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琼州同样不太平
严德诚突然爬了过来，抱着李岩的大腿，“将军，军户民户之划分，可是祖制啊，你这样乱来，朝廷也不会答应的。”
李岩连甩了几下腿，都没能甩开，可见严德诚抱的有多紧。边上，李岩的亲兵看不下去了，将严德诚拖走。
严德诚知道自己哀求没用，干脆威胁道，“李岩，我就不信你手眼通天，我严德诚一定要向朝廷检举你，擅改祖制。”
“祖制有用的话，古代的井田制也就不会消失了！”李岩轻蔑的一笑。
寇白门一向与众文士交往甚密，对于祖制的威力一向是知道的。那些文人无论知名与否，当官与否，可是一贯将祖制挂在嘴边的，为此就是皇帝也不放在他们嘴边，就要过来劝阻。但是李岩的话让她止住了脚步，“相公一向是成大事的人，他所做的一切，一定有他的道理，当今国破家亡，做些改变想必也是应该的吧。”
李岩不管严德诚的威胁，正待离开，几名卫所士兵走向李岩。
阎童作为亲卫统领自然要上前，拦住他们说道，“怎么，你们要造反？”
几名士兵赶紧跪下，“小人们岂敢造反，只是因身无长技，不善耕作，唯有一身力气可堪依傍，故而请求将军能够允许小人等从军，愿效死。”
阎童还没说什么，李岩见他们身体还算强壮，就答应了下来。军队是只大熔炉，无论他们有无二心，在军队里也不过是一颗小小的螺钉，根本无法掀起任何的小浪花。但是此举的意义却是比较重大的，至少让一些立志当兵对农活不感兴趣的卫所兵有了选择的空间。选拔强壮的卫所兵也可以减弱剩余卫所兵的反抗力量。
想到这里，李岩宣布，凡是愿意加入李岩军队的，且选拔合格的，不仅可以获得原本就要授予的土地，还和李岩军队普通士兵一样，每人每月都有2两银子的军饷。
“2两军饷？”只让这几个主动要求加入李岩军队的人欢呼雀跃，随后又有不少人要求加入。最后，李岩选拔了17名身体强壮且比较憨厚的加入了自己的军队。
李岩在海口所并没有待上太长时间，他的目的地自然是琼州此时的府治所在地也就是距离海口不远的琼山县城。
琼山，素有“琼台福地”的美称，早在汉朝时属珠崖郡玳瑁县地，因当地盛产玳瑁而得名，是此时海南的经济、文化、政治、军事等等的中心。不仅府治与县治都在琼山县城，就连海南卫的卫所也在其中。
琼州知府徐惠曾自然也是在琼山，听闻李岩赶到府城，赶紧出了府衙迎接。在见到李岩后只觉得有些尴尬。自己是大明的忠臣，锒铛入狱，而李岩这个反贼却堂而皇之的成了大明的功臣，还因功封侯。不过，也是李岩的推荐才成了琼州的知府。
可能是入狱的经历让他认清了现实。在稍微尴尬后，很自然的弯腰作揖道，“下官徐惠曾见过镇南侯。”
李岩点头，“琼州不像河南，气候炎热，可还习惯？”
徐惠曾听李岩提到家乡，只觉得心里发酸，哽咽道，“还好，毕竟在南方也待了不短时日，有些适应了。”
“前几日，才收到你关于临高县的调查报告，看了下，资料翔实，言之有物，显然下了一番功夫，很不错。”李岩夸奖道。
“镇南侯过奖了，这只是下官的本分。”徐惠曾谦虚的说道。
“现在当官的，能够做到本分的，已经很少了。”李岩感慨的说道。
徐惠曾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李岩说道，“侯爷，请移步衙门，徐惠曾有要事相商。”
李岩点头。
进入知府大堂，李岩做了首位，徐惠曾相陪侧座。
徐惠曾先作揖后方才说道，“侯爷，琼州这几年不太平啊。”
李岩一愣，“徐知府先说说情况。”李岩虽然读了许多书，但是唯独对海南一块了解的比较少。没办法，此时的海南就是偏僻的代名词，地域虽大，经济却落后，实在没什么好记录的。
徐惠曾显然对琼州的情况下了一番功夫，他说道，“琼州其实很是特殊，虽然地域广大，但是人丁稀缺。我大明虽然表面上据有整个琼州，但实际控制区还是限于琼北，琼中与琼南还是琼州本地民族黎族的天下。琼中琼南其实可以忽略不计，毕竟他们也不缴纳赋税。那就以琼北来说，琼州北部的缴纳赋税的人口，只有二十几万人，其中琼山县就占了接近一半，有八九万人。这二十万人还包括六到七万的熟黎。另外居住在岛中央的生黎虽然没有统计，但据有些了解情况的汉人和熟黎传来的情报，数量恐怕也不下二十万，甚至有可能超过30万。”
所谓熟黎生黎其辨别的条件很简单，那就是是否愿意缴纳赋税给朝廷。愿意缴纳赋税的就是熟黎，不愿缴纳的就是生黎。从地区分布讲，汉人一般分布在沿海，熟黎在内，生黎则更内，相当于岛中央了。
李岩听到徐惠曾的话，心有所悟，“如此，对我汉民来说，就有所威胁了。”
徐惠曾点头，“事实上，琼州还存在规模不算小的黎民造反。”
李岩一惊，“在何处？”拿出了一份详尽的琼州府地图。
徐惠曾虽然对李岩拿出如此精确的地图十分好奇，但却忍住了，指着临高县说道，“此处有临高贼黄德华，于崇祯17年（1644年）勾引黎人作乱攻打县城，屠戮知县翁吉鼎全家三十七口。此贼此后率众居于深山，与南歧峒黎首王瑞应首尾相顾，影响犹在。”
又指向定安，“此地贼首吴偕、陈有授、谢九霄等，串通黎贼符元豪、黎雷等合攻定安，知县战死，幸好陈天贶防备得宜，贼人没有得手。但他们依旧呼啸与各地。”
徐惠曾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不过，祸害最大的却是黎贼符元豪，拥众千余人，于弘光元年，再犯临高，知县陈震祥将之击退，然而，主力犹存，危害甚大。”
李岩说道，“定安在东中部，临高在西北，符元豪一会定安，一会临高，窜的很欢啊，是生黎吧？”
“是。另一黎贼王瑞应原本是熟黎，后来远走到中部的山区，也算是生黎了。”徐惠曾说道。
第七十八章 没羞没躁张天恩
李岩突然想到一件事，“据说黄德华是因为知县翁吉鼎迫害才奋而造反，是么？”
徐惠曾有些尴尬，毕竟，翁吉鼎算是自己的同僚，却不能不答，“听闻翁吉鼎一向贪婪，索取黄德华家的祖辈珍藏，引起黄德华不满，方才铤而走险。南歧峒黎首王瑞应之所以造反，也是因为翁吉鼎对熟黎压迫剥削甚多而引起。”
李岩大怒，“翁吉鼎死不足惜！”
随后，李岩离开知府衙门，来到一个大户人家提供的住处暂住。
红娘子有些担心的说道，“相公，琼州岛地形，四周平地，中间高山，山深路险，在加上我们对此地人生地不熟，想要剿灭这么多的悍匪，恐怕很困难。”
李岩说道，“再困难，我们也必须要歼灭掉其中的悍匪，并招抚其余为恶不多的盗匪，尽快还琼州以安宁，否则，如何迎接圣驾？如何以琼州为根基对抗满清呢？”
寇白门说道，“那相公想必有了万全之策了吧？”
“世上哪有什么万全之策？最多也就是一个成算较大的计策罢了。我的设想是，无论多大的代价，剿灭黎贼符元豪这支最强大的叛军，以符元豪的分量，杀鸡儆猴的效果相比最佳。”李岩说道。
“可是汉贼尤为可恶，若不是他们，这些黎贼也很难攻破县城，为何不拿他们首先开刀呢？”红娘子皱眉说道，就连寇白门也奇怪的望着自己。看样子，什么时候，人对于叛徒容忍度都是比敌人还要低的。这些汉贼祸害自己人，可不就被人认为是叛徒嘛。
李岩说道，“如果先对付汉贼，势必会惊动符元豪，让其有了戒心，就很难抓住或者击毙他了。我们的第二步目标就是招抚各地黎贼，让他们安分守己一些，至于汉贼，失去了生黎的支持，他们想要蹦跶也就不行了。”
红娘子拍掌赞叹，“相公计略周详，妾身也认为十分可行。”
“可是，最大的困难确实在最短的时间确定符元豪的位置。”李岩说道。
寇白门补充说道，“妾身听方才的徐知府讲到，黎人也分为熟黎与生黎，若我们能够找到一个心向我们且熟悉符元豪的熟黎带队，不就可以找到符元豪了吗？”
李岩点头说道，“想要找到符元豪，就这个主意最可靠了，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的。”
李岩说着大家都有些听不懂的话，也不解释，就这么出去洗澡去了。
第二天，李岩还没来得及进入府衙与徐惠曾议事，一个不速之客就上门了。他就是海南卫指挥使张天恩。李岩其实有时候都奇怪，为甚不叫琼州卫而叫海南卫，这也许是海南名字的由来吧。
张天恩也是一名正三品的武官，与李岩的参将品级一样。但是，李岩深受朱慈烺的信任，功勋卓著，不是张天恩所能比的。
所以，张天恩直接是以下官之礼首先参见李岩。
李岩也不敢托大，赶紧扶起他，“指挥使大驾光临，李岩蓬荜生辉。”突然看看周围的房子，对此房的主人笑道，“说王员外的房子是蓬荜，似乎有些不妥啊。”
王员外赶紧上说道，“二位大人能够来到寒舍，确实是令寒舍蓬荜生辉，镇南侯说的极是。”
众人都是假模假式的哈哈大笑。
寒暄过后，张天恩终于忍不住了，对李岩说道，“侯爷，下官此来也是有事相商。”
李岩装作不悦的模样，“你我论官衔，品级相当，当以平级相处，若蒙不弃，请称呼李岩，或者李子固均可。”
张天恩笑道，“不意功勋卓著的镇南侯竟如此谦逊，既如此，老哥也就不客套了，子固贤弟，老哥哥有一个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李岩很想说明知不当问就不要问嘛，当然，也只能想想，嘴上却说道，“老哥哥请讲。”
“听闻贤弟前往海口所，曾经宣布要取消整个琼州的军户所甚至军户卫？”张天恩装作很不相信的模样，“老哥哥觉得这肯定是以讹传讹的吧。海口所百户严德诚这个人，我也比较了解，一向大大咧咧的，对贤弟你想比是有所不恭，你放心，回去我一定会好好惩罚他，只求兄弟你给个准信，之前所谓取消整个海南卫所的话是以讹传讹，绝对没有的事情，毕竟这是太祖老人家制定的祖制，祖制是谁也不敢违背的。”张天恩说的很委婉，但实质是绵里藏针，咄咄逼人。
李岩眼睛直盯着张天恩，“老哥哥，李岩一向不说大话，假话，之前说要取消整个琼州的卫所，这句话确实是李岩说的，并且也绝对不会收回。老哥哥说祖制绝对不能改，这句话我不赞同。任何事物，在当初都必然有其合理之处，所以方能存在，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必然会因为不合时宜而产生种种不良的后果。如果说一切祖制都不能变，那我们现在还应该在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甚至还住在树上。”
张天恩已经笑得有些假了，“贤弟说的未免太武断，太祖祖制至今不过二百多年，谈何许多不合时宜？”
“若是符合时宜，名辅张居正也就不会做出改革了是么？”李岩说道。
这时候张天恩终于不再笑了，“镇南侯，你若一意孤行，可是与整个天下的卫所作对啊？”
“卫所兵若能当真雄起，取了李岩的脑袋，李岩至死也无悔，因为，这代表着卫所兵还可堪一战。”既然图穷匕见，李岩也不想虚与委蛇下去。
看着李岩那坚定的眼神，张天恩知道，李岩的决心不会变，自己却反而软了下来，自家知自家事，卫所兵已经退化成了农夫，谈何与李岩的精兵对抗？突然跪倒在地上，“侯爷，求你给老哥哥与卫所的兄弟们一条活路吧？”哭的昏天黑地。
