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长寿门端木万象
江宁城王家老宅,七进的院子,在这江宁城中却也算得大户了。正门宽敞大气,守门的家丁一身劲装很是威武。
看门护院可是家丁中的好活,虽然风吹日晒的很是辛苦,可毕竟是大户的脸面,王家还是舍得银钱给其置办些像样衣衫的。
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新衣这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只见护院人高马大神采飞扬,站在大门前双臂环抱气势十足,任谁见了都要暗赞一声王家果然不凡。
正午时分,王家大门前来了一伙带刀佩剑的江湖人士,领头的是个中年男子,只见那人虎背熊腰,眼神冷厉,气宇轩昂。
王家守门的护院还是很有眼力的,只见其中一人忙上前躬身行礼问明来意。
“长寿门外事堂,端木万象来访,你家大公子王止戈可在家?”中年男子回礼道。
长寿门在大乾朝那可是响当当的存在,门徒几十万众,虽说不是那最强的门派,却是最大的门派。王家虽不踏足江湖,却也知道长寿门,更知道端木万象此人,皆因王家大公子便是拜此人为师。
听到端木万象四个字,两名护院忙礼数周全的将长寿门众人迎入院内,其中一人更是一路飞奔禀报家主去了。
王家家主王安生听说端木万象来访,忙整衣敛容快步赶往会客厅。临近会客厅,王安生放慢了脚步,调整了呼吸后才跨门而入。
“不知端木先生来访,有失远迎,还望先生莫怪。”
王安生姿态放得很低,很客气,毕竟王家早已大不如前,若非读了一辈子圣贤书还有些骨气,这一进门便要卑躬屈膝了。
王安生和长寿门众人刚落座,便见王止戈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一进门倒头便拜,行那晚辈大礼。
端木万象道:“数月未见,白胖不少,是不是回了家便偷起懒了。”
王止戈忙一脸认真的躬身回道:“弟子归家后,每日依旧按照门中规定,勤修苦练,不敢有半分懈怠。”
长寿门外堂执事笑道:“止戈啊,你师傅那是逗你呢,不用这么紧张。就算偷点懒,那也是人之常情,谁回家还不多陪陪父母,尽些人子之道。”
端木万象说道:“你这个当师叔的,就会宠着他们,早晚把他们宠坏了!”
王安生忙陪笑道:“端木先生放心,王家乃书香门第,止戈打小便读圣人书,虽未能光耀门楣,却也懂得尊师重道,绝不敢欺瞒师长。”
见王家家主开口,端木万象点了点头说道:“止戈这孩子,文武皆通这一点还是相当不错的!只要这孩子肯专心练武,长寿门定有他一席之地。”
聊了一会,王安生觉得长寿门还是很好说话的。从端木万象的言辞中便可看出,人家对自己儿子的评价和期望还是很高的,这让王安生很是欣喜了一阵子。
客套话说完了,家常也聊完了,那么也该聊些有用的了。只见端木万象朝着王安生笑道:“家主实不相瞒,长寿门却有事求王家帮忙——”
端木万象话说半句,王安生却品出来了,对方所求之事必然不小!皆因不是他端木万象有所求于王安生,而是长寿门有所求于整个王家。不过令王安生很费解的是,今时今日的王家还有什么,还剩下什么,能够让长寿门有所求的。
有大事相商,自然要屏退闲杂人等,只见此时宽敞的大厅内只剩下王安生父子和端木万象。
王安生首先开口道:“都是自家人,先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王家能帮得上的,定然全力以赴绝不含糊。”
端木万象笑道:“尉迟宝藏即将出世,想必家主最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原来长寿门也在打宝藏的注意,可这事跟我王家有什么关系,王安生很是疑惑的说道:“尉迟宝藏的消息,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这江宁城小到八岁大到八十岁可谓尽人皆知!不知端木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端木万象说道:“宝藏现世有能者居之,长寿门便是为宝藏而来,而要得那宝藏,长寿门定然要依仗王家才成!”
王安生糊涂了,依仗王家?若是数百年前的王家还成。
端木万象见王安生迷惑不解的样子,不由直截了当的说道:“当年尉迟家修缮秦淮河河堤,便是王谢两家全权负责的,这河堤一修便是五年之久。河堤修缮两年后,尉迟家东窗事发,夷九族掘地六尺却未发现金银珠宝和军械铠甲!高祖大怒,你王谢二家乌衣巷那块祖宅便也被挖了个底朝天……”
端木万象说了这么多,王安生若还是想不明白,那干脆一头撞死在大厅的顶梁柱上得了。
王安生醒悟道:“端木先生的意思是,尉迟家宝藏是通过王谢两家修缮河堤之时藏起来的?”
端木万象说道:“虽然不能肯定,但这种可能性却是最大的,所以长寿门才有求于家主。”
王安生点了点头自顾说道:“却有可能!不过这事一时也没个头绪,端木先生需多等些时日,我先跟族中老人聊聊再说。”
端木万象相信,之前王家就算掌握了宝藏的一些信息,也没胆子起贪念,可现在不同了,有了长寿门他王家便敢动上一动,他王安生的心思便也就活了。要知道那可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额财富,就算他王家沾个小头,也够支撑他王家再延续个数百年不成问题。
尉迟家宝藏的消息早就闹得满城风雨,若不是前些日子被阿史那可汗在秦淮河洗澡的事夺了风头,最近又被解不修要与人在秦淮河比斗的消息压了一头,大街上听的最多的便是“宝藏”二字。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乌衣巷的繁华喧闹早已不见,曾经的庭院楼阁也已成断壁残垣,满眼杂草毫无生气,夜里来到这里总有些脊背发凉阴森恐怖的感觉。此时半人高的杂草中,正有一书生漫步其中,很是悠闲自得……
相比乌衣巷,朱雀桥的命运就要稍好一些,但也仅是稍好。只见朱雀桥上的护栏瑞兽早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识,而桥墩处的瑞兽更是命运多舛,好些个已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湍急的河水卷走,还是经历了更加离奇的事件。
此时,朱雀桥下的河水中翻起数朵浪花,只见一抹雪白时隐时现……
哗啦一声,那白影跃出水面,隐入乌衣巷的杂草之中,不见了踪影。
数百年风华转眼成烟,可悲可叹。蓝杉公子站在一处土丘上,正感叹着世事无常,却见一抹白条打其身后杂草中忽然跃出……
蓝杉公子淡定的转身望着那一抹白,忽然嘴角微翘笑道:“这里又无人,干嘛鬼鬼祟祟的!”
那白条冷哼一声:“我堂堂军神后人,光着屁股满哪跑,你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若是被人撞见,你信不信回去后老爷子会扒了我的皮。”
秋意浓摇了摇头说道:“就算宝藏在秦淮河下,入口也不一定会在河道里,为什么你非得要在河道里寻呢?”
祖不弃很是肯定的说道:“必然在河道里啊,这都几百年过去了,你不会认为没人惦记尉迟家的宝藏吧!估计你所站之处,不知被人翻过几百遍了,若是有入口尉迟家的宝藏早就见了光了,还能等你我来寻!”
秋意浓摊了摊手说道:“你这无异大海捞针,谢家族史上虽说重点描述了这一段河道,但也说不准是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标注的!”
祖不弃想了想说道:“我看不如这样,我继续在这里找,先生不如回谢家书房,兴许会有新的收获也说不准。”
秋意浓见祖不弃还是不肯放弃,也只好任由其泡在秦淮河里了。
每个人都有执念,祖不弃有,李太平也有。
李太平只能通过一天中早晚两次送饭,来计算到底在寒潭中泡了几天,因为只有在那个时间段,他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那种灵魂出窍的感觉红莲告诉他那叫“自身观”,当然这是佛门说发,道教管这种状态叫“坐忘”。红莲还说,无论叫什么这种明悟状态都应在突破宗师后才会有的,而你并未突破宗师,也许是这寒潭促使你进入了这种状态。
所以李太平很珍惜这段时间的修行,哪怕肉体上很痛苦,也不舍得浪费点滴时间,就连吃东西也要比平时快上许多。
李太平能够感觉到,身体似乎更纯净了,肌肉和骨骼更具力量,哪怕是内脏也不要比从前更加坚韧。奇经八脉也得到强化,就好比羊肠小路变成了笔直官道,真气运行的更顺畅,也更快。
李太平问过红莲,这种修行方式很管用,为什么洞玄观的道士不用,红莲回答的很干脆,因为他们用不了。红莲还说,寒潭下修行,内外功夫都要炉火纯青才行,也许除了你我就只有葛仙翁曾经采用过这种极端方式。
既然是极端,那便不是所有修行者都可以的,而且就算你各方面都适合,想在这里修行,那也要问过洞玄观的道士再说,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扛得住玄门大剑阵的。
第七十七章 再遇美人
草原人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特别是铁摩勒人,在铁摩勒人眼里,什么楚瓦什人,什么图瓦族,那都是下等民族,而乾人就更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了。而作为铁摩勒可汗的阿史那,如何受得了被乾人三番两次羞辱,如何能屈身于这屁大点的蕃馆中蹲着。
阿史那觉着作为可汗,他不但要找回面子,还要让这江宁城的人都知道,他阿史那是大英雄是大豪杰,是乾人要低头跪拜的天之骄子。所以阿史那决定再次出行,而这次一定要高调,排场要足够大才行。
蕃馆门前,一支百人黑甲虎贲正安静的等在那里,这是包阎罗的执法小队。这支小队是拓跋迥斥重金打造的,小队每一名士兵都有着不低于二品的外家功夫,身上的全身甲更是镔铁打造,普通刀剑砍在上边连个划痕都不会有。
拓跋迥花了这么大力气打造这支部队,当然不能只用来监察部队军纪,还要担负起更重要的任务才成。江宁城很大,总有一些不安分的江湖人士想要闹事,那么这支小队便派上了用场。
头些年江宁城来了一对雌雄大盗,一夜作案十八起,江宁城有头有脸的大族可是被二人抢了个遍。这事当年在江宁城可是闹出很大动静,江湖上更是传的沸沸扬扬,皆因那对雌雄大盗在江湖上还是很有分量的。
“雌雄双色剑”是一对夫妻,这二人皆是八品修为,又善于联手搏击,很是难缠。
这事拓跋迥得知后,便出动了黑甲小队,仅仅三天那二人的人头便挂在黑甲小队的枪杆上游了街。从此事便可看出,黑甲小队的战斗力绝非一般江湖人士能够敌对的。
包阎罗带队等在蕃馆门前,直到临近午时阿史那才带着两名护卫不紧不慢的走出蕃馆。
向来不苟言笑的包阎罗,冷着脸走上前躬身抱拳道:“见过可汗。”
只见阿史那略微点头,便趾高气昂的当先行去。而那俩名铁摩勒护卫在路过包阎罗身旁时,露出一副嘲笑嘴脸,口中还叽里呱啦的说着鸟语,看那表情显然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这一幕,黑甲小队人人看得真切,恨不得一刀砍了这几个铁摩勒人才解气。而当事人的包阎罗却丝毫不在意,在包阎罗眼里阿史那甚至不如那些江宁城的混混,若非阿史那乃拓跋家的客人,说不好包阎罗都会故意找他麻烦逮到检察院揍上一顿。
阿史那一路行来,心情可谓大好,路上乾人见了他都要远远的让出一条道,而且他从那些乾人的眼中看到了敬畏,看到了惧怕,甚至有那么一丝崇拜。这令阿史那很是享受,这路走起来就更加得意忘形,飞扬跋扈了……
“包阎罗带着黑甲巡街了,老三赶紧收拾收拾让出路来。”
“好些日子没见到黑甲巡街,大哥你说这江宁城不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
“寻思那些做甚!有包阎罗和黑甲在,这江宁城的天就翻不了!你我只要顾好咱的鹅油酥,过好咱们的小日子变成。”
街边摆摊卖鹅油酥的兄弟俩,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着把摊子往后收……
摊子前,捧着鹅油酥的高挑美人不由问道身旁的两位公子:“你们听说过包阎罗和黑甲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银发俊美郎君抢先回道:“包阎罗——拓跋迥义子中排行老大,武道八品,为人死板,是个不进油盐的家伙!至于黑甲,是拓跋迥用药物培养出来的一群没有痛感的怪物,就是杀起来麻烦些,除此外也没什么特别和好说的。”
“没啥说的,你说了这么多!”另外一名公子,很不和善的讥讽道。
银发郎君笑道:“在下孤陋寡闻,倒要请明道公子说说看了。”
崔明道白了一眼厉夏,口中冷哼道:“与你这个跟屁虫有甚好说!”
听了崔明道的话,厉夏也不气,依旧笑呵呵的。
这几日,厉夏一直跟着慕品山,既不会刻意接近,也不会有意疏远,就是很随意的跟在一旁,偶尔聊上那么一两句。厉夏这种态度,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让人很难生出厌烦的情绪。
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这张笑脸确实耐看,就算女人也要多看上两眼。慕品山不讨厌厉夏,不代表旁人也不讨厌,最起码崔明道这几日就没少挤兑厉夏……
阿史那觉着他自从到了江宁城,便走了起了桃花运,不然为什么每次出行都能碰见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眼前女子白衣胜雪,有着高挑曼妙的身姿和闭月羞花之貌,那一颦一笑皆让人神魂迷醉,令人无法自拔。阿史那看得有些痴了,不知不觉便来到那女子身旁,看那架势仿佛要一口吞了那女子才甘心。
“我的美人,你怎么在这里,让我找得好苦!”阿史那嘴上已经没了把门的,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垂涎美色的男人慕品山见的多了,却从未见过如此赤裸裸的眼神,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慕品山盯着眼前的男人,手却不自觉的摸到了剑柄……
崔明道见状暗道要遭,忙挡在慕品山身前呵斥道:“哪里来的粗野汉子,在不退下,莫怪本公子不客气!”
崔明道若不是见了包阎罗和黑甲跟在这粗野男子身后,早就将其一脚踹翻在地了。此时出声呵斥算是给足了拓跋家颜面,若是你拓跋家再不有所动作,那可就怨不得人了。
包阎罗皱眉上前拦住阿史那,面无表情的说道:“还请可汗自重,这里是大乾不是漠北草原,若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拓跋家也是保不住您的!”
阿史那此时早被慕品山的美色迷得丢了魂,眼睛里除了美人根本容不下其他,压根没听见崔明道和包阎罗说的什么。
只见阿史那脸色一冷,很不高兴朝挡在身前的两人吼道:“不开眼的东西,还不让开!美人——我是大草原的阿史那可汗,只有我高贵的身份才能与美人的美貌相匹配,只有我宽阔如草原的胸怀才能让美人依靠……”
说着,阿史那就要伸手将二人推开,却见此时崔明道身后的慕品山冷冷的开口道:“你二人让开,让我看看可汗的胸怀可能装得下美人和美人的剑!”
厉夏望着包阎罗微微的摇了摇头,随后电闪而出,下一刻阿史那便感觉眼冒金星,宛如腾云驾雾一般。
厉夏出手了,而且这一巴掌很重。只见阿史那飞出数丈远,若不是阿史那的两名护卫手疾眼快,他们的主子非得摔个半死不可。
“碍眼的东西,若是再不滚,小心你的狗命不保。”厉夏望着被护卫救下的阿史那骂道。
不知阿史那是被厉夏一巴掌打糊涂了,还是这人早已到了色胆包天的地步,只见其挣脱护卫指着包阎罗嚷道:“你还等什么,还不快将这几个胆大妄为之人拿下,不过千万小心莫要伤了我的美人!”
