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春雨潜夜
灰蒙蒙的天上挂着一轮惨白的月亮,几个不起眼的星星象征性地挂在角落。不时刮起的风凄厉如恶鬼狞笑。
齐子羡一个人站在空荡荡道路边,身后就是顺风客栈。
原本绑在酒旗上的马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截断掉的绳子。
“杀人偿命,阁下杀我大理寺两位衙役,还请跟我走一趟吧。”
齐子羡铿锵有力的声音在道路上一遍又一遍的回荡,而回应他的只有那久久不断的凄厉风声。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大理寺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上两脚的。”
齐子羡右手缓缓拔出腰间的剑,月光撒下,剑刃明亮如水。
当剑完全出鞘时,乌云恰好遮住了月亮,但剑刃反而变得更明亮。
一片漆黑中,风不知何时停了。
剑刃飞舞如银龙,随后狠狠冲向地面。
嘭
地面炸裂,炸起无数尘土,四道黑影飞出。
银龙一个腾跃扎向黑影。
嘭
四道黑影合力与那银龙碰撞在一起,黑影与银龙皆是倒退。
“阴山四鬼?!你们不是三年前就被抓了吗?”齐子羡惊道。
这阴山四鬼乃是四个武林邪修,分别名叫魑,魅,魍,魉。他们一同修炼一种诡异功法,专门吸食婴儿脑浆,修为飞速增长。他们一边躲避武林正道和官府的追捕,一边疯狂杀戮婴儿。
到后来,四人皆成四品,联手之下可以抗衡五品,官府和武林正道一时也奈何不了他们。最后,还是何圣白亲自出手,捉拿了他们。
齐子羡只觉心中一凉,能从大理寺监狱悄无声息地捞出人的人并不多,可这些人都不是他能无凭无据随意猜想的。
齐子羡吞了口唾沫,不再胡思乱想,先把眼下的危险度过再说,这些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有人叫我们来取你们的命,所以…”阴山四鬼之首的魑桀桀笑道,“所以,借你的脑袋一用。”
四人一齐向齐子羡攻来,一时间阴风怒号,一条足有十丈长的黑色长龙向齐子羡袭来。
这黑龙可不简单,乃是他们的看家本领。这组成黑龙的黑气是通过他们的功法提炼出婴儿死前的一口怨气。这怨气常人一旦沾染,不出三日必将暴毙而亡。有修为在身的,沾染之处也免不了一番腐烂之苦。
正是靠着这一手黑气,当时的阴山四鬼在武林中与血魔掌并称“天魔地鬼”。
齐子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倒是看得起我。”
“哈哈哈,我从未小看过你们大理寺的人。试试我们这修炼多年的合击功法--龙腾万里。”
魅妖媚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一时间空中千百个美人儿的虚影在搔首弄姿,一颦一笑都带着诱惑。
若是寻常男子恐怕这时候早已心神大乱,而齐子羡只是皱了皱眉,脸上看不出喜怒。
魅脸上愠色一闪而过,四人引着黑龙冲向齐子羡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齐子羡微分双脚,脚下的泥土生生陷下半尺。双手握剑,手中的长剑剑芒暴长三分。
此时,黑龙已经冲到齐子羡面前,他甚至可以看到魑面上的狞笑,而齐子羡双眼依旧古井不波。
将长剑高高举过头顶,这时,魑瞬间感受到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势在那剑尖汇聚。随着这一剑劈砍而下,长剑仿佛带着泰山压顶之势向魑魅魍魉四人压来。
“荡邪剑!”齐子羡低喝道。
一把由无数道蓝色小剑组成的巨剑从天而降,狠狠地斩向黑龙。
嘭
巨剑破碎,黑龙溃散。黑气一阵翻滚最终消失。
魑魅魍魉四人迅速散开,从东南西北一齐攻向中间的齐子羡。
齐子羡仅凭手中长剑一剑一剑不断击退四人的轮番进攻。
“你们背后的人都把你们从大理寺监狱弄出来了,你们这些年都不敢出来闹动静,不会是被何大人给打怕了吧?哈哈哈哈!”
齐子羡一剑挡住魑从背后轰来的一拳,大笑道。
魑被齐子羡的长剑击退,一阵咬牙切齿。他们四人这些年修为寸步未进,依旧停留在四品。并不是他们不想修炼,无奈这何圣白凶名太盛,而且救他们出来的人也再三叮嘱不可闹事。而他们的功法又只能靠吸食婴儿脑浆修炼,这让他们这三年过得甚是憋屈,终日碌碌无为。
魑低头看向自己的拳头,上面已经是布满伤痕,黑色的血一流出,便化作黑雾消失。
魑魅魍魉四人此时皆是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见久攻不下,魑低喝一声,其余三人皆是领会。四人一齐攻向齐子羡。
齐子羡见他们攻势凶猛,深吸一口气,舞起长剑,凭着一手精妙剑术,舞出一道巨大的蓝色光罩,却也堪堪防住了四人的联手进攻。
浓郁的黑气此时瞬间从四人身上涌出,包围住了整个光罩,光罩与黑气展开激烈对抗,每每黑气侵蚀掉一点光罩,光罩下一刻便再度复原。
魑魅魍魉四人在黑气之中疯狂进攻,但奈何齐子羡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让他们实在逮不着破绽。
齐子羡此时也不好过,虽说他凭借五品修为抗住了魑魅魍魉四个四品修为的进攻。可他的内力也实在禁不住这么消耗,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内力已经消耗了一半。
“大理少卿这回的任务恐怕要失败了。”
魅妖媚的声音幽幽的飘起,齐子羡一愣,回头看向顺风客栈。
月光下,客栈门前的酒旗不知何时倒下了,原本关着的门已经开了,在风吹动下一摇一摆的晃动着。顺着房门向里面看去,黑黢黢的屋内没有一丝光芒。
屋内的黑暗如一只猛兽,侵吞着齐子羡的微张的瞳孔。
心神失守,齐子羡舞得剑也立马露出破绽。魑魅魍魉四人见状抓住机会猛攻,黑气顺势侵蚀掉整个光罩。
噗
齐子羡挨了魑一记重掌,倒飞而出,一口心血逆流吐出,长剑脱手深深插在一旁的地上。
魍魉二人追上齐子羡,又是一顿猛攻,齐子羡失了长剑,只得与其肉搏,勉强接下他们的进攻。
魑徐徐走到剑旁,从黑袍下伸出枯瘦的右手拔出长剑,仔细端详着。
魅在一旁笑道,“看来那个老头果真有几分实力。”
“人家可是丞相大人的人,没点本事怎么能入他的法眼。”
魑左手轻轻抚过剑刃,剑刃上的蓝芒一阵闪烁,魑连忙收回左手,手掌上又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
“倒是有点性子。”
长剑不断摇晃颤抖着,魑右手紧紧握住剑柄,任由长剑晃动。
“此剑灵性十足,恐怕也是大理寺的至宝。这回纵使抓不住那大理少卿,能获得这把剑也是大功一件。”
魅虽说脸色苍白,受的伤也不轻,但是看起来十分得意。
“该让魍魉他们回来了,再追下去也没意义了,齐子羡若是一心要走,单凭我们是留不住的。”魑叹了口气,说道,“可惜啊,若是这三年不荒废,我们早就进五品了。哪里还会让他跑掉。”