“靠，竟然还有这一招？你可真是，能屈能伸啊！”李岩心中想到，赶紧扶起他，“老哥哥赶紧请起，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好好商量的。”
第七十九章 张天恩被忽悠瘸了
张天恩却哭得稀里哗啦的，“侯爷，你若不答应收回成命，我就不来了。”
“靠啊，果然人老成奸，连脸皮都不要了。”李岩很想拔腿就走，可是这也解决不了问题啊，总不能让这老无赖一直呆在自己家大吃大喝吧？算了，先恐吓他一下吧，“老哥哥，你觉得裁汰卫所是李岩本人的主意？”李岩故意说的含含糊糊的，任张天恩自由想象。
果然，人啊，都是自己吓自己的，张天恩抖抖索索的问道，“难道是，是朝廷的意思？”
李岩轻轻点头。
“不会吧，若是当真裁汰卫所，怎么会没有朝廷公文？”张天恩也不是很笨，很快就反应过来。
李岩一看体型如猪的张天恩，脑袋竟然比猪聪明不少，赶紧开动脑筋，说道，“老哥哥，你觉得裁汰卫所之事大不大？”
“大，怎么不大？这可是砸了多少人的饭碗呢。”张天恩皱着眉头说道。
“所以，朝廷才让李岩在琼州试点啊！”李岩显得十分有耐心，并很自然的跳过了没有朝廷公文这回事。
“试点？什么意思？”张天恩被这新名词绕晕了，甚至没顾得上再要什么公文。
“试点，就是实验地点的意思，不过，这都不重要，老哥哥只要知道，琼州，就是我们裁汰卫所的第一步了。”李岩说道。
“我们琼州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个事啊？”张天恩拍着大腿哭的稀里哗啦
可是，李岩偷眼看去，只见雷声不见雨，“这老东西！”表面上却劝慰道，“老哥哥，卫所内部的事情，你总比我更清楚吧？大明现在的情形，你觉得还能容忍卫所的存在吗？战斗，靠不上，赋税，也交不了，对朝廷有甚好处？”
张天恩小心翼翼的问道，“侯爷的意思是，裁汰卫所势在必行？”
李岩点头，“琼州只是一个试点罢了，这是第一步，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步，这对于老哥哥来说，表面上是件坏事情，但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机会？”张天恩眼睛瞪大，“怎样的机会？”
李岩问道，“老哥哥，你难道就想永远当个指挥使，不替自己的后世子孙想想？”
“什么意思？”张天恩突然警觉起来。
“富贵险中求啊，老哥哥。李岩就问一句，你的指挥使一职是怎么来的？”李岩问道。
张天恩急了，“什么怎么来的，这是我祖辈为大明刀山火山的走了一圈，才为我们这些后代子孙留下了如此家当，可不是巧取豪夺来的，你虽然是镇南侯，也不能诬陷于我。”
李岩扶着张天恩圆滚滚的手臂说道，“老哥哥你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既然老哥哥祖辈能够为老哥哥留下如此家当，老哥哥难道就不想给自己的后代留下点什么？人过留声，雁过留名啊，老哥。试问你的家族，除了你们的创业先祖，后面的人你能记住几个？”
“那镇南侯的意思是？”张天恩面带疑惑。
“恕李岩直言，老哥哥想要建功立业可比你的先祖简单多了。虽然说裁汰了卫所，大多数的卫所兵也由于失去了必要的军事技能成了民户，但是，对于一些依旧有意从军的军官与士兵来说，还是可以另组军队的，享受朝廷的俸禄。像老哥哥你，如果能够组将一支精锐部队，数量不要多，千余人，那也足以当一个参将了。”
“参将？”张天恩咂巴着嘴，“参将等级上倒是与指挥使相当，可惜就是不能世袭啊。”
李岩脸色又再次变得严肃，“老哥哥，人啊，不要太贪婪。参将虽然不能世袭，但你就不能更进一步，立个大功，伯爵、侯爵难道还很困难？须知，伯爵、侯爵可是世袭罔替的，你难道就不想让后代子孙记住你的丰功伟绩？开创张氏一族伯爵甚至侯爵乃至公爵之位的老祖宗，难道老哥哥你就不想试试？”
张天恩的大肥脸都带着光泽，似乎很是意动，只是，不一会就黯淡了下去，“似乎，建功立业也不容易啊！”
“对于别人来说不容易，对于老哥哥你来说，可是简单的多。”李岩说道。
“怎么简单多了？”张天恩显然很是困惑。
“老哥哥，你是现任的卫指挥使，海南卫即使兵马不多，在琼州落地生根这么多年，也有三四万人，抽调出千八百的精锐还是可行的吧？有此精锐，再立功勋，有何难处？须知，这是因为琼州是裁汰卫所第一个试点，才给予老哥哥参将的职位，你觉得，其他人还会有这个优待吗？”
接着，拿出一封空白奏章，“你看，李岩这就为老哥哥书写请封参将的奏折”
张天恩见了李岩的动作，突然感觉有些慌，“侯爷，是否太急了些？”
“老哥哥啊，建功立业啊，当然要越快越好，再迟就来不及了。”李岩似乎很是焦急。
“什么就来不及了？侯爷，你给老哥哥说清楚。”张天恩拉着李岩的手说道。
“哦，李岩很快将对黎贼进行讨伐，老哥哥若是协同作战，功劳必然不会少了你的，如此，还担心不能封妻荫子么？”
李岩边说边写，写的很快，就三四百字，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清楚楚。公函上写着：大明海南卫指挥使张天恩，有感于卫所日渐没落，愿意主动提出淘汰卫所，一方面，可以将军户转为民户，增加朝廷赋税，另一方面，可以精选其中精锐，组建一支可战之兵，为陛下，为大明朝立功。
镇南侯岩鉴于天恩态度甚诚，请求朝廷授予天恩参将一职。
李岩首先在副署一栏签字，然后满脸堆笑的对张天恩说道，“恭喜老哥哥成为李岩的同道中人。”
“这都哪跟哪呢，我可还什么都没说，什么也都没做呢，怎么就成了你李岩的同道中人了呢？还有，你这字写的也忒快了吧，拉着你的手都没拦住，看样子，我真是虚胖太多了。”张天恩十分郁闷。
“老哥哥，快点签字吧，总不能让李岩一个人签字吧”眼神前所未有的严厉，边上的侍从也做出拔刀的动作。
一贯养尊处优的张天恩哪见过如此阵势，一下子就被镇住了，“好好好，我签，我签。”
张天恩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李岩的大门，边上，张府的管家迎上来，“老爷，事情解决了吗？”
张天恩一肚子火气没出发泄，突的伸出一脚，将管家踹到在地，
“解什么解，回府！”
第八十章 穿越者谁还没点优势
所谓的张天恩的奏折很快就来到肇庆。
“裁汰海南卫所？这想必是李岩的主意吧？”首辅黄道周冷声说道，“怎么就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呢？”
傅冠在边上圆场，“这不是张天恩主动上的奏折么？”
“这种事情你也相信？若没有李岩的逼迫，那张天恩会主动提出裁汰卫所？他能拿到就不怕称为所有卫所的公敌？远甫啊，你就是太纵着李岩，这样迟早要出事的。”
不过，毕竟明面上的公文是张天恩写的，朝廷难道不批准这种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随后，朝廷的任命果然下来了，任命张天恩为琼州参将，辖员800，原本被压制的李岩也得以晋升从二品的副将，辖员依旧是5000。没办法，广东吃饷的士兵，不算李岩、张天恩、白旺（雷州参将，辖员800）、田虎（高州参将，辖员700），还有大大小小的总兵、参将等等所属兵力不下10万。广东即使再富裕，承担如此多的兵力以为是困难的不行。
其实，何止是广东甚至整个大明财政困难，即使李岩自己也是捉襟见肘。虽然有先前从北向南的扫荡获得了一大笔金银，总价值二十多万两，但是士兵的军饷，抚恤以及从葡萄牙人那里购买的火炮、枪管什么的，已经花的七七八八了。幸好有寇白门捐献的50万两白银，但是坐吃山空也不是办法啊。
李岩首先想到的就是穿越几大神器之一的平板玻璃。
在李岩前往江宁的同时，已经安排红娘子带着主力前往琼州，为建立一个稳固的后方作准备，赚钱自然是最重要的一项。
之前，玻璃的生产一直被意大利人垄断，为了保密，意大利的玻璃工匠都被送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上生产玻璃，他们在一生当中不准离开这座孤岛。直到1688年，一名叫纳夫的人发明了制作大块玻璃的工艺，从此，玻璃大规模生产，成了普通的物品。从1646年到1688年这个时间差，对于李岩来说这就是攫取超额利润的最佳时机。
但是，想要独家垄断大明的玻璃市场，自然也是注意保密，否则大家都知道看似极其珍贵的西洋镜或者西洋的琉璃竟然是用不值钱的沙子做成的，谁还愿意高价购买？而且，被别人学去了，还怎么赚钱？
红娘子初一抵达琼州，就在琼州县城一个角落里画出了一片区域，用了制造玻璃。
李岩选择制造的是最适合工业大批量生产且应用最广的平板玻璃。压延法是最早且最简单的生产平板玻璃的方法。它就是将熔窑中的玻璃液经压延辊辊压成型、退火而制成，
说实话，李岩虽然有后世的所谓生产流程，简单的生产设备脑海中也有图纸，但都是纸上谈兵，没有一个熟练的工人，所有的生产流程都只能依靠摸索。
若说李岩是没有把握，这些被红娘子从军中精挑细选的可靠之人就更觉的荒唐了。他们是红娘子当山贼时的旧人，几乎一直呆在红娘子身边，对李岩尊重是有的，但是平时言语上还是有些随意的，毕竟，李岩都是被自家寨主掳上山的，这在当时可是伤透了许多小伙的心。
其中一人难得识得一点字，成了琉璃生产的负责人，看着李岩写的什么“琉璃生产工艺流程”，撇了撇嘴，“就这些个不值钱的沙子就能生产出那珍贵的琉璃？甚至还能依据生产出来的琉璃制造出媲美西洋镜的玩意，我可打死也不信。”
边上一人也是有点文化的，也附和，“我也觉得够呛。大家想想，那西洋镜多贵啊，巴掌大，几十两银子，这沙子呢？有投入才有回报，没投入，拿来的回报呢。”
两个臭味相投的人正聊着开心呢，一道角度刁钻的鞭影甩了过来，二人纷纷中招。二人大呼一声，“糟了，说侯爷坏话被寨主听到了。”
确实是红娘子听到二人在诋毁自家的相公，心情不爽，才教训了二人一番。虽然她也不相信凭借沙子能够制造出贵比黄金的琉璃，但是，既然相公交代了，也只能做下去，万一成功了呢？
随后，时间到，众人打开熔窑，却见到那沙子确实融化了，但却是黄不拉几，还不透明，如同人的排泄物，难看的要死。
那二人有些幸灾乐祸，“你看，我就说很难成功吧？”其他人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模样。
就红娘子心疼自家相公的“设计成果”，这可是相公临出征之前的那个晚上熬夜写出来的，怎能不让红娘子重视？
红娘子仔细的检查了一圈，突然，发现边上有一堆白色粉末，一看就知道是苏打，喝道，“谁负责添加的苏打？”
那边上一直在叽歪的二人，其中一个脸色陡白，知道自己躲不过去，只能畏畏缩缩的上前，“是我负责，寨主。”
“那你刚才为何不放？”红娘子十分生气。
“我刚才，刚才忘了。”那小子刚说完，就被红娘子用鞭子抽打了几记。
然后，只能继续尝试。
