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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叔好疯狂     剑开太平txt下载     剑开太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变身后的李太平

    李太平不是受虐狂,被人打会感到快乐,他此时笑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件事。自从他和陈不问联手后,那俩兄弟却不成联手合击,而是仅凭功力深厚欺负他们而已。

    有更强的合击技不用,非要蛮干这很不正常。而那俩人既然是大巫的弟子,显然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那么就只能有一个解释,他俩无法使出合击技。

    李太平一边应对二人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暗自思量,作为师兄弟,默契肯定是有的,不然之前也不会用出那么恐怖的合击技,那么导致二人无法联手合击,便很有可能出现在那燃血秘法上。兴许是修为猛然提高,他们还无法精确掌控这份不属于他们的力量……

    “剑西来,他们无法联手合击,我和不问姐姐给你争取些时间!”

    听到李太平的话,剑西来和陈不问知道,这是要重演长春亭那一战,只不过这一次李太平多了一个帮手。

    只见李太平硬接两掌,飞身退后的同时忽然吐气开声仰天长啸……

    当落地的一瞬间,他面色扭曲的狗搂着身子,似乎承受着什么难以忍受的剧痛。下一刻,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以万钧之力按住了他,压得他单膝跪地直不起腰来……

    见到李太平痛苦的样子,剑西来打其身旁掠过,却头也不曾回一下,直到他来到陈不问身后,才猛然转过身来……

    此时琴音忽然大作,大巫三名弟子身旁猛地出现无数道风刃,呼啸着朝他们斩去……

    掌风激荡,无数风刃被拍散,当他们扫清风刃后,眼前那个赤着上身的家伙,却猛地站了起来。

    一股恐怖的气浪骤然在那男子脚下炸开,走石飞沙,烟尘漫卷,荡开的烟尘吹的众人衣襟猎猎作响,让人难以睁眼……

    师兄弟三人果断的同时出掌,击散漫天烟尘,只见一个赤裸上身,肌肉如烧红烙铁一般的铁打男人出现在眼前。

    那暴起的青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边游走,看起来很是诡异。那双眸子中,仿佛有电光流转,显得异常恐怖……

    李太平忽然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映衬着那张好像在燃烧的面颊,让人心中生寒,直起鸡皮疙瘩。

    “几位花样不少啊!来,让小爷看看,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都尽管使出来,小爷我接下了。”

    说着,脚下轻轻一踏,地面猛地炸裂开来,下一刻一道火红的身影出现在大巫弟子身旁……

    二师兄只觉眼前一花,那人便出现在眼前,而且那人的鼻尖距离自己不过三寸远,口中呼出的热浪正好喷在自己的脸上。太近了,近到连那人的容貌都看不清,突然二师兄又能看清那张有些扭曲的笑脸,因为那人正慢慢朝后仰起头……

    二师兄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此时正也努力的向后仰头侧身,可是他觉着自己太慢了,慢到当他再次眨眼时那张脸便又贴了过来。瞳孔中那人的脑袋越来越近,越来越大,直到鼻子一酸然后便是让脑袋

    轰鸣般的痛……

    二师兄鼻子塌了,人也飞了出去,而且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留下一道靓丽的鲜红……

    当那赤裸着上身的家伙一跺脚,老三和老四瞳孔中的那人便消失了,当他们再看清时,二师兄便口鼻喷血飞了出去。师兄弟相互看了一眼,不由怒吼着扑向李太平,四掌齐出。

    李太平不闪不躲,挥拳将老三和老四击飞,同时回头喊了句“不问姐姐帮我,还有剑西来你最好快点!”。

    如果说爆发时李太平的肉体力量和速度翻了一番,那么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那股力量便只剩下了八成。

    李太平学的是道门正宗的外加功夫,可他刚刚用出来的却是大雪山缚日罗头陀的外功秘法。

    这秘法当年得来的可是很不容易,那是老道士让玛丽安展现了天生神力后,从缚日罗头陀那里骗来的。

    城墙上,红娘子望着大展神威的李太平,跺脚嚷道:“郎君你快看,那是大雪山外加功夫秘法!当年明明是他和老道士要送我上大雪山拜师,可到了山上他俩就改了主意,说出一大堆理由就是不让老师收我为徒,直到老师拿秘法跟他俩换,他俩才同意的!”

    “我这次下山,老师还嘱咐我,见到老的躲远点,见到小的要往死里打!郎君你可得帮我,不然人家可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南宫守点了点头,却不知是答应了红娘子,还是对李太平展现出来的战斗力表示满意。

    却见这时,一旁的鱼闪闪嘿嘿冷笑道:“学剑的不用剑,还背着那么多把剑,简直丢人丢到家了!以后出门可得离他远点,莫要让人知道俺认识他,俺可丢不起那人……”

    城墙上除了冷嘲热讽的鱼闪闪,和一心要毒打李太平一顿的红娘子,剩下的军民见了一人便暴揍三名异族高手的场面,不由得摇旗呐喊兴奋的忘了伤痛……

    李太平在陈不问琴音帮助下,撵着三名武道宗师暴打,看起来就像虎入羊群一般威风凛凛,实际上自家事自家知,眼前的一切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他这个小红人显然没有那三个家伙持久,而且那三人仿佛也察觉到他的力量和速度在快速流失,这阵子便干脆只守不攻,看来是打算拖死他。

    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在李太平的强压之下,大巫的三名弟子,可谓灰头土脸,鼻青脸肿,不过好在有燃血秘法的加持,命肯定是能保住的。

    李太平再次突进到老四身前,此时秘法所提升的力量已然不足两成,攻击力显然要大打折扣,但也正因那股不属于他的力量大幅下降,他才能勉强驾驭,所以他拔剑了……

    三柴剑同时飞出剑匣,朝着老四刺去。这一次李太平将有些狂乱的剑意真气也注入到了三柴剑之中,虽然这个举动很危险,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难以控制的剑意真气反噬,可这个风险是值得冒的,毕竟风险越大收益越大。

    一直被压着打的老四,鼻中冷哼一声,开口骂道:“

    小犊子没力气了吧?这回他娘的该轮到老子痛快痛快了!受死吧……”

    老四怒吼着,丝毫没将那三把剑放在眼里,只见其双掌蓄满了真气,猛地挥出将飞刺而来的三柴剑击飞。可下一刻,那狂妄的神情忽然变得惊愕而苍白,抽身后退的同时,嚷道……

    “小心!这小子的真气有古怪,莫要与他硬碰硬。”

    二师兄望着吊着两支膀子,血水顺着指尖滑落的的四师弟,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只见其拦住还要继续追杀的李太平,头也不回吼了句“可能再战?”。

    “他的真气有些麻烦,我需要些时间,不过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听到老四的回答,二师兄心里算是有了底,招呼一句老三便朝着李太平扑去……

    李太平把能拿出手的都已经拿出来了,就差剑匣里那把纯钧了,不过那可是他用来压箱底保命的本钱,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舍得拿出来的。

    只见两人四掌拍散风刃音波,一前一后来到李太平眼前。二师兄双掌推出眼看掌风就要与剑刃相交,却忽然收劲儿闪身来到李太平侧后方,同一时间老三的双掌又迎着剑刃拍下……

    李太平虽然有三把剑,可是顾得了东就顾不了西,而且有了老四被剑气重伤的前车之鉴,人家压根就不跟那三把剑硬碰,而是专门下黑手。

    缚日罗头陀的秘法退去,李太平的外加功夫便掉了一个大境界,此时不过有着九品的实力。九品外加功夫挨上宗师一掌,还是加强版的一掌,显然是不会好过的。

    李太平后心中掌人便飞了出去,半空中强行将浮动气血压了回去,就见老三迎着他隔空拍出两掌。半空中无处借力,气息又不稳,想用离手剑去挡那两掌,显然也只能是想一想,因为根本做不到。

    眼看着便要中掌,忽然琴音骤然响起,一股柔和的暗劲儿,硬生生把他抬高三尺,算是躲过了老三的致命一击捡回半条命来。

    二师兄见状,转身扑向那抚琴的女子,同时口中喝道:“先宰了你这讨厌的娘们,我看那小子死不死!”

    一片掌影猛地袭向陈不问,只见那些掌影相互吞噬着,最终形成一个巨大青灰色掌印,

    这是二师兄全力一击,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接不下,她若是躲那么他身后那个蓄势的小子就得死,这是一箭双雕的杀招。

    陈不问眉头微皱,心中暗道,太平被无数掌影笼罩,莫说救援了能不落败就已经很不错了,而身后的剑西来显然还需要点时间,那么她别无选择只能硬抗下这一击。

    十指连弹,琴音激荡,一道又一道风刃出现在眼前,并且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十字风刃。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若是再能给她些时间,这方天地的一草一木,哪怕一粒尘埃也可为她所用,很可惜此时她只能以攻破攻,因为她没得选。

    十字风刃一头撞上了清灰色的手掌,拼命的切割着,却终究无法匹敌,撞得粉身碎骨……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一分为二的斩杀

    剑西来的名号,是实打实一路杀出来的,是少年追寻剑道的一腔热血书写出来的。

    毒阎罗还记得,那一年开春冰雪融化,一个背剑的少年打西方而来,一头撞进了漠北的风沙之中。那一年那个少年仅凭手中剑,便挑战了漠北十八路好汉。那一年少年胜不骄败不馁,一步一个脚印,才有了如今响彻漠北的剑西来。

    剑西来的剑势便只有一剑,天地间唯一的一剑,那剑是他精气神所化,是他斩破一切的意志,李太平和陈不问都相信他的剑,因为那一剑很要命。

    陈不问的风刃并未斩开那只巨大的手掌,而一把剑一道青虹却打她身后升起,划破了这方天地……

    一道青虹闪过,巨掌一分为二,铁甲一分为二,甲中的人便也一份为二……

    二师兄被人一剑一分为二,这个结果太突然,太令人难以置信,老三顿时呆若木鸡……

    可李太平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因为即便金身罗汉也接不下这一剑,那么他当然不会放过这次等了好久的机会,所以三柴剑很轻松的划破了老三的喉咙……

    老四刚刚把经脉中犀利的真气逼出体外,便看到了让他这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明明占尽优势,明明马上便可以斩杀那三个家伙,可是为什么只是刹那间一切就都变了,变得让人难以接受,变得只能亡命奔逃。

    老四不敢不逃,而且不但今天要逃,他这一辈子都要逃。他怕了,不仅是眼前的三个人,他更怕的是他的师傅大巫,因为他们今天泄露了太多的隐秘,却又未能灭口,那么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

    城墙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因为他们不但胜了,而且再一次守住了马邑城,守住了他们的家园。

    夜幕降临,南宫守望着远处的异族大营苦笑道:“你们若是来得再晚点,我恐无脸下去见荀老了!”

    从新披甲的李太平回头望了一眼箭塔之上,说道:“荀老的事,罗龙他们跟我说了,我想有荀老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一定可以度过这次难关的!对了,下面是谁的虎师?”

    一旁红娘子瞪了李太平一眼,说道:“你的老朋友,阿史那!”

    听了红娘子的话,李太平不由狠声道:“不是冤家不聚头!早知今日,老子就应该在江宁城弄死他!”

    红娘子冷笑道:“你现在过去弄死他也不晚。”

    李太平歪头打量着红娘子:“喀纳斯,你这人不地道啊!当年我千里迢迢送你去大雪山学武,今日我又救了你的男人,你一声感谢没有也就算了,怎么还拿话挤兑我!你若是这样,这个嫂嫂我可是不认的!”

    红娘子抱住南宫守的手臂,嘴角翘起一个迷人的弧度,望着李太平说道:“来,乖弟弟,先叫声嫂嫂听听!”

    李太平懒得搭理她,而是皱眉说道:“罗龙说城内能战之兵,已不足三千人!若是阿史那不计代价,马邑城是很难守得住的,就算加上几十名武道高手,恐怕也不行!

    “要不今晚后半夜,

    我带些高手去偷营,看看能不能宰了阿史那!”

    没等南宫守说话,红娘子则抢先一步,掐腰笑骂道:“你还真当自己有三头六臂啊!还是说你把阿史那的虎师当病猫啊!你犯傻我管不了,可你不能拉着其他人一起犯傻。”

    犯傻这种事,每个人都会去做,只不过有些人能听得劝,有些人哪怕十头牛也是拉不回来的。

    夜里的阿史那越想越气,他觉得那个叫李太平的小子,就是他这辈子命中注定的对手,不然为什么每次倒霉都能看到那张讨厌的笑脸。

    他要除去这个宿命之敌,因为李太平不死他心不安,他会睡不好觉,所以大半夜阿史那披甲走出大帐……

    纳鲁从未见过可汗披甲,他有些闹不明白情况,难不成可汗要夜里攻城,要亲自上阵。

    为何大半夜着甲,很快纳鲁就有了答案。纳鲁很开心,因为他猜对了,可汗召集百夫长以上的军中将领,在大营集合并许下重诺,从现在开始到明日日落,破城者赏白银百万。

    一百万两白银是什么概念,铁摩勒人恐怕没有具体的概念,他们只知道那是一望无际的牛羊,那是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领地的一个天文数字。他们觉得可汗有可能得了失心疯,所以他们一再确认,可答案依旧是一百万两。

    可汗到底疯了,还是傻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传遍营地时,营地便沸腾了,就像滚油中滴落的一滴水……

    南宫守刚刚打坐行功一个大周天,便见罗豹有些慌张的直接冲进大帐……

    “将军,异族大营异动!”

    城墙上,南宫守望着异族大营一条条火龙快速集结,抓着城墙的指节由于过度用力已然发白……

    红娘子来到南宫守身旁,伸展腰肢打了个哈气,抱怨道:“阿史那疯了吗?大半夜不睡觉,瞎折腾啥!”

    说着红娘子揉了揉眼睛,望向异族大营,口中骂道:“阿史那这个蠢货果然疯了!他要干嘛?真要不惜一切代价攻下马邑城?”

    当异族大军在阵前拉开架势,李太平等人也来到了城墙之上。

    南宫守回身望着李太平三人关心道:“怎么样?还能扛得住吗?”

    见李太平三人点了点头,南宫守这才望着城墙之外苦笑道:“是为兄的连累你们了!若是马邑城真得到了那一刻,你们不用陪着我,这里并非你们的归宿!”

    李太平右手捶胸,发出金铁之声:“浔阳郡校尉李太平向将军报道!属下愿与马邑城共存亡,因为属下也是大乾军人,保家卫国乃是本分。”

    正说着,忽然异族大军中策马跑出一人,直来到城门前百步才停了下来……

    “我乃可汗帐下招讨使纳鲁是也,奉阿史那可汗之命告知尔等,交出李太平的脑袋并献出此城,可汗将既往不咎免除马邑城军民死罪!”

    望着城下那个五短矮小的家伙,南宫守冷冷的说道:“告诉你家可汗,想要李太平的脑袋让他自己来取,想要马邑城就放马

    过来!至于赦免我等死罪,他以为他是谁,他也配!”

    纳鲁毫不在意对方言语中的不敬,依旧开口道:“可汗说,献城者可得白银百万两!诸位识时务者为俊杰,可汗还说……”

    李太平跳上城头骂道:“还说个屁啊!你家可汗话咋那么多。你回去告诉阿史那,先准备好两百万白银,等我李太平逮到他,他好用来当作买命钱!”

    纳鲁知道可汗让他说这番话是用来动摇乾人军心的,压根没指望乾人会投降献城,所以纳鲁拨转马头便走,同时丢下一句话。

    “三通鼓后,我大军将踏破马邑城,诸位时间不多切莫自误!”

    鱼闪闪迈着小短腿来到李太平身后,用马槊尾部的红铜槊纂捅了捅李太平背后,随后冷笑道:“太平叔叔,你是不是拐带了那个什么可汗的娘子,所以人家才不依不饶的要跟你死磕?”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默认了,回头一并告诉你那相好的。”

    小丫头说着拧身就往陈不问身旁走去,屁股后的酒葫芦那叫一个游荡……

    鱼闪闪不来招惹李太平,李太平差点把这惹祸精忘了,不由上去一把擒住小丫头的后脖领,将她提溜回来板着脸说道。

    “从现在开始,你就守着不问姐姐,哪也不许去!当我叫你跑时,你便把阿大阿二叫下来带你离开,翻过雁门关之前不许停下来,你可记住!你要是敢不听话,我便到你祖父那再告你一状,到那时恐怕你一辈子都下不了西岭雪山了!”

    小丫头蹬着小短腿,气得鼓鼓的,眼睛里似乎还升起一片雾气,口中却不服气的叫嚣道:“你——你,我记住你了!你——你,你给我等着……”

    陈不问接过鱼闪闪,苦笑道:“别吓唬孩子!不过闪闪,这次一定要听话,平时顽劣也就算了,这次可不行!”