包阎罗没有搭理阿史那,而是撇了厉夏一眼,随后朝崔明抱拳道:“还请明道公子见谅,我替阿史那向各位赔礼了。”
慕品山上前一步,望着厉夏说道:“厉大公子这一巴掌下去,那人竟然还能开口说话,看来厉大公子这打脸不伤人的本事,着实了得!惹得小妹也想学上一学。”说着便向被黑甲裹挟着的阿史那走去……
听到慕品山的话,厉夏便知刚刚用巧劲扇的那巴掌,被慕品山看穿了,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们这群下等人拦着我做甚,没看我的美人来找我了吗!——闪开,快闪开!”阿史那左推右搡想要挣脱黑甲的束缚去抱那美人。
阿史那越是口无遮拦,黑甲越是裹带着他快速向后退去。今天出来前,包阎罗便说过,若是阿史那出门没带脑子惹了祸,只管弄他回去,一切后果由他包阎罗担着。
包阎罗望着崔明道,正要开口说话,便见崔明道摊了摊手说道:“你看我也没用,这女人我可管不了,有本事你们便管管看!不过丑话说前头,惹怒了她便是惹怒了她的几位师哥,到时打砸了江宁城,可别怪我崔明道没提醒。”
见崔明道如此说,包阎罗将求助的目光望向了厉夏,只见厉夏苦笑道:“我刚刚已经出手帮过了,再出手那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我可不想与铸剑山的慕品山结梁子,更不想与山上那几位讲道理,因为他们很不讲理。给你个建议,赶在慕品山出手前,你们先一步惩戒那个色迷心窍的家伙,也许这事还能翻过去。”
厉夏先出手便是封拓跋家的嘴,忙我厉夏是帮过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厉夏也无能为力,可莫要说我厉夏见死不救,光顾着看热闹。
此时,黑甲中的阿史那还再大呼小叫,美人长美人短的……
包阎罗眉头紧锁,惩戒阿史那这个主她做不了,而铸剑山的人他更得罪不起!所以他只能再争取一下,希望他的真心道歉和拓跋家的面子能让那个女子消消气,放过那个蠢材……
第七十八章 接我一剑
英雄难过美人关,历史上因为美色而亡国的君主大有人在,这美色的威力便可见一斑。而阿史那被美色迷了心智,虽不会亡国灭种,却会害了江宁城,害了拓跋家。
包阎罗暗叹“红颜祸水”,却不得不再一次拦在那绝色女子身前。
只见其,躬身行礼道:“姑娘莫气,那人患了失心疯,并非有意冒犯,失礼之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包阎罗给姑娘赔礼了,还请姑娘看在拓跋家的情面,饶了阿史那这次。”包阎罗说着再次躬身行礼……
慕品山摇头道:“师父说过,心情不好是病,是病就得治,而心病是要心药才能医的!在我眼中,拓跋家并非良药,所以我得寻那良药才能解了心病。”
拓跋家的面子也有不好使的时候,前不久刚刚经历了一次,这才几天便要再经历一次。而且两次都是因为阿史那,看来这阿史那就是个丧门星。
“姑娘要如何才能医得好?还请姑娘明言,包阎罗也好按方抓药。”包阎罗说道。
只见慕品山展颜一笑,开口道:“这药方也简单,阿史那接我一剑,无论能否接住,我慕品山都扭头便走,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
包阎罗苦笑道:“姑娘说笑了,别说一剑,就是半剑阿史那也接不下啊!您这跟要他得命也没啥区别了。”
慕品山脸色一变,面露寒霜的说道:“我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今天会落得个什么下场,你包阎罗不会不知吧?还是说你包阎罗会为了一个平凡女子,而让拓跋家得罪了草原可汗?”
慕品山的话,让包阎罗无言以对。正如慕品山所言,他包阎罗就算看不惯阿史那所作所为,也绝不会为了一个女子得罪阿史那,使草原人成为拓跋家的敌人。
见包阎罗默不作声的样子,慕品山冷笑道:“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人分贵贱,命分三六九等!而在我眼里,人分好坏,命不分贵贱,所以他阿史那有胆子光天化日当街欺辱妇孺,便要有胆子接我一剑!”
包阎罗心中清楚,今日之事恐难善了,便硬着头皮说道:“姑娘确定只出一剑?”
慕品山再次冷笑道:“一剑便是一剑,你莫不是认为,铸剑山上的人说话不算话?”
“不敢!不敢!”包阎罗一边说,一边退入黑甲中,挡在阿史那身前。
崔明道见状,忙跃上半空,吐气开声道:“闲杂人等速速退避,莫要因好奇而自误!”
话后,落到慕品山身旁,很是担心的说道:“小惩大诫,吓唬吓唬得了,可莫要搬来一座山!”
“我只想要阿史那的命,又不是想要所有人得命,这点分寸还没有吗?还用得着你来说!”慕品山没好气的说道。
好心当作驴肝肺,这女人要不得,看来我应该劝劝我那好兄弟才行。崔明道眼珠子一转,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慕品山斜眼看着崔明道,因阴森森的威胁道:“若是被我发现,你敢打我的坏心思!我便找上广陵崔氏,告诉你母亲,你小子在外边不但冒充病书生败坏人家名声,还到处沾花惹草,做那禽兽不如之事。”
崔明道愕然道:“你是有被害妄想症吧?我只是在想如何帮你善后而已!”
慕品山瞪了一眼崔明道,便提剑往前走了数步。只见慕品山每走一步,气势便拔高一分……
美人停,便气势如虹,如拔地而起的陡峭山峰,让人心生敬畏。
一直嚷嚷的阿史那闭上了嘴,因为那美人的桃花眼里仿佛多出一座透着刺骨寒意的冰山,让他一瞬间从头凉到了脚。阿史那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人也就随之清醒,这才想起刚刚都做了什么,不由暗怪自己冲撞了美人。
色字头上一把刀,切不可色不迷人人自迷,要知道乱了心性,那刀不定何时便会落了下来,要了小命。就如眼前的阿史那一样,能不能保住命还要看拓跋家的人肯不肯拼命。
面对眼前女子那如山剑势,包阎罗肯定是要拼命的,不拼命阿史那安能有命在。阿史那若丢了命,可是要坏了拓跋迥手中那盘天下棋局的,所以这一剑,无论他包阎罗还是黑甲,不但要接下,还要接的稳稳的才行。
白衣胜雪,剑如寒霜……
人是山,剑是峰,而山是铸剑山,峰是灵应峰。当那白衣动,剑也就出了鞘,当剑斩下,那峰便也斩下……
黑甲不知痛,不怕死,所以无惧。而作为黑甲的头,包阎罗又怎会在乎生死,只见其抽刀怒吼:“随我开山——”
横刀出鞘,汇成一声争鸣,卷起一抹乌黑撞向那如刃山峰……
阿史那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不由抱头蹲地,胆颤心惊。草原人不这么打架,草原人善骑射,所以要先比箭,再比马,最后才是弯刀,哪有上来就赤膊上阵玩命的。
慕品山只出一剑,皆因铸剑山的剑,只修剑势,不修剑技,所以慕品山的剑便是一招定胜负。有只修剑势的,自然也有只修剑技的,如秋水剑宗,便只修剑技,剑招变化多端,讲究见招拆招,十二式秋水长天端得变幻莫测。这两种剑术,并无好坏高低之分,皆是因人而异。
说时迟那时快,慕品山的灵应峰还是斩了下来。只见那山峰刹那间便劈在包阎罗和十数名黑甲武士头上,剑气斩上横刀,压弯了刀,也压弯了脊梁……
九品武者的全力一击,就算黑甲也扛不住,只见刀断甲碎,一道道深可见骨的剑痕出现在黑甲武士身上,鲜红的血便染红了脚下青石。
一剑破甲一十八人,重伤一十八人,却无一人痛呼出声,这便是黑甲。这一剑并未结束,因为一个高个子的人还再扛着那道山峰。拓跋迥收义子九人,无一人的是孬种,皆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可以说这九人撑起了拓跋家的半边天,所以身为老大的包阎罗便要抗住那道山峰,哪怕甲碎刀断伤痕累累,那脊背仍不肯弯依旧挺的笔直……
剑光消散,那陡峭山峰便也烟消云散。包阎罗接下了慕品山一剑,虽然有些惨,却终究是接下了。
包阎罗看了一眼脚下被剑势压的面色惨白的阿史那,随后躬身行礼,苦笑道:“多谢姑娘手下留情,包阎罗这便带着阿史那回蕃馆,只要姑娘还在江宁城一天,在下保证阿史那绝不会踏出蕃馆半步。”
慕品山确实手下留情了,皆因那剑是劈在黑甲头上的,剑气被更多黑甲武士分担了,若那一剑是当头刺下,阿史那活不了,包阎罗也活不了,还得有黑甲给阿史那陪葬才行。
惩戒不一定要杀人,但一定要够痛。随着慕品山收了剑,这长街仿佛也松了一口气,一瞬间变得安静,也就一瞬间变得熙攘吵杂……
这江宁城每日都有许多大事发生,而阿史那这个草原可汗再次碰壁的事情,却压过了城中所有大事小情,独占了鳌头。一时间大街小巷贩夫走卒,谈论最多的便是阿史那可汗的胸怀有多宽广,还能容下这世间几位女子……
秦淮河秦汉画舫,诗幼薇见厉夏一脸苦笑的掀帘而入,不由掩口浅笑:“厉夏哥哥,今儿心情不怎么好,看来求爱不顺啊!”
厉夏没好气的说道:“明知故问!对了——我那傻丫鬟呢?”
诗幼薇挑眉道:“她一个大活人,腿长在身上,我哪里看的住!”
听到诗幼薇的话,厉夏那张脸,一瞬间变得阴冷无比,冷的有些吓人:“少跟装疯卖傻,这秦淮河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告诉我,那傻丫头去哪了?”
这些年诗幼薇可没见过厉夏这个样子,不由说道:“不逗你了,你那宝贝丫鬟,说是饿了出去买糕点吃了。”
“你这画舫什么糕点没有,需要到外边去买?”厉夏丢下一句话,便掀帘而出……
厉夏刚登岸,便见小丫鬟蹦蹦跳跳打远处往回走。只见厉夏几个闪身便来到小丫鬟身前,瞪眼怒道:“不是说过不要乱跑吗?若是再不长记性,便将你送回去!”
小侍女大眼睛忽闪忽闪似有有泪花打转,小口中还咬着半块糕点,很是委屈的僵在那里……
厉夏忽然心中一软,伸手擦去小丫鬟嘴角的糕点渣,软声细语的说道:“江湖险恶,下次莫要独自外出,你若出了事还有谁能给你家公子打伞!”
见公子不在生气,小侍女忽地破涕为笑,将手中半块糕点往自家公子口中塞了过去:“公子尝尝,可好吃了!”
厉夏张开嘴,任由小侍女将那吃剩下的半块糕点塞入口中,脸上才挂了笑,宠爱的揉了揉傻丫的头……
画舫下的那幅主仆画面尽数落入诗幼薇眼里,只见诗幼薇笑的越来越开心,因为不经意间她竟然发现了厉夏的命门,这如何能不让她喜出望外。
原来心里从不肯装不下任何人的厉夏,竟然已经有人走进他的心田,看来厉大公子还不知他已经有了破绽,这个破绽不是慕品山也不是这天下任何一个美人,而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丫鬟……
第七十九章 要命的美人
秦汉画舫,美人笑看美人,画面唯美却不和谐。只见那美人,玉指绕鬓发,樱口轻起,吐气如兰……
“厉大公子既然放下了便一身轻,不如咱们再聊点放不下的,可好?”诗幼薇眉目含笑,眼波流转。
厉夏自顾倒茶而饮,随口而道:“不就是想问,我的人什么时候到吗,犯得着阴阳怪气的吗!”
“那你的人何时能到?妹妹可是眼巴巴的望穿了秋水啊!”诗幼薇说道。
厉夏望着画舫外的秦淮河,笑道:“宫不二,今日可至。”
诗幼薇听到宫不二的名字,很是吃惊:“厉大公子果然不简单,竟能将那眼高于顶的宫不二收入麾下,小妹佩服至极!”
厉夏笑道:“豪杰重豪杰,英雄惜英雄,幼微若是男子,当懂得男人之间的情谊!”
“小女子可不敢与你们这些大英雄,大豪杰,相提并论!幼微是女子,是睚眦必报的小女子。”诗幼薇特别在“睚眦必报”四个字上加重语气。
厉夏收回投向船外的目光,望着诗幼薇笑道:“既然睚眦必报,那就抓点紧,争取这两日便报了吧!”
厉夏离开了秦汉画舫,却将小侍女留了下来,因为这里更安全,只要诗幼薇愿意,就算封了这秦淮河也并非什么难事。
方山洗药池竹林小径,寒蝉子拎着两个食盒快步如飞,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这几日寒蝉子很快乐,皆因那老和尚很能说,跟他讲了许多江湖上的奇闻趣事,让他这个没下过山的小道士,眼界大开。
“今天这吃食不错,竟然有鱼有酒,小道士看来是下了功夫的啊!看在这道鱼和酒的份上,等神僧吃饱喝足,便指点你一番好了。”红莲笑呵呵的提着食盒进入洗药池,留下一脸兴奋期盼的小道士。
红莲来到洗药池旁,便见今天的洗药池很不同,只见本应平静的池水,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如心脏的跳动,震开一圈圈波纹……
“这小子竟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比神僧我当年的阵仗还大!”红莲心中感叹,却没去打扰李太平,只是放下食盒转身离开。
洗药池下,李太平的状态很玄妙,只见其每一次心跳都会引动池水,仿佛流淌在身体里的血液已经是这一潭池水。
坐忘状态下的李太平,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随着血液和真气流转,体内的杂质越来越少,同时一些暗伤也已痊愈,就连透骨钉留下的穿胸伤痕也已不见,身体越发纯净无暇。
李太平终于明白什么是脱胎换骨了,原来就是将这具身体,从新梳理清洗一遍,回到那不染尘烟的无垢之体。这就如同武道修行一样,是在逆天改命,是有着大凶险的。
四天还是五天,李太平不太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此次锻体绝对超过三天了。真气再次运行了一个大周天,见体内再无杂质排出,李太平魂归肉体,结束了坐忘自观,打寒潭跃出。这一跃便如跨过龙门的鲤鱼,一个崭新的世界将从新呈现眼前。
换上新衣,背上剑匣,李太平却没有去动眼前的食盒,而是闭目感受着周遭的一切。那气流流动的轨迹,那洗药池外剑刃破空之声,还有地面传来的轻微震动,都印证了李太平的眼前世界变得更加清晰,更加立体。
洗药池洞口,寒蝉子尽展平生所学,那剑舞得虎虎生风,刚柔并济,甚是好看。却见一旁的红莲摇头叹道:“中看不中用,只有剑招而无剑意,这样的剑欺负欺负山野村夫三俩毛贼还成,走江湖的话这剑就实在不够看了!”
寒蝉子收剑躬身行礼道:“还请神僧教小子剑意。”
红莲笑着说道:“里边那小子出关了,本应与那小子一同离去的!也罢!看在这几日你能准时送吃食的份上,神僧我便再多留两天,能不能学到本事,可就看你小子的悟性了!”
寒蝉子见神僧竟然答应教他两日,不由喜上眉梢,便要叩头感谢……
红莲挥手道:“少来那些虚头八脑的,神僧不讲这些!进去把食盒收了吧,明早按时来此处便可。”
寒蝉子依旧叩了头才起身走向洗药池洞口,却见此时一个年轻郎君打洞内走出。剑眉朗目,皮肤白皙,淡淡而笑很是耐看,寒蝉子忙行礼让过郎君,才走向洞内。
红莲打量着李太平,欣慰的点头道:“人模狗样的,比以前看着顺眼多了!”
李太平来到红莲面前,整理衣冠后,才缓缓躬身行礼,口中郑重其事的说道:“太平道,李太平,拜谢神僧再造之恩!”
红莲却很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李太平拜下一半的身子,便再也拜不下去了:“你小子对我有救命之恩,所以咱们扯平了!洞玄观事了,我便要离开这江宁城了,他日有缘咱们江湖上再见。”
李太平有些不舍的问道:“神僧不去看小子比斗了?”
红莲摇头挥手道:“小孩子打闹,有甚好看的!你小子还是赶紧下山去吧。”
李太平躬身行礼拜别了红莲,青衣背剑匣,借着月光下山而去……
漫步山间,李太平觉着这山里的空气要比以往来得更要清新,天上的玄月也更明亮,月光洒下映入那树枝上的夜枭双眼……
李太平虽然并未急着赶路,却也将身后方山和洞玄观远远甩开,只剩下一方古印的轮廓。既然不急,李太平就没有走官道,而是悠哉游哉的在林中飘荡,踏着树尖从新感受这方天地……
这次易筋洗髓,让李太平的耳目更加灵敏,对周遭的感知也更加清晰,以前不易擦绝的细微之处,现在也变得纤毫毕现。这一次锻体,可以说再造了李太平,身体机能大幅提高的同时,奇经八脉也变得更加坚韧宽阔,虽然武道修为并未有什么改变,但是李太平相信,此时的自己要比锻体前的李太平战斗力高了不止两成。
李太平穿过最后一片树林,眼前是一马平川的空地直延申到江宁城,远处的江宁城便映入眼中。李太平紧了紧身后枣红剑匣,大步踏出,却见一旁林中一道苗条的身影飞快的向他这便赶来……
人还未到,剑意却已先到。一把剑,一把追魂夺命的细剑,一个美人,一身黑衣要命的美人。
“阴魂不散!今日便叫你魂飞魄散。”李太平屈指弹剑,口中怒喝,同时欺身而上……
傅青蛇的剑依旧狠辣诡异,不过在此时李太平眼中,似乎傅青蛇的细剑变慢了。既然慢了,那么在诡异刁钻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太平弹开细剑,拳头狠狠砸向傅青蛇那张面如蛇蝎的脸颊,却见傅青蛇丝毫不慌,只是偏了偏头。就在傅青蛇偏头的刹那间,没有任何征兆,一支羽箭便突兀的出现在李太平挥出的拳头前面……
拳箭相交,劲儿气炸裂,而那箭羽离弦撕裂空气之声,才堪堪传入耳中,可想而知这一箭有多快。这一箭不但快,而且时机把我的恰到好处,在傅青蛇偏头前便离了弦,可见那名弓箭手有着多么可怕的洞察力,对自己的箭技多么自信。
李太平感觉右拳指骨传来钻心剧痛,不由皱起眉头,九品外家功夫的金刚铁骨,再加上九品内加真气,竟然被那箭手一箭射伤指骨,可想而知这一箭的威力。
李太平没有丝毫犹豫,虚晃一招,便钻入密林中。
回江宁城李太平是不敢想了,在一马平川的空地上,他就是个活靶子,何况还有个难缠的傅青蛇,恐怕他连百步都坚持不到,就得被那弓箭手钉在地上。
李太平逃入林中,引得那弓箭手轻疑一声……
宫不二,他的箭便如他的名字一样,无需第二箭。可今天眼前那小子,接了他一箭,竟然还能逃入密林,这是让宫不二未曾想到的。宫不二武道虽然只有八品,可是他的箭确是能够射杀宗师的。
江湖把宫不二的箭法传的神乎其神,可是真正见过的却没有几人,而见过的那几人也都被宫不二送下了地府。所以宫不二的箭便是这江湖不得而知的传奇,宫不二在江湖上便有了“不二箭”的名号。
只见宫不二冷笑一声:“倒是挺聪明知道往林子里逃!不过若是认为逃到林子里便能躲过我的箭,那就太看不起我宫不二了!”