一直到第五次，红娘子都丧失信心了，总算制造出了带有微微绿色的玻璃。若是李岩在此，肯定明白这是由于矿物质带有一些铁元素造成的。不过这可以继续改进，关键是还不影响使用。
看到平板玻璃终于被制造了出来，红娘子示威性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怎么样，现在还有谁敢不相信我家相公的话？”表面是指责众人，但内心却比蜜甜。
许多不甘心的自然是垂头丧气，老成的却也是欢欣鼓舞，这代表他们能发大财了。
有了玻璃，其实玻璃镜子也就不远了。李岩知道以此时的技术水平，是不可能使用化学镀银法制作镜子的，只能采用汞在玻璃上贴附锡箔的锡汞齐法制作。这种方法虽然制造过程中会产生对人体有害的物质，但是为了资金，也只能如此了。
而且，李岩是打算将玻璃与玻璃镜子当奢侈品卖的，产量绝不会太高，其造成的危害也就不会太大了。
初次制造镜子，由于镀锡手法不熟练，导致镜子背部多一块少一块的，还是有很大废品率的，基本上，两块中只有一块是合格的。不过，即使如此，也足够了。
当红娘子见到那分毫毕现的镜子出现后，一贯在乎自己女将威仪的红娘子也惊喜的跳了起来，“这也太神奇了，怎么会比铜镜清晰那么多？”赶紧将玻璃镜子献宝似的递给寇白门看。
寇白门不像红娘子这样的乡下姑娘见识那般少，她早就知道西洋镜的存在，自己就有几面小镜子，都是那些爱慕自己的富家公子送的，但是，见到几乎赶上自己人高的镜子还是惊诧不已，“这镜子怎么会这么大？”寇白门的小镜子不过五寸不到的长度，三寸宽，巴掌大小，据说就花掉了富家公子八十两纹银。面前的镜子竟然这么大，“如此大的镜子，清晰度还强于西洋镜，要价怕是不小于两千两，恐怕一般的富豪都买不起。”
第八十一章 卞玉京名满珠江
红娘子附在寇白门耳边，“妹妹猜，这镜子造价如何？”
见红娘子那得意的模样，寇白门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这造价不会太贵，说道，“一千两？”见红娘子依旧笑的很得意，赶紧减半，“五百两？二百两？”
红娘子终于忍不住了，在寇白门边上悄悄的说道，“造价不过二十两。”其实即使二十两也是红娘子往高了说。如果进入大规模生产阶段，其实成本可能只有十两就顶天了，这还是包括人员薪水的。
寇白门一听就惊呆了，“这镜子就这么便宜么？那西洋人的镜子为什么那么贵呢？”
红娘子点着寇白门的额头，“相公说啊，这玻璃或是琉璃什么的，其实造价在各个地方都差不多。西洋镜之所以卖的这么贵，一方面是从大老远的西方运来，路途遥远，且乘风破浪，货损严重；另一方面，却是西方的威尼斯商人完全控制了玻璃的生产，别人根本不会生产，有很有市场需求，价格自然是他们定的了。”
寇白门点头，“不成想，相公对经济之道自然也很有了解。”
红娘子说道，“这次姐姐前来找你，却是相公给的主意。”
寇白门惊讶，“相公给了什么主意呢？”
“相公说，妹妹的姐妹卞小姐就在广州落脚，且广受追捧，若能将玻璃镜送一面给卞小姐，必然可以引起轰动，让玻璃镜得到追捧，售卖也就不在话下了。”红娘子说道。
寇白门说道，“那相公定价了么？”
“他说妹妹必然更懂得行情，还是让妹妹定价比较合适。不过，相公临走前说过，这镜子不会大规模生产，面向的也是富人，媚儿可以将价格尽量的拔高到富人能够承受的极限。”红娘子显然对于李岩的财迷行为有些不解，脸色通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寇白门却是另一番心思，“姐姐，你这玻璃镜子能划分成大小不等的一块块的么？”
“可以的，相公通过葡萄牙人从南面的天竺高价买来一种叫钻石的东西，坚硬的不得了，划玻璃轻松的很。”红娘子说道。
“钻石？就是相公前几日送给我们的东西么？还说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奇奇怪怪的。”寇白门红着脸说道。
红娘子也是面色微红，显然是想到了李岩的甜言蜜语。
寇白门继续说道，“姐姐，我是这样想的，可以将镜子切成大小不等的模样，这样，无论有多少财力，都可以购买到不同大小的镜子，这样不就可以尽量的扩大售卖的范围了么？”
红娘子拍掌，“妹妹果然很聪明，我会将不同大小的镜子都交给你看，确定下价格后，我们就带到广州。”
自从四月后，羊城的气氛更加火热起来，不仅是因为天气，还因为多了一位金陵的花魁，卞玉京。作为最有名的风花雪月场所，秦淮河出身的花魁，与其余地方的花魁相比较，就如同将清华北大的毕业生与其余普通高校的毕业生相比较，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几乎整个羊城的达官显贵几乎都疯了似的向一艘停在广州珠江岸边的画舫跑去，就为了一睹秦淮花魁的魅力。虽然，仅仅在画舫内仅仅喝一杯茶，还限时一个时辰，除了倾听一首琴曲，什么也做不了，就要耗费十两银子，但是，为了男人的面子，为了证明自己曾经见过秦淮花魁，还是不得不咬牙前去，还装作满不在乎的模样。
当然，这只是一般的富裕阶层。对于更富裕的人群，不要说十两银子，即使百两、千两银子，又算的什么？流连画舫几乎不归的也大有人在。当然，大家都是斯文人，即使待得时间长，也往往是讨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少有更进一步的。
有少数色胆包天的，想要霸王硬上弓的也有。
比如，广东总兵林察之子林唯有，自认为自己的父亲是广东总兵，武官之首，即使丁魁楚也要敬畏三分，就更不将其余广东官员看在眼里了。在听了卞玉京的琴声与见了她的美貌后，就心生贪念，想要将卞玉京据为己有。为此，让自己的狗腿子十几人进入画舫，打算将卞玉京抢走。
谁知道却被卞玉京身边的五六名侍卫三拳两脚的赶走。原来，寇白门担心自己闺蜜的安全，央求李岩派几名侍卫给卞玉京。李岩也非不解风情的莽汉子，也就同意了。倒真的帮了卞玉京的忙。
林唯有自然不想善罢甘休，向自己的老娘哭诉。老太婆心疼自己的儿子，就告诉了林察。谁知道，林察不仅没有帮忙，还将林唯有鞭打了几下。
原来，林察知道，卞玉京是与李岩一道前来的广州，那卞玉京身边的的侍卫就是李岩派来的。相较于李岩，自己的兵马数量虽众，但是，要是当真打起来，吃亏的一定是自己，没见鞑子都吃了大亏了么。
武力不如人家，地位更是不如。李岩是皇帝的亲信，据说即使表面上对李岩有些不屑一顾的黄道周，其实暗地里对他也很是欣赏。次辅傅冠更是算的上李岩的忘年交。这样的人，林察有何能力与李岩作对？
除了李岩，还有丁魁楚那个老家伙也是卞玉京的座上宾。丁魁楚自诩风流，年龄虽大，烟花场所却没少去，金陵花魁前来，岂有不与卞玉京切磋一下诗词、倾听一下琴音的举动？
如此，林察也只能作罢，还狠狠教训了自己的儿子一番。
听闻连横行广州一时的林察的公子都吃了卞玉京的哑巴亏还不敢声张，其他人哪还敢乱来，都是老老实实的喝茶，听曲。
从此，整个羊城都在传播卞玉京的美名，即使贩夫走卒，虽然没见过卞玉京，也要大声赞叹一番。虽然没见过本人，但不妨碍他们从二表舅的侄子家的婶娘的外甥那里得到消息，还说的活灵活现的，仿佛亲眼目睹。
不经如此，卞玉京的到来还推动了羊城文娱事业的发展，因为大家一团火的来到画舫，却无法泻火，只能找周围的妓家。当然，失落的也有，就是那少量的原羊城花魁们。但是她们又能如何呢？实力不如，势力更不如，她们也是很无奈啊。
卞玉京日进斗金，短短一个月，就疯狂捞金相当于白银十五万两。卞玉京将其中的十二万两都交给了寇白门，然后转向了琼州的垦荒事业。
第八十二章 琉璃镜风靡羊城
寇白门名声鹊起，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很是有些无奈。见到寇白门来访，卞玉京十分开心，“姐姐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姐姐？”寇白门开玩笑道。
“姐姐现在是镇南侯的夫人，忙碌的很，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事了。”卞玉京虽然这么说，却是很愉快的挽住了寇白门的胳膊。
寇白门拍着卞玉京嫩白的脸蛋，“你呀，也太笑看姐姐了，姐姐啊，这次是真的带来了好东西给你看。”转头喊道，“将东西搬过来。”
卞玉京抬眼一看，只见一个一人多高、方方正正的东西被人抬了过来，不过，看两人的架势，似乎东西也不是很重，奇道，“此乃何物？”
寇白门不说话，只是走向前去，随手撤掉了遮在上面的红绸，瞬间，卞玉京直觉的整个房间都明亮了起来，明晃晃的一片，亮的刺眼。
卞玉京用团扇遮住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来，“这，这，如此巨大的西洋镜？姐姐，你从哪里得来的？”
说完，也不等寇白门回答，自己快步向前，盯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看，只觉得纤毫毕现。虽然，自己也有不少的西洋镜，但是每个都是巴掌大，照个脸还要来回转头，哪有眼前的镜子大，看遍全身？
卞玉京仔细的盯住自己看，只觉得镜中的自己，似乎陌生，又很是熟悉，从头，到脖，胸，腰，臀，腿，脚，似乎每一样自己都见过，又没见过。卞玉京自己看着自己，都沉醉了。
此时，寇白门也走了过来，笑道，“怎么，自己被自己美呆了？”
卞玉京这才反应过来，“这西洋镜确实好大！”在镜子中，也看到了寇白门，二人相映生辉，让春色布满房间。
卞玉京仔细盯着镜中的寇白门，看到一处，突然惊呼，“姐姐，你的好大！”
寇白门知道卞玉京在说什么，素手轻轻的拧了拧卞玉京的纤腰，“你个死丫头，竟然敢取笑姐姐！”
二人你来我往，闹做一团，衣衫凌乱，春光乍泄。
终于，还是卞玉京更加怕痒，首先求饶，“好姐姐，饶了妹妹，妹妹再也不敢笑你了！”
寇白门也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说道，“妹妹，觉得姐姐送你的琉璃镜如何？”
“姐姐称呼为琉璃镜？难道是你自己制造出来的？”卞玉京十分聪慧，只从名字就推断出，这不是舶来品，否则也就称为西洋镜了。
寇白门点头说道，“此物虽然不是姐姐做出来的，却是我家相公依据古法，让师傅们试着做出来的。”言语中露出浓浓的爱意。
卞玉京撇了撇好看的小嘴，“整天就你家相公，搞得全世界就你家相公一个男人似的？”
“是啊，在我眼中就我家相公一个男人，小妮子动心了没有？姐姐可没忘记之前的誓言哦。”寇白门想起在之前二人早期的玩笑，说要共侍一夫，免得姐妹分离。
寇白门话语一出，卞玉京只觉得心中如同被投入石头的湖面，涟漪阵阵，却说道，“我可不敢抢姐姐的相公，我还是老老实实的赚钱养老才是！”然后飞快转移话题，“姐姐此来是想售卖这什么琉璃镜？”