    鱼闪闪见不问姐姐也这么说,不由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红娘子,却见红娘子摊了摊手,小丫头不由叹了口气,耷拉个小脑袋算是彻底消停了。

    战鼓声一通接着一通,只见南宫守回身道:“北城墙依旧会是敌人主攻方向,不问、闪闪和剑西来守城门,我和太平负责两头。明道和白师妹负责东面城墙,漠北七杰守西面……”

    红娘子见一直没给她分配任务,忙问道:“那我呢?”

    南宫守笑道:“你的任务最艰巨,我需要你带着我家族派来的那三十几名武道高手,还有我抽调出的二百名府兵,在南门养精蓄锐……”

    红娘子疑惑道:“你们血战,却让我看热闹,这是为何?”

    南宫守上前神秘兮兮的附耳低语“忘了你还有两千骑在外边了……”。

    “你是说……”

    南宫守点头道:“如果我们能坚持到明日黄昏,也就该轮到我们捅他们一刀了!”

    三通战鼓后,巨石呼啸,喊杀震天,马邑城在这个夜晚变成了不夜城,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平遥也没消停,一支支装备精良的大乾精锐也开到了平遥城下……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乱点鸳鸯谱

    军神率领十二卫足足十万精锐,在夜色中到达平遥。此时平遥已然集结了近十万府兵,再加上十二卫那就是二十万大军,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想一想也知道那是何等场面。

    平遥城内,军神高座与大堂之上,左右分别站着十几名军中高级将领。只见军神望着独孤烈说道:“没让异族在太原郡放马,你做得不错!现在平遥集结的府兵,全部归入你的帐下。你明日率领府兵开拔,后日未时赶到晋阳城西二十里处扎营,你可能做到?”

    独孤烈右拳捶胸,单膝跪地道:“属下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必然准时到达!”

    军神又将目光望向陈标,说道:“陈标听令!”

    只见齐王忙正身出列单膝跪地……

    “右骁卫五千骑,护府兵两翼,到达指定地点后,我要你抵近晋阳西门,保持高压态势,却不可擅自发动进攻。若有敌军来犯,只准败不许胜,可后撤十五里,将敌军战线拉长,再和独孤烈配合吃掉他们。”

    这个活齐王觉着有些窝囊,可他却不敢有丝毫不快,忙接令起身……

    军神望着齐王微微一笑说道:“你莫要不满,要知道十一卫的目标是铁摩勒虎师和王庭近卫军,而鹰师和豹师就交给彭庚切和独孤烈的府兵来对付。你也知道,各郡府兵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你这一卫便是彭庚切手中最快的刀,到时府兵胜败就全看你那一刀捅的够不够狠了!彭庚切那人的脾气你应该了解,到时他可不会管你是不是皇子的!”

    陈标笑了,只要有硬仗可打,他才不在乎彭庚切拿不拿他当皇子。

    军神又交代一番要注意的事宜,众将才匆匆领命离开平遥县衙,却见此时军神忽然出言留住了陈标和独孤烈。

    当县衙大堂只剩下陈标和独孤烈时,军神起身来到陈标身旁,拍了拍陈标的肩膀说道:“作为一名军人,陈标你干的不错,若是能再打磨十几年,你当可成为彭庚切那样的一代名将!”

    说着,军神忽然叹了口气:“作为皇子,你这个齐王却干的不咋地!太过工于心计并非好事情,你和你大哥就是太能算计,所以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要知道这一点老八就比你俩强!你父皇会忌惮你和太子,却不会忌惮老八,而老八的能力丝毫不弱于你和太子,若是有一天风向变了,也就没你和太子什么事了,你可懂?”

    军神明目张胆参和皇家的事,就连皇帝老子也得认,可他独孤烈不行啊,背地里使些手段还成,明面上该回避还是要回避的。只见独孤烈躬身慢慢向后退去,却见军神瞪了他一眼,笑骂道。

    “脑子里成天想着把你家那个小公主嫁给齐王,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来看看,你是不是比你哥哥缺点啥?”

    独孤烈脚下一个趔趄,还好是站稳了,不然这人就丢大了……

    “独孤清清是什么样的女子,你这个做长辈的就没点数?这鸳鸯谱能乱点!你就不怕适得其反?我先不说她能否成圣,不

    说院长会不会为她出头,单说秋义浓,你觉着秋义浓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着,军神却忽然笑了:“算了,你连自己家的女娃都弄不明白,我问你秋义浓,也是我糊涂!你大哥对独孤清清的事不管不问,那是因为有人管着呢,这个人便是书院的大先生,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独孤清清打小进书院,便是秋义浓一手带大的,可以说他既是独孤清清的老师,也是独孤清清半个爹!你觉着你暗地里那点小动作,秋义浓会不知道?人家没去找你是看在独孤清清的份上,你可别以为他是怕了你独孤家!若是有一天,独孤清清哭天抹泪的让他瞧见了,你猜会怎样?”

    只见军神叹了口气:“算了,也甭让你猜了!我告诉你,他会到独孤家跟你们好好讲讲道理,他还会揪着齐王的脖领子去找陈清风,让陈清风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儿子!”

    “宗师之上的态度,你觉着在大乾朝会有多大作用,你看看拓跋迥是怎么把他送出江宁城的,下次做事情时你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独孤烈低头抱怨了一句“书院不是教人道理的地方吗?这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天经地义的吗!”。

    听了独孤烈的话,军神被气乐了:“讲道理你也得有讲道理的资本,啥时后你独孤家有宗师之上坐镇,再说你的道理也不迟,所以你就不要给齐王添乱了!”

    说道齐王,军神忽又转过头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你还是个年轻人,就算你把独孤清清和慕品山都娶进齐王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因为那是你的本事!可你要记得,他们都不是普通女子,喜欢你就光明正大的去追求,切莫使些下三滥的手段,不然就算是我也扛不住那几位的怒火,也保不下你!”

    齐王忙单膝跪地说道:“您老人家放心,陈标知道怎么做了!”

    军神点了点头说道:“行正,坐端,立地,守信,行君子之道,你的路才能走稳,走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

    齐王和独孤烈忙躬身受教,尽显恭谨之色……

    晋阳城攻防战第五日,二黑身着破烂锁子甲,手持横刀来到城墙之上,将身后的信都郡府兵旗帜插在石缝之中,这才转身望向远处集结的异族大军。

    晋阳的城防,这几日一直由乙字军团和丙字军团交替守城,彭庚切这么做,是为了让府兵们能有充分的时间休息。可信都郡的府兵军旗却每日都会出现在城墙之上,因为那个孤零零的身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替兄弟们砍下更多异族人的脑袋。

    有好心的府兵劝说过二黑,让他别犯傻,信都郡府兵都打没了,他即使不参与守城,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二黑却总是摇摇头说,只要我还活着信都郡府兵就还在,只要我还能提得动刀,我便要守住这段城墙,我要天下人知道信都郡府

    兵没有怕死的……

    作为丙字军团的军团长,侯文义也曾看过二黑,觉着这小家伙武道天赋确实很高,也有想过拉拢他,只是可惜被长公主抢了先手,他便不好再出面。

    侯文义的哥哥侯文远乃大乾朝兵部尚书,他侯文义的一举一动,必然会惹人猜想,他不想因为一名小小的府兵,而让长公主误会他侯家已经选边站队了。

    虽然侯家身上打着军神的烙印,可这并不代表侯家就支持齐王,而侯文远做事向来分寸拿捏的很准,让人挑不出毛病,也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就连侯文义这个做弟弟的都不知道他到底看好哪个皇子。

    侯文义也想知道他哥哥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所以他问过,可得到的答案却是,我侯文远是大乾朝的兵部尚书不是哪个皇子的,你侯文义是大乾朝的将军,也不是哪个人哪个家族的,所以不该关心的事,咱侯家不关心。

    侯文远虽然如此说,可侯文义知道,他哥哥绝对不会这么想,他只是在那件事情过后,心中所思所想藏得更深了。

    侯文远此人文武全才,不夸张的说,提笔安天下,上马定乾坤。当年还是兵部侍郎的他和李国泰,这两人不但才华出众,而且敢仗义执言,算是大乾朝的一股清流,这也使得两人相交莫逆,逐成兵部双绝。

    侯文远会性情大变,正是因至交好友李国泰图谋不轨,犯了谋逆大罪,当年若非军神出面,他侯文远也会被扣上李党的帽子一并砍了头。所以自此已后,那个仗义执言的侯文远不见了,就剩下如今这个心比海深的男人了。

    现在的侯文远,莫说他的弟弟,就算军神和当今圣上也摸不清他的心思……

    一只信鸽飞进了大兴城,飞过繁华热闹的街市,飞入大宁坊……

    兵部尚书府邸。侯文远负手来到自家文武阁三层,推开东面的一扇窗,便瞧见了隔着一道高墙的废弃大宅。

    侯文远这些年有个爱好,那便是有空便会来到文武阁三层,推开东面的窗户发呆,有时候一站便是半个时辰。每当此时,除了侯家的大小姐,全家上下便无人赶来打扰他,就连侯文远的正妻也不行。

    正发呆的侯文远忽然抬起头来,便见一只灰白信鸽飞落窗沿上,正歪着头看着他。侯文远解下信鸽足上便签,望着上边潦草的字迹,微微一笑,随后取出火折子将那便签烧成了灰烬……

    “阿耶!您是不是又跑搂上看风景啦?”

    楼下传来年轻小娘的叫喊,随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气喘吁吁的出现在三楼……

    “离人,慢点跑,瞧你跑的这一脑门子汗!这么急是找阿耶有什么事吗?”

    那叫离人的小娘子,瞧着也就二八芳龄,长相很是甜美,一笑还有两个小酒窝。

    “阿耶,书院那边有消息了,再过两个月说是要招新生……”

    见离人兴奋的样子,侯文远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第一百九十九章 侯离人

    骊山书院招新生,这可是天大的消息,一时间大兴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此事。

    要知道骊山书院不同与其它书院,并非每年都招新生,有时连着两三年院门都不开一次。好多王公大臣,世家门阀都托人找关系,想要破个例把自家的子弟往里塞,可惜最后都碰了一鼻子灰。

    如今时隔三年,书院再次开门招生,想一想都叫人兴奋,因为只要考进去那可就是圣人门徒,不说未来前途如何光明,光那个身份那可就是一道免死金牌。

    可别小看了这道免死金牌,关键时候是能保下一家老小性命的。所以啊,只要书院开门,那便会有无数人,把脑袋削个尖的往里钻。

    如此关乎未来命运的大事,显然侯文远是很在意的,但也正因事关离人未来,侯文远才犯了难。

    书院有规矩,新生入院后,要在书院苦读,除非有人伦大事,否则不可离开书院,直到下次招生已后方可自由出入书院,侯文远犯难便是在此。

    只见侯文远皱眉道:“离人,有件事我和你母亲一直没有告诉你,就是怕乱了你的心,耽误了学业,可如今这事却不能不说了!”

    侯离人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为难,在她的印象之中,无论什么事只要到了父亲手中,必然迎刃而解。

    “阿耶!女儿已经长大了,能替父母分忧了!”

    侯文远很喜欢这个小女儿,因为这孩子打小便懂事,是个知冷热有孝心的,可是不像她那几个没心没肺的哥哥。

    见自家闺女微笑的望着自己,侯文远不由起身望向那片废弃的宅子,幽幽说道。

    “当年你母亲怀你的时候,为父有个志同道合的好友,两家关系走得很近,很不幸我那好友家生变故,举家迁出了大兴城。临走那日,我便指着你母亲的肚子说道,如果是男娃就让他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如果是女娃……”

    侯离人望着父亲背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阿耶!若是不想让女儿考书院您就直说,怎么还编出来指腹为婚这种故事了!”

    侯文远确实不擅长编故事,因为他不屑为之,可他今天确实在编故事,不过却并非侯离人想的那样。指腹为婚是假,可是他想自己的女儿嫁给好友的儿子,倒是真的。

    只见侯文远转过身,很是认真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给你取名离人吗?”

    侯离人饱读诗书,算得上才华横溢,冰雪聪明,所以她不笑了,只见其微皱眉头说道:“离人,离去之人!这么说,我还真有一个未曾谋面的未婚夫了?”

    侯文远叹了口气说道:“若是我那好友还建在,这门婚事说什么我也帮你退了!可是很不幸,我那好友家道中落,在外边又遭遇大变,此时就只剩唯一的骨血!如今有消息传来,那可怜的孩子过两个月要来大兴城,为父若在此时落井下石,岂非不仁不义!”

    见离人咬着嘴唇,低头沉思的样子,侯文远这心里头也不舒坦,不由安慰道:“

    咱们先见一见,也不说婚约之事,若是处得来那自然好,若是相互都不待见,这事便好办了。”

    侯离人忽然抬头道:“阿耶!若是女儿看不上他,他却看上了女儿,又要如何?”

    作为官场老油条,侯文远还是很有手腕的,只见其忽然说道:“这个先不忙着说,先说书院的事。他过两个月来,你若是考进书院,那岂不是摆明了躲人家嘛,为父觉着书院的事可以往后拖一拖!”

    侯离人忙道:“阿耶!人我可以看,也可以相处一段时间,这些事都好办,女儿也不会让阿耶难做!可是书院的事不能拖,女儿等不起的!”

    侯文远心中暗笑,嘴上却说道:“那就一边处一边考,没准两全其美了呢!”

    侯离人高高兴兴的来,却愁眉苦脸的走,侯文远心里多少对女儿是有些愧疚的。可是侯文远还是觉着,离人若是能嫁给那人的后人,两家的情谊才算真得延续下去了,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帮那个孩子,拿回他应该得到的一切。

    侯文远步下文武阁,手中多了一份战报,那是军神老爷子传回来的太谷县大捷战报。手中的战报昨日便到了,只不过侯文远一直押在手中,此时入宫便是想与圣上商讨一下关于奖赏的事宜,也好明日早朝时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与文武百官。

    紫宸殿内,弘道帝靠在榻上手捧战报,看到兴奋时忽地坐起,拍着大腿说道:“好一个战死沙场,一句话便道出了我大乾军人的气概!不到一千人的府兵,竟然野战击败了豹师两千骑,可见这些府兵是多么的英勇无畏!”

    “这份战报来得太及时了,必须昭告天下,朕要重重的赏赐!让全天下的军民都知道,朕宁可节衣缩食也绝不会亏待了有功之臣。”

    坐在榻上的侯文远忙起身行礼道:“圣上英明!”

    该拍马屁的时候,侯文远可是绝不手软,因为把皇上哄高兴了,有些事才好说好办。

    只见侯文远又取出一份奏折递了上去,并堆着笑说道:“这是臣思虑再三拟出的奖赏名单,还请圣上批示。”

    弘道帝望着奏折看了半响,忽然很满意的笑了笑。因为这张折子上没有彭庚切三个字,这说明侯文远很能拿捏那群文官的心思,知道只要奖赏中出现彭庚切三个字,这份奖赏名单便完了,肯定又是一顿口水仗最终闹到不了了之。

    只见弘道帝合上奏折,轻轻拍了拍说道:“每人升一级这个没问题,就是这赏银是不是有些轻了!还有,你想把那几个校尉都调到大兴城来,这很不妥!”

    侯文远不语只是躬身,因为他知道弘道帝还没说完,还不到他周旋的时候。

    弘道帝,闭上眼摇头道:“郑天齐是浔阳郡督尉,这个人朕不但要升他的官,还要让他带更多的兵,不过他却不能离开浔阳郡!”

    侯文远笑道:“圣上是想让他控制住浔阳江一代水路!”

    弘道帝笑着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师函是济南郡南

    宫敬智的爱将,这人我得给他留着,所以也不能调过来!至于另外三名校尉,调进大兴城倒是无妨,而且战报上提到的那个李太平看来身手不错,回头你好好查一查他的背景,若无问题倒是可以再往上提一提,我看不如给祖不弃那小子当个副手,让那小子也歇一歇。”

    见弘道帝闭目不语,侯文远提醒道:“圣上,那独孤烈的赏赐……”

    只见弘道帝说道:“独孤家倒是不在乎这些,不过该给的还是要给的,回头独孤烈的赏赐,让朝中那些家伙商量去,多了少了那是他们的事!”

    这就是身为上位者执政艺术,不能把所有事都拍板了,不然要下面那些大臣做什么,人家没了存在感,还不得鸡蛋里头挑骨头,没事找事。

    把独孤烈挑出来扔给他们,为的便是让大臣们头痛,毕竟独孤家的人,可不是好惹的。

    侯文远躬身行礼道:“圣上赏罚分明,为臣想那些小校尉,定然感恩戴德……”

    弘道帝摆了摆手说道:“此事你最好先和几位尚书通个气,如此振奋人心的事,朕不想他们在上面做文章!”

    侯文远躬身退了出去,弘道帝这才望向候在一旁的李辅国:“把这几个校尉好好查一查,我想这其中必有他侯文远的人,不然他不会这么积极的!”