呜呜
魅一甩袍袖,一阵凄厉阴风刮起。
片刻后,魍魉归来,两人看上去还是蛮高兴的。
“大哥,这回可出了口恶气。”
“我们两追着那大理少卿揍,可惜他跑得实在太快了,不然还能再揍他两拳。”
“没事,至少这回还杀了大理寺几个四品衙役,也够何圣白肉疼一阵了。”
正当四人在道路边不紧不慢地搭着话,远处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道路尽头,来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红铠,手提长枪,背后的天上圆月仿佛给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来人并未多看他们,径直向客栈走去。
魅刚要开口说些什么,魑却抬手打断,看着她摇了摇头。魅也没再开口,只是疑惑地看着魑。
等到那人下马,进了客栈。魑才开口道,“那人估计就是赤龙军副将,安子澄,一身六品修为,不是我们能随意招惹的。”
“可那老头不是已经把姜凤青拿下了吗?”魅不解道。
“哼,屋里没灯就代表里面的人都死绝了吗?虽然不知道他用了什么遮掩气息的功法,我看不出他的修为,可估计也不会超过五品,不然早就直接把他们都杀了。”
魑收起长剑,理了理黑袍,接着说道,“走吧,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不归我们管了。”
四道黑影无声地离去了,天空开始泛涌着黑色的沉寂,似乎快要下雨了。
安子澄右手提着长枪放在身后,左手成掌提到胸前,一步一步在漆黑的屋内走着。
空气中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他开始想到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
是啊,自从天下太平后,他就几乎没再上过战场了。皇上也就让他领着赤龙军跟随大皇子,平日也就到处打打土匪。
虽然这日子过得也算清闲,但这种生活不是他这种骨子里全是热血的人能一直过下去的。
黑暗中,安子澄双眼开始逐渐变得猩红,如同猛兽般的猩红。
枪尖在凹凸不平的地面缓缓滑动,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径直踏入小门,院里很黑,只有那后厨还亮着灯,安子澄一眼便看向院子里的高大杨树。
杨树上,嫩绿的枝叶随风摇摆,发出的声音好似孩童拍手,在这深夜听来十分渗人。而在那杨树树冠,姜凤青正紧闭双眼,盘膝坐空,头顶一颗赤红的珠子正缓缓旋转,每转一圈,发出的光芒便弱上一分。
眼下,那珠子的光芒已经十分黯淡,似乎只能维持个十来圈。
“那群大理寺的衙役不认识你是他们见识短浅。”安子澄左手一掌缓缓向水井推去,井口瞬间炸裂,而那些砖块全部砸向了杨树树干。
杨树上的枝叶啪啪作响,砖块还未砸到树干便化为粉末。
“你这鬼拍手的名头当年可是响亮的很啊。”
“安将军果然见多识广,居然还记着老夫的名号。”
老头从杨树背后缓缓走出,一阵咳嗽。
“看来我还是老了啊,对付几个四品的后生都要费一番手脚,那这对上安将军那就更没胜算了。”
安子澄不语,左手虚握,树冠上珠子飞速旋转向他飞来,姜凤青也缓缓飘到他身边,
姜凤青睁眼站定,立马说道,“不止一个人。”
安子澄在他后背拍了几掌,解开了大理寺对姜凤青内力的封印,朗声说道,“什么时候一个六品也需要这么藏头露尾了。”
“哈哈哈,杨老鬼一点也不中用,这么快就让人家安将军找到奴家了,奴家都还没打扮好呢!”
一道娇媚的声音从后厨传来,窗户上一道婀娜的人影不断晃动。
轰
一阵春雷砸下,大雨将至。
第十七章 有因有果
牛毛细雨飘飘洒洒,沁入夜幕。
齐子羡与姜凤青并肩而立望向后厨。
后厨虚掩的门缓缓打开,一个身着戏服红官衣的人影走出,手上端着一盏极为明亮的油灯。
“安将军,奴家这厢有礼了。”红官衣俏生生行了一礼。
“杀人点灯,无情血衣。你这礼我可受不起啊。”齐子羡眼神一凛,说道。
姜凤青一惊,这血衣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高手,实力强大,行踪不定,以杀人取乐。
据传闻,他每次杀完人便会取死者心头血点他手中的油灯,并用死者身上的血来洗自己的红官衣。曾有普陀山高僧下山捉拿他,但最后却让他给逃了,从此再无音讯。高僧归来叹息道,此徒修炼邪术,待他灯油满溢,官衣鲜红,必将成魔。
“赤龙军的红眼修罗大人,奴家可是久仰大名,不知道你的血能点多久呢?”血衣拈起兰花指,在鲜红的嘴唇上一抹。
安子澄把长枪横在身前,笑道,“想点我的血,打赢我再说!”
血衣单手握住油灯灯座,灯焰竟暴长至三尺,形如
“那就让奴家来试试安将军的身手吧。”
血衣俯身一个箭步,姜凤青只看到一道红色身影一闪而过,冲了过来。
下一刻,安子澄动了起来。双手握住枪身,便是一道势大力沉的横扫,刚冲过来的血衣现出身形,举起火尺格挡,足足退了三步才挡住这一枪。
血衣一尺挡开安子澄的长枪,安子澄借势转身一蹬,又是一记重扫,血衣双手架住火尺,再次挡住,又是噔噔噔后退三步。
血衣站定,调息片刻说道,“安将军果然好身手。”
“你这人倒也有点意思,还有什么手段早点使出来吧。如果你只有这样的话,接下来你可能会死。”
安子澄说完便左手在前成掌,右手在后提着长枪,宛如蛟龙出海,奔向血衣。
一路的风雨皆是凝聚在他身旁,汇成一双接近透明的巨大翅膀。整个院墙和走廊皆是被这翅膀刮倒,客栈轰然倒塌。
“看来奴家果然还是不适合打打杀杀呀,安将军可要放心咯。”
血衣娇笑两声,将火尺向头顶一抛,火尺再度化为一盏油灯,油灯照耀下,血衣身上的红官衣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血衣向着冲来的安子澄伸出左手虚握,纤细修长的手上密布着无数红色丝线,这些丝线迅速向两边不断延伸。
轰
又是一声春雷炸起,大风裹着大雨落下。
场外的姜凤青正看着安子澄和血衣的战斗,他也没想着跑,杨树下的老头气机一直锁着他。此刻还有安子澄在威慑,老头也没过来逮他。若是他一跑,这老头恐怕下一刻就要过来抓他了。
正当安子澄就要冲到血衣跟前时,安子澄忽然脸上一阵错愕,两只红眼看向右边倒塌的客房废墟。
下一刻,废墟中飞出五道身上缠满了红色丝线的身影,五道身影个个皆是爆发出恐怖气息,径直冲向了安子澄。
轰轰轰轰
安子澄只来得及将长枪护在身前,那五道身影皆是原先死去的大理寺衙役,虽说只有四品修为,可自爆之下,威力堪比五品全力一击。
看着眼前的满天血雾,血衣轻轻闭上双眼,嘴角带着一丝笑意说道,“安将军,你看,多么美的场景啊。”
一旁的杨老鬼也是大惊,他也没想到这血衣居然还有这么一手控尸之术。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血衣能在江湖这么多年,还是藏了底牌的。外人都只道他喜怒无常,可他真正面目又有几人知晓呢。
杨老鬼在心中不由觉得自己可笑,江湖的六品强者有几个是真疯子呢?