卞玉京点头，“是啊，姐姐就是想让妹妹帮忙，卖掉这些琉璃镜的。”
“如此大的琉璃镜，价值可是不菲啊，恐怕很少有人舍得买吧？”卞玉京看着如此大的镜子，有些苦恼。
“这么大的镜子，卖999两纹银，你觉得如何？”寇白门问道。
“这么大镜子，你只卖999两？”卞玉京很是惊异。
“据负责监工的红娘子姐姐说，这镜子成本其实不太高，卖999两还是有的赚的。”
“可是，为何不是1000两而是999两呢？”卞玉京问道。
“相公说，定价999两可以让人产生不到1000两的幻觉，有购买的欲望。”寇白门说道。
卞玉京仔细思量，似乎是这么个道理，心中却有些异样，“没想到，你家相公竟然还懂得经商之道。”
寇白门面带喜悦，“是呢，我家相公几乎无所不晓。”
听到寇白门又在夸奖自己的相公，卞玉京捂住了耳朵，装作受不了而不想听的模样。不过，见到自家姐妹的模样，显然活的很开心，也为她高兴。想到一点，问道，“你家相公无所不能，不会只打算售卖这样大小的琉璃镜吧？”
“当然不是，我们还有其它不同的规格，价格也从999两到899，799……一直到99两，都有。”
“99两的拿来我看。”卞玉京显然很有想法。
寇白门从抬来的货箱里取出一个30公分长，20公分宽的琉璃镜，递给卞玉京。
卞玉京一看，“如此大西洋镜，作价已经超过500两纹银了，你们却只售99两，不错，很是不错，我敢保证，此物一定大卖。”
第二天晚上的情形也验证了这一点。
当时，卞玉京画舫内照旧是人头涌涌，几乎难以落脚。能够在画舫前排入座的，自然都是地位与经济实力都不错的人事。此时，在这个画舫内权势最大的就是中军苏聘。虽然表面上地位不高，但身为丁魁楚身边的红人，其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
苏聘这一次前来，第一眼望向的并不是现场的中心人物卞玉京，而是卞玉京身后的几面人高的镜子，其反射的光芒竟然将昏暗的室内照的亮堂堂的一片，让人不由得瞩目。其实旁人的感觉也是如此，。他们都对以往瞩目的卞玉京似乎暂时失去了兴致（当然，只是暂时的），却眼神热切的看着后面的“西洋镜”，似乎觉得镜子比卞玉京还要美。
卞玉京内心高兴，却依然不懂声色的弹奏完一曲，边上响起一阵赞叹声。终于，一个愣头青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卞小姐，不知你身后的这些西洋镜来自何处？”
“此镜并非西洋镜，而是产自琼州的琉璃镜！”卞玉京回答。
“琉璃镜，产自琼州？琼州不是李岩，不，镇南侯的地盘么？”
“琼州怎么可能产的了西洋镜？”
“听说即使在极西之地，西洋镜也是罕见之物，琼州怎么何能也有？”
“但无论产自哪里，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它的售价吧？”
大家窃窃私语。
终有一人商人本色爆发，“不敢请教卞小姐，此镜价值几何？”
“如我身后这般大小，价值999两纹银。”卞玉京爆出这个价格，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红，无它，是觉得上了李岩的贼船罢了。
第八十三章 公主也爱琉璃镜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有人问，“为何是999两，而不是1000两呢？”
卞玉京玉脸更红，“这是卖家定的价格，我也不知为何，只是觉得，这样的价格似乎显得更加实惠罢了。”
众人似乎觉得这样的解释很是合理，倒是先前提问的商人似有所悟，“这价格似乎很是蹊跷啊，给人的感觉很奇妙，虽然只比一千少一两，第一印象却是一千两不到。这是个高人啊，必须结识一番。”待想继续追问下去，却被别人怒喝，“大家都在追抢琉璃镜，你小子磨磨唧唧的追问什么呢？”
然而，别人顾不上这些。听闻眼前的琉璃镜价格比西洋镜便宜了太多。当然，即使999两的白银其实也是不少钱的。
来到画舫的人虽然身价大多远超于此，但是用如此多的银两买一面镜子，即使这面镜子如此大，似乎也有些不值。这是在场大多数人的心里想法。毕竟，当官的人少，能够获得大量贿赂的人更少，在座大多数人都是有些钱的士绅，大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有些心痛，只是颜面也是要的，否则，还怎么好意思来到卞玉京的画舫呢？
正在犹豫间，卞玉京又发话了，“暂时如此巨大的镜子，只有玉京身后的这六面，我们也不谈价高者得，反正，谁的银票先到玉京面前，就算得到了这面镜子。”
卞玉京的话只让众人落下了一片大石。现场只有6面镜子，大家谁爱买谁买去，反正我只要稍作犹豫状就不用付钱了。表面上，却做出扼腕叹息的模样。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失算了。
六面大镜子卖完，价格899到99的镜子又分别摆了上来。只让众人欲哭无泪，却不好说什么。
不过，幸好数量也不太多，899的大约10面，799的20面，逐渐增多。反正卞玉京说了，大家不可能随身带着大量的银票，大家根据自身的荷包出手，就相当于是为琼州的垦荒事业做贡献了。
话说的婉转漂亮，大家也都面上有光，“你看，不是我没钱，只是下午走的急，没带多少银两罢了。下次，我一定买一面最大的镜子，可是又担心没货。”说的那是叹息不止啊。
最令人惊讶的却是先前发问的那个胖子，他竟然承包了所有的100多面小镜子。虽然小镜子只有99两，但一百多面，价值也是一万多两，一般人也不会随身携带这么多的东西的。
那胖子面带得瑟的看着大家，“傻帽，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是自用啊，你们难道就没想到，这些琉璃镜一旦卖出去，能够赚多少？”据这胖子估计，就这一百多面琉璃镜，即使参照西洋镜两折的价格猫出去，也能够卖到二百两银子一面，毛利超过一倍，关键是体积小，还易携带，赚大了。
不说广州这边。远在肇庆的朱媺娖以及她的兄长甚至黄道周与傅冠也也收到了一面人高的大镜子。李岩既然下定决心要娶朱媺娖，在他心中，就将朱媺娖当成了自己的小媳妇，又岂会忽略？
朱媺娖见到如此巨大的琉璃镜自然也是惊喜的一塌糊涂。女生，谁不爱美？虽然有句话说女为悦己者容，但更多的只是男人的自恋之语吧。其实，爱美已经融入女生，尤其是漂亮女生的骨子里。她们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并不止是给别人看，还要给自己看。要看出自己优缺点的那种。优点自然是彰显，缺点就要隐藏。
然而，先前的小铜镜显然胜任不了这个正人衣冠，尤其是美女自我欣赏的作用。然而，李岩的这面大镜子却能够胜任这个工作。
得到镜子的当天，朱媺娖虽然嘴上说李岩是玩物丧志，竟然送自己如此华而不实的东西，实际上，当天却在这面镜子面前，换了无数次的衣服，就为了能够看出，自己最适合哪一种搭配。
也幸好边上的林薇一向细致耐心，又心疼公主，毫无一丝的不奈。
总算朱媺娖也是喜欢自己的侍婢，见林薇羡慕的看着眼前的镜子，说道，“你急什么？琉璃镜再贵，是李岩的琼州产的，李年作为李岩的兄弟，难道还得不到一面镜子？赶紧嫁过去，就也有这样的镜子了。”
林薇虽然温柔，但与朱媺娖情同姐妹，也不惮于开一些小小的玩笑，“是啊，镇南侯都将聘礼送来了，公主不嫁也得嫁了。”
朱媺娖玉脸马上通红，“你个死丫头，竟然敢笑话本公主？”
二人嬉笑了一番。
然后，朱媺娖让一直盯着镜子看的林薇也在镜子面前换了衣服，细细查看一番，得偿所愿。
对于公主来说，是一个绝佳的礼物。但是对于黄道周、傅冠来说，就未必是好事了。
黄道周担任了明朝首辅，子女自然大多来到了肇庆，一来照顾老父亲，二来也算得上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都担任了一些小官。
黄道周得到了一面镜子，自然是送给了自己的老妻。然而，他却有好几个儿媳妇、女儿甚至孙女、孙媳妇、一大家子，却只有一面大镜子，谁都想要。
最后，黄道周的老妻将这面大镜子给了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却引起众多女性亲人的不满。但是，黄道周一向是个道学先生，家无余财，哪来的钱买这么贵的镜子？倒是二儿媳妇唆使自己的丈夫说道，“老爷子是大明首辅，李岩见到了也是恭恭敬敬，让他多送及面镜子，不算什么。”
二儿子是个没有主见的，就将媳妇的话告诉了黄道周，却被黄道周好一顿呵斥，就差上家法了。
但是，家里女眷怨声载道的，也是搞得家境不宁。最后，黄道周从自己的俸禄中节衣缩食一番，买了7面99两银子的小镜子，才止住了怨气。只是老头子却对李岩暗中大骂，“混小子不务正业，竟然还逼着老夫掏银子，看你过来老夫不收拾你！”
傅冠的情形自然也是类似。不过，傅冠虽然有原则，不会收人贿赂什么的，但是对门人的孝敬也是来着不拒，因此境遇比黄道周好了许多，买了三面人高的大镜子送给自己的妻妾，又买了8面599的镜子送给了自己的儿媳妇、女儿什么的。算是皆大欢喜。
不过，也因此，大明的官绅阶层以此为风潮，踊跃购买琉璃镜，让李岩大赚了一笔。红娘子最后测算了一番，在琉璃镜风靡的短短一个月时间，自己就猛赚了二十万两银子。以后几个月，每个月的利润都在增长。不得不说，大明的富人实在是太多了，大明国贫富分化也是太严重了。
第八十四章 八旗兵势如破竹
当李岩试着用玻璃镜赚钱的时候，从京师加急赶来的、满清的贝勒博洛率军终于与四月初七抵达江宁，让原本因为死了勒克德浑的清军士气有所提高。博洛当机立断，在江宁仅仅修整了两天以后就出征了。
倒也不是他心急立功，实在是，踏马的李岩太绝了，不仅运走了江宁城几乎所有的粮食，迁移了江宁几乎全部的的百姓，让清军得不到补给，就连他们对江宁城外的征粮也弄了个灰头土脸。满清的征税时间与大明类似，也是在秋收过后，也就是说，去年的税赋他们已经征过了，今年的时间还没到。按理说，他们现在就不应该征税。
不过，满清岂是按理的人？既然不用缴纳正税，那为了安定地方，缴纳一点剿匪的附加税总可以吧？
手无寸铁的汉人百姓确实无力反抗这些两条腿的畜生，但是可以智取啊。他们每家都在千方百计的偷藏粮食，有许多在事后甚至都找不到自家的粮食埋在哪里了。如此情形，清军又能够找到多少粮食？
整个江宁附近，被他们掀了个底朝天，不过找到了一万石不到的粮食，甚至不够这一万一千八旗兵、七万绿营吃7天的，即使加上给他们自带的军粮，也不过支持二十天左右。他们哪还敢继续停留？