    李辅国躬身低语“若是查出来,是否?”说着右手如刀轻轻挥了一下……

    弘道帝哈哈笑道:“提拔一个小小校尉,这个面子我还是要给侯文远的,再说他侯文远这些年还蛮听话的,该给的好处还是要给的,只不过谁是谁的人心中怎么也要有个数才成!”

    李辅国离开后,弘道帝望着屏风笑道:“美人,委屈你了,快出来吧!”

    一名有几分狐媚的绝色美人打屏风后探出头来,见果然只剩下弘道帝,这才欢喜的跑了出来,扑进老皇帝怀里……

    “圣上没日没夜的操持这个国家,那些大臣也不知心疼圣上,不懂替圣上分忧,怎么什么事都要来烦圣上!”

    “朕,不需要他们心疼,朕有美人心疼就够了……”

    弘道帝软玉温香抱满怀,尽享人间艳福好不舒坦,可他的大闺女陈鸾此时却盯着头顶的箭雨,与异族人在城墙上杀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就像剑西来说的,攻防战打第三日开始,陈鸾便带着江湖武者一次又一次的登上城头,与敌人刀剑相向。特别是这第五日,一开打府兵就有些抗不住了,因为伊利可汗的虎师动了……

    伊利可汗作为启民的大儿子,可以说铁摩勒的江山,有一半都是他打下来的,这人的能力便可见一斑。

    大巫派出了伊利可汗虎师,显然今天便要拿下晋阳城,好让军神那老头子白忙活一场……

    启民大汗今日也破天荒的出现在了战场上,他的王旗高高竖起迎风飘扬,就是让漠北和草原各族看见,让他们知道大汗在看着,看着他们踏破晋阳城……

第二百章 入魔

    大兴城时的长公主,一身蛟龙锦衣显得孤高清冷美艳无双,耀眼光环下的她,世人难攀。而晋阳城的长公主,如普通士卒一般,披风褴褛,甲胃斑驳,持三尺青锋血战八方,尽显巾帼不让须眉之武勇……

    陈鸾所表现出来的武勇,彭庚切没想到,守城的士卒没想到,就连相处日久的赵十全也没想到。

    赵十全从未小瞧陈鸾,他只是觉得身处如此惨烈血腥的攻防战之中,那个女人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甚至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那份坚韧恐怕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都做不到。

    战场上的陈鸾和战场下的陈鸾,完全判若两人,赵十全觉着他根本没有必要护在她左右,因为她比他更像军人。可赵十全不能离开,因为陈鸾是他从大兴城里带出来的,他有责任和义务把她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哪怕陈鸾并非长公主,而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对赵十全来说,男人就要有担当,无论家国天下还是儿女情长,都要挺起胸膛去捍卫去保护。也正因他爱担当、爱保护,上次江湖行,才护着九位美人回了家。

    陈鸾自打带领江湖武者登上晋阳南侧城墙后,就再也没下来过,因为南侧城墙今日换做伊利可汗的虎师攻城了。

    虎师的战斗力显然不是大乾朝那些养尊处优的府兵能比的,也就是头两日攻城战异族鹰师帮着乾人府兵练了胆,若是一开始大巫便让精锐的虎师攻城,也许晋阳城第一日便易主了。

    府兵即使练出了胆子,也没虎师士卒那股子不要命的凶悍劲儿,要不是有长公主带领的江湖武者,这南面的城墙一早便让铁摩勒人踩破了。

    一名双刀客,忽然间不要命的冲向爬上城头的虎师士卒,只见其双刀上下翻飞,舞得虎虎生风,甚是凶猛……

    只见其身旁手持判官笔的汉子,很是纳闷的说道:“陆不常,你小子怎么突然跟打了鸡血似的!”

    陆不常回过头来,嘿嘿一笑说道:“游得奔大哥,你没见咱们长公主正朝这面杀过来吗!”

    游得奔笑骂道:“还是你小子激灵!”

    说着,手下不由也加了把力气,与那些爬上城头异族人不要命的斗在了一起……

    还别说,长公主出现在哪里,哪里的府兵和江湖武者,便好像打了鸡血一般,那叫一个骁勇敢战。就连护在陈鸾身旁的赵十全都不得不感叹,一个人的身份真得很重要,特别是一堆男人中,出现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又拥有高贵的身份,还有着天仙一样的容貌时,确实能激发男人骨子里那股不要命的冲劲儿。

    陈鸾停在那个有些憨傻的府兵身旁,望着那个面露傻笑的男人挥出一刀又一刀……

    “你应该下去休息!”

    “你是打算战死在城墙上,因为你觉着愧对大壮是吗?”

    二黑什么也没说,他依旧全神贯注的盯着城头,只要有异族人冒头,他便毫不犹豫一刀砍过去,斩下敌人的脑袋,就像他在家割麦子时一样顺溜。

    陈鸾一剑刺死一名铁摩勒士卒,逐又说道:“你不说

    话,因为我说的对,既然我说的对,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今天我已经是第三次跟你说这句话了!”

    二黑还是不说话,他的刀是绑在右手上的,因为他已经握不住大壮留给他的横刀了。他知道身旁那个女人是为他好,可是他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停的告诉他,再杀一个,最后再杀一个……

    陈鸾关注二黑,所以赵十全便也对二黑上了心。赵十全发现二黑的刀确实快,而且有着越来越快的趋势,可是那把刀他却看不到任何精气神在里边,仿佛刀和人都是死物一般。

    魔由心生,刀乃心之门户,赵十全通过二黑的刀,看到了二黑的心,所以赵十全知道,再这么下去,他将彻底入魔。到那时,要么二黑战死在城墙上,要么天下间便要多出一个只知杀戮的魔刀。

    赵十全朝陈鸾使了个眼色,飞身落在城内,见陈鸾跟了上来,才开口说道:“他要入魔,趁他现在是九品,你我联手击晕他!”

    “入魔?”

    见陈鸾疑惑,赵十全说道:“我本以为二黑是扮猪吃虎,他本身就有着七品的实力,可显然我想错了,而这城内大部分的武道高手也跟我一样想错了!”

    “今早我看到二黑时,他还是七品,可这刚刚午时,他便已然是九品了,那么二黑连升七品便是真得!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一个天才可以做到这一点,哪怕圣人也不行,可二黑却做到了!”

    陈鸾皱眉道:“也许二黑天赋异禀!”

    赵十全很肯定的说道:“二黑就算神仙转世,也做不到这一点!这世间只有走火入魔的人,才能如此之快的突破!”

    二人正说着,忽然感到城墙上传来恐怖的真气波动……

    虎师攻城已然持续了一个上午,作为伊利可汗帐下第一勇士的巴赫,坐不住了。只见其来到伊利可汗身前,行礼道:“巴赫申请出战,替可汗攻下此城!”

    巴赫的勇武在铁摩勒人中那是数一数二的,他账下的五千先锋部队,更是虎师中最快的一把刀。伊利可汗本是打算,日落前派巴赫攻城,没想到巴赫却先一步请命出战,不由拍了拍巴赫的肩膀……

    “拿下此城,你便是铁摩勒一族中第一勇士!”

    巴赫没有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因为任何豪言壮语都没有行动来得重要,他一向认为说不如做。

    当巴赫的部队开始攻城后,前人府兵和江湖武者明显感觉到了压力,因为城墙上的异族人逐渐多了起来……

    巴赫登上城墙后,他看到了那个砍脑袋像砍瓜一样的乾人府兵,所以巴赫直奔着那府兵而去……

    巴赫有多强,按乾人武者品级来说的话,应该算是宗师级别的武道高手,只不过巴赫的打法更偏重于战阵厮杀。

    一根一丈长不下百斤重的铁棍便是巴赫的武器,这东西虽说无锋无刃,可无论什么铠甲在这根棍子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

    巴赫腾身而起,铁棍毫无花哨的朝着二黑当头劈下,却见有些呆滞的二黑眼睛都没眨一下,手腕反转,刀锋向上猛地撩

    起……

    “当!”

    刀棍相交,劲儿气四射,一股肉眼可见的真气波动炸裂开来,将二人周遭数丈内的一切活物掀翻在地。二黑修为本就没有巴赫高,在加上吃了武器上的亏,只见其猛地连退四五步,每一步都在大青石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二黑嘴角流血,握刀的手虎口裂开,胸口不停起伏着,看来这一击二黑完全落在了下风,而且受了伤。

    巴赫一招退敌,却没有马上乘胜追击,而是歪着头看着眼前的府兵,因为那府兵的表情从始至终没有丝毫变化,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特别是那双眼睛,看着怎么好像不会动一样。

    很诡异的一个家伙,不过巴赫并没有怕,他只是好奇而已。

    巴赫踏出一步,手中铁棍再次轮出,却见那人似乎不知铁棍威力一样,不躲不闪的竟然用手中横刀去挡。

    只见巴赫冷笑一声:“去死吧小子!”

    铁棍先是拦腰击中横刀,随后命中那府兵的腹部,将那府兵狠狠的砸在城垛之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激起漫天烟尘……

    赶来的陈鸾和赵十全正好见到这一幕,不由心中一紧,终究是慢了一步。

    巴赫冷笑一声,收回铁棍,正打算对付赶来的一男一女,却猛地将铁棍架在胸前。一把横刀无声无息的从烟尘中劈出,一抹刀芒瞬间斩中铁棍……

    巴赫的双腿竟然在青石上犁出两条一指深,一丈长的拖痕,才堪堪挡住那一刀。

    烟尘中走出一道有些佝偻的身影,只见那人握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血水正顺刀把滑落,可那人却依旧在憨憨的傻笑,那双眼睛正一眨不眨死死的盯着巴赫……

    “砍了他!砍了他!……”

    二黑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砍了眼前的家伙。

    巴赫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双臂,不仅暗自吸了一口气,这家伙怎么还没死?他的刀怎么突然间变得这么快,他还是人吗!

    没等巴赫弄明白,二黑身子一晃,便来到眼前,一抹刀光猛地闪过,巴赫只来得急将铁棍横与胸口,人便再一次倒飞出去,并且狠狠的撞在墙垛上……

    数把弯刀同时斩向二黑,却见二黑看也未看,随手挥刀却后发先至,几颗头颅便飞上了半空……

    巴赫歪头吐掉口中血沫,眼中凶光毕露,只见其脚下用力一蹬,大青石寸寸碎裂,下一刻人如电闪扑至二黑眼前,铁棍呼啸着再次朝着二黑当头砸下。

    想不明白那就不去想,有那时间手中铁棍会帮巴赫找出答案的。

    刀棍再次相交,金铁交鸣之声震得无数人耳膜嗡嗡直响,脑中轰鸣不断。只见二黑脚下方圆一丈的大青石,如蛛网一般龟裂开来……

    这一次二黑一步未退,只是脸色更白,刀更快……

    颤抖的右手,一瞬间不知砍出多少刀,快到击中铁棍时只发出一个声音……

第二百零一章 子曦与老人

    天下用刀的高手有很多,如南宫守的刀厚重如山,如雷登高的刀只攻不守,而二黑的刀,就一个字“快”,快到无数刀便是一刀。

    数十刀不分先后,同时击中一个点,巴赫的铁棍顿时断成两节,人也如短线的风筝抛飞到城墙之下……

    二黑的身子晃了晃,赵十全和陈鸾对视一眼,猛地扑向二黑身后,两记手刀同时击中后颈。二黑愣了一下,转过身来,洒出一片刀芒……

    “糟糕,下手轻了!”

    见二黑未倒,赵十全便知麻烦,在二黑转身前,便拉着陈鸾后退,可是退的再快也没有二黑的刀快。

    赵十全条件反射的将陈鸾挡在身后,同时长剑出鞘,迎向那片耀眼的刀芒……

    刀芒压剑花,赵十全的剑便如风中飘零的花朵,被绞的粉碎,人也飞了出去,摔倒在城墙上生死不知。

    二黑的刀去势不减,来到陈鸾面前,眼看着大乾长公主便要香消玉殒,葬花与晋阳城头。

    却见那满天刀芒汇于一刀,停在了陈鸾白皙的玉颈前……

    陈鸾没有躲,也没有出剑,而是就那么一顺不顺的盯着二黑的眼睛,只见二黑忽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除了俺娘和大壮哥,就只有你真心对俺好,所以俺不杀你!”。

    陈鸾丝毫不怕二黑的刀,只见其向前走了一大步,很是温柔的说道:“阿婆和大壮对你好,你听他们的话,所以你也要听姐姐的话!下去吧,回去睡一觉,晚些时候姐姐会去看你,听话!”

    二黑眼中茫然一片,口中却轻声说道:“听娘的,听大壮的,听姐姐的……”。

    二黑口中一边嘀咕,一边拖着绑着横刀的右臂,浑浑噩噩的下了城墙。只见陈鸾肋下夹着生死不知的赵十全,一路护送着二黑,以免再有人惊扰到二黑……

    当陈鸾看着二黑走进信都郡府兵营地,陈鸾这才微笑着说道:“你还打算装死到何时?”

    赵十全干咳数声,装作突然醒来……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子愿以身相……”

    啪!

    陈鸾把赵十全丢在了地上,赵十全后半截话便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

    只见陈鸾嫣然一笑说道:“小命保住了,就开始惦记女人!怎么着,你家里有九美还不够,还真要凑成十全十美啊!”

    “那我问你,你把我娶回家,要如何安置?可是你家大妇?”

    救下二黑,陈鸾的心情大好,便也开起了玩笑。

    赵十全干咳一声爬了起来,挠头说道:“长公主要是嫁入俺家,别说大妇的地位,俺家那个老头子,都得搭个板把您供起来!”

    陈鸾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上前去掀开赵十全破烂不堪的锦服,感叹道:“赵家果然财力雄厚,就连这护体宝衣金丝软甲也有!”

    赵十全尴尬的笑了笑:“赵家几代单传,就俺这么一个独苗,老爷子哪能不舍得银钱,保我性命!”

    当陈鸾和赵十全再次回到城墙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因为巴赫只是断去一臂

    竟然没死,此时正大展神威与一名武道宗师战在一起……

    而那些铁摩勒虎师见自家将军如此神勇,一个个变得更加凶悍,更加无所畏惧,一个人就敢朝府兵和江湖武者发起冲击。

    虎师如此善战,而且又经过大半日激战,很多修为略低的江湖武者都有些撑不住了,伤亡便开始直线上升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显然南侧城墙危矣。侯文义见状,不由来到长公主身前说道:“殿下可还有生力军?”

    见长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侯文义有些头痛的说道:“我得去见大帅,这么下去丙字军团无法坚持到落日,必须把乙字军团调上来!”

    侯文义能看出来情况不妙,作为掌控全局的彭庚切自然也看得出来,所以福安带着大帅的五百亲卫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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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文义忙迎了上去:“福老,这是?”

    福安说道:“大帅说这五百人交给你,无论如何你也要坚持到日落十分!若是守不住,说不得只能砍了你。”

    接收大帅五百亲卫,侯文义心中很清楚,这便是他最后的援军了,想要乙字军团提前换防那是铁定没戏了。没办法,作为丙字军团统帅的侯文义,也不得不赤膊上阵了。

    只见侯文义拔出横刀,一指城头怒吼道:“随老子上,把那群畜生给我赶下去!”

    陈鸾和赵十全联袂蹬上城墙,帮着那名宗师将断去一臂的巴赫再次撵下了城墙。

    南侧城防有了大帅五百亲卫加入,算是暂时稳住了……

    日头偏西,可守城的府兵却发现,今日的异族人与往日大大不同,似乎压根没有打算退兵明日再战的意思,反而还在增加攻城的兵力。

    异族大营,一名头戴青铜面具,浑身笼罩在斗篷之下的大巫弟子,替换下了大帐守卫。而大帐内,大巫正亲手煮着茶,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只见大巫摘下青铜面具,将煮好碧绿分别盛在两支夜光杯中,这才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双丹凤弯若新月,浅浅一笑梨涡淡现,端得倾国倾城美艳无双,这是北方乾人女子该有的容貌,可见异族人的国师大巫并非铁摩勒人,而是地地道道的乾人。

    大巫微笑着将其中一杯碧绿递给身前之人,说道:“准备了二十几年,可算到了见分晓的时候了!”

    大巫有着北方乾人女子的高挑身姿,却被此人宽厚的肩背完全遮挡了视线,可见此人身材应该很是高大。

    一把苍老浑厚的男声忽然在大帐内响起……

    “这些年苦子曦了!还好再过两天,子曦就能回大乾了!”

    大巫低着头盯着杯中的碧绿微微一笑:“为了完成心中抱负,这点苦算不得什么!其实这些年启民对我倒是恭敬的很,挖空了心思给我弄来乾人的东西,哄我开心!”

    说着大巫忽然抬起头,望着眼前人说道:“让他活着回到草原吧,也算我还他一份情意!”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子曦想让谁活,谁当然可活,这一点老夫听子曦的!”

    大巫抿嘴笑道:“那

    么,这两日就委屈前辈做我几天跟班的了!”

    苍老的声音说道:“应该的!对了,子曦让铁摩勒没日没夜的攻打晋阳城,就不怕晋阳城真得被打下来吗?”