这时,空中的血雾疯狂翻滚,一股强大的气息轰然爆发。
血衣猛的睁眼,双手掐诀,头顶的油灯再亮三分。
下一刻,一杆布满熊熊烈火的长枪从血雾中飞出,带着一股无敌之势狠狠冲向血衣。
嗡
长枪在离血衣额头三寸之处硬生生停了下来,尽管枪身火焰依旧旺盛,却再难前进一分。
血衣头顶的油灯猛烈燃烧着,里面的灯油在刚才那一刹,竟瞬间蒸发了三成。
“安将军,您的枪刺的奴家好疼哦。”
血衣一双狭长眸子在油灯照耀下,显得格外妖异。
“待会,您可得好好补偿奴家,奴家会把您全身的血都榨干的。”
血雾依旧翻滚不停,好似在孕育什么,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血雾开始缓慢地散去。
血衣并未再看眼前的长枪,而是将目光放在了逐渐散去的血雾,他心中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轰
血衣眼前的长枪突然爆炸开来,强大的气浪让远处的姜凤青都倒退了好几步。
一旁的杨树也被这爆炸波及,老头满脸郁闷无辜,也只得运起内力拼命护住这杨树。要知道这杨树乃是他修炼的功法的重要一环,没了它,他这一身修为得掉好几个档次。
而首当其冲的血衣更是一口逆血涌上喉头,头顶油灯里面的灯油又是蒸发大半,只剩下不足三成。身上的红官衣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鲜红。
血衣很是纳闷,他也搞不懂这安子澄是发什么疯,居然就这么放弃了自己的长枪。
要知道这武者修炼到他们这境界,要想获得一把称手的兵器可是需要长时间的祭炼,而且兵器一旦受损,不仅会让自身实力受损,还会使修炼根基损伤,影响未来修为进展。
轰
一道黑影以惊人的速度从血雾中暴射而出,径直冲向了刚抵抗完爆炸余波,正在调息的老头。
血衣大惊,立马纵身一跃,跟了上去,他万万没想到安子澄的目的居然是这杨老鬼。
杨老鬼眼见着安子澄向自己冲来,一双血瞳仿佛要燃烧起来,顿觉心中大惊。此时以他的速度根本逃不开了,唯有抗到血衣来支援自己,才能有一线生机。
“起。”杨老鬼低喝一声,身边的杨树拔地而起,盘错交接的树根带动整个地面一阵晃动。
“森罗万象!”
杨老鬼屏气凝神,双手隔空控住这重逾千斤的大树向安子澄砸去。这时的他已是彻底爆发,丝毫不敢留手。
安子澄左手成拳,速度丝毫不减地迎向砸来的杨树,他的双眼此时已经能够看到火焰在瞳孔飘摇,身上的铠甲也破破烂烂,右臂上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淌着血。
轰轰轰
春雷滚滚,大雨已是倾盆之势。
杨老鬼瞪大了眼,错愕地望着面前的安子澄。此时安子澄的左掌已经印在他的丹田。
轰
杨树轰然落地,碎成了好几块,枝叶也变得焦黑,雨水打在上面还迅速变成白气。本就破碎不堪的泥泞地面被这杨树砸下再度震了震。
“安将军,你输了。”
血衣在离安子澄还有十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了血衣脸上惨白的笑容。
噗嗤
安子澄左手直接捅进了杨老鬼肚子,鲜血从肚子瞬间流出。杨老鬼脸色苍白,身体抖如筛糠,硬生生咬住嘴唇不敢出声。
“留你一条狗命,滚!”
安子澄抽出手,转身走向血衣。杨老鬼立马捂住肚子,把已经流出来一小节的肠子塞回了肚子,连忙几个跳跃消失在雨幕中。
地上的血污很快被大雨打消,空气中原本浓郁的血腥味也淡了许多。
姜凤青头顶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油纸伞,从体形看打伞的是一个男子,一身青衫,看不清面容。
“安将军做得有些过了。”血衣开口道。
“过与不过,我心中有数,不需要你来评判。”安子澄冷冷道。
“我本以为不需要我出手,没想到你们两个这么不中用。”
打伞男子扫了一眼血衣,开口道,“安子澄,现在离去,我可以当做没看到你。”
血衣躬身道,“青伞大人教训的是,是属下无能。”
“想不到,你这血衣也会做狗啊。”安子澄哈哈大笑,嘴角的伤口又被他扯裂,流出鲜血,他只是不在意地擦了擦。
“若是你全盛之时,还能与我争斗一二,如今你已是油尽灯枯了,若一意孤行,今天恐怕你得和这大皇子一起死在这了。”
青伞淡然说道,“耗费二成内力送他护身灵珠,此为重情。孤身为他闯这险地,此为重义。我敬你重情重义,给你活命的机会。但若是你执意寻死,我也能成全你。”
安子澄似是没有听到,一步一步向青伞走去,一双火瞳随着他缓慢的脚步一点点黯淡下去。
血衣此时却是没有去理会那安子澄,而是疑惑地看向原先那客栈院墙倒塌后留下的一堆砖瓦,那里有一团黑影在动。
安子澄来到青伞面前,站定,眼睛已经恢复正常。黑暗中,姜凤青再看不清他的面容。
“再进一步,入我伞下,死。”青伞淡淡说道。
“这么晚了,该回去洗洗睡了。”姜凤青打着哈欠说道,“我都有点累了。”
安子澄闻言沉默。
青伞抬头望向无边雨幕,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大势已去,你还有你的赤龙军。孰轻孰重,莫要自误。”
雨小了一些,安子澄走过砖瓦残骸,骑上来时的马,哒哒的马蹄声再度响起在道路,只是少了那把长枪,少了那抹月光。
过了很久,青伞开口问道,“你为何还是如此平静?”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姜凤青笑道,“有个词叫在劫难逃,若是我当真命丧此劫,我再怎么挣扎也是无用。”
“你倒是看的通透啊,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像你这么洒脱啊。”
一道苍老清音传来,青伞与姜凤青皆是看向院墙处。
一位白发长须老者手中拿着个幢幡,上面写着乐天知命故不忧。
老者从院墙的砖瓦堆中坐起,抱怨道,“贫道在这墙上睡觉睡得好好的,你们这些人在这喊打喊杀的,扰人清梦。”
一边说着,老者一边向他们走来,口中还念念有词。
青伞皱着眉,眼看着老者走近血衣,血衣却毫无反应,只见老者突然一手扣住血衣的手腕。
“世间万物皆存三念。”
老者只是轻轻一拉,血衣便直接飞起,不知道飘向何处。
“首念为惘次念为真三念为鬽。”老者扔开血衣,继续一边向他们走去,一边念道。
“所谓一念地狱一念天堂。”
天开始蒙蒙亮,雨也停了下来。
“起心动念皆是因,当下所受皆是果。”
第十八章 井中捞月
这是一片山林,齐子羡捂着胸口依靠在树下。
他已经跑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也辨别不出方向。勉强盘膝坐下,他开始调息,胸口上一个浅灰色的掌印不时浮现出来。
噗
齐子羡吐出一口污血,然后一阵咳嗽。
好半会儿他才缓了过来,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闭上双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
恍惚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客栈门口。
外边是灰蒙蒙的天,他慢慢踱入客栈,客栈的那个老头坐在柜台埋头算账。
走进后门,院里的杨树下站着个老人,老人背对着他,看不清面容。
沿着走廊走了几步,对面后厨的突然亮起了灯,一个婀娜的人影在薄薄的窗纸上扭动起来。
“呼!”齐子羡擦了擦额头的细汗,刚才他迷迷糊糊居然睡着了。
回想起当时和阴山四鬼的交手,他那一个回头其实不止看到了漆黑的客栈,他还看到了墙头的五具尸体,以及一道强大到直接压的他喘不过气的气息。
远处天边已经开始发白,天快亮了。
原本的顺风客栈已经成为一座废墟,遍地是砖石瓦砾。
青伞收起了油纸伞,躬身向面前的老者行礼道,“前辈有何贵干。”
“我想与这位小友谈笔买卖,不知你可否行个方便?”老者眼含笑意地望着姜凤青,说道。
“前辈既然开口,那晚辈自然不会推脱,不过还请前辈多多体谅晚辈,不要谈的太久,以免晚…”
啪
姜凤青有些呆愣,虽然这天黑,而且那青伞也借功法一直遮掩住自己的面容。可他毕竟不聋,这啪的一声明显是有人挨了耳光。
再看这老者,依旧笑脸呵呵地看着自己,要说是他挨了耳光,姜凤青打死也不会信。
“和你说话,是给你脸,不要真拿自己当个东西,一个区区六品还敢在我面前装?”
“多谢前辈教诲!”青伞依旧声音平稳道。
“想谢谢我?那就跪下!”老者不依不饶道。
青伞犹豫了许久,沉声道,“前辈莫要太过分!”