傅青蛇与宫不二对视一眼,便也追入密林中,而宫不二则闭眼开弓,朝着李太平逃跑的方向又是一箭。这是一箭抛射,那箭羽瞬间射入云层,仿佛要将那玄月也射下。
李太平正在密林中穿行,忽然心生警兆天回头望了一眼,便见半空中一点寒星急坠而下……
砰!砰!哗啦——
两棵参天古树,被那寒星拦腰射断,依旧去势不见直奔李太平后心而来。幸好李太平刚刚回头望了那一眼,不然他比那两棵古树也好不到那里去。只见李太平其腾身而起,那寒星擦着李太平鞋底飞过,远处便炸开漫天尘土木屑……
第八十章 箭去剑来
月下密林,箭去剑来。一道魅影,一把细剑,如附骨之蛆很是难缠。
冷冽的剑气打李太平身后袭来,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李太平拧腰出拳。拳剑相交,劲儿气炸裂,李太平借势后翻再次拉开距离……
宫不二脚踏树尖腾身而起,弓如满月,又是一箭射出。那羽箭去势急如流星,下一刻便出现在李太平眼前,李太平不敢托大,一拍身后剑匣,青玄便来到手中。
当!
青玄振飞羽箭,李太平的身子急速下坠,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宫不二的视线里……
脱胎换骨后的李太平,依旧无法仅凭肉身硬接那人射出的羽箭,在加上轻身功夫一流的傅青蛇,今晚不出剑恐将埋骨在这江宁城外。
养剑不出必死,出剑则能拼出一条生路,这么简单道理,无许多想,当然是保命要紧。李太平不断在密林内闪躲腾挪,想借此躲避那神射手的锁定,至于身后紧追不舍的傅青蛇,李太平还没空搭理她。
宫不二再次闭上双眼,仅凭双耳便锁定了急速闪躲的李太平,只见其冷哼一声:“小子你以为看不见,便射不到!”修长的手指搭在弦上,这一次竟然是两支羽箭,只见弓满月箭便出……
李太平高速移动的身子,猛地变向,一支羽箭擦着衣袖飞过,那支衣袖便化作纷飞的蝴蝶,还未等李太平再次变向,另一支羽箭便划着弧线打李太平身侧袭来……
“妈的!一次两箭,还有一支竟然是弧形箭,老子到底惹了谁?”李太平心中暗骂,手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青玄剑堪堪横在前胸,挡下那要命的弧形箭。
这一箭很重,只见李太平如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出,撞断一棵古树后才停了下来。还未等李太平回气,傅青蛇的细剑便打身后刺来……
一息百剑,这已经是傅青蛇的极限了。傅青蛇相信这一剑即使不能要了那小子的命,也能重创对方,皆因一箭接一剑那小子根本没有时间回气运转真气。
信心满满的傅青蛇,却被眼前那人那剑的举动惊到了……
青玄剑离手而出,接下傅青蛇第一剑,打着转便又接了第二剑,随后第三剑、第四剑……
一阵密集的金铁交鸣,炸开剑气无数,搅碎了那命途多舛的半截古树。
李太平暗道侥幸,这要是数天之前,他万万接不下傅青蛇这一剑的。而经过易筋洗髓后的经脉,真气运转更快,让他有机会回气使出离手剑,挡下傅青蛇的必杀。
李太平不敢缠斗,因为那名箭手的洞察力太过恐怖了,他必须想办法逃,若是逃不掉,就得硬着头皮迎着那人的箭,先杀了他才成。
李太平畏惧宫不二的箭,而此时的宫不二也咂舌不已。自打他练成弧形箭后,就没失过手,更何况刚刚可是一次两箭。这弧形箭非常难练,宫不二只是听说草原有人可以做到,却并未见过。
弧形箭,射箭高手通过射出箭身的摆动来改变法向,没有千万次的训练和对天地的感知,是无法做到的。弧形箭可以绕过障碍物,命中目标,这样的箭便可保留所有动能和箭身上的真气,对敌人的打击便是百分之一百的。所以宫不二狠自信,他相信若是有一天修为可以突破宗师之上,那么射下几个圣人也是可以做到的。
可今天,竟然有人接了他的弧形箭,这让宫不二很震惊也很愤怒。只见宫不二再次搭上两支羽箭,同时口中吼道:“傅青蛇缠住他,我看他还能躲过几箭。”
不用宫不二提醒,傅青蛇早已死死缠住李太平。因为傅青蛇心中清楚,这才多久,李太平武道修为便更进一步,若是今天让李太平逃出生天,恐怕日后想杀他就更难。
九品巅峰的傅青蛇若要死缠烂打,李太平是很难脱身的,更何况远处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神射手。
纯钧已经来到手中,此时李太平已经底牌尽出。既然逃不了那便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没有后路可言。
傅青蛇的剑技,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很是毒辣。而李太平的离手剑也属于剑技,现在二人便是剑技对剑技,看谁的剑招剑意更强,看谁对剑技的理解更深更透。
青玄离手,纯钧在手,李太平欺身而上与傅青蛇近身缠斗。月光下剑气纵横,数丈内剑影交错,二人见招拆招一时间斗得难解难分……
李太平纯钧震开傅青蛇刺来的细剑,青玄便乘虚而入,打傅青蛇身后旋转着斩向傅青蛇的后脑。只见傅青蛇也是了得,应是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后仰使出铁板桥,同时一条腿阴毒的踢向李太平下身。这下若是踢重,轻则断子绝孙,重则丹田尽碎一命呜呼。
后退出剑,李太平斩向傅青蛇踢出的撩阴腿,却忽生警兆硬生生收剑再退一步。一支羽箭划破夜空,撕裂洒落的月光,直奔李太平面门而来……
李太平眼中的世界仿佛变慢了,那羽箭在瞳孔中一点一点放大,一瞬便只剩咫尺距离。没有丝毫犹豫,纯钧迎上了箭尖,剑与箭即将相交的刹那,李太平只觉眼前一花,一箭变两箭。
那躲藏在第一支羽箭后的弧形箭,突然变向并超过第一支羽箭,来到李太平眼前。
退的再快,也不会比那箭还快,挡也只能挡住一支箭,这是无解的箭技,就算是宗师恐怕也要含恨箭下。
宫不二笑了,他不相信那小子还能箭下偷生,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战斗本能,是要经历无数生死才能磨砺出来的。有些时候决定胜败的并非修为,而是人本能的反应,皆因很多要命的时候,是没有时间去考虑应对之策的。
李太平生死百战,已经被老道士磨成一把要命的剑,所以李太平不仅战斗经验丰富,本能反应更是早已与战斗融为一体。只见其,不退反进,纯钧先一步刺在第一支羽箭上……
箭与剑对撞,下一刻恐怖的力量,炸开一圈波纹,李太平倒飞而出。只见李太平顺势出拳,击中那弧形箭,倒飞而出的身子再次加速,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射入林中。
两箭,如同两把大锤,让李太平的速度达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只见李太平身在空中,猛地反身出剑,一瞬便是数百道剑气。凡是挡在李太平飞退路上的事物,都被剑气搅的粉碎。
出剑,再出剑,李太平所过之处,皆化作漫天尘埃。
宫不二见状,大吼道:“快,追上他,他要逃!”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顺着李太平开出通道追了下去……
“逃”那是不可能的,李太平已经打出真火,今夜注定要有人葬身此地才行。
两支箭加持的动能渐渐消散,李太平的速度降了下来,便不在出剑。却突然收敛气息,反身闪到烟尘之中,潜伏下来……
用剑气搅起漫天烟尘,是李太平临时起意,便是要迷惑那两人。若是那两人顺着烟尘追来,那便该轮到他李太平反身刺杀了。
傅青色速度很快,转眼间便追出长达几十丈的剑气通道,可追出来后却早已没了李太平身影。不由微微一愣,忽然心到不好,便毅然决然反身扑入烟尘之中,同时娇呲一声:“小心!他有可能还在附近。”
听到傅青色的提醒,宫不二暗道“不好!”,就要跃出烟尘,而一把剑一道人影却要比他快了一线。只见烟尘中,李太平脚下地面炸裂,猛地弹身而起,一人一剑,一往无前的刺向宫不二。
只见宫不二也够狠,知道现在已经躲不了,便不再躲,而是弯弓搭箭,一次便是三箭。一击三箭,这已经是宫不二的极限了,宫不二在拼命,他要看看到底是谁的命够硬。
如此近的距离,双方都没得躲,正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便看这一次谁敢舍命了一搏了。
三箭对一剑,没有任何花哨,就是硬碰硬,看谁更硬。纯钧化作天地最重一剑,迎向宫不二的箭。
剑势“千钧”,够重也够硬,相交的霎那间,三支羽箭便被高度压缩剑气搅的粉碎,但是那箭支的冲击力依旧突破千钧,击中李太平的胸口。同一时间,宫不二也将长弓横在身前,硬抗了千钧的余威……
这两人可以说都够狠,都是舍得玩命的主。所以这结果便是两败俱伤,只不过有人会伤的更重。只见李太平口喷鲜血倒飞而出,而宫不二长弓断人飞,如果这便是李太平想要的结果的话,那李太平就亏的太大了,因为人家可是还有个援手的。
宫不二身在半空,互感胸口剧痛,只见一柄长剑不知何时,打背后刺入透胸而出。
“你——你——”宫不二看着胸前染血长剑,话还没说完便晕死过去。
李太平爬起身,看着身后扑来的傅青色,挥手一招青玄便飞回手中,同时吐出胸口淤血,冷声道:“烦人的苍蝇没有了,你我也该有个了断了!”
月下,回答李太平的是一人一剑,一道扭动如蛇的身影……
(现实中,已经有人可以利用箭身的摆动,射出弧形箭,大家有兴趣可以上网查一下“安德森”。并非广告,只是觉得有些东西还是要合理一点的好。)
第八十一章 美丑一张脸
秋风送晚,玄月满枝头,星空浩瀚如海悬于九天。
星空下,枝头上,谁家儿郎抱剑数星星,却见那天幕中有流星滑落……
“何苦呢!杀人者人恒杀之。”李太平抱剑感叹,随后踏着枝头乘着秋风远去,只留下一具无人问津的冰冷尸体。
一具尸体,孤零零的永远留在这片不知名的密林中。不会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问,哪怕你曾经搅动风云,死后也不过黄土一捧。
半个时辰前,傅青蛇绝不会想到她会丧命于此。那一刻的她信心满满,她相信她的剑,因为除了剑便只剩下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执念,其他皆是身外之物。
细剑振出剑光百道,如绵密的牛毛细雨,朝着那个依旧在笑的男人当头罩下……
只见那男子挺直了身子,气势便如巨浪怒涛汹涌而出,下一刻两声剑鸣宛若龙吟,那男子手中剑便离手而出,若蛟龙出海迎向那漫天剑雨。
李太平立地生根,身如柳絮随风舞动,那离手的宝剑便如柳枝一样,任你风吹浪打,依旧挥洒自如。这一刻的李太平,无喜无悲,淡漠生死,仿佛世间除了那个不断出剑,不知疲倦的疯女人外,再无他物。
傅青蛇一息百剑,随后借着剑气相交的反震之力腾空换气,便又是百剑。如那翩翩飞舞的蝴蝶,每一次振翅便剑光耀眼,夺人魂魄……
一上一下,一动一静,九品对九品,不死不休……
这是一场没有观众,无人知晓的生死之战,谁留下谁离去,最终只有这片天地知晓。
剑气炸裂,一波接着一波,打到此时两个人比拼的已经不是剑技,不是功力高低,而是看谁更坚韧,谁更耐得住性子。
作为顶尖杀手,傅青蛇不但冷血无情,而且异常冷静,没有什么事可以乱了她的心境,所以她从不犯错,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到对手心乱犯错的那一刻。
李太平行走江湖见过很多高手,而他最不想面对的便是傅青蛇这样的对手,因为这个女人如剑西来一样心思简单。心思简单,这个世界在他们眼里便也简单,便很少会有事物影响到他们的心境,这样的人内心非常强大,可以说毫无破绽。
面对心如止水的傅青蛇,李太平若想赢便不能急于求胜,只能更稳,更沉得住气,慢慢积蓄他的剑势,等待时机。
如此高强度的对拼,两个人终究会受伤,而且会不断的伤上加伤……
同样的玄月之下,不同的地方,不同的人,发生着不同的事。此时有些人早已进入梦乡,有些人为了生死而战,而有些人则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于温柔乡。
拓跋家书房,拓跋迥一边翻看着当日简报,一边说道:“把阿史那送走吧,多派些人一直送出边关,莫要再出什么乱子了!”
包阎罗躬身领命,随后说道:“骊山书院那为大先生,在谢家应该找到一些宝藏的线索,这几日朱雀桥周边一直有可疑人活动。”
拓跋迥笑了笑说道:“不用在意,也无需打扰,把探子也都收回来,既然他们喜欢折腾,就让他们折腾好了。”
见包阎罗领命,拓跋迥继续说道:“关于铸剑山那位小娘子,你没事便多照看着点,别让那些不开眼的家伙捅了马蜂窝!我现在还不想与山上人打交道。哦!对了,崔家的商队的事先放一放,崔家那个母老虎最近动作很大,应该是有所察觉。”
拓跋迥将最近的人和事安排妥当后,才回转后宅。拓跋迥虽是一方雄主,后宅却很清冷,见不着那妻妾成群的画面。此时拓跋迥的妻子正眼巴巴的等着自家男人,因为她听说离家多年的儿子就要回到江宁城了,她要拓跋迥亲口告诉她,她才能安心。
拓跋迥只娶了一房妻子,也是这江宁城大族人家的女子,并为拓跋迥育有一子一女。拓跋迥的儿子拓跋平川,打小便拜道门高人为师,并随同师傅游历天下,这一晃便是十多年未曾归家。
月前拓跋迥便收到儿子出师归家的消息,只是却没有告诉夫人,这不刚进后宅便被夫人堵住,非要问个清楚明白……
拓跋夫人,虽然人到中年,却仍有小女儿姿态的一面,只见其挽着拓跋迥的手臂,面若桃花笑意盈盈,看来她得到了想要得答案,便掩不住心中喜悦之情。
这世间,人人都想要“心想事成”,可又有几人能真的得偿所愿!
傅青蛇便没拓跋夫人那么幸运了,只见其每次出剑,都会再添新伤,血染衣衫。可就算如此,傅青蛇依旧紧咬牙关不停出剑,因为她始终相信,那个和她一样惨的人,会比她先倒下。想法是好的,现实却总是残酷的。
此时的李太平虽然看起来伤痕累累,却要比傅青蛇好上许多,毕竟外家功夫九品是很耐打的。
再一次剑刃对碰,硬撑着的两个人都有疏漏,无法尽数拦下对方的剑气。
李太平胸口再添尺长伤口,却只是被剑气刺破表皮,伤口并不深,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而傅青蛇却很不幸的被剑气扫中面门,只听傅青蛇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呼……
半张绝美面皮随风飘落,而傅青蛇则惊慌的双手掩面,转身预逃。
当傅青蛇转身的一刻,便注定败亡。只见青玄化作流光,瞬间便刺穿了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密林中傅青蛇背靠青石而坐,青玄剑透胸而出,双手依旧掩着面,血不停的从口中涌出,断断续续的说道:“师傅说过,终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世间最强的杀手,到那时我便可以找那无尘报仇雪恨。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李太平你告诉我,为什么?”