    大巫摆弄着夜光杯,盯着打着旋的一团碧绿,微笑道:“彭庚切那倔小子没那么废材,明日日落前虎师拿不下晋阳城的,双方顶多多死一些人罢了!我收到消息,军神大军明日午时便可赶到晋阳,放心出不了岔子!”

    苍老的声音感叹道:“快有百年没见过军神了,上次见他时我还在他府中讨了些酒吃!”

    大巫笑道:“这次我备了酒,怎么也要喝上两口,毕竟是老前辈,礼数还是不能少了的!”

    那宽大的背影点了点头,忽然说道:“这次事了,子曦不打算去见见那个人?”

    大巫摇头笑道:“几十年不见,见不见都一样!只是希望这些年的努力别白费,最终能有个好结果!对了,他没说,什么时候送弘道帝一程吗?”

    苍老的声音说道:“那就看这次顺不顺利了!”

    “他这人就这点不好,啥事都要按部就班的来,做事太过稳健!这次他若肯来,以你我三人之力,何愁大事不成!”

    苍老的声音苦笑着摇了摇头,却开口说道:“你弟子那身行头,给我也弄一身吧!”

    大巫带上青铜面具,起身来到大帐外,嗓音忽然变得嘶哑:“给老人家弄套衣服。”

    那弟子就要离去,却忽然又被大巫叫住。

    “对了,明日一早你便离开去大兴城,按为师之前吩咐的去做,这次你没有帮手,一切都要靠自己!”

    那人躬身开口,声音清脆好听:“师弟他们?”

    大巫摇了摇头:“马邑城那边应该是出了事,他们回不去了!”

    那人没有多说,躬身离去……

    大巫的首徒,是个身姿曼妙的年轻女子,很巧她也有一双丹凤眼,就像年轻时的大巫一样美艳动人。

    她是孤儿,打小由大巫一手抚养长大,她一直把大巫当作母亲一样看待,所以她什么都听大巫的。只见其手捧一套黑色斗篷,上面还放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黄铜面具,快步回到大帐。

    她弓着身低着头走进大帐,将手中之物放下后,便慢慢退了出去,从始至终,她没说一句话,没抬头看一眼。帐内之人来时,她没看清容貌,所以现在她也不打算看,哪怕她很好奇,很想知道师傅都要亲手煮茶待客,这个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这是作为大巫弟子唯一要遵守的规矩。作为大巫首徒,作为大巫最得意的弟子,她做得很好,师傅有太多秘密,可她总是能忍住从不曾窥探一二,这也是大巫最喜欢她的原因。

    她心中很期盼明日的到来,因为她从未离开过漠北和草原,她很想去乾人的国度看一看,因为她能说一口纯正的大兴话,更重要的是她是乾人。

    大兴城龙蟠虎踞,步步危机,可她不怕,因为她是大巫的弟子……

第二百零二章 老娘要吃人

    马邑城的攻防战一直没有停歇,阿史那的虎师和翰尔达的鹰师轮番攻城,从深夜打到天明,又从天明打到月疏星稀,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异族大营,阿史那望着狼吞虎咽的儿郎们,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因为儿郎们吃饱后,便要再一次换下鹰师,朝那座摇摇欲醉,却怎么也不肯倒下的马邑城发起攻击。

    数日的攻城战,翰尔达的鹰师,从一开始的一万人,到现在不足四千人,可以说基本上已经被打残了。而阿史那的两万虎师,这两日也折损了不下五千勇士,而且还搭上了大巫的两名弟子。

    一座小小的马邑城,让异族人栽了个大跟头,这对阿史那来说,是个巨大的耻辱。其实阿史那是有些后悔的,若不是李太平那小子的出现,他是不会拿手下儿郎的性命,与这小小的马邑城死磕的。

    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既然已然折损了五千多名勇士,他阿史那就得硬着头皮拿下马邑城,不然他无法给那些阵亡的儿郎们一个交代。

    阿史那这边虽然不好受,其实相比南宫守而言,却要好上太多……

    饥饿不痛不痒,可是它会让人发疯发狂,无限放大心中对食物的欲望,那欲望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人迷失本性,让人变得不在是人。

    没挨过饿的人,永远也不会懂,人为什么会吃人,为什么大灾之年会出现,易子而食,析骸而炊的悲惨景象。

    当府兵瞧见异族大营升起炊烟时,便有一股择人而噬的冲动打心底冒出。按理说饿一天,人还不至于如此,可马邑郡的府兵不一样,他们已然连续守城超过了十二个时辰。

    高强度持续作战,伤痛、饥饿、困乏,这一切放大了府兵的负面情绪,这使得府兵们看起来就像受伤的恶狼,显得异常凶残而狂暴。特别是当铁摩勒招讨使纳鲁大人,抱着两条羊腿坐在距离城墙二百步大快朵颐时,府兵们便恨不得立刻冲下城去,把纳鲁和那诱人得羊腿一起囫囵个吞下去……

    马邑城中无论府兵还是百姓,一个个饿得精疲力尽,而这其中最饿的当要属李太平了,没办法谁让他是天枢境宗师了。

    练外加功夫的能吃,因为消耗的多,去年李太平便和红莲在鸡笼山分食了一头野山猪,可见其食量是多么的惊人。而饥饿是练外家功夫的,永远也跨不过去的坎,所以此时的鱼闪闪比李太平好不到哪去。

    只见鱼闪闪一脚将一名虎师士卒踹的筋断骨折,随后跑到李太平身前,按着腹部说道:“饿死老娘了,再不吃东西,老娘就要吃人了!”

    “喂!跟你说话呢,听见没?”

    李太平手中马槊一记横扫,将三名铁摩勒人击飞城下,只见其没好气的回道:“你饿?老子更饿!与我唧唧歪歪说这些有屁用,还有你个小屁孩,张嘴闭嘴老娘的,丢也不丢!”

    “我不管,马邑城是你带我来的,我要真的饿死了你得负责!”

    这就是

    不讲理了,只见李太平哭丧着脸说道:“小祖宗,你也不看看这是啥时候,全城的老百姓都在跟着一起守城,你让我上哪给你弄吃食去!你屁股后面不是吊着个酒葫芦吗,要不你先喝个酒饱?”

    鱼闪闪也没了脾气,盯着李太平说道:“午时便喝没啦!你说这可咋整?我总不能跑异族大营抢吃食吧?我也打不过那么多人啊!”

    说道抢,李太平不由看了一眼远处那个捧着大碗羊肉的小矮子,不由心生一计,笑道:“让你那两只大鸟,把那小子手里的肉抢过来,咱俩分了可好?”

    听了李太平的话,鱼闪闪两眼冒光,兴奋的跳上城垛,指着纳鲁大喊“阿大、阿二,猎物,抓来!”。

    阿大和阿二只毕竟只是两只灵智未开的畜牲,哪里能区分鱼闪闪口中说所的猎物到底是人还是那两条羊腿,所以当两个巨大的黑影从纳鲁头顶飞过后,地上的人和羊腿便都不见了。

    城墙上鱼闪闪丢了马槊,抱着两条羊腿馋的口水直流,不过却没忘了出主意的李太平。

    只见鱼闪闪一脚将小矮子踹到李太平身旁,同时说道:“这个归你了,羊腿归我和不问姐姐!”

    说着,扭头就跑,连那杆马槊也顾不上了……

    望着鱼闪闪乐呵呵的跑开,李太平恨得牙根直痒,不由将一肚子火气都发泄到纳鲁身上。只见李太平上去就是一脚,纳鲁直感屁股似乎裂成了八瓣,人也腾云驾雾般朝城墙外飞了出去……

    纳鲁望了一眼脚下,暗道一声“我命休矣!”,肩头却忽然传来剧痛,人便再一次飞回了城头。

    望着再次把小矮子抓回来的那两只大鸟,李太平似乎想到了什么,所以这一次他没有把纳鲁踢出去,而是一把擒着小矮子的后脖领,跃进城中。

    只见李太平来到没人的角落,将纳鲁丢在地上,随后便用三柴剑指着纳鲁的咽喉威胁起来……

    “我知道你能听懂乾人语言,所以别跟我装糊涂,我问什么你答什么,若是骗我,我便把你拨皮炖了!”

    纳鲁急忙点了点头,舌头有些打结的说道:“大——大人,您尽管问。”

    “告诉我阿史那营帐的具体位置?”

    说着,三柴剑又往前送了半寸……

    城墙上,鱼闪闪见李太平直奔着她而来,不由忙将手中羊腿背到身后。

    “我不抢你的羊腿,告诉我,你的大雕能把我送到异族大营西北角吗?”

    鱼闪闪一听,原来不是抢她手中吃食,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李太平将一名从后偷袭鱼闪闪的铁摩勒人击飞,这才低头说道:“不但要把我送过去,还得能把我接回来,我可不是想不开去送死的!你那大雕能不能做到?”

    鱼闪闪急忙咽下口中吃食,拍手笑道:“走,咱么这就去!”

    李太平皱眉道:“不成,你不能去!”

    “我不跟着过去,

    谁指挥阿大、阿二,你指挥吗?”

    小丫头一句话,把李太平噎得哑口无言,只好点头道:“你去可以,但是不准落下五十丈的高度,不然我们很难活着离开!”

    原来小丫头的扁毛畜牲第二次将纳鲁抓回来时,李太平才突然想到,可以利用那两支大鸟,空中突袭阿史那,若是侥幸成功,兴许能提前结束这场战事。

    虽然这个计划很凶险,可总比坐以待毙要好,因为现在马邑城的状况很糟,府兵很难坚持到明日,没办法只能冒险一搏,死中求生。

    李太平有想过,现在马邑城有能力执行此次冒险的,恐怕只有他一人。因为他的箭射的够远够准,就算弓箭杀不死阿史那,他还有压箱底的一剑,这一剑如果真如欧冶子所说,堪比宗师之上,那么他杀死阿史那的几率将会非常高。

    老道士常年把太平道的宗旨挂在嘴边,李太平这些年早就听腻了,可也正因为老道士不停的念叨,那句话才在他心底生了根发了芽。

    “剑开太平!”这句话,李太平其实觉得有些大,有些不接地气,有些异想天开。

    如今想来,他练了快二十年的剑,求得是啥,不过“心安”二字。可他现在心难安,因为世道不太平,满眼的血与火,满目的生与死,他能做的唯有仗剑荡魔,哪怕就此身死道消,也不能让自己的心不顺,道不平。

    阿大、阿二再次展翅而起,这一次它们的爪下多了两个人,这一幕异族人能见到,乾人自然也见得到。

    南宫守望着飞向异族营地的两只大鸟,不由眉头一皱“这小子疯了么?是不要命了么!”。

    金雕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来到异族大营西北角,顿时惹得异族人呼喝叫骂,有甚者已然弯弓搭箭,想要将那人和鸟一起射下来。

    可那两支大鸟一直在五十丈以上的高度盘旋,所以异族人的弓箭也只能是徒劳,根本无法威胁到那两只猛禽。

    阿史那听到外边吵闹,不由大步而出要看个究竟,可他那身白狐皮太过扎眼,刚一露头,便被李太平逮个正着。

    雪山金雕爪下的李太平,弓如满月,箭去流星……

    阿史那走出大帐,见手下人正弯弓射天,不由好奇的抬起头来。可这刚抬起头来,眼中便出现一点寒星,他还未搞清状况却猛然间腹部剧痛,人便滚进了大帐之中……

    箭羽贯穿甲胃,无数剑意真气爆开,将那甲中人撕得粉碎,血水便染红了大帐。

    一箭毙命,可惜死的却不是阿史那,而是阿史那帐前的亲卫兵。原来李太平刚一开弓,亲兵便一脚把阿史那踹进了大帐,而他则当了替死鬼。

    阿史那骂骂咧咧的爬了起来,大帐的卷帘却猛地被掀开,十几名亲卫呼啦一下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的将他围在了中间。

    只见十几名亲卫纷纷抽出弯刀,如临大敌一般盯着大帐四角,因为一个人正打空中俯冲而下……

第二百零三章 纯钧现

    这世界没有神仙,所以没有神兵天降这一说,那么夜空中那道飞扑而下的身影,便只能是人。

    不过在异族人眼中,那道身影还真不像人,如果是人怎么会那么傻,毕竟从这么高落下来,人铁定会死的。阿史那的一千近卫军,举着弯弓愣在原地,因为瞳孔中的那个人影正急速放大,仿佛下一刻便会砸在他们眼前摔城一团肉泥。

    风扑面而来,在耳畔呼啸,吹皱了衣衫,摇曳的火光映得大帐越发清晰,这是李太平的世界,所以剑出,他要把这方天地中的一切抹去。

    剑势千钧,这是李太平最重一剑,由剑意真气构成的巨大剑身宛如倒挂九天的银河,带着磅礴万钧之力倾泻而下……

    明明是一个人,怎么突然便多出一把剑,而那把剑又大到让人惊掉了下巴。很显然这一幕让异族人慌了神,也不知哪个忽然喊了句“保护可汗!”,便见千名近卫军忽然扑向阿史那的大帐。

    可一切都晚了,那巨剑在千名近卫军眼中,瞬间没入大帐……

    风似乎停了,火苗不在摇曳,一千名勇士仿佛中了定身咒,空中那人也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半空之中,而那人一双乌黑眸子中映出的是,一点一点被剑气撕裂绞碎的世界……

    静,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刻,风忽然动了,火光闪烁,脚下地面剧烈的震动着,耳边传来剑气撕裂天地的声音。

    无数剑气将大帐撕扯的粉碎,将赶来的近卫军也卷进剑气风暴之中,那风暴不断的扩大,便又有更多的异族人被无情的吞噬。

    当那恐怖的剑气风暴消散后,血雨停了,可是浓浓的血腥味却撞在了脸上,冲进了鼻腔。阿史那的大帐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上百名异族士兵,可恐怖这才刚刚开始。

    一把剑插在地面,那里原本是阿史那的大帐,而那把剑此时正剧烈的颤抖着,仿佛里面关着什么恐怖的怪兽,正要冲破牢笼肆虐人间……

    忽然那把剑不动了,下一刻围过来的近卫军士卒,猛地感觉如坠冰窟,一股极为阴冷的气息,打那把剑中喷涌而出,瞬间便弥漫了数十丈方圆。

    只是一瞬,那些被阴冷气息笼罩的异族士兵便僵直在原地,仿佛变成一具具没有灵魂的石雕。

    一名异族士兵,壮着胆子来到一动不动的百夫长身后,轻轻拍了拍百夫长的肩膀说道:“头,你这是怎么了?”

    话音未落,那百夫长僵硬的身子便倒了下去,吓得那名异族士兵急忙远远跳开。

    噗通!噗通!

    一声、两声、三四声……

    转瞬间,数百名近卫军士卒,没有任何征兆的全部倒下。

    “死了!死了!全死了!”

    异族士兵惊恐的大吼着,发了疯一样的挨个去推那些冰冷的尸体,他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被阿大抓住的李太平,擦去头上的冷汗“欧冶子前辈果真没有骗我,这些剑意实在是

    太过恐怖!”。他有些后怕,不仅仅是因为那些杀死异族人的冰冷剑意,还有若是阿大刚刚慢了半拍,他便要粉身碎骨到阎王爷那报到去了。

    李太平趁着异族人惊愕之际取回宝剑,被阿大带着逃之夭夭。

    突袭很顺利,所以异族人退了,府兵们便如死狗一般瘫倒在城墙之上……

    南宫守望着如潮水般退去的异族士兵,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不由大步走向城墙上那一大一小。

    “你小子去杀阿史那了?干掉了?”

    李太平想了想当时异族营地的画面,感叹说道:“若是那样阿史那都能不死,我就有必要怀疑,那小子是不是老天爷的私生子了!”

    南宫守微笑着点了点头,却见李太平忽然捂着腹部蹲了下去……

    “受伤了?”

    李太平仰起头,苦笑道:“比受伤还要惨,我快饿死了!”

    说着,李太平忽又闭上双眼,用力的嗅了嗅,他闻到了羊肉的香味,当他再睁开眼时,一条羊腿出现在了眼前。

    李太平抱着羊腿咬了一大口,闭目感受着口齿中那股让人飘飘欲仙的肉香,脸上的笑是那么的开心愉悦。他觉着白日做梦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好,就如现在一样,让他心情舒畅口齿留香……

    忽然他的美梦醒了,因为怀中一空,那美味的羊腿竟然不翼而飞,他猛地睁开眼,很是气愤的抱怨道:“做个梦都这么难,我得羊腿啊!”

    鱼闪闪照着李太平的屁股就是一脚,没好气的骂道:“这羊腿是不问姐姐的,你怎么好意思抢过去吃独食儿!”

    陈不问揉了揉鱼闪闪的小脑袋,笑道:“给他吧,不然把他饿死了你以后就没机会报复他了!”

