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大事不妙
慕九道:“把外袍给脱了成么?”
陆压只好把袍子给脱了,露出里头极修身的鲛纱内袍。
这袍子乃是女娲当年请教了织女后给他织就的,剪裁十分得体,很恰当地显出他的猿背蜂腰,两块胸肌毫不客气地鼓出来,还有屁股,没有宽松的外袍遮罩,也显出它原有的挺翘。这模样跟他平时在青玄宫里差不多,但在外他可从来没有这么衣衫不整过。
他冲慕九看了两眼,但是慕九注意力完全不在他身上。
慕九一看这伤口,不由啧啧两声,这么一路走来已经血肉模糊了。再看他脸上,竟是半点难受的表情也没有。
一想到他虽然空有一身好修为,却连些基本的生存法则都不懂,不知道因为这张嘴要在外吃多少亏,便又不免把语气放柔了点,谁都有成长的过程嘛,对于这种需要被关爱的问题少年,她作为过来人就应该给予足够的关爱才是。
“有点疼,忍着点。”她说道。
陆压嗅着这药,忽然拿过瓶子端详:“我师兄好像也曾用过这种药。”
“是吗?”慕九随口应着。
琉阳亲制的仙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怎么可能他师兄会有?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还喜欢吹牛。
她把药洒匀,运气在伤口处缓缓一抚,那抚过的伤口果然很快就结了痂,新肉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在生长了。“好了,你休息半个时辰,让小星熬碗草药给你吃了就没事了。只不过这几日*你还是得注意不要用力。”
虽然看起来他不像不懂这些的人,但好歹嘱咐一句吧。
陆压顺手推舟:“那这样我是不是应该留下来住几日,等伤好了再走比较好?”
他可是伤员耶,就这么出去会很危险的。救人就应该救到底不是么?反正这里这么多房间,分他一间住不过份吧?
慕九望着他,住几日?怎么住?他可是个男人,她这里总共两间房,总不可能分一间给他住吧?就算她自己不介意,别人看了总不像话吧?先前还拽得二五八万不肯跟她回天庭,如今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郭慕九在吗?!清扫司的郭慕九!”
正琢磨着怎么答他,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高亢的一嗓子。
听到这呼喊,她立即又愣了愣,清扫司?
啊——遭了!她的差事!
她腾地跳起来,扔了手里瓷瓶,再也顾不得旁人了,闪电般蹿出了门去!
她居然忘了她还有北天门的大街没扫……
一路飞奔冲向巡察司,隔老远就察觉气压低得已经快下暴雨了。
进了院门到得廊下,门口几个差役也是望着她不住冷笑,一副就等着看她好戏的样子。
“大人,您传我……”
快步进了门,气都没喘匀她就先躬起腰来。
当时她牌子被抢,见到那大鹏想也没想就追过去了,大半天下来也没把扫地那事放在心里。刘俊那厮一来就看她不顺眼,虽然她已经被踢去清扫司,但终归还在他管辖之下,这会儿不用他开口他都能觉得自己经被撵出去一半了。
刘俊撩起眼皮来扫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只这一眼,就把慕九扫得打了个激灵。
她于是只好站着。哪知道这里才把脚放稳,对面立刻就传来砰地一声!
“郭慕九!你是不是成心跟老子作对?老子让你去清扫司当差,你跑到哪里野去了?!”刘俊将剑拍在桌上,暴跳着起了身,“你要是不想干就直说,领了差事不去做,害老子被成元星君捉去责备玩忽职守是几个意思!”
这吼声震得人耳膜生疼,慕九忍不住缩了脖子:“将军息怒!小的是因为——”
“少跟我扯这些没用的!”话没说完刘俊已经扑过来了,劈头又是一顿臭骂:“你才当差第一天就给老子捅篓子,你不是来当差的,是来气死我的吧?!清扫司把你踢回来了,老子也不要你了!你给我从哪儿来的滚回哪儿去!”
他抓起桌上几个本子牌子下冰雹似的往她头上掷来。
慕九努力维持镇定。刘俊的暴怒她是预料到了的,眼下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激起他更大的怒气,这要是把她赶走了她哪有脸面回去见师父!莫说眼下只是轰她,就是要斩她她也不能跟他硬拼!
她扑上去单膝跪在地下:“小的知错!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求大人息怒,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
刘俊作狮吼状,一道掌风扇过来:“老子下了的决定,决不可能更改!你立刻滚蛋!”
“大人!”
“滚!”
刘俊冲她怒吼。
慕九屏息望着他板得跟铁板似的一张脸,片刻后也败下阵来。这模样不要说解释,就是连根针都插不进,碰上这么一头蛮牛,她也只能先退下再说了。
她弯腰把履历本什么的拾了起来。
可是她这一出门,这职业生涯还有没有戏可很难说啊。
琉阳好不容易把她送到天庭来,这要是回去了可怎么交代呢?密阳宗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等着把她生吞活剥,她要是死在他们手里,师兄们肯定会替她报仇。这么纠缠下去就不只扯扯皮这么简单了,洪苍派就再也别想清净。
琉阳可是她再生父母,难道他教养她到如今,她最终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越想心里越是不安,她就是要死怎么着也得死个明白吧?她看一眼上方,咬咬牙站起来:“大人听都不听小的申诉,怎知我就是成心疏忽职守?小的乃是因为去追赶夺走我仙籍牌的大鹏鸟,这才耽误了时间,又不是蓄意失职。”
“你去追大鹏鸟?”刘俊呲牙冷笑,“你怎么不说你去追二郎神?”
慕九抿唇道:“此事有人做证,我又没弄虚作假。大人不信,可去问问青缨卫的兄弟们。”
“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来人!把她给我押出去!”
刘俊二话不说丢了令牌。
门口几个人一拥而入,挟住慕九两胁便将她拖出门口。
慕九抱着门框架不肯出去:“大人听我说——”
“这是做什么?”正在这当口,大门外忽然传来道声音,紧接着几个身披银甲头顶赤缨的天将经过穿堂走进院子里来,为首的那个蓄着短须,虽然看上去品阶最高但是却最为慈眉善目,“如何为难这位小姑娘?”
方才还打算拍上的房门这会儿吱地一声大开了,刘俊快步跨出来:“下官见过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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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官大一级
慕九不认识这位,但已隐隐觉得此人来得时机正好!
反正拼不拼都是死,她就拼了!
她挣脱出来到了这天将跟前:“禀报将军,小的是昨日才进巡察司来的郭慕九,应刘大人的命令本应在北天门内当差,结果早上被御庭士兵追赶的大鹏鸟夺走了仙籍牌子,这才去追赶捉捕而耽误了差事。此事千真万确,还求将军在我们大人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
刘俊插腰瞪着她,使眼色又要差人把她拖下去。慕九赶紧躲到这天将后头,士兵们不敢捉,气得刘俊鼻孔都冒起烟来。
“哈哈哈……”
这天将见状,捋着须笑起来。“刘将军息怒,本官此来就是来给这丫头做证的。
“今日早间西荒来的一只大鹏鸟在三公主宫里捣乱,天兵们追赶到北天门的时候多亏这郭姑娘仗义相助,直追出南天门三千里成功将其抓获,郭姑娘虽是误了本职,但却帮了青缨卫的大忙,青缨司里的孔将军找到本官,本官才知道的这件事。”
“离曜星君——”
刘俊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慕九看到他瞪过来,连忙拢手站直。
要不怎么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姓刘的分明就是不想让她留在巡察司,所以才一点申诉机会也不给她。
整个天兵营十万天兵,也按赤橙黄绿青蓝紫划分营署。如同慕九所在的赤婴卫掌管巡察司、清扫司等五司一样,青缨司则负责整个凌宵殿宫署的治安。
面前这离曜既是头顶红缨,又位居刘俊之上,这么说来他多半就是赤缨卫里的长官。慕九又不傻,赶紧俯首道:“多谢星君出面!这点小事,倒还劳烦星君跑这么一趟。”
离曜星君摆摆手:“对于这样的下属,我们身为长官是应该支持和鼓励的。方才孔将军还说与你同行拿犯的还有一位仙友,不知道是谁?青缨卫已经给你们二人请了赏,每人皆有一双补灵金丹,明日一早,你们二人同去青缨卫领赏即可。”
慕九连忙道:“多谢星君,多谢孔将军。与小的同行的那位仙友因为捉拿逃犯而受了伤,现如今正在小的住处哩。”
陆压那伤怎么着也得养个三两日才能走,她正愁不知道怎么安顿他,借这个机会禀报上去,正好也解决了这一麻烦。
“还受了伤?”离曜星君讶了讶,“严不严重?”
“牢烦星君记挂,不算很重,皮肉伤,小的已经替他上过药,好转了。就是目前还得观察观察。”慕九道。
“那就好。”离曜星君点头,“回头我让人按排个住处给他,等他养好伤再走。”
说完又与刘俊道:“我看这郭慕九很有些本事,为人也踏实,入清扫司似乎太屈才了。上仙们常道众生平等,我们也该一视同仁,我看还是把她调回巡察司来吧。”说完她拍拍刘俊肩膀,转过身又冲慕九一笑:“好好干!”
说完这后便就带着天将们折身了。
刘俊送他们到门外,转身冲回到廊下指着慕九鼻子瞪了她好一会儿,才又噔噔噔地进门去。
慕九没想到半路出来的这上司还真是自己的贵人,完全不是刘俊那种神经病偏执狂,至此郁闷扫尽,在廊下高声唱了句“小的告退”,便就乐颠颠地往朱雀馆走来。
紫铃苑这里草药已经熬好了,慕小星也已经端给了陆压,这个时候她正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瞪着一双如同照妖镜似的通红眼睛在陆压身上瞄来瞄去。
她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始终带着深深戒备,你看看他坐在那里悠然自若,举手投足就跟这里的大王似的,就算是打量四处,那眼光里还带着审度的意味,哪里有上别人家作客的样子?她真是由衷地不欢迎他。
陆压很容易就看出她的敌意,但是他并不在乎,他又不是冲她来的。
混鲲这些年闲得慌,在灵犀山务农,其中也养了不少兔子,都是拿来吃的。
道家可没有佛家那些个破规矩,他跟师兄姐们在三十九重天上天天开荤。混鲲除了养兔子还捣鼓了个菜园,种子都是差毕方鸟去人家弄回来的。他师姐还织布,早些年跟织女还是忘年交,不过后来织女成亲了,又跟牛郎闹出那事,就没了往来。
如此,呆在天上的日子才不会太无聊。
当然,自力更生的野兽他们是不吃的。造孽。自己养的就没关系。反正他们不自己弄来吃,下界的人们也会鸡鸭鹅鱼地天天供奉,不也是一个意思。而且下界供奉的牲鲜都是一个味道,哪里有自己变着花样地下厨做的好吃?
他眼里的慕小星,跟混鲲养的那些肉兔子没什么两样。
他低头啜了口茶,顺手拿起桌上架着的一把折扇在手里把玩。。
“你怎么还不吃药?”才刚打开,慕小星就硬梆梆地出了声。吃了好赶紧走啊!
陆压没理会她,盯着折扇上的字看了会儿,问她道:“你家主子,多大了?”
慕小星没做声,目光像挖耳勺一般剜了他一眼。
陆压把折扇反过来又看了几眼,又说道:“你家主子读过很多书?”
