起了他,“你怎么样?”
李昭右手捂着自己的左后肩胛骨,失声道:“我中箭……了!”
还好他是趴着摔下来的,虽然又啃了两口泥巴鼻子也好像撞了一下,好歹伤口没直接碰到,而且这箭也没有贯穿伤。
不过哪怕贞宁是小心地扶起他来,却还是难免牵扯到伤口,让他感觉更痛了。
贞宁心里也是急切,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到附近又传来了声音,心中一沉,知道是那些人追出来了。
他不敢再迟疑,一边对李昭说道:“你先忍着点儿!”
一边却是直接将李昭的双手往自己肩上一带,然后把他背在了背上。
刚一爬上去,李昭就感觉贞宁的身体好像矮了两分,知道自己虽然不算很重,但是她的体力不太够,背着他是很吃力的。
之后他奔跑起来,速度却显然提不上来,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且颠簸中,对于李昭来说也是一个折磨,因为背上的箭伤,血还一直在流,但现在显然又不方便止血,他感觉自己的力气甚至是生命力,好像跟那鲜血一样,时刻在流失。
“你……你把我放下来吧!”
第二十九回、下海(不是)……河
“把这附近都包围起来,你们去那边,我们去这边!”
“继续往前搜,他们有个人中箭了,跑不了多远。”
“老大,这边有血迹!”
“快,就是这个方向……”
夜色下,江府已经是忙成了一团。
在周围,家丁、护院们纷纷打起了火把来,四下里搜寻,他们得了死命令,掘地三尺也要将对方找出来。
而那喊声、凌乱繁杂的脚步声,渐次传入李昭的耳朵,让他精神越发紧张起来,额头因为精神紧绷和伤势还在不断地冒汗。
如果继续这么下去,别说是他,贞宁也同样会被牵连下来。
如果让他自己一个人走,以他的武功和那飞檐走壁的轻功,那些家丁护院甚至是白莲教的人,都不可能拦得住他。
更关键的是,只有他离开,同时也把证据带走了,那李昭留下来,就算是最终不幸被抓了,也能令对方投鼠忌器,然后有机会活下来。
所以此时李昭暗暗一咬牙,突然说道:“把我放下来吧,你把账本拿回去。他们投鼠忌器,必然不敢对我如何,到时候让林大人与他们谈……”
“闭嘴!”
贞宁只是怒斥了一声,就不再说什么,然后默默地背着他继续前行。
这样子倒是有点儿霸道总裁那味儿了,可惜李昭不是玛丽苏灰姑娘,大概也没有什么主角光环。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微弱了,恐怕撑不到敌人赶过来,他自己就要先嗝屁了。
倒是手中的账本,也就是证据,始终被他紧紧攥住,不敢丝毫放松。
同时,他嘴上也没有放弃劝说。
“不要再坚持了,再这么下去,咱们两个都会没命的,连账本都送不出去的话,我们都会白死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贞护卫!”
“我要没力气了,再这样下去,你我都会死,你把账本送出去,我起码还有机会活命啊……”
但是任凭李昭怎么说,贞宁却只是缄默,而且毫不理会,依然走他的。
不是说这样的护卫都是不通感情的么,完成任务就完事儿了,他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李昭心里暗骂不已,但却毫无办法。
他根本左右不了贞宁的决定,没办法让他听自己的,这家伙倔强的让李昭很想打人,却又知道那样情况会更加糟糕。
毕竟现在自己还在他背上,虽然他本来就不是贞宁对手,现在的他更难有力气伤害到贞宁,但要是一个不小心,动静闹得太大……
先不说会不会暴露行踪吸引注意,就说这要是不小心让两人都摔倒了,到时候贞宁可能还没什么,但是碰到伤口还是他自己吃亏。
对方不理智,他却不能不理智。
他还没放弃,他还想活着离开呢。
就在这时,贞宁突然问他:“你会水么?”