    鱼闪闪很不情愿的,将手中刚刚夺回来的羊腿塞进李太平的怀里……

    南宫守哈哈大笑道:“都有!都有!咱们这就宰杀牛羊……”

    李太平抱着羊腿,这才知道刚刚并非白日做梦,不由尴尬一笑。

    府兵和百姓强撑着身子忙碌起来,他们要救治伤员打扫战场,还要抓紧时间好好吃上一顿……

    异族营地西北角,残肢断臂中忽然有一支血手伸了出来,一个满身污泥血渍的家伙,强撑着一口气从死人堆中爬了出来。

    这人恐怕牛头马面见了也要感叹一句“真是个命大的幸运儿!”。要知道这处人间地狱死了不下五百人,竟然会有人全须全尾的活下来,显然阎王爷刚刚是开了小差打了个盹,不然怎么会把这人落下。

    这个幸运儿不是别人,正是启民大汗三子,阿史那可汗是也。

    阿史那跪在残肢断臂中,原本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狐裘,此时不但染成了血红色,而且上边还挂着一些令人作呕的碎肉。

    他伸出手想要招呼远处那些近卫军,可是却忍不住一阵阵干呕……

    没人会想到,在那样恐怖的剑气风暴中,还有人能活下来,而且从洗干净后的样子

    来看,身上的零件都在一样也没少不说,甚至连皮都没擦破,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更白皙了。

    这是奇迹,不,这不是奇迹,这是狼神护佑,只有狼神之子才能在那样的情况下活下来,所以帐外,铁摩勒人跪俯于地,他们高喊着狼神,高喊着狼神之子……

    脸色发青的阿史那知道,他不是狼神之子,他能活下来完全是亲卫用命换来的奇迹。当剑意真气构成的巨剑斩破帐篷时,他的亲卫毫无畏惧的挡在了他的身前,用血肉之躯护住他,将他死死押在了身下……

    哥舒贺鲁、哥舒带刀是一队孪生兄弟,此二人在哥舒部中被称为苍狼双子,当年阿史那兵指哥舒部时,若不是欣赏这两个小子的勇武,哥舒部早就在草原除名了。

    他还能活着,正是因为这两个武道八品的小子舍命护住了他,并把它压的晕死过去,否则他阿史那即使能躲过剑气风暴,也躲不过那上千道剑意。

    阿史那穿上铠甲,挎上弯刀,大步迈出营帐来到儿郎面前。只见其愤怒的拔出弯刀,指着远处的马邑城,大喊着:“本可汗与马邑城不死不休,儿郎们随我屠城!”

    虎师士卒已经有几年没见过可汗着甲了,没想到今天在一座小小的城池面前,可汗竟然着了甲。

    可汗着甲,说明要亲自上阵,这让两万虎师士卒感到羞愧,感到万分耻辱。他们要踏平马邑城,鸡犬不留,他们要焚城三日,以洗去身上的耻辱,他们要让乾人知道,惹怒可汗便是这样的下场。

    天刚蒙蒙亮,日头还未出山,铁摩勒大军便再一次发动了猛攻,而这一次阿史那亲自压在阵前,距离马邑城不过三百步远。

    顶盔掼甲骑在马上的阿史那威风凛凛,他要让乾人知道,这次一阿史那真得来了,就算乾人现在开启城门,匍匐在他的脚下摇尾乞怜,也无法改变乾人和这座城的命运。

    刚吃了一顿饱饭,连半个时辰都没休息上的府兵,再次登上了破烂不堪的城墙……

    当李太平看清远处的阿史那时,他惊异的瞪大了眼睛,心中很是不解“这怎么可能!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他是人是鬼?”。

    鱼闪闪指着的阿史那,惊恐的吼道:“叔叔见鬼了!见鬼了!”

    李太平已经没心情去和鱼闪闪计较称为上的事了,只见其转头望着南宫守说道:“按理说,他不应该活着的!”

    南宫守正身说道:“那就让他在战场上,再死一次!”

    说着南宫守转过身来,望着三千多名府兵,朗声吼道:“今天就让我们与马邑城共存亡,让我们战死在城墙之上,让异族人知道只要还有一名乾人在,他们就别想攻破马邑城!死战!死战!”

    听着马邑城传来的震天吼声,阿史那露出残忍的微笑“死战?你们确实要死,而且要死的一个也不剩才行!”。

    只见阿史那抽出弯刀,指着马邑城,下一刻一万多铁摩勒人朝北城墙发动了最后的猛攻……

第二百零四章 援兵

    天近晌午,距离晋阳城还有四十里的官道上,一个人和一头驴子挡住了乾人的精锐大军。

    老人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势如擎天巨人,往那一站仿佛伸手便能碰到天,而驴子则驮着一杆一丈又八尺的马槊,正歪着头打着响鼻,诉说它的不满。

    一名小将策马来到老者身前,好心提醒道:“老人家,还请到一旁休息,莫要挡着官路!”

    高大老者仰头望天,鼻中发出一声冷哼,随后说道:“叫祖良军那老不死的跟我说话,不然这路让不了!”

    年轻小将脸色顿时一变,手按刀柄怒斥道:“大胆!竟敢对军神大人不敬,你不想活了!”

    鱼粼粼眼睛一瞪,啐了一口:“狗屁的军神,不过一个老不死的罢了!”

    那年轻小将就要抽刀而出,砍了这口无遮拦的老家伙,却忽然眼前一花……

    “我道是谁,原来是鱼匹夫!这么多年过去了,咋就一点长进没有,还是那个火爆脾气呢!”

    一名老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鱼粼粼眼前,笑呵呵望着那一人一驴……

    “你不是也一样,都老成这样了,却还是不肯死!”

    那老者毫不在意对方大不敬的言语,而是侧着头饶有兴致的望着那头驴子,笑道:“不骑马,换驴子了?”

    鱼粼粼冷笑道:“驴子咋啦!不就是脾气大点吗,可人家不娇贵,不挑食,就知道闷头干活,可是比那些光鲜亮丽的高头大马好上太多了!”

    那驴子也懂事,立马望着老者叫了起来。

    呃——啊——呃——啊——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我想这么多年不见,老弟拦着大军去路,不是只为了让我看驴子吧!”

    鱼粼粼望着天说道:“我鱼粼粼一辈子没欠过别人啥,所以趁着你还没死,尽早把欠的人情债还干净了!”

    “没想到鱼匹夫还记得当年战场上我救你一命的事!”

    鱼粼粼歪着头不说话,不过却将驴子牵到了路旁,让出官道……

    大军继续快马加鞭赶往晋阳,而独孤烈率领的府兵已然从另一条官道,到达了指定地点。

    晋阳城西二十里,十万大军热火朝天的构建着防御工事,看来独孤烈还是很了解齐王的,知道以齐王的性子绝不会安安分分的等着,定然会主动诱敌来攻。

    齐王好战,所以对于独孤烈来说,想摸清了齐王的脉并不是很难。

    晋阳北城墙,两支豹师外加两支鹰师足足四万人,昼夜不停的轮番攻城,可是把府兵们累得够呛……

    还好北城墙并非异族人主功方向,府兵们多少还能喘口气,吃上一顿饱饭,而且伤亡也要比南侧城墙小的多。双方打了好些天,似乎打出了默契,总能在精疲力尽的时候,退兵的退兵,休战的休战。

    启民大汗很清楚除了南侧城墙外,另外三面的鹰师和豹师攻城时没那么卖

    命,因为事先便定好的三面佯攻,为的便是保留战斗力,用来对付乾人的援军。

    北城墙上,府兵和异族鹰师刚交战半个时辰,异族人便吹响了撤退的号角,随着异族人退去,府兵看到远处尘烟滚滚,似有大股骑兵朝晋阳而来……

    “齐王的军旗,是齐王!是咱们大乾精锐骑兵!”

    “他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晋阳守住了,晋阳有救了!齐王万胜!齐王万胜!……”

    一时间北城墙上的府兵,有哭天喊地庆幸自己活下来的,有大呼小叫奔走相告的,甚至还有两个大男人相拥而泣的,可真是五花八门、形色各异。

    齐王率领大军来援的消息,如地龙翻身闹得满城皆知,一时间府兵和百姓转悲为喜、破愁为笑……

    晋阳城内除了彭庚切以外,皆信心满满,认为晋阳之危以解。

    晋阳城异族是没机会攻破了,可是大乾朝的命运到底如何,彭庚切还不敢断言,因为真正决定乾人命运的大战,这才刚刚开始。

    齐王的先锋部队赶到晋阳,大大提升了晋阳府兵的士气,彭庚切只是担心,齐王莫要立功心切而鲁莽行事,被异族一口吃了。

    齐王好战,但齐王并非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他只是派了一千骑打着他的旗号在北面敌人面前亮个相。如果异族人派人掩杀过来最好,来得少了直接吃下,来得多了他可以引到独孤烈那里细嚼慢咽。若是敌人不来,那就摇旗呐喊给晋阳城府兵提振一下士气,顺便恶心一下异族人。

    南侧城墙的攻城战依旧打的异常激烈,丝毫没将乾人的援兵放在眼里,因为北面两支豹师和一支鹰师,已然调转马头朝着乾人援兵压了过去,同时东侧攻城的两支豹师也撤了下来,此时正赶往北面……

    晋阳地势东北方多丘陵,地形较为复杂,另外三面则视野开阔,想要打埋伏是很难的,所以弓马娴熟的异族人,丝毫不怕乾人搞小动作,因为他们不认为乾人可以在开阔地与他们的骑兵掰腕子。

    四支豹师一支鹰师近五万人,即使撞上乾人同样数量的骑兵,他们也有信心一战胜之,而若是撞上乾人步兵,那没说的,哪怕再多,在他们眼中那也是待宰的羔羊。

    旷野上尽是异族人的铁骑,所以齐王果断下了撤军的命令,不过为了防止异族铁骑跟丢了,齐王还特意留下五百轻骑好好照顾一下后面那些跟屁虫……

    南侧城墙上,衣衫褴褛的赵十全,始终护在陈鸾左右,甚至有几次赵十全舍了命为陈鸾挡刀。

    对于赵十全来说,他是有些后悔私自带着长公主偷溜出大兴城的,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陈鸾为了家国可以不要命,可他赵十全却不能看着陈鸾死,无论如何他也要保下陈鸾性命,哪怕自己丢了命。

    赵十全会这么做,因为人是他带出大兴城的,陈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赵家恐怕要永无

    宁日了,更重要的是他把陈鸾当成了朋友,而他是那种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汉子,所以对他来说保护陈鸾不是义务,而是一种男人应该担起来的责任。

    九品武者在战场并非无敌,更何况持续的战斗,早已透支了体力和真气,所以受伤在所难免,哪怕赵十全穿着他老爹给他准备的金丝软甲也不行。

    而乾人援军的到来,则让虎师加大了攻城的力度,就连消停有两日的抛车也投入了战斗。要知道,那东西虽说能瞄准,但是抛出去的巨石可不长眼睛,不会管你是乾人还是铁摩勒人,凡是挡在它们面前的统统一波带走。

    磨盘大的巨石,对普通士兵来说是致命的,对耗光了真气和体力的武道高手同样致命。

    数十颗巨石呼啸着砸在城墙上,一时间南侧城墙地动山摇血肉横飞,可这仅仅是开始,因为大巫下了死命令,未时三刻必须拿下南侧城墙,否则主帅提头来见。

    当伊利可汗接到大巫命令那一刻,便掀翻了条案,同时破口大骂:“开什么玩笑,一个多时辰拿下南城墙,是我耳朵不好使,还是大巫疯了!他当乾人的城墙是面捏的?还是拿我伊利的虎师当作天兵天将来用了!”

    虽然口中骂着,他却不得不大步走出营帐,命令全军压上,同时将所有攻城器也都投入到攻城战之中,而且他还下了一道,让虎师士卒目瞪口呆带的命令。

    “抛车部队全力投射,直到所有投石耗尽为止,督战队随我压上,但有胆小怯战者,杀无赦!”

    一颗颗巨石呼啸着打伊利可汗头顶飞过,将那破破烂烂的城墙砸的面目全非,可是他笑不出来,因为大巫这道命令,跟要他命也没啥区别。他知道乾人的援兵到了,可正是因为乾人援兵已到,他的虎师更应该停止攻城,转而攻击援兵才对,哪能这么不管不顾的拼命攻城。

    伊利可汗虽然想不明白,可是出于对大巫的信任,他还是下了全军攻城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会将他的数万儿郎至于险境。

    城墙上,攻防战这一刻达到了白热化,彭庚切迫于压力,不得不把丙字军团和乙字军团的精锐都投在了南城墙上,以免在这最后的时刻被异族人攻破了晋阳城。

    一名名府兵战死在城墙之上,有得甚至连个全尸都留不下,这让身如血洗的长公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在自责,因为她的武道天赋很高,她很后悔为什么修炼的时候不能再刻苦一些,若是这些年她多用些心思在武道上,兴许她的成就会更高,那么她今天就可以杀更多的异族人,救下更多的大乾儿郎。

    一颗巨石被装上抛车,四名异族大汉赤着上身汗如雨下,卖力的推动绞盘,直到抛竿被拉至极限……

    抛石飞出,越过叫嚣着蜂拥扑向城墙的虎师士卒,轰然一声巨响撞碎了城垛,随后翻滚着碾碎挡在身前的那些弱小躯体,直奔着一名身姿高挑的乾人武将而去……

第二百零五章 一刀

    齐王军旗出现在晋阳城北方,很是鼓舞了北面城墙府兵的士气,可府兵等了半响,却没等到大乾精锐骑兵对异族阵地发起势如破竹的冲击,而是就那么夹着尾巴溜了。

    府兵们目瞪口呆的望着被异族铁骑撵跑的大乾精锐,一个个便如挨了霜的狗尾草——彻底蔫了。

    “这还是大乾精锐吗?这还是勇武无敌的齐王吗?这他娘的,连老子都不如!”

    “嘘!你他娘的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你想死可别害老子!”

    “咋地,行他们不战而逃,就不行老子骂两句解解气!”

    一旁的队正听不下去了,虽然他也很气愤,可不该说的话就不能乱说,所以他毫不客气上去就给那俩蠢货一顿猛踹。

    “队正我又没乱说,您不能连我一起踹啊!”

    队正冷着脸,骂道:“谁让你是这蠢货的火长,他犯二你就得跟着一起倒霉。”

    城墙上的府兵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可敢怒又敢言者却不多,大都唉声叹气的心里骂两句,因为远处旗帜可是齐王殿下的,这要是被谁暗地里捅一刀,那是不死也要脱层皮的。

    北城墙府兵士气,一瞬间又跌落到了谷底,好在城下的异族部队只剩下一支,不然说不好便要学着大乾骑兵卷铺盖卷跑路了……

    而此时南面城墙则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异族人的飞箭、巨石、弯刀不要钱的往城墙上招呼。

    一架架飞云梯搭在城头,无数铁摩勒人便出现在城墙之上疯狂的扑向乾人府兵,而这其中一名少了一支手臂的异族猛将则最为勇武,他专挑乾人武道高手击杀,这个家伙不是别人正是伊利可汗帐下第一勇士巴赫。

    如此混乱血腥的场面,莫说士卒武将,就算武道高手也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所以大乾长公主并未注意到,危险正离她越来越近。

    冰冷巨石一路无情的碾压着,碰者伤,撞者亡,眼看着便来到大乾长公主身后……

    “公主小心!”

    随着一声呼喝,赵十全条件反射的挡在公主身前,长剑猛地挥出,他要一剑劈了这个不知怜香惜玉的石头心。可惜此时赵十全的身子早就被掏空了,就只剩下一副空架子,想劈开巨石显然是做不到的,所以剑至石上却只冒出一点火星……

    陈鸾回过身来,正瞧见赵十全的长剑被巨石弹飞,顿时心急如焚。

    “不要——”

    随着陈鸾娇呼,那一路撞飞无数人的巨石,猛地从中刨开一分为二,险而又险的擦着赵公子和陈鸾而过……

    一个人一把刀,在陈鸾急迫的娇呼中从天而降,寒光乍现……

    赵十全转头望着那个身着破烂锁子甲,面上微笑有些僵硬的男人,发至内心的说道:“谢谢!”