慕小星抱着一双膝盖骨,腮帮子紧了紧。
陆压见她不吭声,纳闷了:“不知道她怎么会收你这么个闷葫芦当宠物?还有她丈夫呢?”
——你才是宠物!你全家都是宠物!
慕小星瞪过去,终于忍不住想发飚。她分明就是慕九没正式收的徒弟,什么时候成了宠物?他那两只眼是石头么,见过会洗衣服会熬药的宠物么?把她当丫鬟下人她就忍了,居然还把她当宠物!
因为这个词,慕小星同学对陆压的印象更差了。
“打听这么多,你查仙籍的吗?”她瞪他一眼,站起来,背朝了他。
还挺有脾气!
想想来的路上那丫头那副一惊一乍的模样,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宠物。
陆压盯了会儿她,决定不予理会。
大丈夫能屈能伸,跟只小妖精较真,多么跌份。
再说他以一个陌生人的身份打听人家男主子,确实有些失礼。
可是他不问清楚,也很担心这将成为破坏他计划的诱因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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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我有难处
他沉吟片刻,忽地把扇子收了。侧耳听听周围动静,然后把手指尖伸出来,照着她背上画了个圈,那圈里立时浮现出条大蟒蛇,还有个英姿飒爽的背剑少女。只见那少女将蟒蛇肚子一剖开,里头就有只奄奄一息的兔子掉了出来。
很显然这兔子就是面前的兔子精。少女就是郭慕九。
陆压点点头,把圈圈收了,再度沉吟起来。既然也连只随便救来的兔子都能收留五百年,很显然心肠并不似嘴上那么硬啊。
“我回来了!”
正琢磨着,门外这时候传来一道宛若黄鹂的声音。
陆压才将茶碗放下,那英姿飒爽的少女就已经大步跨进门来,脸上的活力漾得她越发明眸皓齿:“真是有惊无险!那头大蛮牛不但没得逞,我还被调回了巡察司!从明儿起我不用扫大街了!”她叉腰笑起来。
“当真的?”慕小星也高兴坏了:“那太好了!”
“当然是真的!”慕九笑完之后灌了杯茶下肚,哈气道:“不过还是得在他手下干活,这说明我得比去扫大街更提上一百个心才是。说起来多亏了那位离曜星君来得及时,要是晚来片刻我恐怕也只得打道回府了!”
说到这里她又跟陆压道:“对了!青缨卫那边还说让咱们俩明儿一早过去领赏,有两颗什么补元灵的仙丹。我还特别跟离曜星君说了你的事,他说回头会给你安排住处。天兵营地盘不小,你是捉拿犯人的功臣,他会给你安排好的。”
她这么卖力,他应该感谢她吧?
“给我安排住处?”陆压指着自己鼻子,不知道是不是听错。
“是啊。”慕九又斟了杯茶道,“你不是说要留下来养伤吗?”既要养伤当然得有个住的地方。难道她还不该这么做?
陆压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日才收回来。
他可压根没想过要住别的地方去。他是冲她来的,要是住到了别处,他还怎么借她的灵力遮蔽?没有她在身边,他连半天都扛不过去!到时候在天界弄出动静来,他身份也藏不住了,岂不是还不如继续流浪?
这事可做不得。
“这个,恐怕有些难处。”他摸了把脸说道。
“什么难处?”慕九皱了眉头,没想到她都帮他把事情搞掂了,他居然还不领情?
“其实我有难言之隐,不能透露行藏的。”陆压为难地道。不知道这么说她能不能理解?
慕九睨他道:“难不成你是逃犯?”
陆压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脑袋瓜子,将手里的冷茶又抿了一口。
都到这步了,显然就应该说实话了,要是还不说的话,他并没有办法把这事给圆过去,可要是说了,说自己是创使元灵的小弟子,女娲的师弟以及太上老君的师叔,面前这俩丫头不知道会不会立马拿扫帚把自己给扑出去?
毕竟,他的确是没怎么在六界露过面的,就算是露面,也鲜少用本尊。谁会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鲜少露面的陆压?
慕九还在盯着他,那一动不动的模样像是要把他盯出个窟窿来,好看看他肚里卖的什么药。
她这一盯,把陆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一点说实话的欲望又给盯没了。
瞧她这恨不能立刻扒了他皮的模样,他敢肯定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他咳嗽了声,望着地下,说道:“其实,主要是我的身世……有些惨。”他被自己师父做的法器逼得有家不能归,然后又被自己的亲师兄揣着袖子看笑话,堂堂一个至高无上的远古上神,连个山洞都住不起,的确是够惨的吧?
“哦?”慕九目不转睛望着他,眼神里就没有一丝相信他的意思。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在洪苍山见到我?”陆压抬头道。
“记得。”慕九点头。怎么会不记得。要不是那次他豪迈地伸手帮了她个大倒忙,也就没有今日的瓜葛了。这会儿她指不定正在她的流云洞跟牡丹精乌龟精们吹山海经呢。哪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在那头蛮牛手下受气?
“其实我在逃命。上一次你看到我的时候,我才刚刚躲过几场劫难过来。”
陆压在袖子里互握着两只手,一边酝酿着一边说道,“今日这点伤其实不算什么。我之前那些伤才叫厉害。这些天我日不能歇,夜不能寐,时刻都在躲着追兵,时刻都担心着死于非命,而这一切,都是我二师兄害的。”
远在天边的混鲲浇着浇着菜,突然打了个喷嚏。
“师兄?”慕九挑挑眉。
“没错。”陆压点头,再歪着脑袋问她:“你觉得我多大了?”
慕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顿一顿,上下瞄他两眼:“看面相,二十出头?”
究竟多少岁她就看不出来了,毕竟人家仙阶比她高。
“我虽然看着年轻,但却已经受了不少年的辛酸苦楚。”
陆压捂着良心,继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望着前方:“我还没记事的时候父母就死了。这些年跟随师父长大,但是前些年师父仙逝,我二师兄当上了掌门,他嫉妒我受师父宠爱,于是把我赶了出来。而且还派人四处追杀我,就怕我回去跟他抢掌门之位。
“他前些日子在我体内注入了一股我也弄不清楚的邪力,我只要一受伤,便得经受这剥皮爆经之苦,所以本来你的药是极有效的,但是我没有完全好之前,这股力量便会随时残噬我的伤口,接着再蚕食掉我这整个人。”
他望向慕九,把受伤的那条胳膊又伸出来。
他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只听当年创始元灵说过他诞生在昆仑山顶一朵莲花里,所以说父母亲人都死了并不算有违天道伦理。
至于“师门之祸”,他虽然说的离谱了点,但是在他打坏铃铛后混鲲那副幸灾乐祸的得意模样也实在讨厌,所以他捏造个黑锅让他背背,想来也是不过份的。
慕九本来打算只是瞄瞄而已,可目光一落到他那伤口上,则立时呆住,只见先前已然长拢的伤口竟然真的又在开裂冒血!
“这——”
她也愣住了。
“或许你还会不相信这是我体力的邪力所致。毕竟造个假伤什么的,对于你我来说并不算难事。所以,你还可以试着探探我的经脉,看看我是不是在说谎。”陆压把完好的这只胳膊也伸出来,把袖子捋上,平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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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谁收留我?
慕九看着这只胳膊,隔了半天才把手指搁上去。
她当然要试试!他说的这种同门相残的惨剧从前在影视剧里看得多了,现实里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她才不相信!
可是她手才一搭上他脉搏,身子就禁不住往后闪了闪!他经脉里竟然真的有一股浩瀚无边的强劲之力在不断地将她往外推送,要不是她这两千年里功夫练得还算扎实,方才陡然那一下,她只怕已经仰翻在地了!
“怎么这么霸道?”
她脱口道,收回手来。
“要是不霸道,我这些日子就不会这么狼狈落魄了。”陆压叹了口气。
慕九望着他,先前对他的诸多不满全然化做了震惊。
就凭她刚才所触到的那股邪力,一旦控制不住而释放出来,别说陆压一个资历未深的散仙去搏,就是天上地下几位大老合力起来,也未必能撼得过吧?
这若不是旁门左道走的捷径,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练成这样霸道狂妄的灵力?
“你师兄,到底想把你怎么样?”他既有这么强劲的修为,那么想除掉面前这家伙,简直一句话的事吧?
“他——”陆压顿了下,“他大约是想让我一辈子都受这股力量制约,让我一辈子都活在这种生不如死的处境之中。然后他就可以幸灾乐祸地看着我受苦。”
慕九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够歹毒的!”
陆压若是无特别的际遇,一辈子也别想修成体内这么深厚的修为,可天上地下能有特别际遇的又有几人呢?也就是说,他一辈子也别想斗过他师兄,光有体内这股子邪力,他就足够把陆压当蚂蚁一般地捏死了。
“那你,心里有什么打算?”
慕九忍不住对他产生深深的同情。
瞧他面上洁白如玉,眼底清亮如星,浑身游弋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花香又不扑鼻,像沉香又不浓烈,这确是苦修正道法术得道的仙修才有的模样。他一身衣裳也是极好的,轻薄飘逸,世间少有,看得出来,他出身的确应该很不错。
可偏偏是如此端正的一个人,却还是躲不过被同门嫉恨的命运。
“我二师兄派人四处这么追杀我,如今我急需要有个地方落脚。如果能有人收留我,我将感恩不尽。”陆压直了直身说道。
这丫头看起来凶巴巴的,又爱唠叨,但是没想到居然心这么软。不过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她要是不傻,怎么可能会被个负心男骗得生下那么一大堆孩子,然后又任他跟外面的女人跑了呢?
不过,他这样骗她,不晓得最后要不要遭报应。
“我不是收留你了吗?我还请离曜星君给你安排了住处。”慕九站起来,说到底还是为了这个,那他还纠结个什么劲?
“你不知道。”陆压收回思绪望着她,“我只把这秘密告诉你一个人,自然是希望你能保密的。要是我去别的地方住,必定泄露行藏,我师兄神通广大,搞不好我才报上名字他就知道我下落了。而好不容易被你救了的我,随时都有可能死于他手。”
就算要遭报应,他也顾不了那许多了。
慕九愣住。他这话虽然听起来离谱了点,可他师兄都有那么强大的法术控制他了,在天庭挺几个耳目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那究竟要怎样?我现在可没法儿找人收留你。”慕九也头大了。
她在天庭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找谁收留他去?难道让他去洪苍吗?可人家这是师门之祸,跟人间皇宫里争嫡之争有什么区别,她又怎么忍心给琉阳和师兄们惹上这种祸事?
“我觉得,倒不如你来收留我。”陆压觑着她脸色,说道。
“我?”慕九指着自己鼻子。
“是的。”陆压点头。
“这怎么行!”一直没插嘴的慕小星这时候忽然跳起来:“你是个男的,我们这总共两间房,这哪里有你的地方住?!你又不是阿猫阿狗,只要随便蹲个窝就行。”
她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刚才这家伙老是在这里瞅来瞅去的,原来他是想赖着不走!
她是很同情他不错,可是这是原则问题,不能让步!
“可是我看到这里总共有四间房。”陆压道。
“你想得美!那几间都是有人住的!”慕小星炸毛了。刚才把她当宠物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来霸占她的房间,他要是住下来,她就只能把她的房间让出来了!她住哪儿啊?再弄个兔笼子住吗?!这个强盗!