李昭不明白他怎么这么问,不过还是说道:“算会,等等!你该不会……”
“噗通!”
突然地,贞宁竟是背着他直接往旁边的河里一跳。
原来,两人不知不觉地,竟然走到了河边来。
其实这地方本就在河道附近,而贞宁也不知道是突然发现还是早就有所图谋,反正现在动作是很流畅的。
然后,两个身体直接就沉入了水中去。
李昭都顾不得自己伤口上受到的刺激,猝不及防之下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不对,还好这个过程中没有抽筋,所以在他稳下来之后,还是能够浮在水面上。
但是背后的伤口被水一通浸泡,刚刚缓和了一些现在又受到了刺激,让他口中不由嘶嘶地直吸凉气。
而且他现在也实在没力气动了,感觉身体好像也越来越沉重,再下去,或许就自然会沉下去了。
然后李昭就感觉到手臂上突然传来一股力量,却是贞宁过来一只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然后直接带着他向前游去。
他的水性显然不能用娴熟来形容,根本像是生活在水里的一样。
李昭就完全被他带着走,这样倒是很省力气,也让他有空余的手来去捂住伤口。
虽然这个时候这样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夜晚的河水冰凉到甚至有些刺骨,尤其现在入冬了,哪怕是在江南,天气也是冰凉凉,到了夜晚气温更低,这水下的每一分,对于李昭而言都是折磨。
当然,这样似乎也有另一种好处,最起码先前他本来都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结果受这一下刺激,却又突然清醒了过来。
只是这样子对他不一定是件好事,毕竟伤口被反复磋磨,又是开裂又是进水,一次次积累下来,最后可能会累积到无药可救。
只是李昭也没别的选择,甚至也没法怪贞宁。
很显然贞宁似乎有了一个逃跑路线,看他前进的方向很统一,没有随意更改。
只是游过了这段河后,李昭又感觉自己好像坚持不住要闭眼了。
直到贞宁突然回头拍了他一把,然后在他懵懂间,将他的身体往岸上拖。
虽然有不错的武功,但贞宁本身就不是走力量型的,体力比一般人强也有限,而方才那么一番折腾,先是掩护他逃跑、背着他行走,接下来又得要在水下拖着他,现在也是快要见底了。
所以他现在拖着李昭也是有些吃力,但又没办法,毕竟李昭现在不只是身上无力,意识也好像有些模糊了。
等到把他拖上了岸,贞宁看到李昭似乎没有反应,连忙一边拍打着李昭的脸一边急道:“你没事吧?”
李昭勉力睁开眼睛,然后喘息道:“伤口又裂开了……咳……咳……”
因为一时情急,贞宁也没有注意,直接正着拖他,手与他背上的箭都绊住了,结果就是把伤口又稍微搅了一下。
那酸爽的痛觉再次把李昭唤醒过来,感觉自己好像都死过几次了,每一次都难受得紧。
而贞宁见此反倒是舒了口气,只要醒来就好。
他也有些累了,便在李昭身旁瘫坐下来,一边喘息着一边恢复体力。
李昭勉强支撑其精神,望着周围黑漆漆的,也看不清出什么景象,但很明显,这里没有了那烦人的脚步声和扰人的喊声。
而且他在这里依然能够看到一些火光,但好像都在很远的地方,比较模糊了。
所以他不由问道:“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贞宁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也不晓得,不过此处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找不过来的,我们可以暂且先休息一下,然后再找寻出路。”
李昭便苦笑道:“时间没隔多久,这里也应该不是太远,他们迟早也会找上来的。以我现在的状态,就算休息一些时间,也恢复不过来,到时候依然是累赘。”
贞宁默然,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
只是,叫他放弃,却是万万不能的。
李昭也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执拗,之前看他明明是很冷静很理智的。
甚至也没觉得他跟自己关系这么好,要到一起出生入死的地步啊。
“贞护卫……”过了会儿,李昭刚想说什么,贞宁却突然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儿待着,我先到处看看,探探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