    却听此时陈鸾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十全、二黑,小心!”。

    双臂变单臂,长棍变短棍,可是对

    巴赫来说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挨了他一短棍宗师也要到阎王爷那里去报道。

    巨石过后巴赫短棍紧随而至,径直朝着二黑的脑袋而来,显然是想趁机报断臂之仇。

    二黑人未动,刀已动,只见长刀后发先至,硬生生将巴赫的攻势劈成了守势。没有华丽的刀招,没有惊人的气势,有得只是快,快到及至的一刀。

    只见刀芒一闪而过,棍再断,人再飞,血再洒……

    二黑一刀劈飞武道宗师,让一旁的赵十全不得不感叹,勤学苦练二十载,不如入魔只五天。

    二黑现在的状态有些难以描述,说他入魔吧,他还保留着一丝清醒,对于陈鸾的话言听计从。说他已然从走火入魔脱困而出吧,他那种茫然的神色和飞快的进境,实则还在入魔之中。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很多事都是无法按照常理去解释的,所以见闻广博的赵公子,把现在二黑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状态称为半魔。

    二黑再次回到城墙上,赵十全心里便踏实了,有这个不知疲倦的家伙在,陈鸾的性命大可无忧,因为此人的刀,宗师难挡。

    陈鸾也没想到晋阳之行,竟然鬼使神差的收了个弟弟,而这个弟弟的刀,显然是可以威慑很多心怀不轨之人的。

    二黑此战过后武道境界虽无法突破宗师之上,却绝非是一般武道宗师可比的。陈鸾也有想过,若是趁着这次国战,放任二黑杀戮下去,也许她可以培养出一个宗师之上,到那时她和哥哥便有了一座忠心不二的靠山。

    陈鸾没有这么做,她不想变成父皇那种没有感情的人,她不想让功利遮住双眼。她怕一旦迈出那一步,她将迷失自我,她怕二黑那双眸子中再次变得冰冷,最终永坠魔道……

    南侧城墙喊杀声震天,伊利可汗身边除了一千近卫军,便再无可用之兵,可见他是打算破釜沉舟不给自己留余地了。

    可也就在这时,晋阳南方视线可及之处,卷起漫天尘烟,如野火燎原般一眼望去无边无际。那是军神的十万大军,那是乾人最精锐的武装力量……

    乾人援军的出现,并未让异族攻城停下来,因为大巫果断的下达了命令。南侧城墙继续保持强压之势,另外三面各留一支鹰师,其余部队全部集结,在铁摩勒最后一支虎师的带领下,与旷野中拉开架势,欢迎乾人援军的到来。

    此时异族能拉出来的兵力,有八只鹰师,两支豹师和一支虎师,很巧的也是十万众,当然启民大汗那两万王庭近卫军没有算在其中。人数上看起来旗鼓相当,其实不然,旷野中异族人的战斗力是要强与乾人的,所以军神这边压力是要更大一些的。

    大巫不让伊利可汗的虎师撤下来,便是逼迫军神以疲惫之师应战,否则就看着晋阳陷落,可见在大巫眼里人命是不值钱的。

    异族大营,大巫望着空地上的日晷,嘴角扬起得意的微笑“刚好未时,看来不用

    等到明日了!”。

    启民虽然是大汗,可他还没有本事透过青铜面具,看到大巫的表情,所以他有些担心的说道:“不让伊利撤下来吗?毕竟我们面对的是从无败绩的军神!而且从卷起的尘烟判断,恐怕不下二十万人!”

    大巫笑道:“大汗无需担心,乾人那边已然分兵,军神手中此时最多有十万人,那老家伙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见启民还是有些不放心,大巫再次说道:“咱们手中,还有两万王庭近卫军,而且其中有披具装的三千骑兵,只要我们将其投入战场的时机恰到好处,便可击溃军神的十万大军。”

    启民大汗见大巫信心十足,这才安了心,脸上也挂上了微笑。

    双方在晋阳南面拉开阵势,数十万大军绵延数里,旗帜招展战马嘶鸣,大战一触即发。

    晋阳南面还未接战,西面的四支豹师和一支鹰师,已然朝着独孤烈的步兵阵地发起了冲击……

    齐王从始至终都没打算让异族人知道,乾人这边还有五千骑兵,所以在异族人眼里,乾人步兵阵地侧翼那一千骑,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他们若是敢动只需鹰师动手便可轻松吃下。

    两支豹师径直发起冲锋,而另外两支则绕到府兵侧翼,显然异族人打算一鼓作气将眼前的数万步兵一口吃下。

    独孤烈虽然脾气不好,可一旦上了战场,这人便冷静的可怕,当他见到异族人全军压上时,不由得笑了“想要一个冲锋击溃我,你们以为是狼入羊群,可真是异想天开!”。

    若是异族人一波波发起冲击,在派骑兵游走射击,独孤烈还真不好对付。可现在不一样了,异族人全军冲锋,只要他能抗住这一波冲击,齐王的五千骑便可从侧翼把敌人拦腰斩断,到那时就算压阵的一万异族骑兵想要力挽狂澜,恐怕也没机会了。

    独孤烈对齐王很有信心,特别是率领骑兵发起冲锋的齐王,有着天下间难见的骁勇。

    齐往虽然武道品级不高,可是说来也怪,他却能借骑兵之势为己用,使出近乎宗师之上的招式,而且是手中骑兵越多,士气越胜,招式威力便越大。军神曾经说过,给齐王六千重甲,便可横扫天下,圣人也不可挡,虽说有些夸大,却足以见得齐王的厉害。

    齐王并没有将那一千骑收回来,而是带着剩下的四千骑慢慢向后退去,他要绕到府兵的侧后方,等待时机给异族骑兵致命一击。

    齐王并未将眼前数万骑兵放在眼里,因为从装备上便能看出,这些只不过是异族骑兵中的杂鱼,真正的铁摩勒精锐骑兵,并不在此。所以齐王想要一鼓作气吃下这些家伙,再与铁摩勒虎师和王庭近卫军,在旷野上好好较量一番。

    想要一战溃敌,便要等对方锐气消磨光了才好,而这么做府兵恐将出现大量伤亡,不过对齐王来说,击败敌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只要上了战场就会死人,而且会死很多人……

第二百零六章 大战

    数万骑兵发起冲击,那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说一句排山倒海,地动山摇也是不过分的。

    当异族骑兵相距府兵阵地二百步时,马速已然达到了及至,这时重弩的弦声响起,数百支弩箭瞬间穿透前排的异族骑兵,随后去势不减击中后面的骑兵,一时间人仰马翻……

    数个呼吸,异族骑兵便奔至一百五十步,重弩再响,长弓激射,箭羽如蝗虫般铺天盖地朝其当头罩下,便见异族骑兵如狂风卷麦浪一般倒下一片又一片。

    又是两轮箭羽破过后,异族骑兵已然奔至五十步以内,冲在最前面的刚刚抽出弯刀,突然之间便马失前蹄,顷刻间无数战马载着主人一头栽了下去……

    数道深三尺有余,宽近一丈的陷马坑,突兀的出现在骑兵眼前,那是独孤烈为他们准备的大礼。

    坑虽不深,但对于毫无防备的骑兵而言,是很要命的。几道陷马坑不但让异族人的马速降了下来,还吞噬了数百生灵,让异族人狠狠的吃了个大亏。

    不过这并不能拦住骁勇善战的异族骑兵,只见随后而至的骑兵控制着战马越过一道道壕沟,将异族人那精湛的骑术展现的淋漓尽致。

    越过陷马坑后,摆在异族骑兵面前的便是拒马,不过这些拒马都是简易的,只能起到减缓骑兵速度的作用,最多能给乾人弓箭手争取两轮羽箭的时间。

    异族人眼前只剩下最后一道屏障,一道不足五尺高的土墙,只要越过那道土墙,便可砍翻了乾人步兵,他们不由兴奋的吼叫着,争先恐后的催马上前……

    不是独孤烈不想把土墙累的更高一些,实在是没时间,府兵们能做到如今这般已经很好了,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异族骑兵若是有个明白人指挥,恐怕也不会傻到直接冲击他的防御阵地。

    独孤烈和齐王的运气确实不错,异族人在晋阳城的攻防战中,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可算有机会在旷野上与敌人正面硬碰硬来一波了,几个军团的统帅便脑袋一热,来了一波缺心眼的操作。

    若是几位异族统帅能稍微冷静一下,兴许便不会直接冲击乾人的防御阵地。如果再有个脑袋灵光的,只要在远处守着乾人步兵,独孤烈便不敢踏出一步,便可把近十万人钉死在这里。

    异族人这波操作损兵折将,战死者不下千骑,可这依旧不能让几位统帅冷静下来,因为乾人就在眼前,越过最后一道土墙,仿佛胜利就已经属于他们了。

    大乾朝的府兵虽然羸弱,可是从十万大军中挑出万八千训练有素的士卒,还是能做到的。独孤烈把这些人,全部安排到了第一线,而且在这些府兵之中,还有着上千名江南绿林盟的江湖好汉。

    独孤烈许以重诺,只要这场战斗能打赢,首功便是他们的,而且还要上奏弘道帝,给江南绿林盟讨一个官家认可。

    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钱砸得足够多,磨推鬼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长矛如林,士气如虹。

    当异族骑兵终于越过最后一道防线来到府兵面前时,马速已然提不起来,没有了马速的加持,骑兵在长矛手面前并无优势可言。

    乾人府兵摆开架势,将长近一丈的长矛斜着杵在地上,矛尖对着冲击而来的骑兵。

    只见府兵们瞪大了眼珠子,一眨也不眨的盯着越来越近的异族骑兵,握着长毛的手里全是汗,毕竟战马鼻中呼出的热浪都快喷到脸上了,生和死也就是转眼间的事,若说府兵一点不紧张显然是不可能的。

    当长矛刺穿异族人的胸膛,将马上骑兵挑飞,府兵这才心里有了底,原来这些褐发碧眼的家伙也是人,并非刀枪不入的怪物,捅上一下也是会死的。心中有了底气,也就没啥好怕的了,府兵的胆子也就越发大了起来。

    虽然越过土墙的异族人越来越多,却未能将府兵的阵型冲乱,反而是有种掉进泥潭无法自拔的感觉。

    双方越来越多的士兵胶着在一起,此时异族统帅如果肯断指求生,兴许还有机会翻盘,可显然几位统帅脑子还没清醒,还未从大破乾人府兵的美梦中醒来。

    当齐王的四千骑迂回到异族人侧翼,准备发起冲击时,几位异族统帅这才发现,乾人竟然还有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大梦初醒,却为时已晚。只见其中一名豹师可汗,朝亲兵大吼着:“快!快通知鹰师拦住他们!”

    十多万人的大混战已然开始,除非事先安排,不然就算在高明的统帅,也很难及时调兵遣将,更何况此时齐王已然手持方天画戟一马当先,率领着右骁卫发起了冲击……

    杀气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可当齐王举起方天画戟时,异象却出现了。杀气仿佛一缕青烟汇聚到骑兵头顶,幻化成骑兵的样子,策马来到方天画戟之上……

    当方天画戟挥出时,四千零一道杀气如有实质一般,朝着异族大军席卷过去。

    一道道杀气手持长矛,刺穿异族骑兵,将其魂魄挑出,只见那些魂魄惊恐的挣扎着,一阵风吹过便随风消散。一时间人仰马翻,杀气所过之处,留下近乎五百具冰冷的尸体……

    异族人见过大杀四方的战场猛将,却从未见过宛若神魔一样的齐王,他们不怕死,可他们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死,所以他们选择了躲避,避开那个恐怖的家伙……

    晋阳西面的战事惨烈,让人望而生畏,可若是见了晋阳成南面几十万人的大会战,人们才会知道什么是震撼,什么是命如草芥。

    雪山金雕高空盘旋,锐利瞳孔中映出无尽旷野上飘展的军旗,如雷的战鼓,铁骑与铁骑对撞的惨烈,弯刀与横刀对拼的火花,血与火中的生死厮杀。

    这是一场决定乾人和异族人未来数十年,乃至百年的命运之战,所以没有后退只有向前。是寄人篱下如猪狗般的苟且偷生,还是虎啸山林般威风八面的活着,就看日落西山前谁还能策马扬鞭了。

    想要有尊严

    的活着,就不能怕死,就算怕死也不能怂。怂了,尊严没了,命也没了。

    大乾十二卫可没有孬种,甭管骑兵还是步兵,那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宁流血不流泪的真男儿。

    在纯粹的军人面前,无论异族人的铁骑多强大,也绝不会后退一步,哪怕军阵被撕开一道道口子,他们依旧不会退缩,就算死也要守住脚下的每一寸土地。

    大乾步兵方阵,在异族铁骑强攻硬打之下,仍坚若磐石丝毫不乱。面对韧性十足的乾人步兵,异族人显然是踢在了铁板上,乾人痛,他们自己也痛。

    啃不动乾人步兵,想要一口吃下乾人的精锐骑兵,那更是白日发梦,只能想得美了。

    异族虎师和左右翊卫狠狠的撞在一起,就像两只发了情的公羊,闷着头硬刚,谁也不服谁,就算头破血流也要分出胜负。

    相比异族虎师,左右翊卫输不起,也不能输。军神手中只有三万骑兵,齐王带走右骁卫五千轻骑,右骁卫剩下那六千重骑兵不到关键时刻军神不会动,那便只有他们左右翊卫这两万骑兵,他们若战败对战局的影响或将是致命的。

    必胜的信念,配上精良的装备,再加上晓勇敢战、悍不畏死的勇士,左右翊卫没道理战败,也不应战败。

    锋锐的马槊借着马速轻易刺穿敌人的护甲,强大的冲击力被韧性极佳的槊杆吸收,很好的保护了骑兵的手臂,而当弯曲的槊杆绷直时,敌人的尸首便弹飞出去,又为骑兵摆脱断气的敌人省去了很多力气和麻烦。

    马槊造价高,保养贵,可贵有贵的好处,贵有贵的道理。这东西能保证骑兵打完整场大战,而不用换兵器,可不会像大食人的长枪,一次对冲枪杆便要当中折断,而不得不换马刀作战。这也是为什么异族人只用弯刀而不用长枪的原因。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两万杆马槊所能带来的战果,是对得起它的价值的。

    左右翊卫没有让军神失望,军神老人家便不用过早将重骑兵投入战场。

    军神手中握着六千重甲骑兵,这是大乾朝重金打造的终极杀戮武器,每一名骑手,每一匹战马,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他们身上的装备如果换算成银钱是可以在大兴城内买一栋二进小院的。

    就这您还别嫌贵,要知道大乾朝想花重金打造这么一支骑兵的人可不在少数,江宁的拓跋迥钱都备好了,可就是弄不出来,无他没马。独孤家倒是有钱、有马、有人,可就是不敢弄,也无他,总不能在弘道帝眼皮子底下这么干吧,若是这么干了,岂不把弘道帝当傻子了。

    所以这重甲骑兵可是稀罕物,说大了那是国家利器,这样一支力量,弘道帝是不会轻易让他人握着的,就算是他的亲儿子齐王,也只能领三千重骑。可弘道帝却很放心的交在了军神手上,因为人家就算没有重甲骑兵,想换个人当皇帝也费不了多大事,既然这个皇帝他还干着呢,也就没啥好不放心的了。

第二百零七章 立个碑

    晋阳城外数十万人的大战,一直持续到日落半山,依旧未能分出胜负。双方皆以人困马乏,无论弯刀还是横刀,这阵子挥舞起来都要慢上半拍。

    大巫站在土丘之上,轻咳一声:“传令下去,吹响号角,近卫军从东侧切入战场,将乾人步兵三卫击溃;具装骑兵从虎师身后发起冲击,吃下乾人骑兵。”

    启民大汗,见近卫军和具装骑兵都动了,不由从辇上站起身来,脸色也变得凝重许多,他知道铁摩勒一族能否入主中原的关键时刻到了。

    土丘上,大巫身旁忽然传来一把苍老的声音。

    “子曦,可莫要弄巧成拙啊!”

    大巫头也不回的笑道:“翻箱寻宝,得翻到底!铁摩勒这点家底儿,怎么也要抖搂干净才成!至于军神老人家接不接得住,这就得看他的了。”

    高大黑袍人微微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就那么静静的站在大巫身后,盯着大巫高挑的背影心中暗道“女人的心,海底的针!”。

    大巫已然掷出法宝,军神这边当然也不好藏着掖着,毕竟在金贵的宝贝该拿出来的时候,也是要拿出来的,不舍得是不行的。

    六千重甲骑兵动了,只不过目标并非铁摩勒具装骑兵,而是那两万王庭近卫军。至于左右翊卫,军神相信他们能坚持到胜利的一刻。战争对于军中统帅来讲,便是一道很残酷的选择题,正确的答案很多时候并非尽如人意。

    军神给右骁卫重骑就下了一道命令——把两万王庭近卫军吃干净。

    山丘上,大巫嘴角微扬,那浅笑的梨涡,配上高挺的鼻梁,任谁看了也要酒醉二三斤,好在一副青面獠牙的青铜面具拦住了那妖精,算是暂时护住这人间一些时日。

    “瞧,人虽老,脑子却还没糊涂!”

    苍老的声音忽又响起:“希望不仅仅是脑子灵光,不然就有些没意思了!”

    大巫回过头,笑道:“您就不怕,夜里老人家聊得兴起,拉着您作伴?”

    “没什么好担心的,俺家还是有些潜力不错的后人,不敢说他们未来能把家业做强做大,但守住应该问题不大!”

    大巫忽然叹气道:“您老是家大业大子孙满堂,子曦可是连一个后人也没有!至于大兴城那小子看起来爬得挺高,可不知变通那个劲儿,我怕最后反而因他的官位害得断了香火!”