博洛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出征，以战养战。可是，南直隶都如此了，那更南面呢？博洛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四月一十，博洛率军正式誓师南征，一路强征粮食，导致怨声载道，终于于五月上旬进抵杭州，前面就是钱塘江，有些踌躇，毕竟，清兵主要来自北方，旱鸭子居多。恰恰，这一年，杭州一直没有下雨，博洛的属下有机灵点的，发现江里竟然有人洗澡，驱赶马匹入江试探，江水竟然不能漫过马腹。博洛大喜，下令清军兵分两路，一路主力涉水过江，另一路大约万人的水师从水面，东西合击。
一见清军开始进攻，明军纷纷逃窜，方国安部署的钱塘防线全线崩溃。但是，与历史不同的是，浙江明军对于此次失败已经有所准备。主力迅速向绍兴撤退，并在绍兴登船，沿着曹娥江向东撤退，前往舟山。沿途与清军的水师爆发水战。
结果与陆战正好相反。精于水战且船只更多的明军大败清军水师，歼灭清军五千余人，损失过半，主要是在海面上战败，想逃都逃不掉。这是明军少有的一场大胜利。因此，方国安虽然丢失了杭州与绍兴，还是获得了一千两银子的嘉奖，虽然钱财不多，但也就是个意思，代表朝廷并没有怪罪他的丧师失地之罪。让朱以海与方国安等人都是心甚欢愉，似乎他们才是胜利的一方。
不过，近十万军民撤退到舟山，极大的保留了有生力量，让他们心中更加感激李岩的提醒。
相较而言，博洛就有些欲哭无泪了。清军即使占领了绍兴又能怎么样？他们依然未能获得大量的补给，整支军队士气更加低落。
不过，博洛也非常人，经过与固山额真图赖、护军统领阿济格、尼堪、杜尔德等人商议，决定分兵驻守各地，这样，一来可以稳固已占有的土地，二来可以减少前线主站部队的筠连供应压力。
于是，清军一路分兵，虽然兵力逐渐减少，但是行军速度却逐渐加快，自绍兴后，金华、宁波、台州。温州等地纷纷陷落。浙江从此归于满清魔掌。不过期间也发生了令人刮目的事件。比如，朱大典，与马士英相善，一向贪婪粗鄙著称，却誓死守卫金华二十余天，最后点燃火药桶全家罹难。即使马士英，被南明的所谓士大夫骂为奸相，在鲁王麾下一直很不受待见，但依然努力抗清，最后被满清抓住杀害。
相反，自诩的所谓忠贞之士，比如黄宗羲、张岱等人，却转到满清控制区内，剪了剪了金钱树尾巴，虽然标榜是明朝遗民，其实有个鸟用。
博洛进入温州，其实已经犹如强弩之末，实在是无力进攻了，此时却出现了惊喜。
李岩此时是没有能力兼顾到江南的战争了。再说，自己的几千军队在十几万的敌人面前，都激不起多少的浪花。他正在绞尽脑汁的思量怎么对付来去如风又狡兔三窟的符元豪呢。
李岩知道，心急吃不了如豆腐，虽然事情紧急，还是在找寻对符元豪比较了解的人。
黎峒是黎族最常见的一种聚居形式。这些峒一般都有固定的区域，一般以山岭、河流为界。随着汉人涌入琼州，黎人尤其是熟黎也进入了封建社会，社会有所进步，每个峒内部一般包含不少的村寨。所以，峒就相当于是后世的乡镇。每峒大小不一，大的千余家，小的百余家。
徐惠曾介绍了一个熟黎峒的黎首黄德龙。
黄德龙是名熟黎，居住在琼山县南部，北面是汉人居住区，南部就是生黎所在的大山区。所在黎峒更是超过一千三百余家，在黎人中都是势力很大的一家。
据徐惠曾介绍，这黄德龙表面上与官府十分相善，但实际上与符元豪也在偷偷交往。若不是黄德龙在暗中资助，符元豪也很难获得包括武器在内的物资以持续下去。
听到这些，李岩有了计较。
玄武二年（1646年）四月下旬，李岩拜访熟黎黎首黄德龙。
看着面前的山寨，李岩十分感慨的说道，“就冲着黄德龙的山寨，就可以看出，想要在深山中捉拿符元豪是多么的困难了。”
阎童点头，也是咽了口口水，“是啊，太难攻克了。”
只见面前的山寨依山而建。山势虽然不高，但是十分陡峭，除了面前的山寨大门一侧，另外两侧都是非常陡峭，常人难以攀爬。后面相比也是类似情况。山寨虽然大多是木材建造，但是地基也是巨石垒成，足有二人高，几乎难以毁坏。南方湿热，草木茂盛，想要火攻似乎也不可能。
正在二人悄悄商议的时候，山寨门打开，一个仆人跑了出来，用汉语喝道，“何人在此喧哗？不知道这里是黄坤峒所在么？”
李岩作揖说道，“请禀报贵黎首，大明镇南侯李岩前来拜见！”
“大明镇南侯？”那仆人不知道镇南侯是谁，但是知道大明一个侯爷的分量，赶紧回去禀告。
第八十五章 强龙偏压地头蛇
黄德龙听闻大明位高权重的镇南侯拜访，很是惊异，大肥脸皱成了一团，让原本就细小的眼睛几乎看不到了，显然，他是知道这所谓的镇南侯是谁的。对自己的狗腿军师，汉族生源张彬说道，“这李岩好好的，你说他拜访我干什么？”
“善者不来啊，东家。”张彬眼睛滴溜溜的转，一肚子坏水的说道。
黄德龙小眼睛精光一闪，“强龙不压地头蛇，李岩再强，难道还敢对我动手？老夫随手一挥，上千精兵可得，更有山寨险固，易守难攻，他敢拿我怎样？”
张斌对黄德龙的自夸之言直接忽视，“你那一千山民若也能称精锐，那世上的精锐部队未免就太多了。”嘴上却说道，“那倒是！东家不仅本身势力雄大，在黎人中也是德高望重，明廷也不敢拿东主怎么样，否则就不怕黎人闹事么？”
“正是如此！”黄德龙说道。
两人虽然相互打气，想到李岩的种种传说，依然内心忐忑。
倒是禀报的人实在等不及了，“黎首，我们到底是否接见李岩啊？”
黄德龙腾的站起，以与自己肥胖身材绝不相应的速度飞快的跑向那下人，“啪”的一掌，“混账，竟然敢催促本老爷，你是想要死么？”
吓得那仆人赶紧跪倒请罪。
终于，张彬想到了一个问题，“对了，李岩带了多少人过来？”
“只有十几个人。”那仆人捂着脸小心翼翼的回答。
“只有十几人？”黄德龙主仆二人开心的相互对望了一眼，“如此，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很快，出门迎接李岩一行。
见到李岩，黄德龙装作不胜惶恐的模样，“大名鼎鼎的镇南侯来访，真是让黄坤峒蓬荜生辉！”
“李岩冒昧前来，还是要向黎首请罪才是。”李岩似乎很是谦虚。
黄德龙摆手，“那里，那里，镇南侯是我们请都亲不来的的大人物，不胜欢迎啊。”对张彬说道，“张先生，快去将本人珍藏的大红袍拿出来，招待贵客。”
张彬应和着下去准备。
黄德龙指着李岩的下属，“镇南侯里面请，只是贵属？”
李岩说道，“任由黎首安排是了。”只带着阎童入内。
黄德龙更加放心，“你们，好好招待一下镇南侯的下属。”自己却领着李岩向后堂走去，对李岩说道，“镇南侯觉得我们黄坤峒如何？”
“山清水秀，地势险要，士卒精干，壹人当关万夫莫开，绝对是个好地方啊。”李岩赞叹道。
黄德龙十分得意，却似乎谦恭的说道“此乃先祖留下的遗泽，让我等后辈有些汗颜啊。”
几个人入内，张彬已经准备好了茶具，烧好茶水，给大家每人倒了一杯。阎童有些担心，虽然拿着却不敢喝。李岩摇头，自己此来，至少到目前还没有显露敌意。黄德龙即使对自己不怀好意，但是黄坤峒紧邻汉人区域，地势虽险，想要攻破也并不困难。他们想必也会了解自己的实力，只要是明智之人，肯定不敢随意乱搞。
这黄德龙虽然贪婪，但将寨子发展的如此兴旺，肯定不会是一个笨蛋，放心的第一个饮下了茶水。
黄德龙大喜道，“镇南侯泰然自若，大将之风，我等佩服。”当即与张彬一道陪着喝了茶水。随后，黄德龙才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不知道，镇南侯此来，所为何事？”
“李岩此来，是请求黄黎首帮忙来着。”李岩说道。
“镇南侯请说！”黄德龙说道。
“想请黄黎首帮忙，擒拿符元豪。”李岩盯着黄德龙的眼睛说道。
黄德龙心中有些慌乱，“难道是李岩已经怀疑到我与符元豪有联系了？有也不怕，他现在还在我的地盘上。”想到这里，黄德龙故作镇定的说道，“我们黄坤峒都是按时缴纳朝廷赋税的熟黎，又怎能帮助镇南侯捉拿符元豪呢？”
“明人不说暗话，我相信黎首应该知道，林岩不会随意找到一个黎峒就请求帮忙，黄黎首的所作所为，本侯还是有所了解的。”
“你了解了又能怎样？来人！”黄德龙闻言，知道事情败露，反而失去了忌惮，“李岩，都到了我的地盘上，还想对付我，你莫太得意忘形。”
阎童不待李岩发话，已经率先动手，将黄德龙身边的两个护卫三拳两脚就打倒在地，用匕首抵在了黄德龙那几乎看不到的肥脖子上。
张彬见到事情不妙，也要跑，却被李岩几步追上，如同提小鸡仔般抓住了脖子。
屋内的声响自然会惊动外面，黄德龙的仆役距离更近，来的更早，刚要动手，却发现无论自己的老爷还是师爷都被人抓住了，哪敢放肆，只能放下武器，乖乖的守在屋外。这时候，李岩的亲卫也到来，虽然只有二十余人，但各个都是多经战阵的精锐，还是神枪手，轻松击毙了十几名试图阻挡自己去路的黎人，也来到了李岩所在的房间。
黄德龙哪还不知道大势已去，“侯爷，您不要冲动啊，只要你放过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李岩讥笑着看向黄德龙。
黄德龙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那好，写封信给符元豪，让他出兵临高，就说趁着李岩大军云集琼山，临高兵少，且有准备移民的大量物资，趁势攻略一番，给李岩一点教训，让他不要小觑了黎人。否则，汉人大肆涌入琼州，必然会危及黎人在琼州的地位，从此，琼州将尽属汉人也。”
“这？”信的内容让黄德龙很是奇怪，这不是让琼州更乱吗？
李岩的意思却是，以最短的时间，创造最大的战果，以震慑黎人，让汉人能够在琼州安心发展。
李岩点头说道，“你就按照我所说的写，事成后，升格定安县为定安州，以你为定安土知州，世袭永镇安定。”
“土知州，世袭永镇定安？”黄德龙眼睛越睁越大。
“是的，只要你帮助解决了符元豪，李岩就上表朝廷，表奏你为定安世袭罔替的土知州。”李岩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八十六章 逆向的改土归流
张彬也很是惊讶。他可是知道，改土归流一向是大明在西南的国政，李岩此举无疑是逆国政而行啊，楠楠说道，“此与改土归流方向不符，恐怕很难获得朝廷的许可吧？”
“你是小看李岩的能力么？”李岩喝道，随手拿出了圣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明了，只要黄德龙协助朝廷擒拿住符元豪，就册封他为定安世袭罔替的土知州，只让黄德龙喜得心里直痒痒。笑道，“若侯爷早点说明朝廷的任命，黄德龙早就听命了，岂敢放肆？”
其实，李岩又怎想逆行改土归流呢？只是形势越来越严峻，无法实行罢了。此时，汉人居于琼州沿海，黎人居于内陆山区的格局已经形成，想要彻底的改土归流，无疑是难于登天，即使到清末这个进程也没有结束。李岩的意思，在琼州沿海的平原宜耕地带，设置流官治理的县，琼州中部山区，难以管理，则设立州，与县其实平级，归属土官治理，不用缴纳赋税，但是也得不到朝廷的任何费用，算是自己管理自己的单干户了。不过，为了促进汉民与黎民的和睦相处，还是可以进行正常的互市的。这样，汉人获得了资源，黎人也可以获得生存所必须的粮食、布匹等资源，共同发展，想必也可减少冲突。