“那在这间角落里搭个床就好了。”陆压索性把话说白。虽然知道这院子里还有别的人,这让他有些失望,但看在慕九身上的灵力份上,他也只能委屈将就一下。等他思考到反制那铃铛的法子,他再把铃铛捉回青玄宫替他去当牛做马也不迟。
“这怎合体统……”
慕九愣完,终于也反对了。
他可是个男的!
就算她答应,她接受,管事处那关怎么过?刘俊那关怎么过?还有院子里这几个一看就挺会来事儿的邻居她怎么去疏通这关系,让她们答应让个男人住进来?她现在避她们都还来不及,这事儿一看就不可能办成的!
“我知道。”
陆压喃喃道。手指在桌面轻敲了几下,缓缓站起来,“所以我并没有打算勉强你。”
说完他交叠着手转过身来,深深望着她说道:“自从我师父过世后,我就再也没有感受到过人间温暖,我要感谢你没有把我当坏人,不但在上司面前引荐我,还替我精心疗伤,跟你在一起,我觉得挺安心的。
“只可惜我出这个门以后,吉凶难卜,说不定此去再无相见之日,恐怕是没有办法报答你了。还请你千万不要把我当作忘恩负义之人。”
一席话说得慕九心都揪了起来。
这听起来怎么跟临终遗言似的?他至于吗?
“有这么严重吗?”她呐呐道。
“有这么严重。”陆压笃定地点头,然后道:“我就不多留了,告辞。”说完就往外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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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我都答应
慕九嘴巴张了张,望着他背影还想说两句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确实是没把握说服所有人同意让他住下来,而且这也确实不合规矩。他虽然跟她有过两面之缘,可是她帮他别的忙可以,这素不相识,她凭什么收留他呀?
这事万万做不得的。
可是牙齿咬了咬,那心又悬了起来。
他若这么走了,凭他师兄那么歹毒,万一出门真被整死了怎么办?
也是条生命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当初在南天门外见到林见儒的时候她尚且能大义凛然地出了手,眼下莫说他还是帮过他两回的恩人呢!她能救一个林见儒,为什么不能救一个他?她之所以会上这趟天庭,不就是因为她善缘不够吗?她要是连这都不伸手拉一把,还怎么积善缘?
她能眼睁睁地看他去赴死吗?
心里一激动,她就跨出了门槛:“你等等!”
陆压在院门口桃花树下回头,那张无双的脸如风过平清一般微起涟漪:“还有事?”
“我答应你便就是!”她脱口把话说出来,话一说完就咬了舌头。她这嘴怎么就这么快……
陆压眉毛眼睛全弯了,踏着一地落花款款回来:“当真?”
慕九骑虎难下,只得憋出一句:“但是我也有条件!”
“九九!”慕小星抱着柱子哀嚎起来。
“请说。”愉悦的陆压伸手想抚一抚她眉心,半路上又收了回来。
“你得答应我,你一切行动得听我的!不能让人发现你,不能给我惹事,如果你行踪泄露了,你得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你有违反,我也会立马把你轰走的,那个时候你可休想我会再改变主意!”慕九瞪着他,连珠炮似的说道。
“我答应。”陆压从善如流,拢手道:“还有什么?我全部都答应。”
慕九瞪他一眼,心里苦水冒得跟打翻了黄连汤似的。
“你不能住我们房间,你自己设个结界,随便住哪儿!”
陆压点点头:“这个当然。”
慕九再瞪他一眼,想不出什么来了,只得憋着气回了房。
本来只是捡他回来了断因缘的,结果不但了解不了,反而还越缠越紧!这到底是得罪了谁呀?老天爷老出些难题丢给她,本来以为可以安安心心当差等立功,现在倒好,差事妥当了,这里又得把颗心给提起来了!
她怎么就是狠不下那颗心来呢!
但这事谁也没逼她,除了怨自己,她还真怪不上别人。
对于这样的结果,慕小星当然是有很大意见的。
但是既然慕九答应了,她也没有办法。于是除了侍候慕九,她又还多了件侍候陆压的差事。这简直令她满肚子牢骚。
晚饭前她把外间东南角上隔出一小块空间来,作为陆压的栖息之地。
陆压自己倒也没闲着,设了结界,然后化了张胡床及褥席,又化了门墙桌椅。
当然慕九自己也是设了结界的,她让慕小星搬到里屋同住,然后帖了道禁步令符在门口。如此除了她与慕小星之外,是没有人能随便进去的。
她活到两千岁,琉阳也没有让她跟任何一个男人拉过手,包括师兄们,如今居然跟个男子同室而居,不晓得琉阳若是知道,会打算怎么削她。
闷闷收拾完毕,慕小星去拿饭,她则整理起明日去衙门的装备。
考虑到天兵们都是未成仙的仙修,当中还有好些人级别比较低,天兵营里也还是管着三餐饭食的。事实上各级衙门乃至凌宵殿都有膳食准备,要不然王母娘娘也就别办什么蟠桃大会了。
慕小星这里才提了饭进屋,慕九跨门来接的当口,只听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几个着盔甲或差服的女子就先后进了来。
只见最先走的那个正是早上晾衣裳结果与北房女子起争执的那个冷美人,她进门后目不斜视直接回了自己房。而落后她十来步的正是北房女子,同行的那个与她同穿着玄色的差服,且同瞪着南面目露不屑之意。
看模样,这同行的女子应该就是住在东面的女子无疑了。
慕九在紫藤后瞄了两眼,忽然想起一事,便就迅速进屋,找到正在摆碗筷的慕小星:“早上我让你打听的事情呢?”
慕小星放了筷子,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打听到了。南面这个叫尹雪若,在黄缨卫里当差,北面那个叫杨韵,和东面叫余小莲的同在内廷二公主跟前当仙侍。三个人虽然不同教,但这个姓杨的和姓余的原先是认识,是世交还是什么的。”
慕九往碗里添着汤,问道:“那她们这矛盾是怎么起来的?”
“这就不清楚了。”小星摇摇头,“只听说她们进来没多久就闹不和。她们都是上届招进来的人。这个姓尹的好像背景也不弱的样子,反正那两人拿她也无可奈何。”
为免青黄不接,天兵营里但凡表现好的可以延长服役年数,表现般般就只能役期一到就退役。
这时候不同于日间的清静,院子里已经不断有声音传出来了。
慕九走到窗边往三面望了望,只见南面尹雪若的房门还是虚掩着的。
北面杨韵已经换过衣裳,束腰的湖蓝色衣裙突显出她傲人的上围,光是就这么走出来,就让人联想到河畔的垂柳。她一面唤着“小莲吃饭了”一面往东面走去,转眼间换了身蔷薇色纱裙的余小莲就与她手挽手地出来。
走到院中的时候两人同时停步往西面这边看了一眼,杨韵还略略地探头看了看半开的房门内,想是没发现有人,之后遂转过头,顺脚把堆在院中两个用来打水的大木桶往这边踢翻过来,才与余小莲昂着头低笑着往膳堂方向去。
木桶里原来是有水的,这一翻倒,那水便就顺着地势往西边流来,地是白石砖砌就的地,水一泼立时变得滑溜无比。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乡下野丫头,也配来跟咱们同住!”
杨韵的声音透过院门飘进来,带着一股子腌了上十年酸菜的尖酸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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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9章 居然是他
慕九放下勾窗帘的手,咬了咬牙。
这一窝果然不是什么善类,泼湿地面,是想让她摔跤跌跟头吗?还名门正派呢,就这点段数!这都还连面都没正式照过呢,她这就冲她使起心眼来了!
慕九狠狠瞪了对面一眼,才又收回目光。
正要回饭桌旁去,忽然南面这边门也开了,白衣的尹雪若走出来,扫了一眼西边这滩水,眉头略皱了皱,再看了看挂着竹帘的慕九这边的窗户,而后木无表情往院外走去。
这个虽然像是别人欠了她几百万,好歹没有伸手做什么。
“这是什么汤?”正看得起劲,陆压忽然端着碗汤从旁探究。
慕九可没心思帮他解释,走回来叮嘱他:“看见没?一个个都是不省油的,你想在这里住,就得放机灵点。千万别给我去招惹她们!要不然害了我不说,回头你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陆压看了眼外头,又看了眼她,夹了个鸡腿丢到她碗里。
院里三人应该是去吃饭的。膳堂就在中间大花园的北端,每天准时开饭。慕九因为有小星提饭,再者目前也不想遇见密阳宗与冥元宗的人,因此不必赶赴。菜是三荤两素,荤菜是家禽家畜,这令慕九也感到好奇,不知道天庭究竟有没有菜农和养猪专业户什么的?
不过想想既然孙行者都做过弼马温,就是真有养鸡养猪,也不稀奇吧?
就按事先约定的,饭后陆压就进他的结界去了。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慕九也没有再把他放在心上,毕竟只要他遵守诺言就成了。而她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好周身这一团麻的人际关系。
前世里她也并不长袖擅舞,即便是在职场业余也看了不少人际社交类的书,两千年来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而且那些书里也绝没有教她如何以一个草根身份,在富二代官二代以及红二代成群的天庭里孤独求生。
何况她如今还正需要夹着尾巴度过是非期。
鉴于以上,杨小姐的小动作她决定不予理会,不过就是些自命不凡的千金小姐拿整人当有趣罢了,平日里凡事皆多个心眼就是。倘若真与她锱铢必较,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翌日早上她交代过慕小星几句之后,就早早赶赴巡察司。
领赏的事得回头再去,这节骨眼儿上,还是先应付刘俊这边要紧。
说起来因为大鹏这事虽然险些遭刘俊那神经病给驱逐,但却因此又正式回到巡察司当差,也算是因祸得福罢。
到得衙门,她居然是第一个来的。才坐下,门一推又进来几个人。
慕九以谦卑的姿态跟他们打招呼,几个人愣了愣,然后才又围过来:“你不是前天来过的那个叫什么九的吗?你不是被派去北天门了?怎么又回来了?”
“我是郭慕九,幸会各位。”慕九跟大伙抱着拳,谦和地跟大伙打着招呼:“慕九初来乍到,日后还请多加关照。”
怎么回来的她觉得没有必要跟他们细说,想来刘俊那种人是不会高兴她在背后说起他被逼无奈留下她来的。职场要走的顺,如何揣摩上司心意那是必须学会。
但是大家很八卦,“你是不是走了什么门路?”
“对了听说昨儿个离曜星君还来过,该不会是离曜星君替你出的面吧?”
“怎么可能?她只是没门没派的小散修,怎么可能请得离曜星君?”
“有什么不可能?离曜星君为人本来就很和气……”
他们七嘴八舌说着,慕九也不答话。
“都闲得没事做是不是!”
正议的热闹,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沉喝,一屋人连看都不用看随即以音速回到自己位上。
孤零零站在中央的慕九咽了口口水,也迅速回去坐好。
刘俊瞪了她一眼,抱着个大簿子走到前方,再扫他们各人一眼,说道:“还有几个人呢?”
“小的到!”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道脆亮的声音来,慕九抬眼看去,只见一个长得十分端正俊秀的少年左手抱着头盔走进来,先跟刘俊行了礼,然后在原地略顿一顿,便就在刘俊示意下走回自己位上。
路过慕九时他冲她微微一笑,才走到她身边的位置站定。
——竟然是林见儒!