啪
这一次姜凤青运足内力,总算看到老者抬手的动作。
“让你跪你就跪,哪来这么多废话!”老者又是一巴掌扇去,直接把青伞扇的跪倒在地,连手中的伞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
青伞闷哼一声,握紧了拳头,却什么也没说。
“听说,这伞是你的心爱之物?”老者一脚把这伞踩进了泥洼之中。
青伞背挺得笔直,默默看着老者的所作所为。
“嗯?不说话?那还挺这么直干嘛?安心趴着做条狗不行吗?”
老者走到青伞身后一脚踩在他背上,直接把他踩趴在地,他只能奋力握紧拳头,试图撑起身体。可只有全身骨头的啪啪作响在告诉他,这一切是徒劳的。
过了许久,青伞被重重扔到了道路上,连同他那把油纸伞。
“在外头候着吧。”老者淡淡说道。
青伞挣扎着起身,声音颤抖地说道,“是。”
望着青伞狼狈的身影,姜凤青忍不住笑出了声,但笑着笑着,他的眼眶泛起泪光。
“小友何故先喜后悲?”老者笑问道。
“喜不过是见这我等眼中的高手,在前辈手上不过是条随意逗弄的狗。”
“哈哈,一山更有一山高,不过常态。”老者哈哈大笑,转而又问道,“那这悲呢?”
“悲不过是念及这世间本就如此,弱肉强食,这悲也不过是兔死狐悲。”
老者拈须一笑,却并未说什么。
“在前辈眼里,我难道不也是个弱者吗?”姜凤青笑道,“前辈之所以弄这么一出给我看,不过是担心我不会和前辈好好谈买卖。”
“你倒是看的通透。既然有弱者的觉悟,那就好说了。”老者捋着胡须说道,“老夫想取你身上一物,作为交换,可以保你一路无忧。要知道,后头的路可更加不好走。”
“好,我答应了。”姜凤青立马说道。
“你就不问问我要取的是什么?”老者略有惊讶地问道。
“弱者难道有拒绝的权利吗?”姜凤青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说道,“我是不想做没有意义的事。”
老者大笑道,“大皇子,倒是老夫低估你了。”
老者一甩袍袖向被碎石碎砖堵住的井口飘去。老者从井口飘过,站在井边,井口的碎石碎砖瞬间化为齑粉,幽深的水井再度显现。
一股柔和的力牵引在姜凤青腰间,他没有抵抗,任由这股力把他拉向空中。
当上升到一定高度,这股力不再拉他上升,而是维持着他停在空中。此时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气从后背钻入他的身体,并在他体内四处游走,他下意识产生一种要把这股寒气驱逐的想法。
“大皇子还请放开心神,不要抵抗,给老夫半刻钟足矣。”老者在下方沉声道。
姜凤青闻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压下了这种想法。
寒气如同一条游龙般在他全身经脉走走停停,最终全部停在了他的丹田,与他丹田处的气血对峙起来。
武道修炼不过九品,下三品淬炼皮骨,提取气血之力,中三品压缩内力,凝聚金丹,上三品修炼金丹,开辟大道,而无数武者一生的追求便是凭借自我大道,踏上仙道。
然而自首代人皇孟皇受天指引,开创武学万道,带领人族对抗妖族以来,却从未有人武破虚空,成就那孟皇所说的仙。
姜凤青静下心神,任由那股寒气一寸寸逼开他丹田的内力,寒气如同一条猛龙狠狠扎入丹田,而丹田的内力在姜凤青的压制下没有任何反抗。
“也算与你结个善缘吧。”井边的老者挽起袍袖,看向水井。
井中的水竟恰好与井口平齐,一轮圆月不偏不倚地在井水中显现出来。
老者一伸手触及圆月,嘴唇动了起来,似乎在念着些什么。
轰
姜凤青只觉丹田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一些什么东西似乎在飞速离自己而去,而丹田处的那股寒气正沿着经脉缓缓运转起来,所过之处的内力都被它蛮横地挤开,然而那些被挤过的内力,似乎都变小了一些。
姜凤青内心微动,这股寒气似乎正在帮他压缩内力。这一个周天下来,他体内的内力硬生生被压缩了一成。要知道中品武者的修炼目标就是把丹田内力压缩成一枚金丹。而这股寒气这一个周天下来的成果,足以抵得上他一月的努力修炼。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青伞看着半空中的姜凤青,心中充满疑惑。但他只是把疑惑埋在心里,毕竟他能感受到老者的气息不时在他身上划过。
老者的手轻轻抚过井中的圆月虚影,泛起的涟漪让这虚影碎成一块一块的。
半空中的姜凤青顿时感觉到脑海中那个想法再度出现,这一次他都快压制不住了。好几次,丹田的内力都快被他调动起来要逼出寒气。
然而寒气好像并没有在意,反而不断加快运转速度,让他的内力越来越精纯,越来越凝练。
轰
姜凤青直接晋级五品,可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喜悦之情。因为在突破的那一刹,脑海中的想法彻底消失了,他好像失去了什么。丹田的寒气依旧在自顾自运转着。
井边的老者正在用双手把井里的水捧出来,倒在地上,嘴中还一直念念有词。
井中的圆月虚影碎片似乎也随着他捧出来的水而不断减少。
天子山,圣庙。
圣庙是第二任人皇姜皇在建立姜朝以后建立的,用来供奉在人族与妖族中战斗中牺牲的无数英雄烈士。
后来姜皇把人皇剑存放于此,并立下规定,后代人皇都必须来此跪拜封禅后,才能登基。
此时的天子山,一位身披袈裟的老和尚正站在山顶上。
天边已经露出一点鱼肚白,这让旁边的山也有了些轮廓,让这灰蒙蒙的天空也有了一点颜色。
“青城山的人?井中捞月?捞的还是皇族嫡系一脉?”老和尚长眉一皱,呢喃道,“这天要变了啊,居然敢夺取皇族的气运!”
长安城,丞相府。
院子里静悄悄的,仆人们都在熟睡中,王道凡并没有在屋里睡觉,而是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身处一片黑暗中。
他抬头看了看天,又掐指算了算,笑道,“青城山怎么这个时候入局了,这倒是越来越好玩了呀。”
皇宫,钦天监。
黑暗中不知传来谁的一声叹息,让这里的唯一亮着的一盏发着蓝色幽光的灯灭了。
“何苦来哉!”
姜凤青平稳落到了地上,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身子,躬身向老者行礼道,“多谢前辈援助,令我突破六品大关。”
是的,那股寒气直接将他的修为从四品提到了六品。接下来的他,只要把金丹练出,便是踏入七品,跻身上三品行列。
“不用谢我,各取所需而已。”老者拈须含笑道,“你放心,我会一路送你到玉门关。”
“那就多谢前辈了。”
老者转身慢悠悠离去,姜凤青紧随其后。经过那口井时,姜凤青探头看了一眼,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第十九章 官场沉浮
清晨,皇宫。
简福和往常一样挺着大肚子来上早朝,在大殿上找到自己的位置站了一会,大殿里文武百官都快到齐了,不过他却并没有找到万雄的身影。
“这小子不会睡过头了吧。”简福喃喃道。
一旁的陈东见他走神,也没多想,和他简单打了个招呼便没再交流。
简福忽然想到,前两天王道凡派人取走他们库房的账本,到现在好像还没还回来。
想到这里,简福心中有了一丝不安。
台上,王道凡正和往常一样主持早朝,而简福却没心思听他说了些什么。反正平日里都是这样,王道凡负责把事摆出来,他们就装模作样议个半天,最后只说一句,我等皆听二皇子的,然后姜若霆就负责把最终该怎么做说出来就好。
但是今日这大殿静的出奇,王道凡站在百官面前,面无表情。二皇子站在一旁,也是静默无言。满朝文武见状也摸不清楚状况,相互交流着眼神都不敢吱声。
“丞相,今天的早朝到底还上不上啊?不上的话,早点退朝吧,我好回去补个觉。”周若逍打着哈欠说道,满脸写满了困。
百官们看向周若逍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与同情,暗中低声谈论着这位逍遥王的无知与无畏。
“敢在这个时候出头,这逍遥王怕是要触那丞相与二皇子的霉头了。”
“这逍遥王毕竟少在朝堂之上呆,不懂这里面的规矩。”
“唉,没看到那些一品大臣们都不敢开口吗?他这时候跳出来,这不给自己找事做吗?”