    “没有必要过度担心,老了就是老了,我都能感觉到大不如前了,他肯定是不如我的!”

    “希望吧!”

    军神战在高台上,目光却望着大巫所在的山丘,眼中露出疑惑之色……

    “老匹夫,我一直没搞懂,大巫为何要发动这场战争?就算晋阳之战他能打赢,也必然无力南下,而我大乾还有十万精锐,他是守不住晋阳的,最终还是要退回草原!”

    “没有任何好处,反倒是害的双方大伤元气,这又何必呢!”

    鱼粼粼扛着马槊冷笑道:“老不死的,当

    年你连自己老婆想啥都不知道,你还能想明白对面那女人在想啥?别没事给自己找事了!”

    军神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大巫是女人?你见过?”

    “我可没工夫见她!至于我为什么知道大巫是女人,昨日太谷县碰到个老朋友顺嘴跟我说的。”

    “老朋友?我们那个时代的?”

    鱼粼粼没好气的说道:“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难道还能是当下的?我们这样的人还有新朋友吗?”

    军神苦笑不语,却听鱼粼粼再次说道:“你也知道我收养了一个小丫头,若是这次出了什么岔子,帮我照顾好她!活的太久了,除了这个孩子外,好些个事和人都忘了,没啥留恋的!”

    军神还是不语,鱼粼粼却长出了一口气,望着晚霞发呆,似乎在回忆他精彩的一生……

    晚霞中的马邑城很糟糕,就连李太平这样的武道宗师都有些撑不住了,就别说那些府兵和平民百姓了。

    马邑城的城门还能不破,全靠了城头抚琴的那个绝色女子。陈不问的灵慧境,一旦与这方天地产生共鸣,其内力消耗大可忽略不计。

    一夜又一日,滴水未进,油盐未沾,铁打的也要挺不住,何况陈不问这样花样年华的女子。要知宗师也是人,没了五谷杂粮也是玩不转的,更何况以音律入武道,在体魄这方面差了太多的陈不问。

    南宫守望着城墙上精疲力尽却依旧奋勇杀敌的府兵,随后瞥了一眼不停挥剑守在陈不问身旁的剑西来。他知道马邑城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也是该红娘子出手了,哪怕这只是马邑城的回光返照,他也要最后再搏一次,为了万千百姓,为了荀良,也是为了他自己。

    一支穿云箭在马邑城上空炸裂,随后便是第二支,第三支……

    这是红娘子和城外骑兵约定好的,三支响箭过后,图瓦人的两千骑将突袭异族大营,朝铁摩勒异族的后背狠狠捅上一刀。

    马邑城南门放下吊桥,开启城门,下一刻一身火红的红娘子一马当先而出,而其身后则紧跟着二百多名骑兵。

    在红娘子的率领下,二百多骑风驰电掣朝南面而去,随后兜了个大圈子,进入西北十五里的累头山,那里正有一支两千人的骑兵等着她。

    马邑城,南宫守飞落李太平身旁,笑着说道:“李校尉,咱们去给红娘子争取些时间,不过这一去说不好便再也回不来了!”

    李太平一振手中马槊,大笑道:“老道士说了,想干啥你就去干,莫要瞻前顾后的,不然学武干啥!俺觉得这话对心思,人生天地间,只活这一世,不求活得轰轰烈烈,可也不能活得窝窝囊囊不是!”

    “今儿个兄弟就陪大哥走一遭刀山火海,杀光这些犯我家园的异族人!若是不幸力尽而亡,我想怎么也得给咱们立个碑,上面刻上精忠报国,义薄云天,威武不凡,侠骨仁心……民族英雄某某某吧!”

    南宫守笑道:“刻上名字便好,字太多看了前面,就没

    人看后面了!”

    只见李太平跳上城垛,仰天笑道:“老道士看好了,徒儿今天就要把咱太平道的名头打响,让天下知道咱太平道乃心怀天下的道门正宗,到时候您老人家再收徒,也好收不是!”

    话后,腾身而起,朝着远处的阿史那扑去……

    吸引异族人的注意力,是为红娘子争取时间最好的办法,而阿史那可汗的生死,显然是异族人最在意的,所以两道人影一落地便朝着阿史那杀去。

    三百步说远不远,以宗师的速度,十几息便可来到阿史那面前,可关键是人家又不傻,哪能看着有人要杀自家可汗而不管的。既然有人管,还都是一些不要命的家伙,所以想要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这事显然不太靠谱,特别还是宗师修为,若是宗师之上这事倒是没准能成。

    李太平和南宫守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杀了阿史那,不过只要让异族人觉着自家可汗有生命危险就够了。不过这世界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阿史那在那样一剑下都能活了下来,没准这回老天爷心向着乾人,稀里糊涂就把阿史那做掉了呢。

    丈八长的马槊,果然是好东西,在城墙上时,李太平还有些施展不开,怕误伤了府兵。现在好了,满目皆敌,大可放手施为,可是不用担心杀错了人。

    别看李太平打了一夜又一日,此时的状态不是很好,可杀起异族人依旧如砍瓜切菜一样利索,马槊横扫而出,必然筋断骨折,甲破人亡……

    李太平和南宫守闹出的动静可不小,顿时异族军中高手便朝着他们二人杀来。

    槊刃捅进异族人的胸口,一转一带,那人便死的不能再死了。抽回的马槊顺势往后一扎,身后那家伙的护甲便凹了进去,胸骨也被马槊尾部的红铜槊纂撞断。

    李太平趁着空隙猛地腾身而起,往阿史那方向飞扑过去,可这还没跃过两丈远,便被两名百夫长从空中拦了下来。当然以百夫长的身手,拦下李太平所付出的代价可就有些大了。

    半空中,李太平马槊直刺而出,其中一名百夫长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被扎透了咽喉一命呜呼。而另一名却丝毫不惧,手中弯刀仍旧朝着李太平当头劈下……

    其实也不是那百夫长不怕,而是以他的伸手,既然已经腾身扑向李太平了,再想空中变向他压根就做不到。所以干脆把心一横,甭管砍不砍的死,先砍了再说,没准就摘得敌将首级,立得大功了呢。

    说实话,这名百夫长想得有点多了,若是他有九品武者的修为,还有那么点机会。可显然他没有,所以一支铁拳来到他的面门上,然后鼻子塌了,满口牙掉了,面骨凹进去了,两颗大眼睛却弹了出来……

    这个死法有点惨,不过没白死,因为人终究是拦了下来。

    李太平半空中身子一顿,正要换气提身,却见又有两道身影凌空扑来。一把丈长马战斧,一杆钩镰枪,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封死了李太平的去路……

第二百零八章 铸剑山的师娘

    铸剑山,会仙峰。

    晚霞似火,斜斜射入铁匠炉内,那炉火便越发旺了。

    红彤彤的炉火旁,站着个赤着上身的魁梧汉子。生得面圆耳大,鼻直口方,双臂粗大异常,甚是孔武有力,古铜色的肌肤,在炉火的映衬下,宛若铁打。

    墨看山盯着炉火中的剑坯,忽然咧嘴一笑,随后很是麻利的将剑坯夹出。铁匠炉内,顿时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

    白衣胜雪,青丝如绢,眼波流转,媚骨天成。当那女子入山登峰柳眉不展,斜阳便也落了半山,暗淡了颜色……

    白衣小娘驻足山峰茅舍之前,搓着衣角,轻跺着步子,不时还要瞥一眼那扇半敞的木门。

    打铁之声忽断,山峰为之一寂,却见那小娘猛地转身,便要下山。

    “品山,来了又走,这是为何?”

    慕品山扭过头来,望着大步而出的魁梧汉子,柳眉微皱:“今日不知怎得心绪不宁,便想来看看师兄。”

    “那就进来坐坐,怎得扭扭捏捏!”

    茅舍中,墨看山背对着小师妹,手中一边敲打着剑坯一边说道:“剑坯要不断锤炼,方可剔除其中杂质,这个过程需要千百次,甚至千万次!而学武,当先练心,这修心便是锤炼剑坯的过程,师妹可懂?”

    慕品山点头应是,沉默半响却又开口说道:“打铁师兄,我托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

    墨看山放下手中铁锤,转过身望着小师妹,笑道:“就知你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小子现在还没消息,不过你也不用担心,那杂毛老道教出来的徒弟,各个精的跟猴似的!”

    “师兄见过太平的师傅?等会,听师兄话里的意思,老道士还有其他徒弟?”

    墨看山笑道:“那杂毛老道活了好几百年,怎么可能就收了一个徒弟!”

    慕品山俏脸微扬,疑惑的望着师哥:“可太平说,太平道一脉单传,门中就他和老道士两个人啊!”

    墨看山莞尔道:“提到那小子,你这丫头便来了兴致!我就纳闷,那小子有啥好的,长相气质赶不上你二师兄,心思纯正不如你大师兄,那小身板又不如我!你说哪样能跟你几个师兄比,你这丫头不是鬼迷了心窍吧?”

    不知是炉火太旺,还是怎的,慕品山的俏脸顿时通红,不依道:“我哪有看上那小子,师兄莫要乱嚼舌根!还有,老道士到底收了几个徒弟,师兄不许打岔!”

    墨看山想了想说道:“收了几个我不知道,我只知几十年前我刚入山,老道士带着一个俊朗的小子上山借剑,这一借便没了踪影!我还记得师傅有说过,那死老鬼眼瞎,收了个头长反骨的徒弟,到头来害人害己!”

    “这么说,太平真有个师兄了!”

    墨看山点了点头,随后很是认真的说道:“你八位师兄没谈过请,也没说过爱,就你二师兄在书上见到过,可也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所以男女之事师兄们是真得帮不上你!”

    “

    不过师兄觉得,小师妹现在应以修行为主,莫让儿女情长误了武道之路!”

    慕品山微笑着起身,大步离开茅舍,却又忽然回头俨然一笑:“打铁师兄,山下白头翁家的大娘子,我瞧着对师兄就蛮有意思的,要不师兄……”

    却见墨看山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慕品山这才俏皮的吐了吐舌头,迈着修长的双腿下了山……

    慕品山这边刚下山,便见一人抱着酒坛跨入茅舍。

    墨看山望了眼火色渐褪的剑坯,皱了皱眉说道:“师傅,您寻徒弟有事?”

    张鸦九瞪了墨看山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怎的,你小师妹来得,为师来不得?你小师妹耽误你铸剑,你就心平气和软言软语的,到为师这你拉个长脸给谁看?”

    墨看山躬身道:“师傅知错了?”

    “到底是师傅知错了,还是你墨看山知错了?”

    “墨看山知错,还请师傅训诫!”

    张鸦九拂了下衣袖,笑骂道:“训诫?我可没那工夫!赶紧说,你小师妹跑你这干嘛来了?”

    墨看山苦笑道:“师傅,您担心品山,您咋不自己问,非得问我呢!”

    “为师乃圣人,得有圣人风范,品山不与我说,我哪能拉下脸来去问!”

    “少废话,快说,那小丫头可是修行上有什么困惑?”

    墨看山摇头道:“品山所思,我看师傅您也不懂,帮不上啥忙的,不如就别添乱了!”

    “放屁!为师乃圣人,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为师不懂得!”

    墨看山将剑坯放进炉火中,头也不回的说道:“不是徒弟看不起师傅,这事您还真不懂!啥时候徒弟有了师娘,这情啊、爱啊的事,您才有发言权!”

    听了徒弟的话,张鸦九来劲了,很是狂妄的说道:“小子莫要狗眼看人低,想当年大乾朝第一美人,师傅也是拉过手,促过膝,差点就……”

    张鸦九自知失言,忙闭口不语转头就走……

    墨看山回过头来,却只见到师傅离去时有些落寞的背影。只见墨看山皱起了眉头,剑坯又被他取了出来,因为心中有不明,手中的活便干不下去了,他得找个人问问才成。

    铸剑山,大贤峰。

    木栅栏围城的小院子里,一个书生磨样的男子,皱着眉头说道:“咱师傅再有两年便一百八十岁了,那么咱们只要把大乾朝,一百七十年内的第一美人都找出来就行!”

    墨看山望着师兄说道:“不用吧,八岁就懂得情爱,看咱师傅的样子,应没那么早熟才对。”

    “万一咱师傅懂事早呢!看山,听师兄的准没错!走,师兄屋子里有大乾朝野史,咱们今晚便把师娘找出来!”

    “好几百年呢!我看不如把那几个小子也找来帮忙,省得咋俩挨累他们捡现成的!”

    不多时,小小茅舍内便挤满了人,一个个两眼冒光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武功秘籍一样。

    大乾朝的野

    史,其实宁望山早就了然于胸,只见其捧着野史停在某一页,信心十足的说道:“就她了!八十年前,大兴城……”

    师兄弟几人,却同时皱起眉头,只见墨看山瓮声瓮气的说道:“师娘神秘消失几十年了,是不是还在人间都两说,这要到哪里去找!”

    闻人听山望着二师兄说道:“师娘几十年前便是宗师之上,现在当然还活着,二师兄不可乱说!”

    宁望山笑道:“我今日便下山,就算把大乾朝翻过来,我也得把师娘找回来!”

    张鸦九不知因为他一时口没遮拦,他二徒弟可是跑遍了大乾朝的山山水水,而且只要听说哪里有美人,便要探个究竟才肯甘心。宁望山所作所为一时弄得江湖传言,张鸦九的二徒弟,是个没脸没皮的花痴男。

    宁望山毫不在乎江湖上的流言蜚语,他只在乎师傅老人家后半生的幸福。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而百善孝为先,这话不能只说不做。

    日头就要落山,马邑城,阿史那站在距城三百步外,就那么冷冷的注视着那两个疯子。阿史那一步也未曾后退,因为他要亲眼看着那小子被活活砍死,否则他胸中积郁的那口恶气,是吐不出来的。

    李太平和南宫守,玩了命的冲杀,此时距阿史那已然不足百步,可就是这百步距离,却如一道鸿沟一样难以逾越。

    南宫守身上的甲胃早已破破烂烂,大小伤口数十道,跟个血人似的,此时他还能不倒,凭得并非宗师修为,而是心中的一口浩然正气。

    南宫守奋力搏杀只为了多坚持一些时间,哪怕一炷香的时间也好,因为他知道红娘子就要来了,他要给她再多争取一些时间,给马邑城的军民再多争取一些时间。

    其实从红娘子离开,到李太平和南宫守突袭阿史那,只不过刚刚过去半个时辰。可这半个时辰,对他们二人来说,却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因为每一息他们都在生死边缘徘徊。

    李太平不知杀了多少人,他的手已然开始发抖,体内的真气早已枯竭,他所拥有的保命本钱,早就抖搂光了,他现在就像赌桌上的穷光蛋,除了命他再无筹码了。

    赌徒若是红了眼,哪怕赌命那也是要赌的。李太平不是赌徒,可现在他不得不把命压上,他得拿自己的命为马邑城赌一把。

    赢了连本带利收回来,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外乎早下去几年。等老道士百年后,他可以拍着胸脯跟老道士说,徒弟没给你丢人,也没给咱太平道丢人,更没给乾人丢人。

    李太平这一辈子丢人的事不少,可在国家危难存亡之际,他得骨头是硬的,他双膝弯不了,他能跪天、跪地、却跪不了异族人。活着是很重要,可尊严更重要,一个人连骨头都没有了,就只能摇尾乞怜的活着,那么活着还不如死了。

    一把弯刀,打李太平身后砍来,他感觉到了危险,可是他躲不开。那弯刀便再一次,在他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可同时他也撞断了异族人的胸骨……

第二百零九章 天地一剑

    斜阳落西山,白马踏余辉。

    西山出红衣,弯刀映似红。

    晚霞中红娘子翻过累头山最后一道山岗,极目所望,满眼烽烟血色。白马人立,弯刀所向,声震九霄……

    “杀!”

    红衣白马当先,随后是一骑、两骑、三四骑,漫山遍野皆是战马弯刀,滚滚而下,直奔铁摩勒营帐席卷而去……

    阿史那紧紧抓着缰绳,身子前倾,嘴角带笑,胯下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心喜与兴奋,不停的踏着前蹄,打着响鼻。

    碧色眸子中映出两个血色身影,他们蹒跚而行,步步惊心,一脚生,一脚死。阿史那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久,新账老账终于可以在今天一次算清,他很期待,却还有些不甘。

    一刀杀掉敌人心情必然舒畅,可却不够痛快,只有面对面的羞辱、凌虐,那才是让人愉悦的,兴奋的,让人期待的。

    这就像美女宽衣解带的那一刻才是最美妙的。

    那两个人终于倒下了,阿史那笑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无声而苦涩。为了马邑城,为了这两个该死的家伙,他付出了太多太多。

    两万儿郎此时不足万人,那是他入金帐座交椅的基石,现在基石碎了,前路变得深浅难测,他心中怎能不苦,怎能不痛。

    痛并快乐着,很复杂的情绪,阿史那可汗算是深深体会到了,可他不知道,接下来的痛,却要变得刀绞心肺一般……

    马邑城南方,一道身影大步而来,一步入城,一步出城。

    褶皱满脸,身子干瘪,两道缝隙中藏着一双锐利的眸子,稀疏的山羊胡随风而动,蓝灰相间的衲衣满是风尘。

    战阵中忽然多出一名游方老道,而那老道肋下还夹着两个血淋淋的家伙。

    阿史那只觉眼前一花,那老道便不见了,而那两个马上便要被剁成碎肉的家伙也消失了。喜悦、惊恐、愤怒,就像夏天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战马上的阿史那晃了两晃,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当李太平睁开眼看到老道士那一刻,眼中忽有泪光隐现,只见其抓着老道士的衣襟,叹道:“没想到师傅您老人家还是先走了一步!更没想到,师傅您会在九泉之下等徒儿!也好,生同行游历,死结伴而行……”

    老道士笑眯眯看着宝贝徒儿,下一刻猛然拍了一下徒儿受伤的右臂,并笑道:“乖徒儿,疼不疼?”