按照设想，琼州沿海几个州县，或缩小了面积，或改州为县，另在岛中部立定安、五指山等五个土州。这样，琼州就有了12县5土州。
而人都是贪婪的，这些土官为了自己的野心，势必想要掌控自己的地盘，与岛中央的生黎冲突必然加剧，也就离不开朝廷的支持，如此，朝廷大可坐山观虎斗。
这就是李岩逆行改土归流的原因所在。而这方案也获得了黄道周与傅冠的同意。黄道周是觉得让黎人保留土官制符合儒家思想，傅冠则是从实际出发，不过结果是一样的。
听到黄德龙的话，李岩说道，“是黄黎首太性急了，不让李岩有说话的机会罢了！”继续对阎童说道，“方才未能尽兴，给黄黎首看看我们火枪的威力。”
刚才是怀柔，现在就是示之以威了。
当着黄德龙的面，李岩的火枪队二十几人，轻松将对面百步远的十几个草人几乎没有停顿的打得稀巴烂，让黄德龙目瞪口呆。
李岩这才故作轻描淡写的语气，“本侯麾下有这样的虎狼之势不下五千，还请黄黎首做任何事之前，想个清楚。”
恩威并施之下，只让黄德龙再也不敢与李岩平行而坐，直接跪倒在李岩面前，“侯爷威武不凡，又仁德无双，黄德龙愿誓死效忠。”
李岩不置可否，“说的无用，就看你这次的表现了。”
随后，黄德龙果然按照李岩的要求写了一封信给符元豪。
符元豪接到黄德龙的信也是沉吟不决。据他所知，北方那庞大的大明帝国已经被新兴的满清帝国打的落花流水，明人节节败退，势必会被挤压到琼州。如此，黎人的土地被挤占，生活确实会更加艰辛。
符元豪一向以黎族英雄自居，又岂能无动于衷？但是，明军的实力也确实更加强大，不是自己所能单独对抗的。
黎雷是他的左右手，深受符元豪信任，“黎首，可是担心明军势大，我们单独一家，难以对抗么？”
“是啊，听说那李岩原本是大顺的制将军，文武双全，投奔大明后更是屡立战功，即使鞑子也不能奈何他，我们恐怕对付不了他。”
“明人进入琼州，影响的可不知是我们的利益，无论生黎、熟黎，他们的土地肯定都会遭殃，我们大可利用他们。”黎雷说道。
符元豪拍着大腿说道，“你说的很对，我们正好可借此良机扩大自己的实力。”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只是，黄德龙的话是否可信呢？他说李岩的大军都在琼山，临高很空虚。”
“我觉得，黄德龙没安好心，他肯定是想要借助我军的压力，将李岩的军队分散到别的地方，好减轻他的压力。”
“那你的意思是，不听他的？”符元豪说道。
“不，攻打临高还是需要的。首先，临高是除了琼山、澄迈以外汉人最多的地方，比较富裕，而且，县城之前还被攻破过，至今没有修复，对我们来说，就是最佳的攻击机会。等到黎首再次攻打临高成功，必然声威大震，如此，再号召大家抵抗明人也就容易的多了。”黎雷说道。
符元豪点头说道，“临高距离琼山还隔着澄迈，距离遥远，利亚想要调兵也很困难，远不像我们久住深山，腿脚利索，跋山涉水，如履平地，且距离更近，如此，比如能够趁明军不备，占领临高县成。”
“如此，黎首距离琼州之王的宝座也就不远了！”黎雷恬不知耻的拍着马屁。
而符元豪也很是得意的说道，“到时候，你就是仅次于我的大将军了。”
二人陷入遐想，一时无法自拔，让周围的人面面相觑。
事不宜迟，符元豪于五月初率领千余“精兵”，偷袭临高。
四天后，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这群拿着长枪短刀的“精兵”抵达临高县城。看着眼前静悄悄的县城，若是“熟读三国”的满清将领说不定以为这是在施空城计。然而，无论是符元豪还是黎雷，显然都是不识字的粗人，他们见到这个情景，唯一的想法就是，“黄德龙果然没有骗我们，临高确实没有防备。”
符元豪大喝一声，“兄弟们，跟我一起，抢粮食、抢衣服，抢女人啊！”带头冲了上去。
只是符元豪的步伐很奇怪，虽然是第一个冲上前的，但是却越跑越慢，最后，如果有心人仔细看，符元豪竟然是原地踏步踏，其奸诈之处可见一斑。
当然，红了眼的士兵们大多是注意不到这个细节的，嗷嗷叫着朝前冲。通过上次被毁坏的缺口很轻松就进入了县城
贼不走空，原本安静的临高县城突然变得人声鼎沸，嘈嘈嚷嚷。只是很奇怪，城中的民众虽然大半还在，只是富户却不多。
第八十七章 符元豪命丧临高
“难道是几年前的祸害影响到现在么？富户都不敢居住在县城了？”符元豪十分奇怪的说道。
“黎首，您不用担心，虽然富户不在，黄德龙不是说，明人为了准备在临高的移民，已经在县衙仓库囤积了不少粮食么？若当真如此，绝对可以大发一笔。”黎雷说道。
符元豪点头，“不错，趁此良机必须大捞一笔。兄弟们，给我冲进县衙。”
等到县衙，发现县衙黑灯瞎火的，似乎已经人去楼空了，“什么情况？”
符元豪即使傻大胆，也不敢随意进去县衙，这毕竟是一个县城的紧要之地，赶紧让几个士兵前去探查。
士兵无奈，只能小心翼翼的前去探查。待见到县衙确实无人之后，赶紧返回禀告这个好消息。
符元豪大喜，“不想明军竟如此不堪，听闻我大军到来，竟然不战而退。”说完就要迈步进入县衙。
黎雷拉住了符元豪，说道，“黎首，当心有诈，你暂时还呆在此处，我率领少数兄弟前去仔细查看一番，若当真没有问题，再喊你入内！”
符元豪拍着黎雷的肩膀，“还是兄弟你想的周全，放心，事成后，一定重赏与你。”
黎雷抱了抱拳，就进入了县衙。随后，从县衙后面果然冲出一队五六十人的士兵，战斗力也不怎么样，在被伤到了几个人后，就一哄而散了。
黎雷进入县衙又检查了一番，见果然没有什么人了，很是高兴。更令人欣喜的事，此处确实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总量不下十万石，甚至还有大量的铁制农具。这些东西虽然生黎是用不着的，但稍一冶炼就可成为兵器，“这可真是上天也助黎首成功啊”。这是普通黎人在轻松获得了如此海量的缴获后，对符元豪的唯一感觉，更加信服。
当天晚上，一夜无事。
由于缴获实在太多，黎人也就不再耗费精力在县城普通民众身上打秋风，毕竟太耗费时间了。拿着大包小包，推着一辆辆从县城收集的平板车甚至独轮车，就走出了县城，整支队伍兴高采烈的。
一晃半天时间过去了，他们才走里临高县城十余里。黎雷突然有些担心，“黎首，我们的速度似乎太慢了些，明军很有可能很快就追上来。”
“你是让我们放弃这些粮食与其它物资？”符元豪瞪着牛眼问道。
“可是速度这么慢似乎有些危险。”黎雷说道。
“现在也顾不上太多了。要不这样，黎首，你押着金银细软等轻便的先走，我带领大部队押着这些笨重过得物资后走，这样，既能保障黎首的安全，也能尽量的减少损失。”
符元豪拍着黎雷的肩膀，“黎雷，你确实够哥们，将来，符元豪一定不会忘了你的功劳。”
果然就带着一对兵马押着细软离开，基本上，一天能够走上五十里。眼看着就要走出临高地界，马上进入中央山区，符元豪大喜，“兄弟们加把劲，马上就可以进入我们的地界了。”
众人只觉得任务即将完成，也是精神振奋，“终于要到家了。”
边上有大胆的问道，“黎首，这次，我们每人能分得多少东西啊？”
符元豪笑骂，“没出息的东西，就惦记着东西。”不过见众人都期盼的看着自己，也不能忽略这个问题，说道，“这样吧，这才收获很多，每人分得十两银子，一百斤粮食，三批布，怎么样，黎首够大方吧！”
听闻这些从未有过的丰厚奖励，黎民都是欣喜若狂，“黎首够大方，小的们的命就交给黎首了。”
正在得意间，一阵马蹄声响起，不用说，自然是李岩的骑兵了。
李岩虽然利诱了黄德龙，但对他也是不放心的。为此，留下阎童带着五十几名兄弟监控了黄德龙的家属，自己却带着黄德龙与一肚子坏水的张斌迅速出了黄坤峒，连同少数亲信一路快速行军，通过澄迈县插入临高南部，会合了已经埋伏在此的军队，切断了符元豪南归的必经之路。
为了迷惑住符元豪，李岩的主力依旧留在了琼山县。这支埋伏的军队，除了自己久没露面的骑兵外，还会同立功心切的张天恩精挑细选的余七八百精锐。至于那县城的几百名士兵，其实也就是用来迷惑符元豪的卫所兵，自然是不堪一击了。
不出意外的，符元豪的所谓“精锐”，数量既少，不到三百人，装备又落后，几乎没有盔甲，在遇到李岩的正真精锐之后，就现了形，几乎成了待宰羔羊。符元豪见自己的人被如同切豆腐般收割人头，以往的悍勇再也不见了，带头向后方逃去。这时候，李岩在后面布置的伏兵也围了上来，自然就是张天福的军队。
张天福一见李岩就哈哈大笑，“贤弟，老哥哥没来迟吧？”
“时间刚刚好，小心了！”李岩见一个矮小灵活的黎兵向张天恩冲了去。谁知道，李岩倒确实小看了张天恩。只见他越过了自己的士兵，挥舞自己的大砍刀，一下子就砍倒了小个子黎兵。对李岩笑道，“贤弟，老哥哥没给你丢脸吧？”
李岩向他竖了竖拇指。
张天恩一愣，显然没见过这个手势，但也猜到了这其中的意思，整张胖脸都笑成了菊花，“兄弟们，给我砍了这些杂碎，砍倒一名杂碎，老子豁出去了，赏银十两，砍掉符元豪的狗头，赏银一百两。”
一席话，只让张天恩的属下也是嗷嗷叫唤，上前收个人头。
结果，符元豪惨了，被三名士兵分了尸，结果一名首先动刀的获得了50两，其余二人共分50两。
不过，这批黎兵只有三百余人，剩下的想必还在后面。为了防止后面的黎雷有了防备，催军上前，前往临高方向。
谁知道，黎雷确实狡猾。他虽然表面上答应符元豪要亲自押送这批粮食与重要物资前往自己的地盘。但他其实早就想好了退路。他自己化装成普通黎人的模样行走在输送队伍以外大约三里以外，另有人员不间断将情报报告与他，一有风吹草动就可以另有所动。
果然，明军虽然几乎全歼了这只输送物资的黎兵，却走掉了黎雷与他的几名亲信。
不过，李岩的主要目标是符元豪，走了黎雷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也就放过了他，谁知道他后来竟成了一个祸害。
第八十八章 大棒之后有甜枣
事后，进入临高，清点一下物资，基本上收拢了九成以上，考虑到获得的战果，就不算什么了。
张天恩拍着李岩的肩膀，“贤弟，人人都夸你文武双全，说实话，老哥哥一开始认为别人是在抬举你。但看到你仅仅用一点物资，就将符元豪这个大贼寇送去了西天，老哥哥信了。善战者，无赫赫之功，这句话，老哥哥信了。从此，不说别的，老哥哥惟贤弟你马首是瞻。”
你看人家这马屁拍的，还懂得欲扬先抑的修辞手法，拍的让你从头舒服到脚上，不亏是世袭的官宦之家。李岩笑道，“老哥哥过奖了，李岩此举也要有军队的配合才行。老哥哥此次战斗中出力甚伟，再接下来，如果老哥哥能够安抚住黎民，还琼州安宁，一年之内，李岩担保老哥一个伯爵之位。”
张天恩知道，李岩的承诺从来都是一诺千金，闻言大喜，“接下来一年，若有哪个不长眼的黎贼胆敢露头，我就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看到张天恩那呱呱呱的说个不停，阎童就如同观看外星人似的，“高人啊，我若是也这么会拍侯爷的马屁，那高升之日也就不远了吧。”口中也是念念有词，似乎在练习。李岩很担心这原本就不灵光的的大脑因此变得更糟糕。