简福心中暗道,“这年轻人在战场上有了点战功就自以为是,殊不知这朝堂比那战场更加凶险啊。”
百官们眼看着丞相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眼神并未放在周若逍身上,而是望向大殿之上的二皇子。
“既然逍遥王在这朝堂呆不住,不如带几个人去长安城外逛一逛。最近有许多商贾告状,说长安城外边有一伙土匪专门打劫出城的商贾。正好赤龙军最近也没什么事,不如你带着他们一起去保护出城的商贾吧。”
王道凡笑望着周若逍,周若逍闻言一愣,与王道凡对视了一眼,躬身行礼道,“多谢丞相。”
百官在下面又是一阵窃窃私语。
“这大皇子的赤龙军也要保不住了。”
“这也就差一道敕令了。”
“请诸位安静一下。”王道凡再度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
威严的声音压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
作为刑部尚书的陈东站在百官的第一列,五品修为在身的他只觉得这道声音如泰山压顶,在那一瞬间压的他快喘不过气来。
嘭
陈东侧头一看,他身边的兵部尚书简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上的肥肉抖个不停,脖颈满是汗水。
陈东心中泛起一丝凉意,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和跪着的简福拉开了些许距离。
与此同时,地上跪着的简福内心慌得不得了。他肩头如负千斤重担,好像要把他深深压进地底。他不用抬头也能清楚感觉到丞相那双威严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他,好似把他整个人都要看透。
“简大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跪下吗?”王道凡苍老的脸庞写满了疲惫,缓缓说道。
“卑…卑职不知,还请…丞相大人明示。”简福哆哆嗦嗦地说道。
“还在这给我装!”王道凡怒目圆睁,喝道,“好你个简福,都到这时候了还嘴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百官皆是一惊,全部低下头不敢说话,而周若逍却是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出好戏。姜若霆则是回头看着周若逍若有所思。
王道凡从袍袖中抽出一本账本,直接砸到了简福脸上。
简福顾不上脸上一道深深的红印,连忙打开这熟悉的账本,开始翻阅起来。
他原本是兵部的一个小小库房主簿,后来投靠了大皇子。因为头脑灵活,办事认真,最终在霍龙的支持下,这才当上了兵部尚书。
他一页一页快速翻阅着,越翻,手越抖,越翻,心越凉。
啪
账本掉在了地上。他面如土色,嘴唇抖动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得表扬库部主事万雄,他虽然没有阻止你这么多年一次次从库房里大肆取走军需,但如今他敢于检举,已经进了大理寺的监狱。”
王道凡一步步走近简福,简福连忙把头重重叩在地上,冲着一旁的姜若霆喊道“二皇子,这…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姜若霆只是侧身避过这礼,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不是要你跪二皇子,跪他没用。”王道凡沉声道,“你得跪自己的良心,你这么做对得起你身上这件官服吗?对得起朝廷对你的信任吗?堂堂一个一品官员,还是兵部尚书,居然敢干倒卖军需的生意,干得好啊,是不是我今日不抓你,再过两年,你要把整个皇宫给卖了?”
“卑职不敢啊,一定是那万雄陷害我,大人明察啊。”简福涕泪横流,扭着屁股爬到王道凡的跟前,重重磕起头来。
百官皆是侧过头去,一阵唏嘘。
陈东看着简福此时的丑态,也是感慨万千。这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明面上说的一个比一个清正廉明,但是暗地里谁又真的一点坏事没干呢?
就拿他自己来说,一年俸禄满打满算不过五百两,这点钱都不够养活家中的一堆妻妾儿女和府邸一大堆仆人啊。
也就是他是一品官员,没有那一堆上司要送礼,反而逢年过节手底下那些人还得给他送点礼。
其实这长安城的无数小官员们才是最难的一批人,一年到头过得如履薄冰。逢年过节还得勒紧裤腰带,从本就不多的俸禄里再省下一点钱来孝敬上司。没办法,大家都这样,你不跟着送,那上司能给你好脸色看?要是惹得上司不开心,给你穿小鞋,你还能开心起来?
读书人寒窗数载,都有个考取功名,让妻儿不再受苦,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的理想。可一旦他们真正踏入这朝堂,他们才会知道寒窗数载,改变不了自己那时的无知。
陈东忽然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个朋友。其实也谈不上朋友,那时自己和他都是刑部主事,平时接触的比较多。
后来他们遇上一个案子,礼部尚书的长子醉酒后失手打死了一个酒馆伙计。
这酒馆伙计家境贫寒,家里还有位七十岁的老母亲。这伙计的老母亲也是毫不畏惧礼部尚书的威逼利诱,坚持要严惩凶手。
礼部尚书见状暗中送来一大笔钱,陈东犹记当时礼部尚书见自己犹豫要不要收下时,所说的一番话。他说,“小伙子,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在看到这堆钱的时候,他们有直接拒绝的,也有直接收下的。不过很少有犹豫的,犹豫代表你在思考道理。我很欣赏你,因为你有做官的天赋,所以我提醒你一句,这钱是给你的,也不是给你的。”
礼部尚书最后没有拿走桌上的钱,他对着钱看了一夜,第二天他把钱留下了一小部分,其余的全给刑部尚书了。刑部尚书拍着他的肩膀,让他去查一个新案子,眼神充满深意,他立马说,要不自己把手头上的案子放了,刑部尚书大笑着点头。
而他的朋友依旧在追着这个案子不放,后来他有一段时间没见着他的朋友,一打听,才知道他朋友死了,死在了自己家里,捕快简单检查了一下说是盗贼入室,为财杀人。虽然他们搜了半天,也没从那间矮小的土胚房搜出一吊钱。
他的一双儿女哭的很伤心,他的尸体被用草席包裹着,因为没钱买棺材,最后草草挖了个坑埋了。
再后来,他听说他的儿女也死了,埋在了他的坟旁边。
过了很久,有一年清明,他想着去上柱香,结果在山头找了半天,野草萋萋,却没找着他的坟。
这朝堂之上,有几个不是读书人啊。谁不会写这礼义廉耻四个字?谁不懂知道这百姓疾苦?这朝堂不缺聪明人,谁都是在装傻子,只是有些人装的太像了,就成了傻子,有些人装的不像,就被揍成了傻子。
“我今日还有一件事要请大家来议一议。”
陈东收回思绪,这才发现简福不知何时已经被带走了,王道凡依旧面无表情。
“明日,二皇子就要前往天子山封禅登基,请各位将要随行的官员做好准备,明日辰时于西城门出发,诸位意下如何啊?”