慕九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上次在考场碰过面后慕九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她完全没想到他也跟自己分在了一个衙门,在周围全都是不怀好意的人的情况下,能遇到过一个愿意主动跟她示好的人真是太意外了,她遂也扭头冲他点了点头。
刘俊看见了,瞪眼道:“郭慕九,你东张西望地做什么?当老子是空气吗!”
“没有!”慕九赶紧立正。
刘俊瞪了她一眼,抖抖手里的簿子说道:“从今儿起,你跟李甲随着陈瑛负责东华坊至罗衣坊三条街的巡逻。林见儒与董宣随同胡岩负责梭子坊至金乌巷三条街的巡逻。余者按原先指定的范围任务行事。”
交代完毕他放了簿子,接着又说道:“日前老君着人前来传话,说天界近来有股灵气波动异常,乃近年来之罕见。这几日这股灵气貌似又到了咱们天庭附近,但是又消匿不见。目前还不知道什么缘故,也不知是吉是凶,大伙都须仔细行事。尤其是你——”
他撩唇睨着慕九,“东华坊至罗衣志一带可是重中之重,住的都是来头不小的仙官,你要是不仔细当差,再给老子闯祸试试看!”
慕九哪敢吭声。如果有选择,她也不想留在这倒霉地方的!
再说她听到他所说的“灵气到了天庭附近”这一句,心里还立时打了个咯噔!太上老君所察觉到的那股灵力,该不会是陆压身上那股力吧?如果是的话,那就更证明他所说无假了,而他那个师兄岂不是也迟早会寻到他?
瞬间她有些心不在焉。
“你想什么呢?”卷起的簿子啪一下又拍在她头盔上,刘俊不知道几时瞪着眼站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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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0 背后有戏
她吓了一跳,连忙大声称是。
旁边有人带着戏谑目光望过来,中间还夹着几道新人的探视。被她目光一扫,又立刻转了开去。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除了她和林见儒,巡察司这次还进了一批新人,而方才刘俊口中的李甲和董宣就是。而且考试的时候这两个人还就在她前后不远,想来就是如此才同进了巡察司。
“大人,”这时候林见儒忽然站出半步来,拱手道:“小的想请求调到郭慕九那一组,还请大人批准。”
刘俊这头蛮牛素日行事想来是说一不二的,林见儒才一开口,现场就响起清晰的倒吸气。
慕九也有些失措,林见儒跟她一样都是新人,虽然她也很理解这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碰上个稍微熟识的人都觉得无比亲切的心情,可这里身为都督的刘俊都已经安排好了让他跟着胡将军,他当着这么多人面说要跟她同组,这不明摆着得罪人嘛?
他跟姬师妹她们关系都那么僵了,跟顶头上司关系再弄僵可又怎么得了。
她连忙扯扯他袖子,摇了摇头。
林见儒却冲她微微一笑,依旧与刘俊侃侃道:“郭慕九对天庭地形不熟,而小的这两日则与董兄共同恶补了一番舆图,总算是有了四五分印象。而郭慕九又是无门派的散修,方才因听大人说及近日差事要紧,便琢磨着让小的带带郭慕九,恐怕会更加方便。”
慕九听他句句皆在跟刘俊商讨怎么安排公务,一双拳头都替他攒出油来了!
她知道心怀好意,是在照顾她,可他是个新兵蛋子,刘俊是什么人?他居然敢跟他讨论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是活腻了还是眼瞎了,看不出面前站着的这头蛮牛从来不知道道理两个字怎么写吗?
她简直连扑上去捂他嘴巴的冲动都有了。
“也有道理。”出乎她意料的是,刘俊在沉脸片刻之后,不但没有撕他,反而还若有所思地点了两下头,“不知道陈胡二位将军有没有什么意见?”
慕九这里刚张了下巴,胡将军已站出列来:“末将举双手赞成!”
陈将军也点头:“末将也没有意见。如同大人同意的话,那今儿起林见儒与郭慕九就值日班吧,半个月后轮值夜班。”
刘俊嗯了一声回到案后。
慕九更加不明白了,这林见儒除了阐教弟子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大来头不成?可他若是有什么来头,又哪至于会被姬师妹他们欺负成那样?她真是看不懂了。
“郭慕九,你还呆站着等吃午饭吗?!”
正纳闷间,刘俊又瞪眼骂过来了。
慕九抬头一看,屋里人已经走光,只剩一个林见儒还在门槛处等她,于是赶紧缩缩脖子,一溜烟出门去了。
刘俊瞪着她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才从盘子里拿起颗葡萄丢进嘴里。
慕九出了院子,一直走到外院天井,才在一树芍药前站定,转身看看四面,然后迫不及待与随后走来的林见儒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刘俊怎么可能会听从你的建议——”
林见儒赶紧竖起手指嘘声,拉着她走到两人合抱的桂花树后才微笑道,“你就不怕隔墙有耳?”
“我都看过了。没有人。”慕九道。
“有时候眼见的未必就为实。还是小心些好。”林见儒抱胸望着地下,这话像是说给自己听,又像是解释给慕九。然后他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惊奇的。昨儿夜里我就去拜见过陈胡二位将军了,是得到他们同意的。”
“昨天?”慕九愣住。
“没错。”林见儒笑道,“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冒冒失失地就去得罪人?昨儿下晌我随胡将军出外回到巡察司,正好听到刘大人跟陈将军说要把你分到他那组,我这才知道你又回巡察司来了。这两天我一直打听你呢,晚饭后就去胡将军仙邸造访,就说你是我亲戚,想把你调到他这组来着。
“胡将军却说董宣是上头交代过的人,调不过去,就提到刘大人曾说很头疼你来着,要不就我过陈大人这组。就这样,我又拿着他的引荐信找到了陈将军,陈将军看胡将军的面子,不嫌我本事小,竟然就答应了。”
慕九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她在应付陆压的时候林见儒还导出了这么多戏。
想到他做这番事情也是因为她,心里一阵感动,原先对阐教子弟的那份疏离又减轻了些。
不过她竟然从来没看出来,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大的他竟然有这么一份缜密的心思。原来早就把关节打通了,又把刘俊的心意摸透了,这就难怪他刚才那么从容不迫了。就这份心计和城府,她可真是望尘莫及啊。
“你可真厉害。”她由衷赞叹。又道:“谢谢你。”
若只是为了那份惺惺相惜,绝不至令他背后花上这么多功夫。多半是看她在巡察司处境这么艰难,所以才伸手搭救的了。虽然她并不觉得这对她来说有突破性的好处,但无论如何这份心意她领了。
“用得着这么给我脸上贴金么?”
他望着她笑道,“论真本事,你可比我强多了。这天兵营里几乎都是凭来头进来的,你我——”说到这里他戛然止住,顿一顿又笑道:“你还救过我的命呢,莫说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就算真是大事,那也是我该做的。”
慕九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纠缠,笑一笑,就止住了。
林见儒看看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去巡街吧。”
慕九才又猛地一拍额头:“是了!我还得青缨卫领赏!”
林见儒微顿,说道:“我陪你去。”
慕九乐得有人陪,点点头便就与他同出了门。
跨出门槛,她忽然又想起来:“对了,你那几个师兄姐又分去哪儿了?”
他咧咧唇,说道:“四分五散了。”
细说下来,才知道原来与林见儒同来的冥元宗七个弟子,总共被录取五个,包括婵师姐姬师妹以及姬师妹的死忠粉某师兄,此外还有个男修。落选的两个打道回府了。
婵师姐全名叫梁秋婵,是冥元宗掌门的亲传弟子之一,也是掌门座下唯一的一个女弟子。冥元掌门未曾成亲,掌门洞府的内务从前便全由梁秋婵掌管。正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所以她才能喝住冥元宗长老的女儿姬咏芳。
如今她进了橙缨军,在太白金星宫前当值。
姬咏芳自然就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姬师妹了。
从小娇生惯养,不但是其父母跟前的宝贝,还是掌门跟前的宠儿,因为掌门没有儿女嘛。所以她就是个修仙界的千金大小姐,也深受门派内各年轻子弟追捧。这次被录取的华靖乃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颖胜出这名额,得以陪她进天庭的。
姬咏芳如今被派在姮娥宫做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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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1章 针锋相对
那个华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是姬咏芳的师兄,姬父的弟子而已。如今进了蓝缨军。
“我根本没有动过她们的包袱。她不过就是借机来打我罢了。”
林见儒并没有过多提及自己的身世,但是在说到当日纷争的时候,他的笑容也还是隐匿在浓浓的阴翌背后。“我六岁上山,三百年过去,我在他们面前受到的羞辱没有一日停止过,往日里有掌门他们在,他们都得找机会给我头上泼上一瓢粪,更何况山高皇帝远,根本没有人管我?”
慕九从他眼底读到一抹郁恨。
她在乌鱼巷停下,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跟他们来?留在宗中岂不安静?”
他抬起眼,幽幽望着巷口两只嬉戏中的小貔貅,“我总不能让他们欺凌一世。这五百年里我若能立下功绩,那么我进阶金丹将事半功倍,还能得到来自天庭纯正仙力的丹药奖赏。若我能晋升官职,那么不但我进阶更加容易,而且还有可能缩短修仙历程。
“每一个争抢着服兵役的仙修,哪一个不是冲着这点来的呢?”
说的倒也是。慕九点头。
虽然他没有直接提到身世,但从那日姬咏芳的话里也能猜出来他的出身可能不大光彩,慕九从来不以出身论人,不是每一个被父母连累的人都愿意做个被世间唾间的人的。但这种事却也委实不适合打听。
再想想当姬咏芳的阴狠,梁秋蝉的冷漠,华靖的助纣为虐,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之中,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这样的人。打小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也就难怪他会变得那么谨慎而深沉了。
她这几日也是点背,竟然专门遇见这样的事情,衙门里有个林见儒,家里有个陆压,她感觉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在有关这些豪门恩怨的八卦里度过了。
因为本意只是打听梁秋婵他们的去处,话已谈到这里,就不想再深入。
正好青缨卫已不远,都已经看到凌宵殿的朱红大门了,遂就止了话头,加快了脚步。
陆压近一个月不曾睡过好觉,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起床之后尝了些早点,然后就拿了慕九平日常用的一个把折扇揣在怀里,化成只蝴蝶四处游荡去了。
即使她不在身边,可这朱雀馆里全都是修习正道仙术的,修玄灵气的也不在少数。这折扇是她用了多年的,早就沾上她的神识灵气,拿上它在手,在附近短距离走动走动风险还是不大的。
慕小星并没有管他,反正他跟慕九有约法三章,要是犯了规被慕九轰出去那是正好。
所以就跟家里没有这个人似的,大清早起来先把衣裳洗了,然后就在廊子底下纳鞋底。慕九近些年穿的的衣服都是她做的,洪苍山上只有她一个女弟子,师兄们的衣服都可以让人成批地做,唯独她的不能。
早饭后北边房门吱呀一开,杨韵打着哈欠走出来,小星立刻便搬着凳子进屋去了。
对于这几个邻居,她有着本能的忌惮。前两日她们都是早早地就出了门,她还以为今儿也没人在,所以才会放着胆子坐在门下,杨韵这一出来,孤身在家的她哪里还敢?
小星闪身进屋的动作让杨韵瞅见,那双柳叶眉立刻便皱了起来。
“小兔崽子跑什么跑?!”