随着生命气息飞快的流逝,傅青蛇的双手再也没有力气遮挡脸颊,只见那双手垂下的一刻,李太平的心猛地揪了一下。那是一张让人不敢也不忍多看,由半张绝色半张狰狞丑陋组成得脸颊。
“看到了,这才是真正的傅青蛇!我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有疼爱我得爹娘,有姐弟兄妹,忽然有一天,一个老道士来到我家,一开始还与父亲有说有笑,可是不知为什么就吵了起来,随后那老道士便抽剑杀了我的父母,杀尽我傅家上上下下七十三口。可这还不算完,那老道士还一把火烧了我傅家……我师傅救下了我,而我也只剩下这半张脸还能见人,我恨那个老道士,便拼命的修炼,因为师傅告诉我只要我成为这世间最强的杀手,便有机会杀了那无尘道士……”
傅青蛇越说声音越小,渐渐的没了声息。
这是个命苦的女子,一辈子活在仇恨之中的女子,一生无面目见人的女子,她活得很痛苦,也许她这辈子就没真真正正的活过!
那是一双死后依旧不甘心的双眼,依旧望着星空不肯瞑目的双眼。
李太平长叹一声:“西有无尘遮半天,东有红莲止夜啼!红莲既出,无尘你还等什么?若是我可以,若是无尘还活在这世上,我便帮你,帮世人,帮这老天除了他!”
随着李太平话落,那双不甘的眼睛仿佛有光华闪过,一滴泪水打眼角滑落,似乎终肯放下心中执念而去……
李太平半蹲在傅青蛇身前,此时那张脸看着不再令人恐惧,而是令人惋惜,令人胸口堵得慌,仿佛有把火在胸口燃烧。
缓缓合上傅青蛇双目,李太平头也不转的起身离开,他不忍再看,他怕他会一怒蹬昆仑,问道首“你这道门第一人,天下第一人,怎么可以放任师弟在外行凶,而仅仅是将他逐出道门?为什么不一剑杀了他?你如此不公,怎配这天下第一!”。
李太平看着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密林,却没有找到宫不二的尸体,他不相信被一剑穿胸得宫不二还能活下来,还能独自逃离此地。
古树上,李太平望着满天星斗,一颗一颗的数了起来,直到见那流行划过……
李太平走了许久之后,死寂一般的密林内忽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一个不起眼的土坑内,一支染血的手掌打枯枝落叶中伸出……
江宁城外,官道上,一年轻郎君正借着月色赶路。只见那年轻郎君,青衫背剑,面容清秀,笑起来还有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甚是好看。拓跋平川有着父亲的高大,也有着母亲的娟秀灵韵,一身修为更是得道门真传,是这大乾朝年轻一辈中不多见得佼佼者。
正赶路的拓跋平川忽然侧头望向官道外的密林,只见密林中忽有飞鸟惊起,一道身影踏着树枝向着江宁城急速飞掠。拓跋平川似乎也来了兴致,便也腾身而起,追着那道身影而去。
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在这玄月之下全速急行,而且两个人似乎很有默契,始终保持着两丈的距离。
拓跋平川始终观察着眼前那人,可以看出来,此人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而且心情似乎很不好,所以拓跋平川便不想上前打扰。
深夜,灯火阑珊的江宁城便在不远处……
第八十二章 朱雀桥的胖子
江湖人江湖事,江湖恩怨江湖了!
江宁城也在江湖内,所以这里也有江湖恩怨,哪怕拓跋迥是这天下十人,也得守江湖规矩才成。就像他拓跋家与五剑盟得恩怨,最终还是要用江湖规矩来解决。
江宁城外箭塔下,站着两个相距两丈之人。只见前面那人,青衣多处破损,还挂着暗红的血渍,一股血腥味随着夜风飘出很远。而后面那人,青衣整洁如新不染烟尘,覆手而立很是潇洒淡然。
拓跋平川见那人转过头来望着他,那眸子中似乎有火焰刚刚熄灭。却见那人忽然咧嘴一笑,说道:“大半夜的见人总比见鬼强!不如我们去喝点,不过先说好,你若去我也不会替你付酒钱的!”
拓跋平川微笑道:“这江宁城的酒家应该都关了,我倒是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喝酒,不如我请你!”
只见那人再次笑道:“我很能喝,莫要不够酒钱!”
“若是你能喝光我身上的银钱,只要你在江宁城一天,酒钱便由我出。”拓跋平川晃着手中钱袋说道。
深夜的江宁城,就算秦淮河上那些个画舫也早就熄了彩灯,没了动静。想要找酒家吃酒,可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秦汉画舫烛火微微,在这漆黑的夜里很是显眼,拓跋平川指着那微弱的烛火笑道:“如何?我就说会找到喝酒的地方!”
那个看起来惨兮兮的郎君,低头瞥了一眼身上衣杉,苦笑道:“我这身装扮,可莫吓坏了那船上美人!”
二人正说着,却见那画舫三层有女子漫步而出,望着正要登船的拓跋平川笑道:“妾身点烛煮茶盼友人归,却没想盼来了两年不见的平川公子让妾身很是惊喜。”
淡淡粉红薄薄衫,微微峨眉轻轻笑,烛光映美人如画,端得令人如痴如醉心晃神摇。诗幼薇很美,自认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会在此时此景下,还能守得住心神的。可偏偏这船上便有两位郎君不懂风情,不知美人多美。只是一个劲儿的自斟自饮,自看酒杯……
诗幼薇这些年没有如此尴尬过,只见其拿起桌上酒壶,帮拓跋平川满了酒杯,同时笑道:“还是我帮二位斟酒的好,哪有让客人自己倒酒的道理,再说这也不是幼微的待客之道!”
拓跋平川笑道:“本就打扰幼微姑娘,还让幼微姑娘斟酒,平川心中很是过意不去!”
“当年一别,我便说过,若到了秦淮河,可得来寻我。公子能来,便是幼微的荣幸,是没拿幼微当外人,幼微高兴还来不及呢,公子又何须自责!再说公子今日还带了朋友来,幼微当然要尽心招待才成!”诗幼薇话落,美眸秋水荡漾,望着那一直未曾说话的郎君。
“朋友谈不上,勉强算个酒友!”
听到身旁郎君毫不掩饰的话语,拓跋平川不由苦笑摇头,却什么也没说。
“姑娘就不怕在下是那杀人放火之辈,还是说姑娘见惯了江湖的血雨腥风?”那郎君放下酒杯,抬头望着诗幼薇的双眼再次说道。
诗幼薇并未在意那郎君的直白言语,依旧笑着慢慢放下酒壶,动作轻柔优雅:“幼微出身微寒,学琴唱曲一路荆棘坎坷,虽一介女流,却也见过生死!所以此时并不担心公子是那穷凶极恶之徒,反而担忧公子的身子,莫要把酒当药,酒之一物医心不医伤痛。”
那郎君摊开双手看了看,摇头道:“不想染这世间是与非,却奈何事与愿违!想要于这江湖说说道理,这江湖却偏偏不讲道理,没办法只好用这双手提剑讲我的道理。道理讲多了,自然难免伤人伤己,不过没关系,这酒入喉这伤便就好了大半,却不知姑娘这里的酒可够让在下痊愈的?”
诗幼薇莞尔一笑,说道:“若这酒是药,公子大可放心畅饮,不怕说句大话惹公子耻笑!幼微倒酒入秦淮,这秦淮河也要涨上半尺!就是不知公子酒量如何,可敢让幼微倒酒?”
那郎君仰头,杯中酒便一饮而尽,只见其毫不示弱的将酒杯推到诗幼薇眼前,很是认真的说道:“那便有劳姑娘倒酒了。”
诗幼薇一边倒酒一边笑道:“幼微倒酒,总要知道为谁而倒!”
那郎君忽然豪爽的笑道:“在下虽籍籍无名,不见经传,却也要姑娘知道倒酒于何人!在下姓李,名太平,还请姑娘倒酒!”
诗幼薇玉手挽青丝,瞥了一眼拓跋平川,才笑道:“单人支剑斩尽满山盗匪,又力战金身罗汉,更在西湖畔拳打温如玉,剑斩陆无敌,公子岂是无名之辈,公子过谦了!”
诗幼薇见到李太平的第一眼便知道他是谁,皆因她和厉夏要除掉的便是李太平。拓跋迥吞并七剑盟,便是她诗幼薇在布局,却被李太平坏了好事,拓跋迥要杀李太平和澹台紫衣,也是她诗幼薇找的傅青蛇,可结果都让拓跋迥很不满意。诗幼薇刚刚那番话就是要告诉拓跋平川,这人可不是你拓跋家的朋友。
听了诗幼薇的话,拓跋平川只是笑而不语,只不过多看了李太平几眼……
人心里不痛快,酒喝的自然不痛快,而喝闷酒的人是很容易醉的。李太平醉了,醉倒在秦汉画舫,醉倒在诗幼薇眼前。
拓跋平川起身说道:“不是朋友,算个酒友,幼微姑娘能否看平川的面子,让这人睡到天明?”
诗幼薇眉头微皱,不是因为拓跋平川让李太平睡在画舫,而是拓跋平川的态度很是耐人寻味。
拓跋平川走了,诗幼薇盯着李太平足足一个时辰,数次摸向云鬟上的凤钗,最终还是轻叹一声,起身离开了画舫三层。
诗幼薇刚走不久,李太平便睁开眼,微微一笑……
弱女子,哪个弱女子见了满身血渍的江湖人,会如此淡定的。李太平不相信一个花魁会有如此胆量,更不相信一个花魁会知道他如此多的事,显然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在一个不知根底,不简单的女人面前喝醉,他李太平的胆子还没那么大。
一个时辰,装醉的李太平却感觉到了那女人的数次杀意,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何仇怨,但他相信若是真的醉倒在秦汉画舫,那个女人一定会杀了他。
秦汉画舫从不留宿男人,当李太平一大早从秦汉画舫出来时,可是惊坏了在秦淮河边谋生的人们。
李太平回头朝着船舱外的诗幼薇摆了摆手,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会稽酒楼方向……
秦淮河朱雀桥,一个胖子闭目站在桥上,而且这个胖子已经站在这里很久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此人想不开要寻短见呢!
而朱雀桥两侧此时已经围了好些人,不明就里的人朝那胖子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人干嘛?已经站在那一个多时辰了!他若想跳,就赶紧跳啊,跳完了我还得陪娘子回娘家呢!”
“兄台想必不是江宁人士,所以不知此人是谁才口无遮拦!若是知道他便是解不修,估计借兄台几个胆子,也不敢如此胡言乱语。”
拓跋家解不修与五剑盟约斗的事情,早在江宁城传开了,无论混江湖的还是闲来无事凑热闹的,都早早的来到秦淮河边,先占上个好位置再说。
江宁城崔家店铺,只见崔明道敲开慕品山的房门,笑呵呵的说道:“今天有热闹看,品山不打算去瞧瞧吗?”
“打架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去那秦汉画舫看美人,你崔明道怎的如此积极!”慕品山上下打量着崔明道,那眼神仿佛刚认识一样。
崔明道又碰了一鼻子灰,很是恼火的说道:“我是见你这几日闲的无聊,便好心拉你去看热闹,你倒好又提秦汉画舫寒碜人!好像我崔明道满脑子都是美人,就没别的了!”
慕品山只是白了一眼崔明道也不搭理他,而是自顾走到窗前望向热闹的街市……
江宁城中对解不修比斗毫不在意的人可不止慕品山一人,如那谢家书房的秋意浓,眼中便只有书,对文字以外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谢颜之是个读书人,按理说不应该对江湖的打打杀杀感兴趣才对,可今天却偏偏来了兴致,要去那朱雀桥看上一看,见识一下武人比斗是个什么样子。
解不修乃拓跋迥义子,所以解不修与人比斗便是这江宁城中的大事,既然是大事,郡守公子这个名义上的江宁城督尉就要有得忙了。郡守公子今儿个着了甲,配了刀,很是威风的赶到了朱雀桥。
江宁城的府兵到了朱雀桥,那些抢占了好地方的江湖客便不得不向后退去。混江湖的都要按府兵的要求来,那些个泼皮无赖和黎民百姓就更得一退再退了。
郡守公子按着刀望着那些乖乖听话的江湖客,自我感觉好的不得了,好像真得成了那生杀大权在握的一方雄主。郡守公子对自己今儿的卖相很满意,就是这一身铠甲有些太过沉重,不由寻思着回去后弄一副轻点的……
第八十三章 嘴上功夫
时当正午,朱雀桥沿河两岸摆了好些个小吃摊,还有酒家搭了临时的酒棚卖起酒来。秦淮河上则停满了画舫,达官贵人富家公子品茶听曲好不惬意。
作为今日主角的朱雀桥,更是被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一时间朱雀桥两岸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朱雀桥已经好些年没这么热闹过了,今日便再现了当年盛世之貌。
李太平焚香沐浴换了青衫,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很多,也俊秀了很多。
巨阙门大长老可从未见过李太平如此正经的样子,不由调侃道:“人靠衣装马靠鞍,小兄弟这么一捯饬别说还真有那翩翩公子俏郎君的风流倜傥!这要去到街上,不知多少小娘要害了相思病!”
澹台紫衣心中清楚,巨阙门的大长老是在调节气氛,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起来,而是很担心的望着李太平说道:“师兄昨晚遇袭受伤又喝了一晚的酒,要不我去跟拓跋家说说,咱们改日再比。”
李太平挥手道:“无妨!只是些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况且今日我若不去,他拓跋家还以为我们怕了他们。再说,身在江湖便身不由己,很多时候不是我们找事,而是事情找上了我们,躲是躲不掉的!”
见澹台紫衣还想劝阻,李太平背上枣红剑匣说道:“老道士说过,男人要顶天立地,做事情要有始有终,责任和担当要摆在第一位。所以即使打不过解不修,我也会去,更何况还没打过,怎知打不过!我知你担心我的伤势,可男人不能因为伤痛就退缩,就躲闪,我李太平血可流头可断,就是不会做那胆小怕事之人!”
李太平的倔强像极了老道士,都是那种认定了便要去做,哪怕身死道消也在所不惜的性子。跟啥人学啥人,别看李太平老是挑老道士的毛病,其实他的一言一行跟他那个师傅是一摸一样一个德行。见到不公要管,有理要讲,遇到妖孽必当拔剑除魔卫道。
澹台紫衣终究是拗不过李太平的,也只能叹了口气跟在李太平身后前往朱雀桥……
朱雀桥下,郡守公子望了望天,不由抱怨道:“这天也不早了,这人到底来是不来,若是不来倒是派人通知一声啊,害得老子顶盔掼甲杵在这一上午!”
郡守公子那股威风劲儿早就没了,顶着这副全身甲两个时辰,现在是腰酸腿痛,站都快站不住了,心里那股怨气就别提有多大了。郡守公子这正按着刀憋着气呢,就有人往刀尖上撞。
人群骚动,不时有人呼喊怒骂。只见观者如堵的人群,被强行挤开一条通路……
“哪来的小王八蛋,挤什么挤没长眼睛啊!”
“姥姥的!看着点,踩到老子脚了!”
“小娘子好美!好想抱抱。”
郡守公子听到谩骂回过头来,正瞧见一青衫郎君打人群中挤出来,正和府兵争执,不由大怒,提刀上前骂道:“不开眼的,不知这是哪里?今儿是什么日子?跑这撒野来了,我看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给我滚蛋。”
青衫郎君望着郡守公子朗声道:“我若滚蛋了,难道这位将军替我与那解不修比斗?那敢情好啊!”
“少在这胡搅蛮缠,再若啰嗦,小心本将军一刀……”
郡守公子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忙上前拉开拦阻的府兵,同时说道:“你就是要与解不修公子比斗的那个人?早说嘛!”
围观的看客见那青衫背剑匣的公子走上朱雀桥,一个个的兴致高昂,不由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李太平站在解不修身旁,望着秦淮河说道:“昨晚遇见两个毛贼,顺手打发了,所以来得晚了些。”
“来得晚总好过不来!不过你这身子骨现在还耐打么?若是不耐打过几天也成。否则我怕你会后悔,因为你若输便悔之晚矣。”解不修转过头望着李太平,冷冷的说道。
李太平没有去瞧解不修,只是望着河水说了句很嚣张的话:“我是来打人的!所以你不用担心。”
解不修被李太平的话气笑了:“内外皆九品的人都这么嚣张?都这么目空一切?都这么不要脸?”