“我等没有意见。”百官齐声说道。
“退朝吧。”王道凡淡淡说道。
百官陆续散去,大殿逐渐冷清,何圣白慢慢走向王道凡。
“何大人有何贵干?”王道凡笑问道。
“这一次我是不会放人的,希望丞相大人好自为之。我大理寺的监狱不是想进就能进,想出就能出的。”
何圣白留下话,便转身走了。
王道凡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一旁的姜若霆饶有兴味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道,“这倒是个刚直的性子。”
“石头的棱角太多,磨起来就更痛,石头自然会弹起来。”王道凡喃喃道,“但是磨了第一下,自然就会有第二下。”
第二十章 春光明媚
正午,西城门。
早春正午的太阳虽然不是很大,但依旧让李二狗很不爽。
“怪不得都说狗日的,这日晒得,真的不如狗啊。”李二狗一边抱怨着天上的太阳,一边扫了眼街道。
正午的长安街头并没有什么人,几个货郎挑着担远远从街角走来,似乎是要出城。
“这两天怎么这么多货郎出城?唉,都是苦命人啊。”李二狗同情地感慨了两句。
霍府。
奢华庞大的府邸,大门紧紧关闭。门口还有两个小贩摆着地摊卖些逗小孩的小玩意。
霍府的庭院里也不见当初的热闹,四季桂落了一地的桂花也没人打扫。
霍龙端坐在堂前,正在闭目沉思着什么。
“老爷,他们都已经出了城了。”一位面相儒雅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
霍龙睁眼看了看他,干瘪的嘴唇动了动,说道,“不急,让他们在外面侯着,给我沏壶茶来。”
“是。”男子低头退下。
脚步声远去,整个院里再度恢复安静,霍龙轻轻叹了口气。
“人都走了啊,走了好,走了也就清净了。”
是的,长安好几个和霍家有联系的大家族都已经离开长安了,前些天还有一个交好的大家族派人来传话,想让他一起离开,不过被他婉拒了。
霍龙不是不想和他们一起走,他明白人家的心意,可正是如此,他才不想拖累人家。
霍家这些年的手伸得太长了,帮着大皇子做了太多事情了,暗中也树立了太多敌人。当初因为有大皇子在明面上,一旦大皇子登基,那霍家将借势一步登天,无人能撼动。
可如今大皇子已经走了,这树倒猢狲散啊,走的慢的不是不想走,而是因为爬的太高了,摔下来自己会死,还会砸到别人。
“老爷,茶来了。”赵高将茶小心地放在桌上的茶几。
赵高是跟了霍龙十年的管家。最初他是霍府一个杂役,因为任劳任怨,办事麻利后来一步步被霍龙提拔上来。
“老爷,小姐她们何时出城啊?”赵高一边倒上茶,一边问道。
“我让她们今晚再出城,我们待会先走,在西山那里等她们来。”
霍龙起身走到院里,踩着一地的桂花。
“不如让我陪着小姐走,她一个人走我实在有些不放心。”赵高开口道。
“不用了,这长安至少现在还是太平的。”霍龙用手推了推桂花树,落下满天桂花。
飞舞的桂花洋洋洒洒地落下,一阵风吹来,霍龙左脚一跺,双脚如松般笔直站定,周围地上的桂花皆是震动。双手如游龙般在身前游动,不断裹挟着周围的桂花。
赵高双眼凝神望着霍龙,只见满天的桂花都被他汇聚成一个球,不断旋转在身前。
霍龙双手在身前不断画圆,桂花凝聚的球越转越快。甚至地上的桂花都开始汇聚到球上,周围的桂花树更是轻微晃动起来。
霍龙脚步一动,开始在庭院的六棵桂花树间走动起来,步伐间隐隐有龙鸣之音,双手依旧缓慢地画圆。
赵高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眼看着六棵桂花树枝头变得光秃秃的,地上的桂花也逐渐被吸入球中。
当院里最后一枚桂花也进入霍龙手中的桂花球中时,霍龙停下脚步,双手一上一下隔空虚按桂花球,桂花树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老爷的身手还是不减当年啊,这一手游龙步出神入化。”赵高抚掌叫好。
霍龙闭目调息,片刻后缓缓睁眼,有些苍老的脸庞写满疲惫,但他看向眼前的这个桂花球,嘴角却微微上扬。
院里的桂花树都是他女儿亲手种下的,每年总会用这树上的桂花来给他酿酒。只不过她酿的酒总是很苦,不过每次喝,他总是说很甜。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喝到阿敏酿的酒,先把你们都带上吧。”霍龙喃喃自语道。
“老爷,这茶再不喝就凉了。”赵高轻声道。
“这茶不喝就不会凉,人走了,才会凉。”霍龙淡淡说道,“拿个盒子把这球装上,咱们也准备走了。”
沁心宫。
“说到底还是我对不起霍家啊。”李沁溪黛眉微蹙,放下手中的信纸,说道,“送信的人呢?”
“送信的是霍府的管家赵高,他说这是霍家家主给娘娘的信。这回霍家走的急,估摸着已经出城了。”张温龄说道。
“信上还说,他们要去豫州,希望我能帮忙和我哥打声招呼。”李沁溪叹了口气,说道。
“看起来他们也是吃准了李大人不会把他们交出来。”
“霍家家大业大,其实去哪都一样,只不过我心里就是慌慌的,总感觉会出事,希望霍家主能逢凶化吉,度过这一关吧。”
李沁溪一脸愁容,起身又到佛像前跪下,上了三炷香。
三公主府。
姜知鸢站在大门边,探着个脑袋东瞅瞅,西看看,似乎在找什么人。
一旁的两个护卫皆是忍俊不禁。
“我说姐,你就不能到屋里坐会儿吗,人家护卫叔叔都说了,只要周大哥一出现,他们立马就叫你。”姜羡风翻着白眼说道。地上放着的鸟笼里,鹦鹉也是用一边翅膀遮着脑袋,躲着太阳。
他本来是想来找姐姐出去钓鱼的,结果发现姜知鸢今天正好约着周若逍来家里玩。他也就索性留下来陪着她,这一陪可就好了,姜知鸢非拉着他到这门口等,说是要吓一吓周若逍。
“我都不怕晒,你还怕晒是吧?”姜知鸢一手揪住姜羡风的耳朵,像拎小鸡仔一样。
“啊,姐姐,我错了!轻点,要掉了!”
姜羡风一阵好说歹说,才让姜知鸢松开了手。
“公主,周王爷来了!”护卫轻声喊道。
姜知鸢连忙躲在门后,又示意正小心地捂着通红的耳朵,还嘟着嘴的姜羡风躲远点。
过了片刻也不见动静的姜知鸢心中一阵忐忑,这周大哥怎么还没进门,莫不是这护卫在拿我寻开心?不会吧,护卫叔叔平时待我很好,应该不会骗我的吧。
正当她想偷偷探个脑袋,去看看情况时,一阵脚步在门口响起。
“见过逍遥王。公主已经在屋里等候多时了。”护卫躬身道。
“嗯,起来吧。”周若逍淡笑着走进了门。
正当他一支脚刚踏进门时,一道身影直直地撞了过来。他下意识就要一手推开,但等看清是姜知鸢后,他连忙变招,一手从后面圈住她的脖子,把她抱了过来。
姜知鸢此时心情很是复杂。她是本来想跳出去吓人的,结果没想到人进来的这么快,直接给撞上了,而且还没等她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就给人家抱上了,而且还是在门口抱。
姜知鸢觉着一定是之前晒太阳的缘故,导致她现在很热,热得后背都被汗水弄得湿透了,热得都快没力气说话了。
她费力地抬头看向足足高自己一个头的周若逍,说道,“周…周大哥,别…放开…”
刚说完,姜知鸢就埋下头开始了反思,她现在真的很想给自己抽两嘴,她这是说的啥啊,心里想着是说,别这样,快放开我。可望着周大哥这脸,这话怎么就这么烫嘴呢。平日里训自家弟弟,那训得怎么就那么顺溜。
周若逍嘴角微微上扬,另一只手轻轻搂住姜知鸢的蛮腰,贴上腰的那一刻,他能明显感觉到怀中的丽人身体一颤。
俯下头,周若逍轻轻贴近她已经通红的耳朵,这么近的距离,他可以闻到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还能看到她脸庞浅浅的一层绒毛,又凑近了一点,他开口柔声道,“公主,是说不放开吗?”