杨韵咚地将铜盆扔在井畔,小星躲在门后,从门缝里瞅着外头,大气也不敢出。
杨韵在井畔站了片刻,许是不知屋里究竟还有无人在,死命瞪了西面这边几眼,也就偃旗息鼓了。
这水井不必摇轱辘打水,是有泉眼自动流出来的,她弯腰洗脸的当口,这时候南门也开了,尹雪若嘴角挑着冷笑从屋里走出来,眼角扫都没扫她,之后便搬了把躺椅出来,在梧桐树下歇凉。
杨韵无端被这激红了脸:“你笑什么笑!这么喜欢笑,怎么不去青楼?”
尹雪若仰在藤椅上,信手翻着手上一本书,淡淡道:“我们尹家家风端正,洁身自爱,从来不晓得青楼应该怎么个去法。不像你们杨家,外室出身都能扶成正室,别人的未婚夫也伸来开抢,去青楼这种事情必然还是你在行些。”
杨韵一张脸瞬间变了色。
“姓尹的你骂谁?”
“谁不要脸我就骂谁。”尹雪若面不改色心不跳,连气息都没乱上分毫。
杨韵一双大胸脯都起伏起来了。
慕小星紧张得一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现在可怎么办?慕九又不在家,她们不会打起来吧?
院子里闹得剑剑拔弩张,慕九却远水救不了近火。
青缨卫因为负责凌宵殿的防卫,因此营防就设在宫殿外围。
他们是七个营卫里最牛的一个,还设有专门的对外接洽部,叫什么衙门慕九没弄清楚,管事的是个留着美须的中年文士,而赏赐则是用檀木描金的匣子装的两颗补灵仙丹,光瞧着就很气派。但是架子也不小,这办事的全程面无表情。
“此丹应于有增补仙元之功效,但须得元婴级以上的人才能服用。以服者本身所修之气辅以沉入丹田,翌日再服一次,不但于进阶大有补益,而且在进阶历劫之时还有守护元神之功效。”
其机械地作着讲解,也不管慕九记没记清,便就让她签字。
慕九把属于陆压的那份也代领了。
折返时林见儒目光在两只盒子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来,带着叹喟说道:“要是我也能有你这样的身手就好了,日后便也能有机会立功得赏。”
慕九经过方才的闲话,眼下很明白他的心情,于他来说,要想改变命运,要想扬眉吐气,就只能尽快进阶。可惜她现在就是把这药送给他他也用不着,只好劝说道:“你不用着急,天庭这么大,往来人这么多,琐事定也少不了,立功的机会定然还有大把。”
林见儒点点头:“那就借你吉言。”话虽这么说,却显得心不在焉。
“一定会的!”慕九笃定地冲他点了点头。
林见儒望着她,嘴角终于也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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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2章 城门失火
事情并没有如慕小星同学所期盼的那样发展。
“姓尹的,你可别欺人太甚!”
正在她捏汗的时刻,杨韵的声音又以突破天际的响亮度尖利地扬起来,她跨前两步:“你自己守不住男人还怪谁?一天到晚端着个脸活似全天下都是你的,哪个男人会看上你这种人?而且人家早就说了,别说只订婚,就是跟你成了亲,他也迟早会跑掉!”
尹雪若捧着她的书,眼皮也没撩一下,但一张脸却是已经阴寒得似要滴下水来了。
杨韵嘴上占回了便宜,趁着火力继续开炮:“也甭说你端不端脸了,就你那副搓衣板似的身板,浑身没有三两肉,谁看得上?就是真去青楼卖笑,也没有哪个搭理你,还有脸怪别人抢了你的未婚夫。也不撒泡尿照照!”
“你找死!”
她这里话音才落,尹雪若突然间如惊飞的野鹤一般腾地而起,手臂在空中挥了几挥,几大巴掌就堪堪落在她脸上!这动作快得让慕小星根本都没有看出来她怎么出手的,只听见啪啪几声响传过来,姓杨的就已经连退了几步栽倒在地上了。
慕小星心下陡然一惊,禁不住在竹帘后把兔子眼睁大了点。
杨韵显然并没有想到尹雪若竟然会动手,半躺在地下足有半日未曾动弹。而尹雪若打完她之后则居高临下瞪了她半刻,转身回屋里去了。
“姓尹的你给我回来!”
听到房门砰的拍响,杨韵才反应过来,倏地从地上跳起,往南面扑去。
慕小星颤了颤,背抵着墙壁听着外头传来的怒吼与捶打声,只觉得兔子肝都在抖了!
她们要是把这院子给拆了,再把她给捉去烤了吃怎么办?
慕九这时候却还在三清坊巡街,直到晌午交班的时候才与林见儒一道回朱雀馆来。
他们这趟差共分三班,每四个时辰为一班,但因为今儿刘俊怕他们两个新来的搞不掂,所以让接中班的早来了一个时辰,因此得以提前下衙。
在大门处分了道,林见儒往东路去,慕九往西路来,才到了紫铃苑门口,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紧接着刀剑之声又频频响起,竟是院子里有人在打架!
慕九想到屋里藏着的陆压,暗道一声不好,急忙飞奔到院门外绣球花丛后扒开花枝!
院子已经不能以杂乱来形容了。原本整齐花木已经被打斗中的两人削秃,满天的树叶花瓣乱舞,而中间还夹杂着飞沙走石,这哪里是仙境?分明比沙场还过犹不及!
正准备仔细看看究竟是谁在动手,迎面一颗石头飞过来,差点没砸到她眼睛!
她晦气地啐了一口,心底下火气也上来了。再定睛望去,抬眼便见杨韵举着三尺长剑往对面穿素衣的人劈去,这素衣人清瘦高冷,不是南房里的尹雪若又是谁?!
这俩人果然干起仗来了!
可你干仗就干仗,要打去外头打,在院子里堵住她回家去路是几个意思?
她家兔子还在屋里头呢!
“你在做什么?”
正恼火着,这时候耳边突然响起道声音,把她吓得差点没直接蹦起来!
陆压不解地望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个八卦都能刺激成这样?
他也凑到花丛后看了看,原来是是俩对门的女子正在打架。
最怕女人吵架了。他摇摇头不想看。但是慕九不进去的话,他一个人进去显然也没有意思,毕竟他是想蹭她的灵气躲霉运的。他就说道:“如果要看,进去搬张椅子坐在门边看,再让兔子倒杯茶递捧瓜子那样看,不是比这舒服得多么?”
“你懂什么?”慕九顶他一嘴。一想他连人情世故都不懂,八成这些内由也是不懂的,于是直起身道,“她们仨儿虽然分两派,但都是名门正派的弟子,我是个既没后台又没人脉的小散修,这个时候闯进去,不是现成的炮灰嘛?”
既然是熟人了,这些道理她不介意该教教他。
陆压却是眯眼望着她:“你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理论?”
他一直觉得这种话从鸿钧那种人嘴里说出来才不算奇怪,毕竟他那个大师兄能教出三个开宗立派的徒弟,说道理摆依据的本事肯定不会太差。
“你还真是无可救药!”慕九叉腰瞪着腰,又下意识地回头看一眼院里。眼下她不便进去,慕小星肯定也没胆子出来,倒是要怎么办才好?她还停留在化神期,虽然会些小变化,但还远不足以化成蚊子苍蝇什么的飞进去。
“你在担心那只兔子?”陆压从她眼里读出了忧虑。
她如今身边只有那兔子在,她要担心的话只能是它了。
不过他觉得她真是多此一举。眼下不是有他在么?
“你想进去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去呀。”他抱着胳膊,手指头在臂上敲啊敲的。
“你?”
慕九怔一怔,眼里有火花,但立马又黯淡下来了。他带她进去当然是没有问题,关键是回头她要怎么跟院里人解释她是怎么进来的?就算她们不问,难道心里不会怀疑吗?一旦生了怀疑,那再想做到不露痕迹就难了。
慕九摇摇头,看她们又换了方位打起来,连忙又伏了过去。
陆压抱着胳膊盯了她一会儿,也不由自主猫在她身后跟着看起来。
院里打架这俩人他虽然还没有打过照面,但是很容易看出来都是修习他大师兄鸿钧那派的玄清气。
鸿钧的三个弟子里,通天教主战败之后早就撂挑子隐匿起来了,他的大徒弟墨衍还成了魔界的帝王。剩下的元始天尊与太上老君乃是前后两任的阐教教主,也就是说,目前修习玄清气的都是阐教弟子,包括这俩人在内。
既是同宗弟子,还能吵起来?
慕九并没有察觉到头顶上方就是他的脸。
“姓尹的!你是不是情愿跟我杨家结仇也要跟我斗到底?!”这时候杨韵许是落了下风,已然有些气急败坏,招式也不那么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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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你丈夫呢?
再看尹雪若,虽然也气息紊乱,但却还能保持步履不变。她冷冷咬牙一瞪杨韵:“十年前我就发了誓,天下所有插足的女人都是我尹雪若的仇人!今日我不找你你还找上门来,我岂容得你占了便宜还在我面前嚣张!”话没说完,手里长剑已经直直插向了对方。
杨韵就地一滚,虽险险避过,耳畔一缕头发却被削飞在空中,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尹雪若你赶尽杀绝,就不怕杨家上老君处告状吗?!”
这时候场中又传来余小莲的声音,慕九这才看到立在西面紫藤架下的她。
——这可不太妙!
慕九捏了把汗,原来这俩人的仇怨是这么结起来的。这姓杨的难不成还是个三儿?!
那就怪不得尹雪若跟她杠上了……换了是她她也会杠啊!
“哐啷!”
这时候里头又传来一声巨响,尹雪若的藤椅被杨韵一脚蹬翻了,有了余小莲加入,杨韵很快扭转了局面,现在步步紧逼着尹雪若,而战况看起来也更惨烈了。碎成渣的藤椅变成竹片渣子雪花似的在天上乱飞,有不少往围墙窗口里弹出来。
慕九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躲,踩到陆压脚背上,陆压条件反射地扶住她两臂,然后睨她一眼,将她挪开,低头往脚上吹了口仙气去尘,然后才站直。
他对这些争斗不感兴趣。但是她怎么那么瘦?手臂细得只有他一半儿大,简直没几两肉。
“看你当初在洪苍带着几个毛头孩子跟人打架的时候挺威风啊,怎么这会儿又这么怂了?”说到这里他忽然又想起那个尚未有答案的疑问来,“对了,你跟你丈夫——你如今上天庭来了,你那几个孩子丢给谁了?”
“啊呸!”
他不提这茬慕九都忘了,一提起她就没好脸色来。
“谁跟你说我嫁人了?那几个是我师兄的徒弟!他们瞎说的!”说到师侄二字她也赶紧嘘了声,比了个手势拉着他蹲下来道:“这事儿你可别乱说。我是换了身份上天庭来的,暂时也跟你说不清,你得给我保密!尤其是别说我来自洪苍。”
哦——有秘密?
这么巧,他也有秘密耶!
他了然地点点头,给了她个心照不宣的手势。
不过她真的没有嫁人吗?啊,没嫁人那就更好了。跟她住一起,他起码就不用担心半夜里被人当奸夫追杀,然后还需要提着衣服鞋袜跳窗逃命了。
“你找死!”
尹雪若一贯冰冷的声音陡然间响起来。
院子里已经成修罗场了!