    “疼!”

    “知道疼就好!看来只是伤的重了些,脑子没坏!既然脑子没坏,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着,错过了就再也见不着了!”

    老道士站在城头,将身后宝贝剑匣取了下来。说来也怪,老道士所站之处,数丈方圆水泼不进,仿佛自成一片天地。

    落日余晖下的天地尽显苍凉,一名道人面北而站,宛若青松矗立,衣襟飘荡间,仿佛挥动了这天地的气息。

    “听风云,看天地,天道悠悠,众生茫茫!我欲乘风而起,铁剑丹心照九州!——剑出!”

    老道士一步登天,

    踏云出剑,天地为之色变,似有五彩云霞升与累头山,聚于铁剑间……

    凡铁之剑,凡人之身,与霞光中顿悟天地,破桎梏而成圣。

    老道士花白的头发,一瞬间白如霜雪,干瘪身子变得凝脂如玉,两道缝隙睁开,如有电光闪耀,风采更胜仙班之众。

    铁剑褪去斑驳,似有五彩光华流动,夺目耀眼,神兵利器也不及万一。

    一剑生二剑,二剑生三剑,三剑生万剑……

    五彩云霞换剑光漫天,与西山斜阳交相呼应,让天地失色,让万千生灵臣服,这是圣人之剑,这是太平道为万民开太平之剑。

    昆仑山,道首盘膝而坐,忽然心生感应,眼眸缓缓睁开,望东方而摇头叹息……

    显通寺,佛陀从自身观中醒来,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铸剑山,张鸦九走出茅舍,望着东南方,摇头苦笑:“我的宝剑,看来是要不回来了!”

    段振山见师傅忽然望东南而感叹,不由疑惑的问道:“为何?”

    张鸦九苦笑着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回茅舍之中……

    骊山书院,院长点了点头,轻声低语:“以剑正道,以心成圣,我不及也!”

    晋阳城外,军神脸色一变,开口道:“收兵!”

    土丘上,大巫和神秘人相视一眼,只见大巫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撤退!”

    漫天剑光下,马邑城头上,鱼闪闪两眼冒光,跳着脚嚷道:“神仙,快看神仙!”

    李太平从未想过,一辈子养剑的师傅,一辈子没出过剑的师傅,一辈子想要开太平的师傅,真得有一日有这般神威,这般的仙风道骨。

    他笑了,却笑得有些苦涩,因为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师傅这辈子都不肯出剑了。

    他哭了,泪水中带着喜悦,因为他知道这就是师傅一辈子想要的,一辈子在寻找的,一辈子最该出剑的时候。

    异族人不傻,他们很清楚,当剑光落下,他们将灰飞烟灭,甚至无法回到狼神的怀抱,所以他们不顾一切的拼命逃跑,想要逃出生天……

    逃,逃向哪里,当阿史那回头时,正瞧见红衣白马跃过围栏冲进大军营地……

    剑光倾泻而下,洒在旷野中,洒落在异族人头顶。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天地失声,剑光所到一切皆化作尘烟,随风飘散……

    阿史那心如死灰,他面前三百步直到马邑城,仿佛被一支擎天巨掌抹过一般,干净的见不到任何活物。那里曾经有他骁勇敢战的三千儿郎,而现在全没了,没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晋阳城攻防战终于告一段落,因为伊利可汗撤军了,而旷野上的大战也随之结束,没有输赢,没有胜负,有得只是一具具尸体。

    一个个曾经鲜活的人,在这个午后,在这个落日,战死于晋阳城外。也许他们的尸体会被运回草原,运回漠北,运回大乾各地,可他们的灵魂却永远留在了那片旷野之上……

    齐王在落日后,率领仅存的两

    千骑,进了晋阳城,随后便是独孤烈六万大军。

    城墙上,彭庚切看着战报,潸然泪下。十八万府兵,战死八万众,伤者不计其数。而这还不是最终的数字,因为旷野上那场大战到底如何,他还不知,他甚至不想去知道,他觉得自己真得老了,见不得更多的生死了。

    异族人被打痛了,而且打的很痛。二十几万大军,十去其四,而这其中就有他铁摩勒数万儿郎。两支虎师彻底被打残,两万王庭近卫军折损过半,就连三千具装骑兵也战死千人。

    异族大帐,启民大汗仿佛一瞬间变成了风烛残年的老人,他的手在抖,因为他手上正捧着沉甸甸的战报。

    大巫走上前去,蹲下身子,握着启民大汗的手说道:“我们还没输,今夜我会以和谈的名义,单独约谈军神,我会杀了他!”

    启民大汗猛地抬起头,脸色一变再变,摇头道:“这是何苦,你无需如此!”

    军神大帐中迎来了异族人的使者,军神展开信笺,上边写着乾人的文字,很干净很工整。

    只见军神合上信笺说道:“转告大巫,一个时辰后,我只带一名护卫,在蒙山石佛见。”

    使者离开,军神长叹一声:“是该了结这场没理由的战事了!”

    鱼粼粼怒道:“他们想和谈?我呸!十万精锐就剩下六万人,这六万人还各个带伤!娘的!老子一会亲手弄死那个娘们!”

    军神望着鱼粼粼说道:“老匹夫,一会你陪我去,不过你给我收着点!”

    “怎么着?你个老不死的认怂了?”

    军神摇头叹道:“给大乾朝留些星火吧,难道你想把剩下的那六万人也葬送在晋阳城外!”

    “可以不打,可你个老不死的要如何向那些战死的士卒交代?如何跟他们的家人交代?”

    军神步出大帐,指着一个个伤兵,回头怒道:“那他们呢?我们军人的职责是保家卫国,是要把异族人赶回草原,不是把命丢在战场上才算尽忠!我作为统帅要为这个国家负责,为他们的生死负责,不能因为胸口的怒气便不管不顾,率性为之!”

    “你曾经也是军人,你应该知道军人的使命是什么!我们不是怕死,若是异族人不肯退回草原,那么便战,何惧之有!可现在既然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和谈便是解决争端最好的办法,不是非得把所有人的命,都丢在这片旷野上!”

    鱼粼粼皱着眉头,忽然猛地抬起头来,冷冷的说道:“我陪你去,我不说话!可我忍不下这口气,所以当异族人退出边关三郡,我会去杀了大巫那娘们,杀了启民和他的儿子。”

    “记着我的话,替我照顾好闪闪那丫头!”

    军神怒道:“匹夫!”

    夜色渐深,马邑城外,异族人彻底败了,亲卫绑着呆傻的阿史那,带着剩下的两千铁摩勒人逃回了草原。而楚瓦什人的翰尔达可汗则没那么幸运,因为他的鹰师旗屁股后面,是一身红衣的草原明珠,是为报血仇的两千图瓦族人……

第二百一十章 拨云见雾

    马邑城头,褪去光环的老道士又变成邋里邋遢的样子,让人很难想象这位便是之前那个有着绝世风采,踏云出剑,神仙一样的人物。

    罗龙等武将和一众军民不顾伤痛,朝着老道士的背影行了跪拜大礼……

    老道士回过身来,很是潇洒摆了摆手,大笑着说道:“太平道的宗旨,便是为民除害,匡扶正义,救万民于水火,所以你们无需如此,真人我受之有愧!大家,还是快快请起吧。”

    望着师傅扮高人的样子,李太平眼中有泪,他很想上去揪着老道士的胡子开骂“你都装了几百年废物了,怎的不继续装下去,逞什么能,扮什么高人!现在是风光,可风光过后呢,你咋就这么想不开呢!”。

    老道士来到李太平身旁,笑着说道:“我的傻徒儿,跟为师一旁聊两句吧!”

    李太平没有说话,而是一瘸一拐的跟在老道士身后,来到无人之处。

    “傻孩子,为师活了三百多年,人世间已算不多见的了,为师很知足!你看啊,我这副老棺材瓤子,低调了一辈子,再不高调,再不风光,可就没机会了。”

    “你也不忍心见师傅就这么灰溜溜的过一生,到头来养了一辈子的剑,最终都没让它露个脸吧!”

    李太平低着头不说话,他知道师傅说的都对,也理解师傅,可是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只见其抬头道:“您老是痛快了,风光了,可以后让徒儿咋办?”

    “你大了,以后会有自己的路要走,还要娶妻生子,没了我这个老家伙拖累,你应该高兴才对,怎的就如此糊涂!”

    李太平道:“您老说得这叫啥话!多个碗,多双筷子的事,有啥好拖累的!再说,你徒弟现在发达了,顿顿大鱼大肉也吃不穷,您老咋就不给个机会,让徒儿孝敬孝敬您老人家呢!”

    “以后想孝敬师傅还不简单,每逢清明、中元,记得给师傅多弄些好酒便成,师傅就好这口!不说这个了,为师还有很多事要嘱咐你呢!”

    说着老道士将手中剑匣打开,将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取了出来,随后靠在城垛上说道:“这个给你,虽然糟粕了点,可怎么也是咱太平道历代祖师传下来的。”

    “拿着它,你就算是咱太平道第……哎呀!年纪大了,第几代掌门为师也记不清了!不过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咱太平道的传承。”

    见徒儿跪拜双手接剑,老道士这才眉开眼笑的说道:“铁剑你有了,侠骨丹心师傅也见着了,为师可算没辜负历代祖师,没让咱太平道在老道手里断了传承!”

    老道士猛然想起什么,忽然一把抓住李太平的手说道:“为师差点忘了!六十年前为师还收过一个徒弟,那小子看着宅心仁厚,其实是个坏种,你小子以后若能成就宗师之上,记得把咱太平道的东西都追回来!”

    李太平愕然的望着老道士,忽然苦笑道:“师傅您老人家这记性徒儿算是服了,这么大个事,

    您怎的到了今时今日才说!还有啊,我那前任师兄姓甚名谁?长啥样?多大本事?您老是不是也跟徒儿说道说道啊!”

    老道士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说道:“你那师兄,哦——不对!不对!你那前任师兄,姓聂,名三礼。为师给其取名三礼,本想着他能守,天、地、人之礼,未曾想这孽徒是一样也未遵守。哎!都怪师傅老眼昏花啊……”

    李太平轻咳两声,说道:“师傅咱能挑重点说不,比如那孽徒的修为和长相!还有,现如今在哪个山头混呢?有啥名号不?”

    老道士打身后拽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想了想才说道:“三十几年前,那孽徒鼓捣我上铸剑山,从张鸦九手里骗了一把宝剑,下了山那小子就没了影!这些年一直躲着为师不肯露头,我还记得当年那小子……”

    老道士又灌了一口老酒,随后打量一眼徒儿,这才继续说道:“比你好看多了,说是云泥之差也不为过!至于悟性修为,哎!那更是,半天云里挂帐子——差得远哩!”

    听了老道士的话,李太平差点没吐出一口老血,只见其埋怨道:“师傅您哪伙的?有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徒弟微风的么!”

    老道士自觉失言,不由挽救道:“也没好看那么多,勉勉强强比厉夏那小子,好看一丢丢!武道修为吗,当年东方慕白那小丫头输他半招,仅此而已!”

    李太平抢过老道士手中的酒葫芦,仰头闷了一大口,这才说道:“师傅要不您看这样,赶明个我若是见到大师兄,干脆把这铁剑和项上人头一起奉上如何?”

    老道士尴尬的笑道:“这事不急,你还年轻,而且师傅看好你,相信终有一天你会超过那孽徒的!对了,师傅差点忘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与你听!”

    李太平脑子嗡的一下,心想“还有比这事还重要的?这是看压不死我,要再给我摞个千金大鼎啊!”。

    “徒儿最近脑子不太灵光,不过没关系,您老继续!”

    这次老道士拉着李太平的手,很是郑重的说道:“这些年师傅一直没带你去大兴城,因为那里有你的家……”

    月上半天,点点月光洒落蒙山石佛,远远望去,佛中有山,山中有佛,甚是庄严肃穆、恢宏大气。

    山佛之下,有座废弃已久的大雄宝殿,杂草丛生的殿前,此时站着两个顶盔掼甲的老人。

    “老不死的,那臭娘们怎么还没来,不会是拿咱两个老头子穷开心吧?”

    军神摇了摇头,却听一把女声在耳边响起……

    “没想到军神老人家身旁,还有如此粗鄙不堪之人,可是丢尽乾人的脸面了!”

    头戴青铜面具,身穿黑色斗篷的大巫,信步而来,其身后还跟着个高大魁梧,抱着酒坛的老者。

    大巫一口地道的大兴腔,让军神听得直皱眉头。只见军神忽然笑道:“没想到铁摩勒大巫,对乾人语言竟然如此精通,老夫佩服至极!”

    大巫笑道:“让军神老人家见笑了,小女子乃地地道道的乾人,并非异族人!”

    “哦,这倒是让老夫没想到!既然大巫乃乾人,却为何要帮着异族对付自家人呢?还请大巫为老夫解惑。”

    只见大巫走上前来,示意身后的高大老者,将其中一个酒坛递给鱼粼粼,并开口笑道:“前辈莫急,晚辈这里有美酒孝敬您老人家,咱们边说边聊可好?”

    军神瞥了一眼身穿斗篷的高大老者,忽然开口笑道:“这位朋友,越看越像当年的一位故人,不知……”

    高大老者一边掀开斗篷,摘下面具,一边笑着说道:“厉抗天见过前辈!”

    没等军神开口,一旁的鱼粼粼憋不住了,不由怒道:“你堂堂城主,天下圣人,竟然藏头露尾,给一个娘们当跟班的,丢也不丢!”

    厉抗天毫不在意的笑道:“鱼匹夫,你不是跟军神前辈闹掰了,声称这辈子不死不见吗!怎么,鱼匹夫说话也出尔反尔?”

    大巫笑若银铃:“几位都是前辈,在小女子面前如此失态,岂不丢了颜面!我们不如对月把酒,聊些正事如何?”

    军神大笑道:“正当如此!不过,大巫遮遮掩掩的,这酒岂不喝得不痛快!”

    大巫取出四个杯子倒满老酒,这才取下斗篷和面具,随后以乾人之礼从新见过军神……

    月下美人轻颦浅笑,梨涡淡现,端得美艳动人,让这灰头土脸的破败之地多了些艳丽之色。

    “你——你,竟然是钟离子曦?”

    钟离子曦望着鱼粼粼说道:“前辈,不说小女子是臭娘们了?”

    鱼粼粼怒视道:“销声匿迹这么多年,你竟然跑去给异族人当大巫,帮着异族人对付乾人,你这个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钟离子曦也不生气,而是举起酒杯说道:“好些年没见了,小女子敬二位前辈!喝了这酒,咱们慢慢叙旧也不迟。”

    鱼粼粼扭过头去负气不语,却见军神笑道:“也好,几十年没见,今日竟然能见到二位,那咱们就边喝边聊,正好我心中有着许多疑问,等二位给我解惑呢!”

    鱼粼粼虽然负气,可是他也想知道,到底为什么,当年的天下第一美人,要如此对待自家人,不由仰头一饮而尽,竖起耳朵来。

    鱼粼粼不怕钟离子曦下毒,这种对付凡人的手段,对付他和军神,显然有些小家子气,断然不是她能干出来的。

    这个女人的样貌、学识、修为,当年可是稳压大乾无数新老武者一头的,可谓风光无限,耀眼夺目,一时无两。

    正因为这个女人不简单,所以当年可是引起不小的波澜,特别是那些个仰慕他的男人,可是为她做了不少傻事。

    钟离子曦见三位前辈一饮而尽,这才朱唇轻起浅尝杯中酒,笑着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都过去吧,提之无意,徒增感伤!不如说说当下,也好让两位前辈心中晴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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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开太平介绍: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我有一剑,问世间不平,讲世间道理,斩世间妖魔,开天下太平。
我叫李太平,天下太平的太平,可这天下很不太平!老道士说太平道的宗旨是剑出天下太平,可我很想问老道士,太平道就咱俩人,哪天你要嗝儿屁了,就我一个人还咋剑出太平……剑开太平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开太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开太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