伴随着周若逍略显急促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她都快能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在燃烧,因为那周大哥在喷火。对,一定是他在喷火。他怎么能这样。姜知鸢此时此刻心中一阵翻江倒海,脑海中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以至于她都忘了回答周若逍的问题。
“掉了,掉了,真得要掉了…”姜羡风正躲在一个阴凉的墙角,捂着耳朵絮叨个没完。缓了一阵,他从墙后探着脑袋,想看看那周大哥到底来没来。
“他们怎么抱上了?周大哥居然对姐姐这样…”姜羡风只觉一阵头大,“要干这个事,好歹进屋里啊,这咋还在门口抱上了啊。”
姜羡风琢磨半天,见两人还在抱着,而且那两个护卫叔叔也站的笔直,一动不动。长叹一声,缩回了头。
“大头啊,咱俩都是老实人,可不能像他们那样做羞羞的事。”姜羡风苦口婆心地对着笼里的鹦鹉教育道。
大头是他给这鹦鹉新取的名,他觉着这名字蛮好听的,虽然他姐姐听了以后,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半天,然后憋着笑说,他这是在给他自己起名。他挠着脑袋想了半宿,也没搞明白这鹦鹉的脑袋难道不大吗?这和他给自己起名有什么联系。
鹦鹉理了理身上的羽毛,似乎并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喂喂喂,给点反应好不好?我在和你说话呢?”姜羡风端着笼子放到腿上,对着鹦鹉说道,“你要是敢像周大哥这么耍流氓,我以后就不给你在长安城里挑好看的鸟,让你一辈子打光棍儿!”
鹦鹉似乎听懂了姜羡风的话,歪着脑袋,和他大眼瞪小眼。
姜羡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两个小酒窝都露了出来,他现在十分欣赏大头,从大头的眼神中,他能感受到对自己的崇拜,以及满满的求知欲。
“放心吧,虽然姐姐总说你是只蠢鹦鹉,但是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培养成一只智慧的鹦鹉。”姜羡风在心中默念道。
但是下一刻,他很快改变了这个决定。
“耍流氓!打光棍!耍流氓!打光棍!”
这两嗓子喊的那叫一个响亮,估摸着隔着好几条街都能听得到。从它这大嗓门也可以听出来,跟着姜羡风混,那伙食没的说。
或许这鹦鹉也想回报自家的主子,喊个两声还不够,它还接着喊。
姜羡风就这么一直盯着笼子里的鹦鹉,两眼已经无神,他脑子只是在想着今天的晚饭吃什么,他好像还没吃过红烧鹦鹉呢,今晚可以试试。
“阉了吧。”
他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他头也不回道,“行,听姐姐的,今晚就把这鹦鹉阉了。”
“我是说,把你也阉了。”
第二十一章 人来人往
傍晚,玉门关。
雍州州牧府-一座稍微好看点的土屋,武莫敌正窝在二楼的阳台上吃着羊肉粉汤。
这里的羊肉粉汤可不一般,它里头的羊肉的选用精心讲究,必须是西漠王国饲养的且膘肥体壮的羯羊。食用时,得先将骨汤兑水,放入调料煮沸,再将熟肉切成薄片与切成块的凉粉盛人碗中,舀入沸汤,上面撒上香菜末、韭菜和葱、辣椒末等。
不过武莫敌并不喜欢撒辣椒末,因为他不爱吃辣椒,因此他命令厨子做这碗羊肉粉汤时,一点辣椒也不要撒,而羊肉一定要放足,因为他爱吃肉。
“哈,这羊肉粉汤就是吃的爽。”苏轩也端着碗羊肉粉汤走了出来。不过他这碗却是红的油光发亮,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辣味。
“大胆,端着放了这么多辣椒的羊肉粉汤过来,是想谋害本州牧吗?”武莫敌皱眉道。
“是的,卑职就是想来谋害大人的,不过容卑职先吃完,大人再处决卑职吧!”
苏轩装模作样一番后,两人皆是大笑。
“有人老说我这州牧当的憋屈,在这么个鸟不拉屎还不知道啥时候就会打仗的地方呆着,还被这一座长安城压着,没啥权力。”
武莫敌望着戈壁上挂着的半圆太阳一阵出神,一旁的苏轩则是被这羊肉粉汤辣的脑门直冒汗,脸上却是挂着舒爽满足的神情。
“其实这里也还好,人也少,也安静,也就房子比别的州牧破了点。”武莫敌看了看自家破旧不堪的土屋,又看了看自己手里这碗羊肉粉汤,清清淡淡,说道,“不过好歹有口肉吃。”
苏轩哼唧哼唧就把自己手里那碗羊肉粉汤给吃完了,一边被辣得直吐舌头,一边又捡起碗边最后一根韭菜丢进嘴里。
“就不能斯文点吗?好歹是个将军呢!”武莫敌鄙夷地看了苏轩一眼,一边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这里可难见这绿色的蔬菜啊,都是那群走商们大老远拉过来的,那卖的可叫一个贵啊。”苏轩毫不在意地又舔了舔碗沿,说道,“这可不能浪费。”
“卖的贵又如何,还不是得先送一堆来孝敬我,我不点头哪个敢在这里卖。”武莫敌夹起一块羊肉放进嘴里,脸上神情很是享受,说道,“要我说西漠那群洞里的和尚就是没吃过这羊肉,亏的这西漠养了这么多羯羊。”
西漠王国有一座石窟,名叫敦煌。这是上任国王举全国之力打造的。石窟里面供奉着无数佛像,还画有无数精美壁画,号称敦煌千佛。敦煌佛窟里面汇聚了众多佛教信徒,他们信奉苦修,外人为了区分他们与普陀山,便叫他们敦煌窟。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苏轩放下碗筷,说道,“记得徐州有道菜叫佛跳墙,意思是佛也会被这道菜勾的跳墙破戒。由此可见佛也有私欲。谁知道那群和尚私底下有没有吃过那羊肉呢?”
“有道理,我就搞不懂那些和尚吃着那寡淡无味的青菜豆腐,还说什么人间有味是清欢。”武莫敌嗤笑一声,“哼,可笑至极,天天吃这肥肥嫩嫩的羊肉不香吗?非得呆那黑黑的洞里守着那不会动弹的菩萨佛祖。”
“对了,大人。我听说昨夜那大皇子在流放的路上遇刺了,负责押送的六个大理寺衙役只有那齐子羡回去了。”苏轩擦了擦嘴角的油,说道,“据他说,这大皇子估计是死了,不过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那何圣白已经带人去追查了。”
“只要不在我这地头打打杀杀就行,管他外面打的头破血流。”
武莫敌一口喝下碗里的粉汤,打了个嗝,说道,“长安的皇帝又如何,在这里我说了算!逼急了老子,老子直接投了那西漠,看他又能讨的到什么好了。”
“哼,你就在这里过过嘴瘾,你敢到街上扯两嗓子那才算你本事。”苏轩白了他一眼,说道,“不过我倒是希望那大皇子真的死了,省的这群人呆在我们这,看着就烦。”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太平日子还能有多长啊。”
武莫敌看了看天边的晚霞,端起手里的大碗,冲着晚霞轻声道,“敬你一碗!”