李岩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消灭符元豪。
在李岩的要求下，符元豪的头颅被传送到琼州的各个县城示众。见到最凶悍的黎贼都被大明镇南侯轻松剿灭，无论生黎还是熟黎都心有惴惴，“这大明的镇南侯不会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吧？”
不过，很快的，琼州府衙在李岩的示意下出了安民告示，上面虽然写的有点繁琐，添加了诸如皇恩浩荡，体恤黎民什么的废话，没办法，公文就是如此。但实质性的话语几句话就可概括，那就是我大明一贯宽容，对待黎民也是真心实意的。之所以诛除符元豪，无非是符元豪罪大恶极。遍观其余反叛的生黎、熟黎甚至是汉民，大多有官逼民反的因素在内。既如此，琼州府衙遵照朝廷旨意，宣布大赦，无论以往百姓犯了何等罪过，一略赦免，且发回原本的家产与田地。对于普通黎人与汉人来说，只要愿意归顺朝廷，还可以享受原本琼州百姓的好处，同样可以补足每位成年人15亩土地。当然，赦免也是有期限的，若一年之内不能到琼州各地的县衙宝贝，就算是自动放弃了大赦，后果自负。
琼州府衙的公文一出，直接激起了千层浪，最远甚至传到了五指山这一黎人的聚居中心区。
躲在临高附近深山的黄德华自然也听到了朝廷刚宣布大赦的消息，急忙找与自己一向相善的南歧峒黎首王瑞应商议。
王瑞应一见黄德华前来，就已经猜到了他的目的，“黄寨主可是为了朝廷招安的事而来？”
黄德华点头，“王黎首果然也听到了朝廷大赦的消息，不知道王黎首有何想法？”
“可是，我就是担心朝廷是否在迷惑我等？”王瑞应很是担心。
这也是大明最让人诟病的地方了，那就是不讲诚信。在明朝中后期，农民起义时有爆发，一些地方官府甚至是朝廷，为了以最小的代价剿灭叛匪，往往实行假招安的计谋，一旦这些所谓的叛匪放下武器宣布投降，往往就会被干掉，导致大明朝廷信义全无，却成全了他们的美名。这一招也被后来的农民军学会了，假投降的策略更是被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使用了一遍又一遍，最终直接葬送了大明。
黄德华自然也极是担心，“可是，跟随黄某的乡民们已经很难支撑下去了。”在后世，人们也许以为在深山可以吃到新鲜、有机、无添加的食物，可是只有在深山居住久了，才会知道其中的痛楚，最大的麻烦就是交通不便，虽然阻止了官兵的围剿，但也阻止了自己对外的交流，就拿人体必须的食盐来说吧，在深山就贵逾黄金。之前，他们还能偷偷摸摸的下山与人交易，或者抢劫一番，可是有李岩那样的凶神恶煞站在一旁，他们哪敢再抢？
其实何止是黄德华的汉人，王瑞应的黎人也大都是熟黎，习惯了农耕所带来的“富裕”生活，与汉人其实一般无二，哪能习惯茹毛饮血一般的原始生活？也是苦不堪言。王瑞应愁眉紧锁，“万一朝廷不讲信誉，我等就是待宰羔羊了。”
两人愁眉苦脸了好一会，终于，黄德华眼神一阵坚定，“黄某听闻，镇南侯李岩乃大顺余孽出身，其身份与我等极似，说不定会同情我等的遭遇，真正接纳我等，且据说李岩一向仁义，还没有什么不良的行为。”
“如此黄寨主是确定要投降了李岩了？”王瑞应询问。
“若是能让族人生活好一些，即使取了黄某的性命又如何？”黄德华说道。
王瑞应拍掌，“好汉子，既如此，王某与你一道投降李岩。”
“不，等黄某确认安全后，王黎首你再投降，这样也不致你我二人皆受其害，若黄某当真不能返回，我的族人可就拜托王黎首你了。”
王瑞应想了一会，点头说道，“黄寨主请放心，万一有变，你的族人就是我的族人，必一视同仁。”
黄德华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到了琼山县城。作为叛匪之一，能认出他的人还是有的。因此，为了保证自身的安全，黄德华带着几名随从一路大喊大叫，“临高黄德华，前来向朝廷投降，盼请镇南侯接纳。”“临高黄德华，前来向朝廷投降，盼请镇南侯接纳。”
黄德华在琼州人心目中，倒是同情的成分更多一些，因此也没有为难黄德华一行，就被驻守城门的士兵领到了琼山府衙。自然是琼州府的知府徐惠曾首先接待。
见徐惠曾很是热情的接待了自己，边上的士兵甚至都是目不斜视，黄德华也就稍微放下心来，与徐惠曾稍作交流。
不一会，镇南侯李岩前来。与徐惠曾礼貌中带着一丝疏远不同，李岩很是热情，大步走进府衙大堂，阻止了黄德华的下拜，“黄寨主能够归顺朝廷，实乃朝廷之福，百姓之福啊，百姓会因为黄寨主的善举而少了多少刀兵之苦，该是李岩向你下拜才是。”
二人想谈甚欢，也终于安抚了黄德华那颗紧张的心。
第八十九章 郑芝龙父子反目
随后，黄德华的部众迁出深山，李岩也依照承诺发还了他们的土地、房产什么的。由于这些土地与房产已大多为其余的黎首或汉人地主瓜分，要想要回来其实还比较困难。但是，李岩是谁啊，是功勋卓著的大英雄，更拥有精兵强将无数，又有谁胆敢反对呢？
于是，一番周折过后，黄德华的族人终于获得了自己的土地，且被补偿了不少荒地，让黄德华等人感激涕零。
随后，与黄德华相善的王瑞应也下山投降，与黄德龙享受了同等待遇。
二人的投降，起到了极大的示范作用，让一个接一个的黎首或汉人的寨主什么的下山投降。
据统计，就在这一年，下山的黎人或者汉人就超过了5万，直接让琼州的人口（缴纳赋税的人口）突破了30万，使得琼州府的人口达到了一个新高，这是直接影响。间接影响却是，琼州局势的稳定，也为琼州移民创造了良机。
但是，当李岩春风得意的时候，大明的局势却飞流直下，最大的祸害就是来自大海盗出生的郑芝龙。
李岩自然早就知道郑芝龙的为人，关键是，你无法事先说明啊！人心隔肚皮，你怎么让别人相信你说的？而且，唐王依仗郑芝龙为柱石，李岩的话只会被他当成是挑拨离间。更有，郑芝龙控制了唐王及其麾下，即使郑芝龙有异动，他也察觉不到。
有了这个福建最大的军阀叛清，福建局势其实已经无法挽回，李岩心中干脆就放弃了福建。当然，也伏下暗钉。他通过宣武帝赐予郑成功国姓朱，从此，郑成功也可以称之为朱成功，也有人称之为“国姓爷”。皇帝陛下的赏识，让一贯的热血青年郑成功热血更热了，自认是正义的化身，忠臣的代表，对大明王朝更加忠心。
郑成功表面豪爽，其实也是内有锦绣之人。这几个月来，父亲做事情经常避开自己。曾经有一次，有一个人悄悄的摸上自己的家门，时间还是深更半夜，这能是好人？当时自己正好上茅房，否则也不会知道。
悄悄的派人出去跟随查探，才发现，这个人可能走的热了，取下包头的青布，露出了好大一个明晃晃的脑壳，这才知道，这家伙不是鞑子，就是鞑子的走狗。事实上，此人就是早已降清的泉州乡绅郭必昌。他与郑芝龙一向相善，成功的动摇了郑芝龙的内心，让他有了一丝侥幸心里，认为投降满清可以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老海盗毕竟老了，失去了曾经的拼劲，成了恋栈老马。
郑成功通过此事才知道一贯教导自己忠君的老父亲，竟然不再是大明的忠臣，要向满清摇尾乞怜，劝阻道，“吾父总握重权，未可轻为转念。以儿细度，闽粤之地，不比北方得任意驰驱。若凭高恃险，设伏以御，虽有百万，亦难飞过。收拾人心，以固其本；大开海道，兴贩各港，以足其饷。然后选将练兵，号召天下，进取不难。”
郑芝龙呵斥道，“稚子妄谈，不知天时时事。夫以天堑之隔，四镇雄兵尚且不能拒敌，何况偏安一隅，倘画虎不成，岂不类犬乎？”
父子二人不欢而散，郑芝龙一心降清，而郑成功却在思量如何破局。
八月初，郑芝龙下令施福放弃福建北部的天险仙霞关，清军轻松占领仙霞关，还获得了大量补给，士气大振。
在宣武朝的诏令下，唐王当机立断，率众迅速南下，前往闽南沿海，避免了历史上的汀州受难。
九月，获得充足补给的清军，不费吹灰之力就占领福州。
十一月郑芝龙不顾众人的劝阻，前往福州向博洛投降，随后被软禁，带往京师，悔之晚矣。
留在安平老家的郑成功顿时不知所措。这时候，宣武朝廷的任命很是应景的赶了过来，册封郑成功为延平公，福建总兵，统领福建兵马，原有的福建所有兵马，均受其节制。
接到朝廷的任命，困境中的郑成功再也忍耐不住，对着肇庆的方向下跪，泪如雨下，“陛下仁德，成功没齿难忘。”
有了这份诏书为依托，郑成功首先找上了一向与自己相善的叔父郑鸿逵。郑鸿逵虽然跋扈，但是从忠君方面讲，还是要远远超过郑芝龙的，这方面讲，与郑成功很有共同语言。另一方面，郑芝龙叛清，让老郑家最大的郑芝龙派系群龙无首。郑鸿逵虽然也拥有不小的势力，但毕竟是旁支，反而因为自己的实力而不能统领郑芝龙派系，否则很容易被人看成是吞并主枝力量。然而，郑芝龙就不一样了，他是郑芝龙的长子，天然拥有郑芝龙所拥有的势力的继承权。
在郑鸿逵的支持下，郑成功果然比历史上更加容易的继承了郑芝龙的势力。拥有舟师十余万，即使是一向有自力之心的郑彩，也不敢明着反对郑成功，乖乖的对郑成功低头。
郑成功大致重整旗鼓后，率军南下泉州府。接着，又接到一份诏书，上面允许郑军在广东潮州府、惠州府就食。意思也就是允许郑成功在潮州府与惠州府征税养活自身。
郑成功真的有一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福建多山，耕地一向不多，且大多贫瘠，难以养活大量人口。这也是福建人下南洋最多的原因所在。
然而，郑成功想要养活如此多的士兵，单凭福建如何能够满足？于是，将一向丰饶的潮、惠两府交给郑成功，自然让郑成功感激涕零。历史上，郑成功为了夺得潮、惠两州，可是不惜与已经反正的李成栋兵戎相见的。现在，却轻松获得了潮、惠两府。试问，郑成功如何不激动。
只是，细细思考后，又觉得奇怪，“一向锱铢必较的朝廷什么时候如此大方了？”这时候，他看向了前来传旨的那位高高瘦瘦的、长相斯文正派的太监。
这太监大家想必已经猜到，就是那无利不起早的王坤。他自知此次给郑成功送了大礼，一向豪奢的郑家肯定会给自己大量好处，为此，不惜劳苦，来到福建传旨。
第九十章 朱慈烺艰难抉择
郑成功一看那死太监趾高气昂的模样就生气，却知道暂时还得罪不起这个太监，满脸堆笑，有些笨拙的向王坤行礼，“郑成功拜见公公，不知哪位公公当面？”
王坤可能是入宫时，年纪偏大，声音并不尖细，听起来倒还算悦耳，说道，“不敢劳烦延平公下问，杂家王坤！”
郑成功心想，“原来是宣武边上最得宠的太监。”有了结交的心思，随手取出了一沓银票，悄悄交给王坤，“王公公远来辛苦了，这是一点茶水钱，请公公笑纳。”
王昆也是不动声色的接过银票，余光扫去，发现每一张都是一千两，大约十几张，心神大振，“郑家果然有钱，这次来的再辛苦也值得了。”表面上却是推辞道，“延平公真是太客气了。”说是这么说，手却带着银票缩回了自己的衣兜。
郑成功心中一阵鄙视，“太监果然都一眼贪财。”却依然笑着对王坤说道，“公公，这次朝廷对成功多有重赏，成功很是惭愧，不知朝廷可有何交代？”