慕九仔细看着双方招式修为,比起那冥元宗那几个还是强些的,尤其尹雪若,招招狠厉,剑剑精准,跟她的人一样不留情面。杨韵就花哨些,修为还是进入了金丹期的,只是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尹雪若逼得太紧,她应起招来始终有些手忙脚乱。
眼见着战火都漫延到院角的紫藤棚了,这么等着可不是长久之计!
“我就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这么喜欢打架。”人一轻松下来,陆压现在也已经有了看热闹的兴趣,“像我,就很少跟人打。”能打得过他的人也没有多少个,作为一个地位高到一定程度的神侧,深深以为没有对手也是很寂寞的。
慕九白了他一眼:“谁喜欢打?还不都是给逼的!”
但跟他争论这些是没有意义的。
他一个被自家师兄斗得连面都不能露的人也好意思吐槽别人喜欢打架!
“就她们这杀气,眼下就是变成蚊子也飞不进去。”她忧虑地道。而且,就算是飞进去了又能怎样?关起门睡大觉么?就她们俩那德性,眼下吃了这亏,只要她露面,必定得抓住她撒火不可。要不倒也不怕,郁闷的是她现如今根本不能跟她们起冲突。
“其实我有办法。”陆压道。
“什么办法?”
慕九不以为然,她不认为一个脑袋钝到能在天庭里揭玉帝短的人能想出什么有用的主意。
陆压抱着胳膊绕到她前面,瞅着院里:“通常像这种我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我一般都会丢给别人去处理。比如说,你现在就可以去跟你的上司打个报告,就说院里两人打起来了。我敢担保,不出半柱香,马上有人前来解决。”
他往外头溜这么小半日回来,这朱雀馆的大致情况他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这四大舍馆里每个馆里都设有管事处,而管事处当然就是负责维护各院日常事务的。
慕九呆立片刻,恍然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因为你笨。”陆压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慕九很高兴终于有了解决之道,对他的嘲笑也无所谓了。不过她刚转身,又想到个问题:“这样不行,我若是去打报告,回头两人定受斥责。等她们知道是我去告的状,必然又会掉转矛头冲我来了!那样的话我岂非更危险?”
这可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啊!
陆压拂拂袖子:“也没有人要你非得亲自去告状不可。”
慕九再次恍然。也对!反正她只要做到不让人知道是她告的状不就成了么?
“我这就去!”
她丢下句话,一溜烟出了庑廊,冲往大门外。
陆压这里又已经背着手猫着腰看起院子大戏来,看着看着他就摘下朵桃花苞掷进去。
花苞正击中杨韵的膝盖弯,杨韵啊地一声跪倒在地,吃了尹雪若一剑。
但她立马又暴怒起身:“贱人!你竟然敢暗算我!”说罢便又猛扑过去,与尹雪若缠打起来。
陆压负手直腰,悠悠道:“对嘛,要打就打痛快点……”
朱雀馆里住着好几千人,管理系统当然完备。
管事们的公事房就设在中庭第十进。慕九虽然脑子转得没陆压那么快,怎么行事心里却是有谱的,她化装成个男修的模样入内禀道说听到西路女兵院里有人打斗,然后便出了来。果然没过片刻,总管事就抱着拂尘急匆匆地往西路去了。
慕九换回自己的衣裳磨磨蹭蹭地回到紫铃院时,架已经打完了,总管事也走了,院子里一片狼籍,那架紫藤被劈去了三分之一,慕小星正在整理折断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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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4章 异常癖好
南北两间房都紧闭着,门口隐隐有寒气浮动,想来应该是受了什么惩戒。北面那丛芭蕉已经全部拦腰砍断,南屋的屋檐豁了老大两个口子,瓦片在廊檐下碎了一地。东面余小莲房门倒是虚掩着,但是栏下那片素心兰却也踩成了一堆枯草。
她万没想到那两人居然打得这么厉害,明明她走的时候两个人还只处于斗气的阶段……
这要不是她把总管事给喊了来,只怕这房子都能让她们给拆了!
她在院门口站了站便进了西屋,慕小星也忙不迭地跟进来。
陆压正在吃茶,撩眼看了看她之后便就继续翻起她从洪苍带上来的书。
慕九也没管他,直接进屋换衣裳。
慕小星跟进来,激动得兔子眼都睁成椭圆了:“你可回来了!知不知道刚才好吓人?那总管事要是来得再慢点,那两个疯婆子简直都能把对方活吞了!这院子太可怕了,你出入可要小心点!”
慕九束着裙子:“你没事就好。”说完停在妆台下,趴在窗台上往外看了看,然后从抽屉里掏出本册子来给她:“白天我不在的时候你就练练吐纳,等你将来进了阶,习了法术防身,也就不用怕了。”
说起来她也是惭愧,虽然当初说好不收她当徒弟,可她都跟了她五百年了才修得个人形,即便是这样也还是留了双红眼,往后自己在家里的日子少,也不能带着她一辈子,大家相识一场,她总也得教她几手活命的本事才是。
慕小星大喜过望:“九九,你终于肯收我当徒弟了?!”
“想多了。”慕九梳着头发,毫不留情地泼了她冷水。
慕小星愣了片刻,跺脚瞪着她:“你不收我我也会跟着你的!”
说完身子一扭,撩开珠帘出去了。
慕九换好妆出来,院子里依然平静。
晚饭是她去提的,紫铃苑打架这事已经传遍整个朱雀馆,膳堂里听到不少人议论。
原来尹雪若与杨韵各受了跪两个时辰百芒榻的罚,这百芒榻固名思义,乃是布满了针芒的垫榻,两个时辰跪下来,怎么也得半个月不能动手生事了。余小莲也没幸免,被记过一次。这些年攒下的成绩等于全费了。
杨韵告了一日假,尹雪若却压根不曾休息,翌日早上就如常去了当差。
接下来果然风平浪静。
当然经过这一事,院子里气氛变得更加沉重了,简直有一碰就漏水的可能。不过对于慕九和小星来说,只要她们不打起来,而且不影响到她们的日常生活,那么管她们瞪眼还是咬牙,她们都是可以装作看不见的。
不过翌日夜里,慕九半夜起来喝水,却发现尹雪若的房间隐隐传来抽泣之声,声音极为低微,但她的房间尹雪若房间中间只隔了个拐角,以她的听力,要察觉这点动静还是不成问题的。
然而对方也很机警,在她趿着鞋走到帘栊下时,那抽泣声就立刻停止了,瞬间万簌俱静。
慕九在帘下站了会儿,也回了床上。
尹雪若一直都很高冷,真没想到她也会半夜里饮泣。
不过都是女孩子嘛,谁还天生一颗金刚心不成。
慕九没有去关心过问的意思,但是这件事使她觉得紫铃苑应该还会有场暴风雨要发生,毕竟她们之间还没有最终结果嘛。但就是不知道会是几时罢了。慕小星或许也有这样的感觉,这几天就没有打起精神过。
陆压却是我行我素。虽然身上有伤却也阻不住他变成这个那个在天庭四处游荡的脚步。
而且他出去之前还总问慕九借东西,有时是一只珠花,有时是一只耳环,虽然慕九没有什么私相授受之类的禁忌,但一个大男人老问女人借这些东西也总让人难以理解。
“你该不会拿我的东西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吧?”
她对他开始有了警惕,虽然说正道成仙的人没有什么胡作非为的理由,但是世事无绝对,万一他真是个变态呢?所以她也用避仙裳悄悄跟踪了他几次。
然而每次看到的他总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走走逛逛而已,既不随便闯人家仙舍,也不去看些不该看的东西,遇到女仙或宫女的时候他甚至还会避瘟疫似的避得更开一些,——这样慕九就看不懂了,既然没有什么怪癖,那又为什么会对她的随身物品情有独钟?
不过跟踪人家总是不好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什么宝贝,而且往往回来之后他就立刻还了给她,所以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
只要他不生出什么祸事来,什么都好说。
从青缨卫得来的那两颗仙丹当天夜里她就拿了给他,他拿在手里看了看便就还回来了:“我拿这个有什么用处?你自己收着吧。”
慕九因为他提点了她一把,看在这份上,因此苦口婆心道:“说是太上老君亲制的方子,很多人想求还求不到的,你虽然已经成仙,但也好歹服了,看看能不能稍稍控制一下体内的邪力?我可听说天庭最近察觉六界有股强大灵力在波动,搞不好就是你那师兄!”
可不是她危言耸听,如果真到了惊动六界的地步,那可不是好玩的。
陆压望着她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和水把那药吞了。
衙门里这边虽说有上头的指示在,但近日却还算太平。
刘俊那家伙仍然狂躁,但并没有因为讨厌慕九就继续在背后使什么小手段,当然也可能是觉得不值得动手。不管怎么说,只要他不分分钟把她往外赶她就心满意足了。
但即便如此慕九也还是感觉到他在时刻盯着她,仿佛只要她有丁点不对,他就立刻能收拾她。
而同僚中则仍有不少人在等着看她这巡察司里唯一的女差官何时离职,慕九觉得这差真心当得压力山大。
好在她耐锤性能直达五颗星,别的没有,毅力却是杠杠的。
日子在缓慢地往后挪。
这日早间慕九刚踏出院门,还想拐到街口去吃碗灵芝粉再去衙门,抬眼就见林见儒在院门外甬道上桂花树旁立着。正纳闷他如何在这里,他却已飞快迎上来:“快些去罗衣坊,那里出了点事!”
慕九不知一大清早的会有什么事?但却不敢怠慢,连忙与他直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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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5章 不能赶我
原来罗衣坊街头死了只妖界来的青蛇精。
也不知道死在谁手里,身上落着好几道伤,更不知道它缘何会来到天界。
慕九他们到达的时候青蛇已经被抬上担架了,许多人围着观看,人群中心刘俊竟然也已经到来,正凝着双眉听身边人禀报经过。
“据南天门的兄弟说,这青蛇精是梵丘山的,昨天夜里说是要进来告状,在门口领了牌子,今早巡逻的弟兄就发现她死在这里。但除她之外并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之人。”
天庭出命案是很耸人听闻的事情。什么人敢在天庭行凶?而一旦发生,则绝非小事。
周围人窃窃私语,慕九看了看,多是天兵营里的弟兄。
“先把尸体抬回去。”刘俊将尸布覆上青蛇头部,站起来摆手,“陈瑛即刻带两个人去趟梵丘山,查查有没有什么眉目。胡岩带人加强天门内巡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潜了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甚少接手这样的案子,刘俊的凝重使他看起来颇具大将气质,往日的野蛮在这个时候看起来,竟然化作了身为一个将军应有的威严,也一点都不突兀。
慕九的头儿陈瑛在人群里********。
接着大家纷纷散开,并没有她和林见儒什么事。
街道渐渐恢复宁静,慕九却站着没有动。
“天将营里的司天镜应该能照出青蛇遇害经过的,为什么会查不到人?”她狐疑地道。
林见儒不知在想什么,闻言看向她:“你怎么知道司天镜能看得到遇害经过?”
慕九恍觉失言。忙说道:“日前在东天门看几个长老下棋,听他们说的。”
事实上这些都是琉阳告诉她的,幼时琉阳带着她下山采药,她不想走路不肯去,他便找这些四海八荒里的轶事跟她说。也正是因为他的博学广知,慕九对他的敬意才愈发根深蒂固。当然有些她已经忘了,但关乎于天将营的一些事情,近来她却努力回忆了起来。
林见儒未起疑,他望着前方道:“如果我知道就好了。”
慕九没有说话。
抬了眼,忽而又盯着他左耳下一处伤痕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他抬手一摸,神色黯下来:“别问了。”
慕九愣住:“你师姐她们又找你麻烦了?”