“嚣张不敢,打你足够!”李太平回道。
解不修冷然说道:“希望你手下功夫和你嘴上功夫一样硬,不然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二哥,不修今日便斩此人,为你报仇雪恨。”
解不修九品巅峰,又闭关修行七日,只差那么一丝契机便可入宗师,所以今日之战解不修信心十足。
朱雀桥上两个人不再言语,如有实质的气息瞬间爆开,相互对撞着吹皱了衣衫,也将那河水荡开一圈圈波纹。随着二人气势不断攀升,那秦淮河水也随之狂怒激荡,在二人周身数丈外炸起漫天水雾。对撞的气息牵引着两岸落叶盘旋而起,围着朱雀桥盘旋打转。
河水激荡,秦淮河上的画舫也随着波浪起伏不定,那些公子小娘再难端坐船上,再难潇洒从容,画舫只好一退再退。而岸边观战的看客们,也被卷起的沙尘迷了眼,不得不慢慢向后退去……
有人退自然有人不退,只见一袭蓝杉手捧古书的男子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周身数丈内的风沙便停了,仿佛与这方天地隔绝开来,成那世外桃源之地。
谢颜之很是惊诧的望着四周,有些搞不明白情况,却见秋意浓看着手中古书说道:“颜之不是要作画吗,为什么还不拿出画布画笔。”
“谢家才子要作画,可是要观摩观摩的!”
只见一对男女迈步入桃源,郎君风流倜傥很是不凡,小娘子更貌似天仙称得上人间绝色。
谢颜之回过头,便一脸惊喜的笑道:“原来是明道兄!在明道兄面前作画,岂非班门弄斧自不量力!”
“颜之说笑了!若论画美人我还敢说一句世间无敌手,其它的为兄可要差之千里!”崔明道笑着说道。
慕品山瞪了崔明道一眼,很是不屑的说道:“那是你画的好?那是美人如画,跟你可没半分关系!”说着便望向朱雀桥,这脸色瞬间由阴转晴,笑若桃花一朵朵……
崔明道见慕品山脸色变换之快,不由也望向朱雀桥,忙挤兑道:“我说怎得说笑便笑,原来是见了自家郎君就忘了身旁友人,这世道可悲可叹啊!”
有人发现这处桃源,便有更多的人来到这桃源之中。澹台紫衣和大长老刚迈入,便听有人喊道“紫衣好久不见,可想死哥哥了!”。
澹台紫衣笑看着崔明道,上前见礼道:“原来是崔家哥哥!”
澹台紫衣的声音很好听,如黄莺浅唱,便引得慕品山转头望来。二女相视一笑,便又都将目光望向朱雀桥。
桃源内又有人走入,只见秋意浓微微皱眉,还想入内的人便仿佛撞上了一堵墙。端木万象回头望向郡守公子,只见郡守公子涨红了脸,却连半步也难入内……
端木万象进入桃源后便不甘再动,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桃源内的众人,直到看见那手捧古书看得津津有味的蓝杉郎君,便不敢再看。
秦汉画舫,是这秦淮河上唯一没有后退的花船,只见三层甲板上,厉夏覆手而立,望着那桥上二人。
“公子,风大浪大咱们进仓吧!那小郎君咱就不看了,这都多少次了,每次他都赢,没有悬念的比斗,看着有啥意思!”小侍女费力的举着大黑伞,风浪一来便是一个踉跄,不由抱怨道。
诗幼薇伸手扶助小侍女,随后笑道:“要看的,你家公子看不到结果会睡不着的!”
厉夏头也不回的说道:“我若睡不着,总是会有人陪我的!而且没准那人还要后悔,昨夜为人斟酒半宿,却没胆量出手安心!”
见厉夏提起昨夜之事,诗幼薇不由脸色数变,冷哼一声……
拓跋家,拓跋平川站在父亲身旁,望向朱雀桥的方向:“父亲,您说我昨晚所做之事,是否有错?”
拓跋迥没有直接回答拓跋平川,而是笑道:“你我父子把这天下当作棋盘,这天下人便是棋盘上的黑白子,所以只有输赢何来对错!下棋要心平气和,落子无悔,你即以落子那便有落子的道理,就要按你自己的道理下完这盘棋。”
拓跋平川笑了,随后说道:“父亲不去看一看?”
“不去啦!只要解不修不死,输赢对于为父来说,都是赚的。”拓跋迥笑道。
拓跋平川点头道:“只要不死,父亲的这把剑当磨出了锋锐,他日便可堪一用。”
有子如此,拓跋迥很是欣慰,不由笑道:“十几年未曾归家,还不去后宅看看你得母亲。”
拓跋平川躬身道:“即以十几年未见,也就不差朝夕,待儿子看看那落子可成被吃掉,再去看望母亲大人。”
话落,拓跋平川便如大鹏展翅冲天而起,飞向朱雀桥……
拓跋迥望着远去的身影,忽然笑的很开心。
第八十四章 两个字
秋风起秦淮,烟雨满两岸。风卷云动人未动,剑意破苍穹……
也许是石桥上那二人的剑意令这天地不满,一道闪电划破了这天,仿佛这天也被一分为二。
雷鸣震天,剑气冲霄。伴着雷鸣朱雀桥上两个人同时出了剑,便见那绵绵细雨被剑气斩开。
浪滔天,这一刻由解不修使出,虽然少了拓跋迥那份排山倒海的气势,却也足矣让这风雨黯然失色。只见解不修手中剑,一闪再闪,便是数百剑,便是一浪接着一浪,滚滚而出。
枣红剑匣出两剑,一剑纯钧,化作天地最重一剑“千钧”破开雨幕迎向那滚滚而来的剑气怒浪。一剑青玄,如那电闪“雷音”后发先至,穿透层层剑幕刺向解不修……
不动则已,动则惊天动地,可见桥上二人出手皆无情。
一直低头看书的秋意浓,忽然抬头瞧了一眼,便又埋头看书。对于秋意浓来说,书中藏着天地间最大的道理,眼前的剑道便不值一看。
崔明道回头扫了一眼远处那些惊诧咋舌的看客,不由暗叹可惜,若是自己能是那桥上人该有多好!该是多么威风凛凛的一件事。崔明道一直认为,机会是创造出来的,便拉了拉正聚精会神观战的慕品山衣角,低语道:“一会他俩打完,你也陪我打一场可好?”
慕品山很是嫌弃的挣开崔明道拉着衣角的手,瞪眼道道:“姑奶奶可没心情陪你演戏,想要出风头,去找花船上的厉夏去。”
船头上,厉夏笑的很僵硬,像是强行被人挤出来的笑脸,只见其无奈的笑道:“比东都时还要强上一分,你昨晚真应该出手!”
“出手?若是他不死,我这个花魁的身份还能保得住,亏你说得出来!”
听了诗幼薇的话,厉夏苦笑道:“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期盼解不修的剑能给我们带来些惊喜了!”
只见诗幼薇忽又嫣然一笑:“明日我便北上大兴,这南边的事老祖会另交他人。再说那傅青蛇也是拓跋家出银子雇的,事情成与不成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所以此人生死对我来说也就算不得什么!倒是厉大公子,前前后后折在这小子手里好几名高手,也不知那宫不二已后还能不能拉弓射箭了!”
被诗幼薇一顿冷嘲热讽,厉夏很是恼怒,却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一旁的小侍女见状,小嘴一撅说道:“幼微姐姐,你虽然长得好看,可心肠不好,比那狐狸精还要差上许多,看来是没有机会嫁于我家公子了!”
扑哧!
诗幼薇被小丫鬟的话气乐了,笑道:“也就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会把你家公子当个宝!”
诗幼薇说是不在乎李太平死活,当剑气碰撞之时,却也要瞧个究竟,再没心思和那小丫鬟斗嘴……
“雷音”的速度很快,穿透力很强,只是霎那间便突破剑幕,来到解不修眼前。却见解不修毫不慌乱,右手控长剑继续挥出一道道剑气巨浪,而左手则打身后抽出一柄短剑,迎向那青玄雷音。
解不修以子母剑为兵器,多年来从未双剑同出,今天算是为李太平破了例。只见那短剑刺出,精准无误的命中青玄剑尖……
剑气炸裂,只见那青玄剑身震颤不已,却剑势仍在,一时间与解不修手中短剑相持不下。而此时千钧才与那滚滚巨浪相撞,只见千钧每破一浪,由剑气铸成的巨大剑身,便要被剑气巨浪削掉一层。
李太平脚下猛然炸裂,身若离弦之箭,刹那间出现在纯钧剑后,狠狠一拳击出。李太平再次使出对付金身罗汉的路数,每击出一拳,千钧剑势便暴涨一分。
面对金身罗汉,李太平如此打法也只能算是拖延时间,但是此时面对的是解不修,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只见千钧剑势不断破浪而行,同时那巨大的剑身再李太平的不断加持下,变得越发厚重,宛如山岳。
解不修左手短剑猛振,一瞬间便是百剑,百剑汇聚一点,终将青玄击飞。下一刻,解不修手中长短二剑同时荡起剑气,便见一道数丈高的剑气巨浪呼啸而出……
面对解不修的全力施为,李太平无暇再出青玄,双方已到了一击定输赢分生死的时刻。那巨浪若吞噬千钧,他李太平将被数百到剑气淹没,哪怕他以脱胎换骨,硬接解不修的浪滔天恐怕不死也要重伤。反之若是千钧突破巨浪,解不修将会被剑气撕得粉碎。
千钧如怒龙出渊,携风带雨气势惊天,仿佛要将这天也捅个窟窿。怒龙撞破层层怒浪,终于要面对那铜墙铁壁一般的最后一浪。
混江湖的讲究的便是个“混”字,不到万不得已没人愿意生死相见,总要想想办法即找回面子又不伤和气。可今天不一样,解不修要为兄报仇,无论他们兄弟感情是真是假,他都得生死相搏,让世人知道他解不修有情有义有担当。
李太平则不同,他无需证明什么,也不用给五剑盟任何交待,他只是想用他的剑告诉拓跋家,这世间不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道理。你拓跋家要以力压人,自然会有人以力正道,讲这世间道理。
拓跋平川赶到朱雀桥时,便见到了这最后一刻,他并不在乎谁输谁赢,他在乎的是生死,只要这二人不死,便是拓跋家最大的收获。
在拓跋平川眼中,这世间没有什么仇恨是不可调和的,更何况他李太平和拓跋家也无杀父之仇,夺妻只恨,只要他处置妥当,这世上便可多一个朋友,少一个敌人。拓跋家想要谋天下,就得先谋人,因为只有人才是这世间的根本。
拓跋平川想要出手分开二人,可他九品的修为若是出手,很有可能将他也卷入那剑刃风暴之中。拓跋平川知道,这江宁城中能在此节骨眼上将二人安全分开的只有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不会这么做,解不修现在他父亲眼中还算不得棋子,只有解不修过了这关,才能成为他父亲的手中棋。
既然无人出手阻拦,那么桥上二人便要见输赢分生死。
只见那怒龙咆哮着撞在铜墙铁壁之上,由剑气凝聚的剑身寸寸炸裂,如刀劈斧砍在这朱雀桥上留下一道道抹不去的痕迹,而那铁壁也在剑气对撞撕扯下支离破碎。如此孤注一掷不留丝毫余地的对拼,是要付出代价的,只见二人被同时被反震之力伤了肺腑,口角染上了鲜红……
伤了肺腑,气息便乱了,二人的剑势也随之崩裂。只见漫天剑气胶着在一起,竟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涡旋,变得更加狂暴猛烈不受控制,随时都有可能炸裂。这是集两名九品全力一击而形成的剑气风暴,一但爆开将会把二人连同朱雀桥一起搅得粉碎。
如此诡异危险,那桥上二人却没有后退,而是继续持剑向前,因为退便是死。现在二人可谓骑虎难下,谁也不敢收剑,随也不敢赌对方会有同样的想法,因为只要判断上出现偏差,便会被对方的剑无情绞杀。
说时迟那时快,剑气风暴猛地向中心坍塌。一旁观战的高手,不由暗叫不妙为桥上二人担忧起来。
画舫上,厉夏笑得很开心,正满眼期盼的望着那剑气风暴,希望那风暴来得更猛烈些才好。
看热闹的端木万象,此时也被那剑气风暴所震慑,他暗自衡量了一下,得出一个他很不想承认得事实,那就是凭他宗师修为,也无法在那剑刃风暴下全身而退。
慕品山手握剑柄,正要腾身而起,却被一旁早就留意其举动的崔明道拉住,只见崔明道脸色冷厉的说道:“你想陪他一起送命?他若真的活不了,也要有个收尸的人才成。”
崔明道按下慕品山,冷冷的丢下一句话,脚下却骤然发力,扑向朱雀桥……
澹台紫衣见状,惊呼一声,便冲向朱雀桥……
正在作画的谢颜之,见状不由满头雾水,一时弄不清状况,便自然而然的求助于秋意浓。
“意浓大哥,你看——”
谢颜之一声大哥,将秋意浓打书的海洋中生生拖了出来。秋意浓抬起头,忘了那剑气风暴一眼,不由惊疑出声“这两个小子,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只见秋意浓眉头微皱,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剑气风暴,口吐真言……
“镇——”
随着秋意浓“镇”字落下,那猛然向外爆裂的剑气风暴宛若被一口金钟罩住,四溢的剑气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却怎么也跑不出去。
却见此时秋意浓再次口吐真言“分”,便见李太平和解不修倒飞而出,摔落在朱雀桥两岸。做完这一切,秋意浓又再一次的将注意力放倒了古书上,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秋意浓所作之事,谢颜之弄不明白,只是大概猜到了一些。而一旁的大长老和端木万象可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由心中惊诧,这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见这时,两道苗条身影同时飞落李太平身旁……
第八十五章 长路漫漫
风无情,云无情,绵绵细雨落无情。眸含情,笑含情,纷纷泪雨诉衷情。
青石古桥伴儿女情长,软玉温香望泪眼婆娑。浓情蜜意,却又剑拔弩张……
李太平忍着肺腑之痛,挣扎着打澹台紫衣怀中起身,因为身旁另一位女子的眼神让他胸口又是一阵绞痛。
慕品山看着澹台紫衣梨花带雨,抱着李太平坐在冰冷的雨水中,忽然感觉好像失去了什么,眼神冷厉却又慢慢化作淡淡惆怅,口中却又忽然冷淡的说道:“死不了就好!”
今日重会君,惨然伤我心!伤心伤心复伤心,不忍泪珠纷。
冷雨中背影抽泣,步履坚决,一步步踏着青石远去……
崔明道看着傻愣愣的李太平,上去就是一脚,口中骂道:“蠢货!既然死不了,还不快追上去。”
一脚踢醒梦中人,李太平顾不得澹台紫衣,忙拔腿追了下去。
石桥畔澹台紫衣任雨打风吹,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苦涩知味慢慢上心头。
崔明道不知打哪里拿出一把油纸伞,为澹台紫衣挡住风雨,却什么也没有说。崔明道自认情圣,却对他人情感心结束手无策,只能默默的陪在澹台紫衣身旁,因为这一刻无言胜有言。
风雨中那落寞的身影走得很慢,任由冰冷雨水打湿衣衫,心情也像这天一样发了霉。一道身影由远及近,直到与那女子并肩而行……
慕品山不知去哪里,只是盲目的向前而行,直到走出江宁城,才忽然停了脚步,侧头冷冷的说道:“你打算就这走下去,什么也不说?”
李太平停下脚步,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走到哪里,我便陪你到哪里!哪怕长路漫漫无期,我也愿意!”
一句话不谈情不说爱,却令慕品山破涕为笑“你说的,不许耍赖!”,却又忽然冷冷质问道:“数月不见竟学得如此花言巧语!说——这段时间你到底哄骗了多少小娘子,那紫衣姑娘是怎么回事?若是说的不清楚,我定不饶你!”
李太平苦笑一声“说来话长!”,便将儿时相遇澹台紫衣,再说道五剑盟和拓跋家之事。
箭楼下,李太平眼巴巴的看着慕品山,摊手道:“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可都说多了!真的没有任何隐瞒。”
慕品山却盯着李太平的眼睛说道:“对那紫衣美人真的一点没动心?”
“我发誓,我保证!”说着李太平便举手望天,就要起誓。
只见慕品山拉住李太平,却依旧不依不饶的说道:“你没动心,那小娘子可动心了,这事咱们还不算完。”
两个久别相逢之人,在箭楼下聊了很久,当即将返回江宁城时,慕品山却忽然说道:“下山快一年了,师傅他老人家的寿辰就要到了,过几日我便要回山祝寿,要不——你陪我一起回去。”
听到慕品山的话,李太平喜上眉梢:“能登铸剑山,为圣人贺寿,我李太平求之不得!九妹咱师傅喜欢什么?我好准备准备。”
“别老咱咱的!哪个时你师傅,不要脸!”慕品山笑骂道。
江宁城雨过天晴,就像那女人的心思让人琢磨不透。
朱雀桥围观的看客散了,皆因秋意浓口中的两个字“打和”。观战众人中不但有高手,还有有心人。秋意浓的一举一动,早落入拓跋平川眼中,所以当秋意浓说出“打和”二字时,拓跋平川便落到朱雀桥上按住了解不修。
在拓跋平川眼中,那蓝杉郎君修为应该不弱于自己的父亲,比起师傅来恐怕也弱不了多少。这样的人开了口,若是还要揪着比斗不放,那可真是没事找事,给脸不要脸了。
秋意浓低头看着正为手中画提字的谢颜之,不由点了点头。只见那画布上写了三个大字“和为贵”,笔走龙蛇苍劲有力,端得一手好字。
“颜值胸中有丘壑,眉间显山河,若是窝在这江宁城碌碌无为一辈子,却有些可惜了!不如过些时日与我一同回大兴吧,老师见了你一定回很欢喜的!”秋意浓微笑说道。
谢颜之正身行礼道:“不知意浓大哥师从何人,小子可能入大家法眼!”