王坤故作高深的模样，“延平公能够获得朝廷如此厚赐，说来，还真要感谢一个人。”
“不知是何人帮助了成功？”郑成功要的就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否则，寝食难安。倒不是得到别人的帮助心存感恩，对于这些政治生物来说，就不存在感恩一回事，否则，郑成功也不会放任满清杀害自己的老爹而无动于衷。当然，也有更大的可能是，郑成功明白自己投降满清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王坤见郑成功追问，才半眯着眼睛说道，“国公想要感谢的人，就是镇南侯了。为了国公，镇南侯可是不惜得罪了黄首辅啊。”
郑成功听说是李岩帮助了自己，心中更加疑惑：“李岩为何会主动帮我呢？我和他并没有什么交集啊？难道是他想要拉拢我，有什么企图？”郑成功在脑海里仅仅思量了一会，却又取出了好大一株珊瑚，说是感谢李岩的帮助。
见王坤眼睛时不时瞄向珊瑚，知道这死太监贪心又起，无奈之下，又送了一份厚礼给王坤，以免得王坤贪了这株珊瑚。
当初，为了能够拉拢郑成功抗清，李岩甚至多番努力，掀翻了整个朝堂。
自郑芝龙叛清后，宣武朝廷弥漫着对郑家的不信任，不要说郑成功这个郑芝龙的儿子，就是郑鸿逵这个郑芝龙的兄弟也受到了朝廷的猜忌。黄道周一向是个道学家，不知权变，更不明了形势。在李岩眼中，其实已经越来越不适合当这个首辅了。按照黄道周的想法，竟然是宣布整个郑氏家族谋反，革除一切爵位。反正，黄道周的眼里，非黑即白，是没有中间余地的。
即使傅冠，一向尊重黄道周，但是对古板的黄道周还是很有些无奈，对他说道，“此时的福建就是一锅粥，谁也不能辨别，其中谁是米，谁是沙子，甚至谁是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我们如果一刀切，无疑是将好米也丢掉，只会壮大满清的实力，不如代之之静，等待时事的变化以决定如何处置。”
即使如此中庸的建议，黄道周脸却依然红脖子粗的表示反对。
这时候，李岩刚刚解决了符元豪的叛乱。因为北方危机，朝廷需要得到李岩的建议，召集李岩前来肇庆。李岩一到肇庆，就观察到两个大学士在争论此事，知道此事万一处理不慎，对大局影响可就太大了。郑成功其实并不像后世历史上宣扬的那般忠于大明，在其父郑芝龙投降满清后，一直在明、清之间摇摆。现在，应该释放出朝廷最大的诚意，让郑成功投向大明，因此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希望朝廷对郑成功敕封爵位，以安其心。
黄道周将怒火转向李岩，“对于乱臣贼子，你李岩也要和稀泥，你到底将朝廷法度放在何处了？”
李岩看着义愤填膺的黄道周，觉得此人其实已经更无法说通，即使说通也要耗费大量口舌，十分无奈，“李岩言行不宜，还请首辅恕罪。”心中却有所计议，前往依旧简易的皇宫，面见朱慈烺。
朱慈烺听闻福建失守，早就慌了神，听闻李岩自己这个心中最后的依仗来到，十分激动，慌忙让人将李岩请到御书房。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镇南侯，你觉得广东还守的住吗？”
“守不住！”李岩毫不犹豫的回答，只让朱慈烺如坠深渊，“那我应该怎么办？”朱慈烺抓住李岩的手。
“陛下放心，李岩当初既然能从虎穴中救出陛下，现在也有能力保护陛下的安全。只是，陛下，你相信我吗？”
“相信，在我心中，最信任的人就是镇南侯你！”朱慈烺用很真诚的语气说道。
虽然帝皇的教育，让朱慈烺面对任何人都很难摆出真心，但李岩依然装出感动至极的模样，跪倒在地，“李岩誓死相报陛下的信任。不过，之前，李岩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镇南侯请问!”朱慈烺其实很想李岩将他迎到琼州，但是李岩既然不说，也只能耐心听李岩的问题。
“陛下觉得，一个坏人能否生出一个正直的人？”李岩问道。
“龙生龙，凤生凤，似乎，一个坏人很难生出一个好人吧？”朱慈烺说道。
“但，世事无绝对，舜，为一代圣王；晋人王祥，侍亲至孝，有卧冰求鲤之举。他们之道德，世人敬仰，然此二人，尽皆不为父母所喜，且多有迫害，可见，他们的父母不是什么好人，如何坏人反倒生出道德楷模？”李岩反驳道。
“是啊，世事无绝对。镇南侯此来，想必是为郑成功而来吧？”朱慈烺经过历练，显然智谋见涨，听到李岩的话就想到了郑氏父子。
“不错，李岩的意思，请求陛下下旨，册封郑成功为延平公。”
“可是，黄首辅恐怕不会赞同吧！”朱慈烺很是担心道。
李岩并没有直接回答朱慈烺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陛下觉得黄首辅还适合档一个首辅吗？”
“啊？”朱慈烺一愣，仔细的看着李岩，他的第一个想法是，“黄道周一贯与李岩不相善，李岩说要换掉黄道周，难道是要专权？”这就是帝王心思了。在皇帝心中，家国永远都是排在后面的，只有自己的宝座才是最重要的。朱慈烺一时心中心潮澎湃，不知如何决断。
第九十一章 黄道周去职归乡
不过，他毕竟是崇祯早早预定的帝王人选，接受了大量的为君之道的教育，知道越是遇到急事大事越是不能自乱阵脚，平复了心情，缓声问道，“镇南侯为何觉得黄首辅不合格呢？”
李岩说道，“不知陛下可曾听过先帝对黄首辅的评价？”
朱慈烺虽然想到了什么，却故作不知，“不知镇南侯说的是哪一些？”
李岩说道，“先帝曾评价黄首辅，‘一生学问只办的一张佞口’，又或，‘伪学欺世’。先帝的评价也许稍微极端，但是，对儒生只知空谈不能经世还是点到的很中肯。”
朱慈烺点头，他虽然在太子时期没有接触政务的机会，但也也经常见到崇祯从朝廷回来，精疲力竭时经常说的话，“腐儒误国”，对儒生的不满可见一斑。而黄道周在崇祯朝起起伏伏的经历，也证明了父皇对黄道周为代表的儒生的不满。想到这里，朱慈烺问道，“既然镇南侯觉得黄先生不适合档首辅，当初为何还一力主张让他当首辅呢？”
“时移世易，陛下当听说过这句话。当初，陛下初来广东，一无所有，急需威望卓著的人物前来辅佐陛下，黄先生自然是最佳的人选。然而，首辅作为事实上的宰相，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尤其现在，清军即将南下，即使广东也是很难防守，我们自然要团结一切力量，不问过往的一同抗清，可是，陛下觉得黄先生这样的道德君子能够包容的对待一切的抗清力量么？”
朱慈烺沉思良久，“镇南侯且请退下，待朕细细思量一番。”
李岩退下。
朱慈烺思量良久，想不出太好的主意，其实他也看不惯黄道周的种种作为，但是帝王的疑心，让他对李岩的话同样也是不敢相信。
见到身边的王坤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王伴伴，对于李岩坚毅建议撤换黄首辅，你有何话说？”王坤曾经在北京皇宫呆过，算是故人，因此，朱慈烺亲切的称呼他为伴伴。
王坤故作惶恐的模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臣不敢说什么，太祖高皇帝可是说过，太监不得干政。”其实内心十分得意，“李岩这就帮助自己赶走黄道周了？这个盟友好像很不错啊，不愧是军人，雷厉风行。”
朱慈烺眼睛一瞪，“朕让你说，你就说。”
王坤这才装作沉思的模样，好一会方才说道，“用人的事情，其实臣也是不怎么懂。不过，当先帝在日，也曾听过先帝对黄首辅的评价，似乎并不怎么高！”
朱慈烺说道，“朕不要听先帝的评价，只想询问你的想法。”
见朱慈烺瞪着自己，王坤也是装作惶恐的模样说道，“臣听人言，人无完人，黄首辅道德文章自然是极好的，但是做官就未必适合了，主要是太死板，不知变通。臣虽然不懂辩人，但仔细思量，古之贤相，管仲、李斯、寇准，甚至我大明的首辅张居正，他们显然都不是道德楷模，但是立下的功勋却无人能比。”
王坤并没有直接说黄道周当首辅不行，但是所说的话却处处实在暗指黄道周不行，而且，因为是列举的事例，没有参杂一丝自己的意思，反而让自己的话更令人信服。
不过，朱慈烺一向优柔寡断，又去找了自己一向聪慧的妹妹。朱媺娖听闻朱慈烺的话，眉头紧锁，也是良久不语。她其实比朱慈烺还关心国事，当初父皇对朝中大臣的点评自己也大多知晓。黄道周，在父皇眼中，连一名合格的大臣都算不上。可是，是李岩主动提出的想要撤换首辅，这个问题就比较严重了。一个武将干涉朝政，无论如何是朝廷大忌。
然而，正如李岩所说，此时已经是关键时刻，不是黄道周这样的老先生所能应付得了的。她此时脑海中竟然闪现出了李岩当初身份被识破时所发出的誓言，“罢了，无论你怎么想，先信你一回吧。”
于是，朱媺娖对朱慈烺说道，“皇兄，你觉得黄先生是否离职会影响李岩的权势么？”
“他们一个在军队，一个在朝廷，似乎相互之间影响没那么大吧？”朱慈烺稍一沉思后说道。
“既然黄先生在朝廷其实也无法影响李岩，而黄先生又确实不适合当首辅，那就让更适合的人来担任吧。据说，内阁事务一直是傅先生打理，那就让傅先生担任首辅，也是理所应当。”
终于，朱慈烺有了决定。
当天晚上，朱慈烺亲自拜访黄道周，与黄道周说了什么，无人能知。只是后来，黄道周又将傅冠请到了自己的府中议事，让人觉得肯定有大事发生。
只因为黄道周一向自认行得直坐得正，事无不可对人眼。要求所有官员公务都必须在官署解决，不得带入私人府邸。同时，自己也拒绝官员私下进入自家府邸请见的要求。所以，傅冠私下进入黄道周家里才会让人浮想联联。
果然，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举朝轰动的事情，那就是，首辅黄道周主动以“年迈体衰，不能视事”为由，提出辞呈。
这份辞呈是如此的突然，直让整个肇庆朝廷都几乎蒙圈了，“首辅大人年迈体衰？他昨天还揪着我的错误整整骂了我一炷香的功夫，怎么突然间就年老体衰，还不能视事了呢？”
“是啊，我昨天见到首辅大人，还红光满面，声音洪亮的几乎震聋了我的耳朵。”
众人议论纷纷。
这份辞呈照例是三次递交，三次挽留，第四次才获得通过。
众人这才知道，黄老先生的辞呈竟然是认真的，虽然表面是在惋惜的连连跺脚，似乎很是不舍这位老先生，但他们心中所想，只有自己才能知道，“这个道貌岸然的道学先生终于走了，我等也可以轻松了。”
要知道，黄道周不仅是对自己的道德水平要求高，对别人的要求也是一视同仁，从来没有什么“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说法，反而是“严以律己，更加严厉的对待别人。”
于是，许多人私下里都是弹冠相庆，甚至许多人已经想着去拍新首辅的马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