他唇角有苦涩,随后紧一紧牙,往前走了两步,不愿让表情袒露在慕九面前。
慕九望着他背影,忽觉一股萧瑟之气扑面而来。
虽然同属师门不幸,但陆压那家伙看上去却比他看得开多了,自从赖上她,他的师门之祸对他来说好像并没再有什么困扰,因为早上还听他说想去银河逛逛。
慕九一整天脑海里都浮现着那条青蛇,那也是修炼了千余年的一条蛇,头顶灿黄的金冠说明她修习的乃是正道仙术,也从未曾做过坏事。但如今却死了,多么可惜。
当然令她放不下的不止是这个,还有杀害她的那名凶手。难道会与前阵子刘俊说的那股不知名的灵力波动有关?
然而这么重要的案子是轮不到她们来管的,陈瑛去了梵丘山,也不知进展如何。
街头对此事却是议论纷纷,听说玉帝与一众高层也即刻召开了紧急会议,毕竟能在天子脚下行凶,而且是以平安稳定著称的天庭发生血案,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傍晚回到家,陆压居然回来了,她斟茶的时候他迎面捧着本《红楼梦》走过来:“我发现这个薛宝钗说话的时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跟个和尚似的。你说她很世故通透吧,眼界又只有那么一点点宽。唉,怎么会有这样无趣的女人?”
慕九一口茶噗出来。
他也说过她大道理一套套,这是拐着弯说她枯闷无趣?
“不是么?”他摊摊手,“我最烦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了。”
慕九白他一眼,顺口道:“既然讨厌我念经,那你还留在这里作甚?”
“你在赶我?”陆压合上书,望着她。
他这么一说,慕九立时哑然。“不是……”她否认道。
“那是什么?”他在桌旁坐下来。即便是她听起来的确像是在赶他,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窘迫感,好像事情全局都在他掌控似的,透着说不出来的淡然安定。好像她要是敢说个“是”字,下一秒被赶出去的就是她自己。
正准备张嘴,他又接着说起来:“而且我又没有说讨厌你,你这么盼着我走作甚?”
慕九好无语。
陆压又说道:“这几****在周围转了转,发现别人都是有背景同伴的,就你身边只有只不顶用的兔子,所以你在这院子里连个大气也不敢出。下次她们再打架,你也还是无计可施,既不敢出去制止,也不敢露面告状。”
“我哪里是不敢?我是不能。”慕九被他吐槽得翻了白眼。她也不是怂包好吧?她之所以不插手完全是因为她有苦衷好吧?等她哪天飞升成了仙,不用再担心下界那帮阐教弟子找洪苍的麻烦试试看!
想从前她也是洪苍一霸啊!
“说到这里,你上天庭到底是来干嘛的?”陆压单手支腮,把对《红楼梦》的兴趣完全转移到了她身上。“上次在洪苍我明明看到你已经步入化神期,也已经有足足两千年的修为,为什么这次我却只能探到你元婴修士的修为?”
“问那么多干做什么!”慕九没好气。
“你为什么要服兵役?”陆压不折不挠。
慕九想吐血。但还是答了他:“因为善缘不够,服役立功是我成仙的捷径!”
“哦——”陆压拖着长音,然后把手放下来,“这就对了。”
慕九瞪过去:“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既然是为着立功来的,那你就更不能放我走了。”陆压慢吞吞道,“因为我不但可以帮你在天兵营立足,还可以帮你立功。”嗯,说不定他心情好,还不介意直接渡她成仙。
“你?”慕九斜眼撩出一口白牙,得了吧!不是她小看他,就他如今这熊样,隔三差五还要她帮他敷药疗伤,他能帮他立功?先保住他自己再说吧!
陆压完全不介意她的奚落,踩着她的话尾,他忽然道:“你还记得那只大鹏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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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6章 这么牛掰
大鹏鸟?那只贼鸟?
慕九愕了愕:“你提他做什么?”
他要不提它,她还真忘记了。那贼鸟打从抓回天庭之后就被押入大牢了,据说要关三个月。
陆压左臂撑在桌面上,摇着扇子,定眼望着她束在头顶的小鬏鬏:“其实我忘了告诉你,那只鸟,也是来自梵丘山。”
梵丘山……梵丘山!
青蛇精所在的梵丘山?
“你怎么知道?!”慕九脑内噔地响了一下,目光像胶一样粘在他脸上。
陆压道:“你下山未久,有些事自然不清楚。
“大鹏鸟的祖先迦楼罗所育子孙后分散成四个族支,万万年来繁衍生息,已经成了部族。只是他们都远在天方,轻易不在六界露面。然而十万年前北边的大鹏族里出来了两只,在梵丘山上落了脚,听说至今也传了有三代。
“所以如今世人所见到的大鹏鸟,都是梵丘山上官家出来的。”
慕九愣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气来,他居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这么说,青蛇精的死,你也知道了?”
陆压淡淡道:“不但知道,我那会儿刚好路过,还去看过了。”
“那你知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慕九伏在桌上问。
“不知道。”陆压老实地答。
他如今只是个散仙,这种事情天庭那么多神仙都看不出来,他自然不可能看出来。何况就算他冒着被铃铛找到的风险放出修为神识,也不一定什么细节都知道,——人在做天在看里的“天”,指的是天道,又不是他们四兄弟。
慕九肩膀又耷拉下来了。
不过很快她又抬起头,两眼如电射向陆压。
这家伙看年纪跟她差不多大,修为也不过比她高那么两级,怎么说起这些十来万年前的典故来头头是道?她可没有忽略,刚才他说到这些的时候一点犹豫也没有,就好像这些许是他在人前背后议论过无数次的家常似的。
“你是哪个门派的?”她问道。
她想知道到底哪个门派这么牛B,居然能教出他师兄那样的无上法力,又能让一个注定要引起师门之祸的他收集到这么多奇闻杂谈?她一直觉得阐教子弟们都够牛掰了,可最近遇见的这些人跟陆压比起来,除了会显摆就是会端架子。
陆压没想到她忽然转到这话题上,默了一下,说道:“我们教派在很远的地方,离东土及天庭有数百万里,而天下宗教门派多如牛毛,你应该没有听说过的。”说完见她还在盯着她,只好又硬着头皮:“叫——青玄宗。”
慕九也不过就是问问,听他这么说,这个青玄宗还真没听说过。
“你修哪门气的?好像不是玄清气。”她又问起来。
她把过他的脉,辩认过的。要不是知道他不是阐教弟子,她才不会那么爽快把他往家里带。
“玄明气。”陆压道。
“玄明气?”慕九把嘴巴张成了杯口,“那不是鸿钧祖师的三师弟陆压道祖修的真气道么?可我从来没听说过他有开宗立派收弟子!”这家伙不是吹牛吧?
传说中的陆压神龙见首不见尾,也从来不收弟子,所以世间几乎没有人修习玄明气。也因为他没有创立门派宗教,世人知道他存在的也极少,甚至有些人还一直当创始元灵只有三个弟子。而她也是偶然有一次听琉阳讲经的时候提及的。
啊,不对,他们的名字也好像,一个陆压,一个陆涯,乍听就是一个人啊!
“你跟陆压道祖什么关系?”她两眼如箭一般射向他,虽然她不相信面前这家伙会是德高望重的世外天神陆压道祖,但他要是敢骗他什么,她就把他皮给扒下来做凳子!
“我能跟他有什么关系?是我们的祖师爷,早年偶尔得过他点化,这才把玄明气习传下来。”陆压掰扯道,“我师父因为疼爱我,所以给我也取了个跟陆压道祖差不多的名字,用以缅怀先祖的意思。”
他觉得他说谎真是说得越来越顺溜了。
慕九释然。看他也不像什么高贵冷艳的上神。话说回来,其实他修玄明气就更能证明他的门派不在中土,不然的话,陆压道祖有弟子的传言肯定早就传遍了四海八荒。
“要不,我们还是来说那只鸟吧?”陆压提议道。
再说下去他都保不准要露馅了。
“可以啊。”慕九坐好,也被他拉回了神思。
既然陆压也知道了罗衣坊青蛇精遇害一事,而且连她来自梵丘山都知道,那么很多细节就免去赘述了。她沉吟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青蛇的死难道会跟大鹏鸟有关?”
“有没有直接关系我可不知道。”陆压道,“不过,他们先后上天庭来,肯定不会是什么巧合。”
慕九沉吟起来。
事实上他不说,她也不会把这看作是巧合,因为她一直还有不明白的地方是,那大鹏鸟来历非凡,他们家族就是以战斗力著称,而且迦楼罗还受过如来恩封,所以就算是分流出来的旁支,他也不该落魄到去偷三公主的点心才是,这又是什么原因?
青蛇精横死天庭,这是意外还是谋杀?
“也许我们该去找找那贼鸟。”她说道。
不管大鹏究竟知不知情,她也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跑去三公主的宫里偷吃的。
陆压望着她,把她耳畔头发扇得一飘一飘地:“你要是想立功,当然应该去找他。这案子要是让你给破了,除了记功劳,说不定你可以趁机提出来换个院子住。”
慕九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她上天庭就是为着立功来的,现在大鹏被当扰事者关押起来,他就是有话也没有机会说出口。她若是能从他身上找到线索,就是不能立功,怎么着也能在刘俊面前证明下自己的实力吧?
她不禁点头,说道:“可是进入大牢得有天庭签发的通行令,我是肯定拿不到牌子的,怎么进去?”
难道刘俊会同意她去探监吗?
而大鹏还得关满三个月才能出来,她要立功,就无论如何也等不了这么久。
“所以说,你留下我来,还是有好处的。”陆压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把扇子收了,与她道:“我就有办法让你见到他。”
慕九讷然。
兜了半天圈子,原来他就想跟她说这个?
“跟我来。”
还没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化作一片树叶,随着门外晚风,飘飘荡荡到了他耳边。
慕九呆站半刻,也只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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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7章 是情敌啊
等她出到门外,陆压向她吹一口气,将她也变成片树叶,两片树叶一齐往天牢方向而去。
天庭大部分的行政部门都集中在凌宵殿东西两侧,天牢则位于刑部北面。慕九从来没有来过,陆压这几日尽在天庭里转,倒是显得轻车熟路。两人顺着风飘行了百余里,就在一座陡石嶙峋的山峰上停了脚步。
慕九抬眼望了望,只见此山竟位于一座硕大宽阔府院之中,宅院内四面皆为云雾,中间的山峰也只露出一截,而云雾之下究竟是什么,竟是完全看不到。而围墙外头不远,就是各处仙府,再远处,便是凌宵殿重重叠叠的楼宇。
至于山峰之上,有块石壁刻着字:刑狱。上有天帝盖玺,宝塔镇妖。自然就是常言所说的天牢了。
“我们下去。”
正在打量之时,陆压又重新飘起来,往山峰东侧而去。慕九随后跟上,靠近之后这才发现原来这边竟然有个盘旋而下的石梯。石梯越往下越幽暗,而每隔一小段则有点着灯的石灯笼立着,石灯笼旁边则有手持长茅的红缨天兵把守。
两人顺着石梯一路往下,也不知转了多少个弯,下坠了多少里,终于光线越来越暗,石灯笼里的灯也越来越刺目,也隐约有猛兽的嘶嗷不时透过黑暗传来,陆压才在耳边说道:“去那边石壁后。”
慕九到得石壁后,就见得白衣白袍的陆压已经化回人形。她才落地,也渐渐觉得身子沉重,手脚身躯全都现出来了。她疑惑道:“为什么变回来?不怕被发现么?”