秋意浓抬头望天,自豪的说道:“天下书院皆望骊山!圣人便说,德才兼备可当学子。以颜之的品性学识,当可入骊山书院,读圣人之书。”
此时此刻,谢颜之终于知道秋意浓的老师是谁,不由再次躬身行礼,无比感激的说道:“小弟,谢过意浓大哥!”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自己!”秋意浓笑着转身离去。
谢颜之忙收了画卷,难掩心中激动,跟了上去。
秋意浓能看中谢颜之,皆因谢颜之并非那不接地气的读书人,而接了地气后又能不被尘世浊气所染,可见心性存粹,胸中有那浩然正气。
会稽酒楼,崔明道给澹台紫衣讲了李太平的故事,澹台紫衣的心情才好上少许。
澹台紫衣稳了稳心神,冷静的说道:“他们感情很深?”
崔明道笑道:“我只知郎有情妾有意,再多得我也不甚清楚。”
见澹台紫衣深思不语,崔明道笑道:“李太平那小子滑头滑脑得也不怎么样,紫衣应将眼光在放得远些,到大乾各地走走看看,你会发现很多年轻俊杰都要比那李太平强上一大截。”
崔明道很想抓了李太平好好训斥一顿,你小子惹得感情债,还得让我这个当哥的帮你擦屁股,也恁不地道了。其实就算没有李太平,崔明道也得照看着澹台紫衣,皆因崔家和澹台家得关系很好。
崔家能在南边无惧拓跋迥,正因为崔家与澹台家关系不一般,同时崔家又和长寿门来往密切。一个富可敌国的世家,一个不愿入圣的世间大儒,一个门徒众多的宗门,这三家联手让拓跋迥顾虑颇多,轻易不敢造次。
崔明道这边正挖空心思做思想工作,却隐隐约约听到李太平的声音。
“九妹你看,这幅字可是澹台老先生的墨宝!再看这幅画,乃当朝一品大员所作,还有这边……”
看着李太平得意洋洋的介绍会稽酒楼中的珍品,慕品山瞪了一眼,没好气的说道:“看把你美的,好像这会稽酒楼是你家开的一样!还是说你还藏着入赘澹台家的心思。”
这话说的就有些杀人诛心了,只见李太平急忙陪了笑脸道:“我这人通透,耿直,心里是藏不住事的!”
“师兄是自家人,妹子便也是自家人,这酒楼便是咱自己家。”
澹台紫衣笑呵呵的站在楼梯口,恬静温婉,大方得体,让人挑不出毛病。
慕品山抢上一步,回头狠狠瞪了李太平一眼,转回头的一瞬间便挂上了甜甜的微笑:“早听明道提起过姐姐,今日太平又多次提起,按理说午时相见便应给姐姐请安,谁知竟然一直拖到此时,还请姐姐见谅!”
“名满天下的九天飞狐,果然仙子下凡尘,我见犹怜!”澹台紫衣说着便拉住慕品山的手很是爱怜。
李太平这一路便想着二女见面时会是个什么样子,却万万没想到会是如此和睦融洽。若说这女人的心,可真是那海底针,令人无迹可寻难以琢磨。
澹台紫衣带着慕品山回到天字间,点了一桌美食后,便拉着慕品山去了酒楼后院,去换一身干净衣衫……
崔明道翘着二郎腿,看着一脸苦笑的李太平,奸笑道:“活该!我看你要如何收场!”
李太平叹气道:“二哥,不带这样的,我可什么也没做!”
听了李太平的话,催命道正身骂道:“哪个混蛋在西湖冒死救美?又是哪个混蛋替美人强出头?还什么也没做,你还想做什么!”
李太平也正身说道:“见死不救,我做不到,这不合乎我做人的准则!为朋友遮风挡雨不畏强权,这又何错之有!”
“世间道理是这么讲的?你把对一个人做的事情掰开成两件来说,便没有道理。你救人在先,为人出头再后,如何能让人家不误会?你倒是说与我听听!”崔明道厉声说道。
“二哥,你也说了是误会,一会我便将误会解释清楚!”
“放屁!人家姑娘和你表白了?还是为报答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了?你解释个球!”崔明道眼睛一瞪说道。
李太平很是无奈:“那咋办?”
“咋办?你问我,我问谁!”崔明道没好气的说。
正在这时,澹台紫衣推门而入,展颜一笑说道:“你们两兄弟在这叨咕些什么?还不快看看我身后美人!”
慕品山虽然比澹台紫衣小上一岁,可身高却要更高一些,身材也更火辣一些,这换上一身紫衣后,可就真的应了那句九天飞狐的名号了。
慕品山俏脸微红,步入天字间。只见,紫衣映眼帘,千娇百媚升,冰肌玉骨迷人眼,玲珑有致动心魂……
只见崔明道有感而发:“这世间狐狸精、蛇精是个什么样,我崔明道不知,可今天见了品山,我便知道了!”
被崔明道如此一说,慕品山脸颊羞红,更显娇媚可爱……
第八十六章 离别
紫衣见紫衣,梨花压海棠,各见其色,各有其美。
崔明道作为这世上品评美女的大家,今日也迷花了眼,仿佛胸中无墨不知如何赞美,只能道一句“说不尽的燕廋环肥!”便没了下文。
慕品山喜着白衣,皆因张鸦九说过“你若白衣可仗剑天下,你若彩衣天下仗剑!”。师傅的话,慕品山牢记心间,所以慕品山的包袱里只有白衣。
今日那身白衣已湿,若不是澹台紫衣硬拉着,慕品山是不会换上这身惹眼紫衣的。
人和人不同,美女和美女也不同,姹紫嫣红各显其美。澹台紫衣长相端庄秀丽,气质温婉,所以她着紫衣是点缀姿色,有主有次那紫色便不会喧宾夺主。慕品山不同,天生的桃花眼,一颦一笑狐媚自生,一旦换了紫衣,即使冷若冰霜也难掩那千娇百媚。
慕品山落了座,仍觉着浑身不自在,特别是李太平那小子嘿嘿傻笑的样子,让她心中有气。
澹台紫衣首先打破沉默说道:“五剑盟的事多亏了师兄,感谢的话紫衣也不多说,已后若是师兄用得着五剑盟或者紫衣的,只需托人捎句话便成。——明天紫衣便要离开江宁城了,不知几位作何打算,有用得着紫衣的但说无妨。”
听说澹台紫衣要走,慕品山心中喜悦,口中却说道:“今日刚与姐姐相识,明日姐姐便要走,小妹真心不舍!”
澹台紫衣望着慕品山的俊美脸颊笑骂道:“小丫头口不对心!放心吧,我现在不会跟你挣的,不过——已后可就说不准了!”话后,澹台紫衣瞥了一眼李太平。
这一眼让李太平闹了大红脸,却不敢胡乱开口,只能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闭口不语。
“姐姐若是已后改了主意,告诉妹妹一声便可,妹妹定当将那人双手奉上,不过那人是死是活妹妹可不敢保准!”慕品山很是调皮的笑道。
崔明道莞尔一笑,说道:“我看那人也不咋地!论家世那人差之千里,论诗词歌赋更是狗屁不通,就算论武学也要差上一截,我看二位美女不妨考虑考虑在下!”
崔明道一番话,把李太平埋汰的一无是处,只见二女脸色不悦,异口同声说道:“不要脸!”
崔明道自斟自饮,摇头苦笑道:“这女人若是犯起傻,能把顽石当良玉!”
李太平给崔明道斟满酒,笑道:“二哥,都是自家兄弟,我若顽石,你岂非朽木也!”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崔明道与二女有说有笑,反倒是李太平显得很是拘谨,言辞不多……
次日一大早,李太平等人一直将澹台紫衣和大长老送到江宁城外。几人行礼告别,只见大长老当先而行,将澹台紫衣落在身后。澹台紫衣走得很慢很慢,时不时回头而望……
“傻看什么等你呢!还不快去,再不去我可是要反悔的!”慕品山望着李太平跺脚说道。
李太平追上澹台紫衣,却不知如何开口。却见澹台紫衣笑道:“师兄这一别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若有闲暇可要记得来看望紫衣。若是师兄不来,过两年我便要去寻师兄的!”
李太平忙道:“若有闲暇,师兄定当登门拜访,还望紫衣莫怪师兄叨扰之罪!”
“那紫衣便在秋水恭候师兄!”话后头也不回的追大长老而去。
李太平正要回身,耳边却又传来澹台紫衣的声音……
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
东都福王府,福王小山一样的身子费力的站在自家大门前已经好久,只见老管家上前扶着福王劝道:“王爷,小姐早就走远了,咱们回了吧。小姐临走时可是千叮万嘱让您保重身子啊!”
“我还想在待会,你也知道不问长这么大就没出过远门,我这心放不下啊!”福王眼巴巴的望着街道尽头,那里却早已没有女儿的身影。
只见老管家感叹道:“小姐打小便有仗剑天涯的心思,这趟江湖之行也算圆了小姐的江湖梦!您小的时候不就成天舞刀弄剑,见天想着行走江湖成那万人敬仰的一代大侠吗。所以啊,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小姐太像您了!”
福王府的老管家在福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就一直守护着福王,算是看着福王和陈不问长大的,对他们父女很是了解。
“也罢!他爹这辈子只能蹲在这东都城,就让不问替他爹完成儿时的梦想吧!”福王感叹道。
“王爷安心,小姐虽然初次行走江湖,缺了江湖经验,可那剑西来确是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磨砺出的剑客,有他在,小姐不会吃亏的!”
福王最后瞥了一眼街角,回转了身子叹道:“儿大不由娘,女大不中留!罢了!罢了!”
远离东都城的官道上,陈不问背着古筝很是新奇的打量着过往行商还有那些江湖豪侠。这一路行来,陈不问很少能见到坐马车赶路的,大都靠两条腿一路丈量而行。
“人们赶路都不坐车的吗?”陈不问好奇的问道。
剑西来指着那些赶路的路人说道:“行商走城串寨,赚的便是些许差价,若是坐车而行,哪里还有赚头!再说那些混江湖的,不做那杀人放火之事,他们混口饭吃都难,又哪里有余钱坐车!而升斗小民就更不可能舍得银钱坐车了。不问生在王府,又没离开过东都,当不知民间疾苦!”
剑西来一向话不多,可今天却说了很多,只要陈不问开口,便耐心解释。剑西来在王府养伤数月,对陈不问这个郡主的感官越来越好,皆因陈不问没有郡主的架子不说,待人更是和蔼可亲,做事又很有分寸,一言一行皆有大家风范。
样貌、身份、才情、武道,无一样不是人中龙凤,却偏偏行事低调知书达理,若这样的女子你还心生嫌弃,可就要好好审视一下自身,摸摸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夜里让驴踢了。
陈不问宗师修为,在脚力上还要好过剑西来,所以二人两日便赶路四百余里。
襄城郡,处于伏牛山脉中,仅靠淮河,郡城虽不算大却也历史悠久。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襄城郡百姓的日子还算过得去,勉强能混个温饱。
剑西来指着襄城郡的城门说道:“今日便在这郡城歇息,不问也好沐浴更衣。”
只见陈不问很是感激的说道:“其实我到并不累,就是这一身衣衫若是在不洗,可就要熏死人了!”
以前的剑西来可不会这么细心,毕竟漠北七杰可是过惯了苦日子,数日不眠不休也是有的。而现在不同,虽然陈不问这两日从未说过半个苦字,也不挑三拣四,可毕竟是蜜罐子里长大的,而且很爱干净,那身鹅黄色碎花裙向来一尘不染,可如今已经赶了两天的路,却未曾好好洗漱一番。剑西来便想着,若见大城定要歇息一日才成。
日挂西山角,天还算大亮,官道上的行人却加快了脚步……
陈不问打量着身前身后行色匆匆的商贾旅人,不由皱眉指着不远处的郡城说道:“郡城就在眼前,这些人慌张什么?”
陈不问的话,正巧被身前路人听到,只见那人回头道:“娘子一看你就是第一次来襄城郡,连这里的规矩都不懂!”
“规矩,什么规矩?”陈不问疑惑道。
“天亮鱼肚白莫出成,日过半山头莫进城!”那人一便快步而行,一边回头说道。
听此人一说,陈不问就更不解了,不由说道:“这是为何?郡守立的规矩吗?”
二位紧赶两步,我与二位说道说道。很多很多年以前,这伏牛山内盘踞着一伙盗匪,那些个盗匪一个个的武艺高强不说,还心狠手辣,经常在郡城周边打劫这官道上的商贾旅人……
“郡守就没派兵剿匪?”陈不问打断那人的话问道。
小娘子莫急,听我说!历任郡守都有派兵剿匪,可最后官兵都是铩羽而归,那伙盗匪便更加张狂起来,竟然大白天便敢在离郡城不远的官道上打劫!历任郡守也都有求助过周边郡县,可只要周边郡县派了兵,那伙盗匪便闻风遁入伏牛山脉里,而只要援兵一走,他们就又都跑了回来。
好些年便一直如此,直到有一天,来了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道家真人,那真人一人一剑杀入伏牛山中,听说激战了三天三夜,才把那伙盗匪打服帖了。据说那真人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没有赶尽杀绝,又怕自己一走那伙盗匪再为祸一方,便定下了规矩。
”只可早晚打劫,不可伤人。“若是坏了规矩,哪怕他在万里之外,也会赶回伏牛山将他们杀个精光。
听到此处,陈不问狐疑的望向剑西来,却见剑西来只是摇了摇头。就在这时,却听那前面之人,破口大骂道:“妈的,这群混蛋又坏规矩!”
只见前面那人停了下来,口中嘀嘀咕咕“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进城,我这银钱可是给老娘治病得救命钱!”。
第八十七章 讲不讲道理
陈不问和剑西来驻足而望,只见距那郡城二百丈左右的官道上乱哄哄的围了好些人。
“这日头还没落半山,就出来抢劫,一群不讲信义的东西!我看二位还是莫要往前走了,不如就在这官道旁的密林委屈一宿,也省得被那群盗匪抢光了盘缠!”只见那热心肠的路人,好心劝阻道。
剑西来面无表情的说道:“今夜住店,便是今夜住店,不可更改!”
陈不问朝那好心人行礼笑道:“谢过这位大哥,我兄妹二人有急事,不得不入城。”
好心人见那郎君背着剑大步朝前行去,似乎并不畏惧那些盗匪,便壮着胆子远远跟在后面……
一群提刀握棍一脸横肉的大汉堵在官道上,指着进城的商贾旅人吼道:“招子都放亮点,伏牛山这趟线是老子踩得!掂量掂量身上的银钱,交够三成自会放尔等过去,若是哪个不开眼的敢糊弄老子,莫怪老子心黑手辣,刀下无情!”
“老不死的,说的就是你,还敢往鞋里藏银子。妈的!把老子的话当放屁。”那大汗扒拉开众人,一脚蹬在老汉胸口。
只见那老汉被踹翻在地,手中的铜钱也洒落地上……
那老汉顾不得胸口疼痛,忙翻了身去捡那地上铜钱,同时口中哀求着“大爷,求求您开开恩,没了这些铜钱小老儿熬不过这个冬天!”。
那大汉脸上有一道刀疤,打右脸眉峰一直延申到左侧下颚,此时一瞪眼便牵动那刀疤,看起来甚是狰狞。刀疤汉子抬起脚再次将老汉踹翻,一脸不屑的看着地上那十几枚铜钱骂道:“三瓜俩枣的浪费老子时间,赶紧滚后边排着去。若再藏着掖着,别说这个冬天,今天你都过不去!”
那刀疤大汉转身往回走,口中骂骂咧咧“见天遇见不开眼的,非得让老子出膀子力才老实!”。
既有前车之鉴,官道上的商贾旅人便老老实实的交了银钱。只见一名穷酸书生背着书箱打怀中掏出十几枚铜钱,数了又数,就要交于盗匪。
却见那刀疤汉子掀开书箱盖,往里瞧了一眼,便很不耐烦的挥手道:“还真是个读书人,你的银钱免了,快滚吧。”
那读书人愣了一下,没想到竟然不用交银子,不由赶忙千恩万谢的背着书箱离开。
只见一名有些富态的中年妇人,很是不舍的掏出数十枚银钱交于那刀疤汉子,便要离开。却听那汉子冷哼一声:“站住!哪个让你过去了。怎么的,是老子说的不够清楚,还是你这婆娘在这跟老子装糊涂!”
那妇人掏出怀中所有银钱,双手摊开,理直气壮的说道:“说好的三层,凭什么不让我过去!”
刀疤大汉,二话不说一巴掌扇了过去,随后盯着那倒地的妇人骂道:“妈了巴子的!穿金带银的,想糊弄老子。”
那妇人显然没搞清状况,还以为这是街坊骂街呢,只见其回瞪那汉子嚷道:“凭什么那读书的分文不用交,到老娘这就得多交银钱。”
“妈的!老子干什么,还轮得到你这婆娘管!想管,回家管你那废物男人去!”刀疤汉子说着抽出刀架在那妇人脖子上。
估计这妇人在街坊邻里间霸道惯了,一时怒从心起才敢如此叫嚣。不过当看到那明晃晃的大刀后,一下子便如抽了筋的面人,摊在了地上,乖乖摘了戒指交了银钱。
那刀疤汉子没解释为什么读书人不用交银子,陈不问心中不明,便问起身旁的剑西来。只见剑西来望着那刀疤汉子说道:“读书人若考了功名便是官人,得罪了官人,很有可能是要遭报复的。而为了那两银钱,便砍了那穷酸书生也不值当,所以不如卖个好直接放了。”
只见刀疤汉子上前笑道:“终于来个明白人了,朋友混哪条线的?报个山头,若是不够响亮,那还得按规矩来才成!”
“没趟过线,没压过山头,不过手里东西好使。”剑西来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慢慢在那刀疤汉子眼前展开。
只见刀疤汉子看清剑西来手中之物后,大笑道:“朋友招子亮,东西好使,兄弟这就放行。”说着便伸手去,要拿剑西来手中之物……
金叶子,这可是不多见好东西,大乾朝兜里有金子的有钱人不少,可大部分人手里也只是一些碎金子,能拿出金叶子的人,身份便大不一样了,大多是那世家大族之人。
剑西来忽然握住金叶子,面无表情的说道:“东西好使,想要拿去也不是不可以,可总得掂量掂量,江湖上也不是只有你们有规矩!”
刀疤大汉上下打量着剑西来,手里的刀却慢慢的归了鞘,正身说道:“江湖有江湖的规矩,道上有道上规矩,那朋友便划下道来,兄弟接着便是。”
剑西来将金叶子随手抛向空中,只见金叶子越飞越高,同时说道:“落地前,若你们还有人站着,东西和命都归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在道上混,脑袋就得别裤腰上拿命换钱才成。只见那大汉横刀出鞘,怒吼一声便砍向剑西来,同时那些盗匪也都纷纷亮了家伙,扑向剑西来。
剑西来的剑并未出鞘,而是带着剑鞘眨眼间便将盗匪全部放倒,而那金叶子才缓缓的飘了下来。
只见剑西来接住金叶子说道:“若是漠北,钱和命只能选一样,幸好这里是中原,我便按道上规矩来,你们要钱不要命,便留你们一命。”
那刀疤汉子费力的爬了起来,捂着胸口说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朋友他日江湖再见,兄弟必定让出道来。”
“大侠好样的!”
“谢大侠搭救之恩!”
……
见那群盗匪互相搀扶着退入官道旁的密林,商贾旅人才敢纷纷叫好。而那被劫了银钱的妇人,却突然冲到剑西来身前,指着剑西来的鼻子骂道:“狗屁的大侠!你干嘛不早点打发了那群混蛋,偏偏等老娘被抢后才出手,我看你就是有意的,没准跟他们是一伙的,小子赶快赔老娘银钱,不然小心老娘到官府告你一状!”
百家米养百样人,这人便有好有坏,有慷慨大方的自然便有尖酸刻薄的。陈不问打小生活在王府,很少与那市井百姓接触,自然没见过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便要上前讲讲道理,却被剑西来按下。
只见剑西来刚刚打发那伙强人都未曾出剑,此时却拔了剑,冷冷说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那妇人见状心中一凛,后面威胁的话便不敢再说,耷拉着脑袋向后退去……
剑西来沿着官道大步走向不远处的郡城,同时说道:“行走江湖,要学会与守规矩之人讲规矩,与懂道理之人讲道理,遇到那不讲规矩不懂道理之人,最好的办法便是用你的剑去讲道理。就如刚刚,我会与恶人讲规矩,却不会与那妇人讲道理。”
陈不问听到剑西来这番话,心中感慨颇多,本以为有理便可走遍天下,却从未想过行走江湖还有这么多门道……
襄城郡虽然不大,也不繁华,却也有那上好的客栈。
福牛客栈,便是这襄城郡数一数二的客栈。现在这世道做买卖不易,想把买卖做大就更难了!若是身后没有一两座靠山,光是泼皮无赖都能生吞活剥了你。而这这福牛客栈能在郡城如此红火,皆因背后有伏牛门撑着。
伏牛门在襄城郡那可是响当当的纯在,传承了数百年,可以说只有他伏牛门欺负人,没人敢欺负他伏牛门。襄城郡历任郡守可是都要看伏牛门脸色吃饭的,若是不能与伏牛门打好关系,这屁股可是坐不稳的。
日头刚刚落山,福牛客栈便没了客房。只见大掌柜直勾勾的盯着柜台上那明晃晃的金叶子,眉头都快聚到一块了。
金叶子是好东西,大掌柜是很想要的,可此时却犯了难。客栈没了客房,若是将已经入住的客户赶出去,那是要坏了客栈名声的。正在大掌柜左右为难之际,一个人一句话,大掌柜的难题便迎刃而解。
“大掌柜,把我那两间上房让给郎君和小娘好了。”
一名穿着华贵,风度翩翩的俏郎君,笑着来到大掌柜身前。
“少门主,可使不得!这金叶子就算小老儿不赚,也不能委屈了您啊!”只见大掌柜点头哈腰的说道。
那少门主拍了拍大掌柜肩膀,笑道:“远来是客,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你呀,就听我的吧。”
大掌柜赶一脸献媚的说道:“少门主大义,小老儿全听少门主的。”
伏牛门少门主的话对大掌柜来说那可是金口玉言,比圣旨都是要好使的,只见大掌柜忙命伙计打扫客房,并将那金叶子乐呵呵的收入怀中。
伏牛门少门主,可是这襄城郡最大的金主,花钱如流水,每年花出去的银钱夸张点说是能堆成小山的!所以啊,这襄城郡巴结少门主的人多了去了,就连郡守大人见了少门主,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第八十八章 闪闪姑娘
伏牛山脉广阔,山峦绵延起伏八百余里,各类飞禽走兽繁多。可是最近月余时间,伏牛山里的坐地户们日子过的很不开心,整日里提心吊胆,东躲西藏的。
占山为王这种事,不只盗匪、强人会干,野兽也是会干的。半月前两只外来的大鸟似乎相中了这里,总是盘旋着不肯离去。这是两只翼展接近一丈的雪山金雕,可以说是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说来也怪,这两只金雕在伏牛山内捕猎,每每逮到猎物后却要飞到襄城郡进食。这半月来可吓坏了郡城百姓,都不敢让家里的娃娃乱跑,怕被那天上的扁毛畜牲抓了去。
这日头刚刚落山,那两只金雕便抓着猎物回到了郡城,只见其不断在天上盘旋,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短促的鸣叫。吓得老百姓赶忙将家畜关进圈笼,那些个半大小子,也被父母揪着耳朵拎回屋内……
福牛客栈对面的胡同里黑漆漆的,石板路两侧是高大冰冷的院墙,一个扎着羊角辫豆蔻年华的小姑娘,独自一人蹦蹦跳跳的进了那黑漆漆的巷子里。
天上盘旋的金雕似乎又发现新的猎物,不由相互低鸣一声,直奔那黑漆漆的巷子俯冲而下……
那小姑娘一身彩缎,长得俊俏可爱,蹦跳间还哼着小曲,美滋滋的跑入巷子深处,似乎并不知道危险即将降临。
金雕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俯冲到小姑娘头顶,只见那两只金雕一前一后将小姑娘堵在巷子里,看那意思似乎还想逗弄猎物一番。
小姑娘胆子真的很大,见了如此异禽竟也不怕,无怪敢独自一人走夜路。只见其笑呵呵的扑向前面拦路的金雕,口中呵呵笑道:“啊大,啊二,你们怎么才回来,我这都饿了大半天了!”小姑娘搂着金雕的脖子,样子很是亲密。
抓着猎物的金雕,将一只小野猪扔到小女孩身旁。说是小野猪,其实也有百斤开外,只见小女孩一只手拎着野猪的后退就拖向巷子外的福牛客栈。那野猪还未死透,不时还发出哀嚎之声。
小女孩走了数步,突然回头道:“啊大,啊二,在这里等我,我先去卖了野猪换些吃食。”
……
福牛客栈内,那风度翩翩的少门主,朝着郎君小娘行礼道:“伏牛门,经正假,见过二位朋友。”
只见那郎君抱拳回礼,口中很是冷淡的说道:“剑西来!”
剑西来对人向来冷淡,一旁的陈不问怕那郎君误解,忙回礼道:“小女陈不问,我大哥这人性子孤僻,不善言辞,失礼之处还望少门主勿怪!”
却见少门主很是爽朗的笑道:“都是江湖儿女,哪有那么多讲究!我看二位应该是赶了一天的路,不如这样——二位若是看得起在下,不如便由在下做东,就在这福牛客栈为二位接风洗尘如何?”
陈不问微笑着回道:“我大哥路染风寒,需要早些歇息,所以少门主好意小女子也只能心领了,还望少门主见谅!”
少门主请客做东的心思虽然被陈不问回绝卷了面子,却没有丝毫不满,而是很关心的说道:“习武之人偶感风寒,也是要发发汗多休息才能好的!刚好大掌柜昨日收了一只林麝,可炖了汤为剑兄驱寒,这回二位就莫要跟在下客气了!”
那少门主说着看了一眼大掌柜,便抱拳离开,丝毫不给陈不问和剑西来反悔的机会。
少门主刚走到福牛客栈门口,便见一头扎羊角辫很是可爱的小姑娘,正拖着一头野猪笑呵呵的跨门而入。
“老板,这个大家伙你们怎们收,可莫要像昨日那样,故意压低那只林麝价格。”小姑娘进了门便嚷嚷起来。
福牛客栈最近半月总是能提供一些山珍野味,可是为客栈招揽了好些生意。只见大掌柜忙笑呵呵的迎了上去:“我得小财神爷,我压低谁的价格也不敢压低您的价格啊!这么着,今天这头野猪,我给你凑个整,二两银子如何?”
大掌柜开的价不算低,只不过这价是给那些山里猎户的价。
“二两?你这人不地道,你是唬我年纪小不董事吗?二两那是死猪的价格,我手里这头可还喘着气呢!喘气的和不喘气的能一个价码!”小姑娘说着便要走。
只见大掌柜,忙去拉小姑娘,却见小姑娘微微错身便闪开了大掌柜,还差点把大掌柜闪个跟头。
只见大掌柜扶助门框,才站直了身子,不由苦笑道:“闪闪姑娘,这价格好商量,要不你看这样如何,还是二两银子……
听说还是二两,那叫闪闪的小姑娘,小嘴一撅,小脸一扬,就要跨门而出。
大掌柜忙道:“闪闪姑娘莫急,你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你看啊,你也没个住处,我呢后边柴房还空着,收拾收拾还是能住人的,怎么着也比你在外边过夜强。你呢在我这吃住全免,这猪呢便还是二两银子,已后的野物还是按市价收,闪闪姑娘你看如何?”
小姑娘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大掌柜很是认真的说道:“我可是很能吃的,到时可莫要后悔!”
一旁的少门主见小姑娘俊俏可爱,不由说道:“闪闪姑娘,要不你跟我走得了,我包吃包住还不用你上山打猎,怎么样?”
只见那小姑娘,大眼睛一瞪,掐腰说道:“闪闪姑娘也是你叫的?”
少门主也不气,依旧笑呵呵的说道:“小姑娘,那你看我怎么称呼你才好呢?”
小姑娘很是厌恶的躲出好远,口中不客气的说道:“不要以为我刚到襄城郡,便不知你少门主是什么人,告诉你姑奶奶我心里门清着呢!所以,你对我怎么称呼都不好,你只要离我远点便好!”
大掌柜忙训斥道:“怎么跟少门主说话呢!若再这样,已后你的东西福牛客栈贵贱不收。”
少门主却微笑拍着大掌柜肩膀道:“跟一个小姑娘较什么劲,该怎么收就怎们收,我呢还有事就先走了。”
少门主很是大度,最起码在剑西来二人面前,是很有风度的。只见那小姑娘,将野猪扔到大掌柜脚下,却走向陈不问身前,仰头望着陈不问说道:“姐姐太漂亮啦,不过太漂亮的姐姐是会惹祸的!你看那花花公子在你面前装的多好,不就是为了搏姐姐欢心吗!姐姐还别不信,前些日子我便见那坏种勾搭另外一个漂亮姐姐,还把那漂亮姐姐骗进了伏牛山……”
小姑娘心直口快,将少门主前些日子所做之事,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都说了。
大掌柜见无人注意那小姑娘言行,不由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住小姑娘同时朝剑西来二人行礼道:“二位莫听闪闪瞎说,小孩子的话做不得数。”
说着大掌柜便把小姑娘拉到柜台后边,低语道:“你这孩子怎的如此冒失,就不怕隔墙有耳,一旦让少门主知道你说他坏话,你这小命可就保不住啦!记住了,已后少门主的事少打听,也少往外说,看见少门主就躲远点。”
小姑娘挣脱大掌柜,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很是不服气的说道:“你怕他,这郡城的人也都怕他,可姑奶奶不怕他!哪天他要是惹姑奶奶不高兴,姑奶奶便把他扔进护城河里喂王八。”
半月接触,大掌柜知道这小姑娘就是个倔毛驴得顺毛捋,一顿好说歹说可算安抚住了。只见大掌柜说道:“我跟店里得伙计打好招呼了,饿了你就自己到后灶找吃得,记得别给大师傅捣乱就行。”
听到吃食,小姑娘眉开眼笑道:“知道啦!知道啦!”便蹦蹦跳跳的跑去后灶。
林麝熬了汤,大掌柜亲自端着汤来到上房,敲响了剑西来的房门。
大掌柜一进屋见两兄妹都在,便把吃食放在桌上,随后来到门口向外探头张望一阵,才关严了房门说道:“正好二位贵客都在,小老儿本不想多言的,可左思右想有些话不说,我这心里就不痛快!“
陈不问见大掌柜很为难的样子,以为大掌柜事有所求,便笑着说道:“大掌柜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有用得着我兄妹的,只要我二人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不会推脱。”
大掌柜苦笑一声:“我哪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是想跟二位说一声,若是在这郡城无甚要事,明早便早早退房离开郡城吧!二位莫问为什么?问了小老儿也不会说,还有二位全当小老儿今晚未曾来过,小老儿这就告辞离开。”
大掌柜说着便躬身告退,弄得陈不问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大掌柜为什么要赶我们走?他那番话到底什么意思?”陈不问看着剑西来说道。
剑西来摇头道:“不清楚!有可能与那少门主有关,若是想弄个明白,明日我们晚些走,自然便会清楚。”
正说着,剑西来忽然朝窗口方向瞥了一眼,下一刻剑随人走,瞬间闪身来到窗口处……
第八十九章 好人坏人一眼见知
福牛客栈,以木制结构为主体,楼高三层,小楼后是两进的院子,客栈最好的上房便在这最后的院落之中。
只见其中一间上房内,一名身着劲装的郎君,正手持长剑紧贴着房间木窗,同时隔着窗户朝外冷冷说道:“你若逃,我便一剑刺死你,相信我你躲不过的!”
却听窗外有把脆生生的女生说道:“匹夫,比俺爷爷那个老头子还要匹夫!动不动就要打死这个,刺死那个的!姑奶奶不跑,姑奶奶跟你说,可别乱动姑奶奶要进来啦。”
只见木窗掀开,钻进一个笑嘻嘻的小姑娘……
“姑奶奶叫鱼闪闪,家住西岭雪山,家里还一个脾气特别大的爷爷……”小姑娘一边说,一边往嘴里忙乎着吃食,头都不曾抬过一下。
陈不问笑的很温柔,见那小姑娘吃得开心,便又盛了一大碗肉,同时笑道:“慢点吃,姐姐和哥哥不会跟你抢的!”
“嗯!嗯!知道——知道!”
大掌柜端上来的吃食,大部分都进了小姑娘的腹中,只见小姑娘拍了拍撑的溜圆的小肚子,笑嘻嘻的说道:“哥哥姐姐可真是大好人啊!可是哥哥姐姐就不问问闪闪来意吗?就由得我这么吃?”