“没有用了。”陆压把手里扇子插回袖中,下巴一抬指着远处幽光中隐隐绰绰的石头堆说道:“那就是大门。门口有面宝鉴,是原先女娲用补天石磨出来的,能将三丈以内幻化后的仙妖全部照出本尊,我们就是变成风也进不去。”
慕九一愣,既然进不去,那他拉她来做什么?
耍着她玩儿吗?
她瞪他一眼,扭身就走。
陆压一把将她拉回来:“我话还没说完。”指指那石门,他又说道:“虽然我们没有办法堂而皇之的进去,但是碰巧我刚好知道那对家伙一点事情。”
慕九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只见那幽暗的石洞门口这时候隐隐有光华闪动,似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游移。她连忙启动神识定睛望去,这才看到宽约三丈的石洞门口,并没有把守的狱卒,而是只有一面悬在头顶的沉厚的宝镜,以及一蛇一兽!
那蛇盘旋在左面石级上,通体白色,腰身足有一人合抱之粗,而仔细一看,它离身下石头竟然又还有一段距离,也就是说,它乃是飘在半空的。
白蛇不知道什么缘故,正目露狠光斜瞪着右侧石下的兽。那只兽却是个形似狮子却带有双翼的猛兽,也是白色,他匍伏于巨石之下,背朝着白蛇,对她的瞪眼显得毫不在乎。
这两只兽慕九仿似在哪本书上见过,正沉思着,陆压已说道:“这是腾蛇与白泽。”
腾蛇与白泽?是了!它们是女娲座下十弟子之一!
传说女娲身边养有两只蛇形宠物,一只是白矖,一只就是腾蛇,后来他们俩结成夫妻,还传说西湖边淹了法海金山寺的白素贞就是他们的女儿。当然这些无从考证,得日后有机会见到白素贞才能证明。但是眼前这白蛇居然就是女娲身边的腾蛇,她却是相当震惊的!
再有这白泽,名气更是大了,他认识六界所有妖魔鬼怪,又甚通世情,所以被人间奉为镇妖之神。加之他性情又极好,因此也是六界名宿。
这两位在天地之间地位不知多高,他们怎么会离开女娲到这里?
“其实它们并不是众所周知的腾蛇和白泽。”陆压似是猜穿她心里在想什么,慢吞吞说道:“上古神兽起初原本都不多,但是经过这么多年繁衍,早就成了部族。比如青丘的九尾狐与四方的大鹏鸟。他们本来的名字也成了他们种族的代称。
“准确地说,这里的腾蛇是女娲身边的腾蛇的侄曾孙,叫做弗光,白泽则是老白泽的曾孙白湛。他们在六界的地位跟他们老祖宗比起来差了老大一截。”
慕九恍然大悟。完了她又瞪他:“你倒是知道得清楚。”
陆压顿了一下,手撑着她旁边石壁道:“你知道我有家不能归,四处游荡——”
“行了行了。”慕九摆手,知道他又要来那套。她把思绪放回眼前事上,想了想说道:“就算是地位不如他们老祖宗,那也是上古贵族,同辈里头也没几个比得上他们了,怎么他们却被派到这里来守大牢了?”
“这个说起来就搞笑了。”
陆压两眼弯了弯,“弗光多年前看上条母龙,为了她不惜化成虾兵蟹将日夜追随,哪知道这母龙跟白湛祖上有亲戚,打小就被双方母亲定了亲。弗光知道后便把白湛的新房给烧了,老腾蛇气得要命,就把他发落到这里来了。
“老白泽跟老腾蛇交情不错,觉得这样挺不好意思,于是替他们延后了婚期,把白湛也给发落过来。”
他至今想起老腾蛇胡子都气翘起来的样子还觉得很有趣。
慕九这里却暗道,原来是情敌呀。怪不得那腾蛇死命瞪着白泽呢。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慕九抬头望着他,这两只都十分厉害,他们要怎么闯过去?
陆压目光在她幽亮如宝石的眼眸里停留了一下,然后转向前方:“那宝鉴属金,遇火则失灵。咱们既不能近前,也不能露面,那就只能想个办法弄点火上去。”
“在这两只眼皮底下纵火?”慕九张大嘴,这家伙不是疯了吧?
陆压垂眼瞄着他:“合着我刚才跟你说那么多都是浪费唇舌。”说完他转过身来,清了下嗓子,说道:“笨蛋!”
慕九起初还以为这是在骂她,可是再细一听,这声音却变成了另外一道声音,沉厚而慵懒,还带着一丝不忿不服。正纳闷间,那石洞处却忽然一阵地动山摇,原先盘旋不动的弗光这时候倏地炸了毛,一双眼瞪圆了指着白湛:“蠢货!你骂谁?!”
第028章 我本贵鸟
白湛扭头看他一眼,又不屑地趴了回去。
弗光明显怒了,突然蹬直身子,箭一般射到他前方,然后一个摆尾,那粗壮的蛇尾便带着飞沙一起甩向白湛面门!
白湛瞬间展开双翼退开三丈,也狮吼道:“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我没招你没惹你,你也跑来骂我,你病得不轻!”
弗光一面骂,一面冲他攻击而去。白湛哪有机会回嘴?不得已只得应战,一时间便只见两团白影在半空如游龙般蹿舞不停。腥风带着刮落的树叶削过脸颊,跟刀子削过一般地疼!
慕九听到白湛一出声,这才明白陆压刚才做了些什么!
而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两只家伙出身无比尊贵,却居然这么易怒好斗!这得亏是关关一般犯人的牢房,要是被派去幽冥境那种地方,里头关押的具备各种本事的妖犯还不得趁着他们打架的当口分分钟越狱?!
想必当初玉帝也是看在老腾蛇老白泽的面子实在拂不过去,这才应了下来的。
“现在呢?”她扭头看陆压。虽然他这人手段有些卑鄙,但是都已经这样了,显然争论也没有意义。
“现在就简单了。”陆压拢手道。然后掐一点火石掷过去,正好落在弗光劈过来的一掌之间,只见在掌力的催动下,那点火石立刻嘭地一声化成雄雄一团火焰,险些把白湛的眉毛都给烘了!
他们俩忙于打架,自然没有料到旁边还有人背后弄鬼。
“我擦!你敢在这里玩火?!”白湛连退几步,指着弗光大骂,然后又嗖地一声扑过去了。
弗光显然也吓了一跳,看看自己手掌又看看顶上黯淡的宝镜,不其妨尾巴上吃了白湛一记。
陆压拉起慕九手来:“进去!”
说完二人同化成一阵轻烟,从两人打斗间以及火焰旁穿进去了。
洞内是两扇紧闭的大门,直到慕九牵着她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她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变成烟了。
门内则是条长长甬道,两壁挂着油灯,两人又变回原身,陆压道:“现在无妨了,里面除了轮值的狱卒,再没有什么值得提防的。——大鹏就关在甲字第五舍,前面左拐。”
说完走了两步,他又停下来:“你手怎么这么粗?”
慕九将手从他眼前一把抽回来,没好气道:“练了千多年的剑,能不粗吗?”
没经过人允许就拉人家手完了还嫌人家手粗,什么德性!
拐了弯,甲字第五舍果然就到了。
迎面就见铁栏后角落里蹲着只大鸟,翅上脚上全是镣铐,这会儿正缩着脖子在打盹。慕九近前看了看,果然正是那只夺她牌子的贼鸟!
她先设下道结界隔音,然后敲敲栏杆。
大鹏鸟伸脖打了个呼噜,吧唧两下嘴,又垂头睡了过去。
——见过贪吃贪睡的猪,没见过这么能吃能睡的鸟!
慕九正待再要动作,陆压却将她推进了铁栏内,然后自己也直接穿过栏杆,步了进来,走到大鹏身边,伸手拎起他后颈毛,而后就听大鹏嘎地一声张了鸟嘴,然后怒目圆睁惊望着四处!
“哪个不要命的……”
目光触及慕九,他立刻愣了一下,再转头看看陆压,则立刻将竖起的一身毛放倒。
“怎么是你们?你们来干什么?”他瞪着他们。“刑部都判了我三个月,你们还想我怎么样!”
陆压将他放下来,然后在一旁用来放饭食的矮桌上坐下。
那可是他吃饭的桌子!大鹏瞪着他,敢怒却不敢言。
“我问你,你是不是来自梵丘山?”慕九走过去。
大鹏撩起眼皮扫她两眼:“你怎么知道?”
他没否认,那这意思就是是了?
慕九皱皱眉,又接着说道:“你在梵丘山呆的好好的,跑到天庭来偷吃做什么?”
“你管我!”大鹏下巴一扬,丢给她一个后脑勺。
这丫还挺拽!
慕九沉了脸:“看来你是不想知道青蛇精是怎么死的了。”
大鹏顿一下,回过头来:“什么青蛇精?”
慕九冷笑望着他。
大鹏站起来:“快说呀!”
慕九着意不想理他的,但此地不宜久留,无谓拖延时间,遂道:“近日梵丘山有条青蛇精说是进天庭告状,结果当天夜里却死在罗衣坊大街。天将营的乾坤镜看不到她谋害经过,也没发现可疑人。死的时候她身上穿一身翠裳,腰间挂一枚刻着牡丹的玉佩。你认识她吗?”
大鹏望着她足有好半晌没有出声,直到她挪了下脚步他才喃喃道:“死了?”
慕九紧盯着他:“梵丘山到底出什么事了?”
大鹏神色连变了几变。隔片刻他瞥着慕九:“我干嘛告诉你?”
“你不说的话,就只好等着衙门去查了。”慕九冷哼着,“但是你应该知道,死个把妖精对于天庭来说算不上什么要紧大事。而梵丘山能死一条青蛇精,改日就能死一只大鹏鸟。你不说,我还真不着什么急。”
大鹏瞪着她,动不动就咒人死,一把嘴用得着这么毒吗!
他勾着脑袋蹲在地下,颓废得要死。
这么看起来梵丘山一定是出事了,果然这家伙不会为口吃的巴巴地跑到天庭来!
慕九催他:“快说!”
“催什么催?你不是说不着急嘛!”
大鹏烦躁地冲她嚷道,然后站起来,翅膀拍打两下,没好气地:“我们大鹏族在梵丘山落居十万年,山上一直风调雨顺太太平平,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去年开始,各家陆续有法器失踪。比如说狼族的狼牙令,蛇族的银甲等等。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只是谁手脚不干净,而且丢失的法器说普通也不普通,说贵重也不贵重,就并没有在意。但是后来各家各户都有东西失踪,最后大鹏王宫里也丢了对玉钹,我祖父觉得不对劲,这才着人统计。
“这一查才知道原来整个梵丘山丢失的法器竟有上千件之多,我祖父命我上天庭报案,我这才来的!”
千多件法器失踪?
慕九呆愣半刻,接着又说道:“那你报案归报案,怎么闯到内廷偷吃的去了?”
他既自称是梵丘大鹏王的孙子,作为一个王孙,总不可能连口吃的都捞不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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