剑西来端坐抚剑,连头都未曾抬一下,倒是陈不问笑呵呵的说道:“鱼闪闪——名字真好!人真可爱!那姐姐就要问啦,名字这么好听,人又这么可爱的鱼闪闪来到此处到底意欲何为呢?”
只见鱼闪闪揪着羊角辫,却又装着大人摸样,很是认真开口说道:“伏牛门,原是伏牛山脉的一伙盗匪,当年有帮高祖夺城之功,便堂而皇之的入了城,摇身一变成了一地宗门。可这伏牛门毕竟是盗匪出身,数百年过去了还依旧有着匪气,行事向来霸道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向,特别是那坏种看起来人模狗样的,却是这伏牛门中最坏的一个!还有啊,伏牛山里那伙盗匪,跟这伏牛门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我就见过那坏种把一个漂亮姐姐拐骗进了土匪窝里!”
陈不问看着小姑娘那认真的样子,有些憋不住笑,随后问道:“闪闪为什么将伏牛门的事情告诉我们啊?”
只见小姑娘挠了挠头说道:“我想让哥哥和姐姐帮我去打坏人,因为我一个人打不过伏牛门和山里那些坏人!”
小姑娘的样子很可爱,陈不问不由打趣道:“可我和哥哥也是坏人啊!坏人不打坏人的!”
“姐姐骗人!姐姐和哥哥才不是坏人呢!”
说着,小姑娘呲牙一笑,拍着胸脯再次说道:闪闪有一项大本事,只要闪闪瞧上一眼便知那人是好是坏。俺爷爷都说俺是火眼金睛,这世上没有妖魔鬼怪可以瞒得过俺鱼闪闪。”
陈不问宠爱的揉了揉小姑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蛋,夸赞道:“闪闪厉害!可是闪闪如何知道哥哥姐姐能打得过那些坏人啊?万一打不过可咋办啊!”
小姑娘自信满满的说道:“闪闪可不是小孩子,这半个月我可是将伏牛门和山里盗匪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只要哥哥和姐姐肯帮忙,我相信凭姐姐宗师修为,哥哥九品修为,再加上我,绝对能把那些坏人都扔到护城河里喂王八。”
一直没有表情的剑西来,忽然望着小姑娘的眼睛说道:“你如何知道我二人修为的?”
小姑娘很是不解的望着剑西来说道:“哥哥奇经八脉皆通可不就是九品吗!姐姐的气息与这方天地产生共鸣不就是宗师吗!这么明显的事情,哥哥怎么还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呢?”
听到小姑娘如此说,剑西来和陈不问对视一眼,只见陈不问说道:“闪闪能看到?”
小姑娘说道:“能啊!哥哥真气流动不是清清楚楚的吗!”说着,便用手指比划着剑西来的行气路线……
剑西来和陈不问再次对视,这一次纷纷从对方眼中读到了震惊和不解。只见陈不问忽然拉住小姑娘的手,很是严肃认真的叮嘱道:“闪闪,已后千万不要告诉别人,你能看穿他人行功运气的路线,那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小姑娘搓着手,有些委屈的说道:“我这不是看哥哥姐姐都是好人才说的吗!别人俺是不会说的。”
陈不问见小姑娘大眼睛里含着泪,不由心中一软,拉着小姑娘的手一阵安抚,见小姑娘破涕为笑,才说道:“伏牛门和盗匪的事闪闪先不要着急,姐姐和哥哥答应你,一定帮你打坏人。不过在打人之前,咱们要调查清楚拿出证据才行,咱们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闪闪你说是不是?”
小姑娘见哥哥姐姐终于答应帮忙打坏人,这才开心的笑了起来,却又突然好像想起什么,一拍大腿说道:“光顾着打坏人的事了,忘记给啊大,啊二带吃的了,他俩一定会生气的!”说着,小姑娘急急忙忙有门不走打窗户翻了出去……
“啊大,啊二”又是谁?还没等陈不问搞清楚,那小姑娘便风风火火跑的没了踪影……
伏牛门少门主,刚刚回到住处,便火急火燎命人召来心腹手下。只见其与心腹附耳低语许久,那人才躬身快步离去。
少门主刚刚与心腹手下再次确认东都那位美人的衣着打扮和样貌后,躺在床上就更加无法入眠了。只见其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那美人身影。陈不问天下四美,又贵为皇亲国戚,这若是弄到手,他的身份和地位可就水涨船高不可同日而语了。
少门主对付女人很有一套,他有信心只要上了手,无论什么样的女人都要乖乖听话,可是目前有个最大的难题,就是这个女人很不好上手。
宗师修为,翻遍伏牛门也只有三门主有如此修为,可三门主这人一向沉默寡言不好说话,别说他一个少门主,就算他父亲大门主的面子,那也是说不给就不给的。
慢慢培养感情,很显然不现实。来个霸王硬上弓,那就更不靠谱了。哄骗下药,兴许有机会,却也不稳妥……
一向自负计谋百出的少门主,此时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却无计可用,无计可施。只见其猛地起身,披上衣服便夺门而出……
夜里伏牛门政事堂依旧亮着灯火,只见堂内坐着三个人。那为首之人愁眉深锁,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条案,看样子很是烦躁。
“老二不在,老三你说怎么办,大哥听你的。”敲击声停了,那上座之人打破沉默说道。
被称为老三那人阴沉着脸,闭目沉思许久后望着老大只说了一句话,便没了下文。
“此事不可为,为之必受其害!”
江百里,伏牛门三门主,无论武道修为还是智计谋略都要远远高出另外两名门主。虽然名为三门主,其实却是这伏牛门真正的主事之人。
大门主经长舒叹了口气,望着身旁儿子说道:“你百里叔的话你可听到?出了这个门就莫要再打那陈不问的主意,莫要引火上身。”
经正假点头称是,出了门却急急忙忙的跑向后宅,他要去找他的母亲,因为此事还能否有转机,就只能靠他的母亲大人了……
经正假的母亲虽人到中年,却依旧风韵犹存,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当听说儿子有了意中人,妇人很是欣喜,拉着儿子的手说道:“既然相中人家姑娘,就娶进门好好待人家!成了家就要立业,已后多帮帮你父亲,咱这伏牛门早晚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娘——能不能娶到那姑娘还得看三叔肯不肯帮忙,若是三叔肯帮忙这事一准能成,要不娘您再去跟三叔说说。”经正假拉着母亲的手说道。
只见妇人皱眉道:“怎么,你三叔不肯帮忙?你在这等娘,我这就去找你三叔。”
江百里刚刚离开政事堂不久,便被嫂嫂堵住了去路,只见那妇人拽着江百里来到无人之处,一顿哭天抹泪……
政事堂内经长舒正打算离开,却见刚刚离开不久的江百里又走了回来,而且一进门便说道:“正假和陈不问的事,我刚刚有些思虑不周,也许这是我们伏牛门扬名的一次大好机会,所以……”
政事堂的火烛一直亮着,直到后半夜,两位门主才匆匆离开……
一匹快马打伏牛门疾驰而出,直奔城门方向而去。
襄城郡城门已关,若没有郡守和督尉联名手谕是绝对不会为任何人打开的。可这世间的事情向来无绝对,只见那快马奔到城门处,那马上人只是与守门将领打了个招呼,城门便缓缓开启……
伏牛山野牛寨,寨子建在一座险峰之上,只见其背靠悬崖只有一条羊肠小路通往山下,可谓险峻异常易守难攻。
小路上建有箭楼,数台军用重弩对准了小路方向,此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驻守,当得上戒备森严。
此时一队盗匪正瞪大了眼睛盯着小路,不敢有丝毫懈怠。皆因二当家的脾气火爆,若是被他发现有人开小差,轻了皮开肉绽,重了当场就会被砍了脑袋。
此时已快天明,正是最容易犯困的时候,却见小路上突然有了动静,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远远的走了过来……
第九十章 骑驴的老头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福牛客栈前堂便迎来了客人,只见少门主带着两名门人大步而入。
大掌柜刚打后灶转悠出来,便见到了经正假,不由急忙笑呵呵的迎了上来:“少门主早!”
“快,引我去见昨日来的那两位贵客。”经正假开口说道。
大掌柜没想到少门主竟然这么早便来堵门,本还想着一会再去催促一下那兄妹二人,现在看来一切都晚了。只能挤出笑脸前头带路,往那上房而去……
陈不问洗去风尘风换上新衣,整个人看起来比昨日还要美上三分。此时正要拿出古筝擦拭,却听客房外传来大掌柜的声音。
“不知郎君、小娘可曾起了?”
房门吱咯一声被推开,一身鹅黄色碎花裙的陈不问打客房内走了出来。
经正假眼前一亮,忙上前躬身行礼道:“陈姑娘早!”
正说着,剑西来也打隔壁房间走出,经正假又忙朝着剑西来躬身行礼,同时口中说道:“今日在下冒昧前来,打扰了剑兄和陈姑娘休息,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二位莫要怪在下鲁莽之举,在下先给二位赔个不是!”说着,便再一次恭恭敬敬朝剑西来二人躬身行礼。
陈不问望了剑西来一眼,便微笑着说道:“少门主无须多礼,毕竟昨晚是少门主先让了客房与我兄妹二人,后又炖了林麝汤为我哥哥驱寒,要说多礼也应该是我兄妹二人才对!”
经正假听了陈不问的话,却苦笑一声,反倒再次行礼道:“不瞒二位,昨日与二位互通姓名之时,在下就猜出二位身份了,便想着伏牛门若是有二位帮忙,那事必然能成,便有心结交二位!所以二位若是多礼,可就折煞在下了!”
经正假这一大早,又是赔礼,又是苦衷,又是有事的,若是再不表示一下,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只见陈不问笑道:“不知少门主有何难事?若用得上我兄妹二人的但说无妨。”
福牛客栈雅间内,大掌柜亲自送上早点,临走时将房门关严……
伏牛山盗匪横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可苦了一方百姓!我伏牛门便一直想着替襄城郡百姓铲除这颗毒瘤。可这伙盗匪很是奸诈,我伏牛门多次配合郡守剿匪,最终都是无功而返。直到数日前,我伏牛门的探子摸到那伙盗匪的老巢,才发现那处山寨不但易守难攻,而且很不适合大股官兵围剿。只能趁夜间出动高手发动突袭,擒贼擒王才有可能一战而胜。
只见经正假说到此处,忽然叹了口气,望着陈不问二人说道:“也不怕二位笑话,若是仅凭我伏牛门内的高手,还拿不下那伙盗匪!所以当昨日猜出二位身份之时,在下便有心想请二位出手帮忙……”
“为民除害,乃我辈义不容辞的义务,我兄妹二人愿助少门主一臂之力,除了这颗毒瘤,还一方百姓安宁!”陈不问正身说道。
只见经正假,忙起身躬身行礼:“正假替襄城百姓,谢二位高义!”
三人又聊了一阵子,经正假才很不舍的离开,并约好晚些时候再来,先要回伏牛门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禀报门主。
伏牛门政事堂,经长舒和三门主相视而笑,只见三门主江百里说道:“正假,你晚些时候再跑一趟福牛客栈,就说伏牛门要宴请二位贵客,并商讨一下讨贼事宜。”
经正假点头应是,匆匆离开。大门主望着江百里笑道:“三弟是打算见一见那二人,再做决断?”
只见江百里阴沉着脸,揉搓着手中指环说道:“正值多事之秋,咱伏牛门又行此险招,若是不见上一见,我心难安啊!”
“三弟多虑了!就算陈不问是宗师,也不过一介女流,又能翻起多大浪来!”大门主不以为然的说道。
江百里摇了摇头,说道:“大哥莫要小视天下女子,你看广陵崔氏便被一个外姓女子撑住了天,就连拓跋迥都不敢轻易招惹。而那陈不问也算这大乾朝的名人,虽说是以姿色闻名,我们却也不能小视了。”
大门主笑道:“三弟心思缜密,又是武道宗师,我就不信那陈不问会是三弟对手!不过小心点也没错,大哥全听三弟的,大哥这就去命人备上酒菜,晚上好见一见这东都美人。”
江百里见大门主满不在乎的大笑离去,不由摇了摇头,心中暗道“匹夫不足以成事!”。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这是黎明百姓中的匹夫,而西岭雪山那位匹夫,若是怒了可是要染血千里的。
楼比天高,云在城下,楼白、山白、云白,入眼皆白,这便是天下城。
天下城在高山绝壁之巅,城墙四周便是万丈深渊,一道铁索打城门处飞度而下穿过云海,直达一座山峰之顶,如那登天之梯。
此时夕阳照在铁索上,泛起夺目光芒,如那倒悬的彩虹,把天地相连。一头雪山毛驴拖着一杆一丈又三尺的马槊,哼哧哼哧的来到铁索前。只见一身高八尺开外的强壮老者,将毛驴拴在铁索上,并开口说道:“老实呆着,我去去便回。”
话落,也不见那老者有何动作,便冲天而起,再一踏那锁链便入云海之间不见踪影……
一只雪山金雕盘旋在天下城上空,发出短促的鸣叫,一名老者踏云海而入城,刚一入城,便扯开嗓子大吼起来,震得房檐屋脊落雪纷纷……
“闪闪——闪闪——你个死丫头跑哪去啦?”
天下城,城不大,人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万余人。所以老者这一嗓子,便尽人皆知,震的那些人耳膜嗡嗡作响。还好天下城内普通人寥寥无几,不然还不被这一嗓子震晕半城之人。
天下城有座高楼,楼门横匾写着四个金漆大字“摘星揽月”,可见楼有多高,人有多狂。
摘星揽月楼最高处,一白眉赤目的老者半卧榻上,望着楼外低语道:“鱼匹夫,你家孙女并未在我这天下城,你可南边去寻!”
白眉老者声音不大,却远远传到那大呼小叫的老者耳中,只见那老者也不作答,只是冷哼一声,便踏出天下城,那高空中的金雕也随之俯冲破云而下……
白眉老者解开缰绳,一屁股坐到驴背上,拍了拍驴屁股说道:“辛苦你了!”
只见那毛驴很是不情愿的打了两个响鼻,下山而去……
鱼闪闪翘着二郎腿,坐在剑西来屋内,拍着手叫道:“好啊!好啊!闪闪也要进山剿匪,闪闪也要看看伏牛门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剑西来皱了皱眉,却没有吱声,那态度显然是不同意。
只见陈不问拉着小姑娘的手笑道:“闪闪,人家伏牛门撒了网,咱们也不能一头都钻进去啊,万一被人一网打尽不就糟了吗!你看不如这样,我和哥哥入网,你那就负责外援,咱们联手来个里应外合与那伏牛门好好斗上一斗,岂不更好!”
小姑娘想了想,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就按姐姐说的办,我这就去通知啊大、啊二一声。”
陈不问一把拉住小姑娘,问道:“啊大、啊二,是谁?”
“啊大、啊二,可厉害啦!到时哥哥姐姐就知道啦。”小姑娘挣脱陈不问,竟然卖了个关子便跑的没了踪影。
夜里伏牛门灯火辉煌大摆酒宴,如此声势手笔,可是惊动了许多有心人,只见郡守的轿子便停在那大门之前。
伏牛门会客厅,门主经长舒大笑着说道:“郡守大驾光临,长舒未能远迎还望郡守大人莫怪!”
“什么郡守不郡守的,都是自家人,长舒可莫要客套!对了,今日如此隆重的大摆宴席,不知是哪位贵人要登门啊?”郡守笑着问道。
只见大门主也不隐瞒,爽朗的笑道:“说起此人,子栋应比我还要了解的!”
“哦——长舒倒是说说看。”郡守不由性子大高的说道。
大门主一脸怪笑的说道:“我可是听说了,此人差一点就成了你王家儿媳!这女子也是东都人,子栋不妨猜猜是谁?”
大门主这哪里是让郡守猜,这是明着笑话王子栋装糊涂。一郡之首,对他伏牛门处处提防,暗地里还往伏牛门插钉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伏牛门晚上宴请的是何人。
只见王子栋苦笑道:“长舒可莫为难兄弟了,你也知道我在东都王家不招待见,要不然也不能被踢到襄城郡!快些告诉兄弟吧,也好叫兄弟见贵人之前有个准备。”
大门主呵呵大笑,心中却暗骂“老不要脸的,哪个打算留你见美人了!”。大门主心中虽如此想,却不好撕破脸,笑着说道:“算了,不跟子栋绕弯子了,此人乃东都福王府的郡主陈不问是也。”
“原来是郡主驾临襄城郡,长舒你应该早些知会子栋一声,本官也好夹道欢迎。瞧瞧这事闹得,若是传了出去岂不嘲笑本官不懂礼数!”王子栋皱眉叹道。
大门主瞧着郡守惺惺作态的样子,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你王家二爷都上门逼婚了!还礼数,你王家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伏牛门大门主正忙着应酬郡守,三门主也没闲着,而是亲自站在大门口望着街角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