傍晚的长安城,街道边的槐树上嫩黄的新芽在夕阳下变得金黄,细碎模糊的树影剪下路人的背影。
窝在阴凉处打了个小盹儿的李二狗伸了个懒腰站起,百无聊赖地走到城头望着城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
突然,一队人骑着高头大马从远处的街道奔向城门,沿途的行人纷纷避让。
李二狗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那逍遥王周若逍,顿时一惊。
“今早就听那值班的王大山说,那大理寺卿带了一群人清早出了城,如今这逍遥王也出城,怕是有大事要出了。”李二狗暗自感叹道。
他其实打心底想出点事,也想了很久很久,最好是打起仗来,他好在城头看热闹。
他这日子虽然过得穷,但也太枯燥了。每天脑子里不用想啥,就这么日复一日地混着。
他也逐渐不知道这么混着能干嘛,隔壁的媒婆来他家提了好几回,说是想给他找个婆娘。不过他都拒绝了。他自己都没混明白,可不想这么稀里糊涂地拉上别人和她一起过糊涂日子。
他和他的兄弟王大山和李老头聊过他希望这长安打起仗来,结果他们都说他这是脑子不清醒,都说他这人就是活糊涂了,别人都是越活越活得明白,他这人就是脑子有毛病。
不过他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自己还蛮健康的,一年到头也没见身体哪不舒服。
他又和富贵酒馆的说书老头聊这事,说自己羡慕他这些年的走南闯北,因为一路上指定能遇上很多事,说不定就能撞上打仗。
说书老头摇摇头说,这眼下哪里能打得起仗来,天下这么太平。他这半辈子走南闯北也没见过打仗,除了在书上和梦里。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老头那张嘴,说了半辈子的故事,故事里打了过无数回仗,可却也没见过真正的战场。
说书老头见他一脸惋惜之情,安慰道,这天下就要乱起来了,相信长安也不会太平很久了,说不准这长安也真的快打仗了。
想到这里,李二狗又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正在街上走着的霍雪敏有点诧异,她看到城头一个士卒正自顾自地点着头。
“小姐,怎么了?”身后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年,轻声说道,“那个士卒看起来就是单纯走神。”
霍雪敏扶了扶头上的斗笠,她身边是父亲交给她的护卫,名叫紫岚,据说是父亲手下最厉害的那一个。
她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父亲要让她单独跟着这个护卫去豫州,而不是和父亲他们一起走。
霍雪敏拢了拢身上宽大的长袍,这长袍遮掩着她隆起的腹部。不过这件长袍对她来说还是过于宽大了,以至于它老是往下掉。
霍雪敏揉了揉肚子,继续向城门走去。紫岚也继续跟在她身后。
长安有太多不想暴露身份的人了,这样的打扮倒也不算突兀。
过了城门口士兵的简单检查,走出城门没多远,霍雪敏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着长安城,这个承载了她太多太多回忆与时光的地方。
长安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冷冰冰的地名,而是一滴眼泪,里面包含了太多滋味,可不管眼泪有多沉重,终究会流出眼眶。
她觉着人的眼泪是最难读懂的事物,因为你永远无法揣测里面包含了什么。
“父亲说,我们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是这样吗?”霍雪敏也没等紫岚回答,接着说道,“其实这个地方我也不想呆了,待久了也倦了。”
“我不懂。”紫岚老实说道,“主人让我跟着少主,我就跟着少主。”
紫岚看着斗笠下霍雪敏的白皙的脸庞,他能感受到一双明亮的眸子正炯炯地看着自己。
“你在这长安呆了多久?”霍雪敏拢了拢耳畔的发丝问道。
“嗯…有七年了吧。我是十岁的时候被主人带进霍府,然后就一直跟着主人学武。”紫岚答道。
“那你之前在哪里呢?”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叫牛角坳的地方,那是在天子山边上一点的一个小山坳。八岁那年爹娘就病死了,靠着周围村民的接济我才活了下来,后来就碰上了主人,也就来到了长安。”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身影逐渐消失在道路尽头,被逐渐阴沉的天色吞没。
城头上的李二狗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两个人的背影有些不一般。但是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般。
如果非要说的话,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和他这么多年在城头上看过得无数背影不一样,他有一种预感,这两个不一般的背影有一天会回到长安来。
黑暗吞没最后一点光芒,长安亮起万家灯火,矗立在雍州土地上的巨城见过太多张面孔,也经历太多人的告别。无数人在这长安流下眼泪,也留下脚印。它从未抗拒任何一个人的到来,也从未挽留任何一个人的离去,如死亡般坚强。
第二十二章 天黑有火
周若逍骑着马在大路上奔驰着,晚风舒爽着吹过他的脸庞,让他有些冷峻的脸庞也缓和了几分。
尽管天色已经很晚,道路两旁的山林都开始变得黑黢黢,但他速度依旧不减。身后的几个手下也是策马奔驰紧随其后。
马蹄声碎,留下一路烟尘滚滚。
跑了许久,周若逍只觉神清气爽,脸上丝毫不见疲态。
“王爷,前头翻过这座山,就到赤龙军的驻地了。”身后手下大声喊道。
周若逍大笑道,“好,给我快马加鞭,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那里。”
暮色中,周若逍领着一行人扎进了山林,黑黢黢的山林仿佛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吞没了他们的身影。
穿过山林,翻过大山,已是月近树梢。
周若逍勒马驻足,眼前是一片灯火通明的军营,军营辽阔无边,一眼根本看不完。还没等他仔细看个清楚,军营外巡逻的一队士兵便发现了他们。
“来者何人,这里是赤龙军驻地。”士兵们一边大声喊道,一边包围住了他们。
巡逻的士兵个个手里举着火把,借着火光,他们这才看清了来人是逍遥王,纷纷跪道在地。
“卑职不知是逍遥王到来,还请恕罪。”
周若逍下了马,轻声说道,“带我去见你们将军,我有要事要找他。”
士兵立马带着周若逍进了军营,周若逍的几个手下则是在外面等候。
穿过略显拥挤但十分整洁的士兵营帐,路上不时碰见一堆堆士兵正在用大锅烧着米饭,空气中飘荡着米饭清香。
尽管有巡逻的士兵在前面引路,一路上仍然有许多士兵向周若逍投来审视的目光。
“你们赤龙军倒是纪律严明。不得不说这一点你们做的比一般的军队都要好。”周若逍一边打量着沿途的环境,一边笑道,“在我见过的这么多军队当中,我可以给你们排到第五。”
士兵闻言并未吭声,领着他走到军营中央的一座大营帐,门口两个看起来威武不凡,身披重铠的士兵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们。
“王爷我只能送你但这里了,将军就在这营帐里。”
周若逍点了点头,迎着守门的两个士兵的威严目光上前走了两步,就要进营帐,两个士兵却伸手拦住了他,并开口道,“周王爷,没有将军的命令你不能进去。”
周若逍见状愣了一下,转而回头望向引路的士兵,满脸笑意地说道,“倒是我看走眼了,这估计能排到第三了。”
“哦,我倒是好奇这排第一和第二的是哪两支军队是何方神圣,还请王爷进来为我解惑。”
安子澄的声音幽幽地从营帐里面传出,守门士兵也掀开门帘,周若逍大步走了进去。
数盏油灯静默地燃烧着,进门处摆着一张长桌,和数把椅子,上面放着一张九州的地图。
安子澄正坐在对门的一方小桌旁,桌上正放着半碗白米饭,一碟酱牛肉,看起来他才刚吃晚饭。桌案边还摆着一叠公文,他正拿着其中的一张在看。
“安将军果然是大忙人啊,这是连吃饭功夫都没有了呀。”周若逍感慨道。
“我哪有周王爷忙,这么晚还急着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吗?”安子澄轻笑道。
“哈哈,这事不急,安将军先吃饭吧。”周若逍笑了笑,踱着步绕着地图看了起来。
安子澄闻言也放下了手里的公文,几口便将这饭菜解决掉。简单把碗筷收拾到一旁,又擦了擦嘴,说道,“不急的话,那还请周王爷为我解解先前的惑吧。”
“哦,安将军倒是吃的快啊。”周若逍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眼他,说道。
安子澄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周若逍,周若逍淡然低下头伸手翻了翻有些破旧的地图,说道,“要说这天底下军队,我自问也算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在我心中能排的上第二的,乃是长安的燕卫团。”
安子澄闻言一愣,表情若有所思。
周若逍接着说道,“之所以给它排第二,其一是有燕默坐镇,燕默将军的威名相信安将军也是知晓的,用兵刚猛,打法彪悍,尤其擅长攻城掠地之战。曾被先帝授予猛虎将军的头衔,自身七品的实力也是极其强大的。”
“二虎一狼顾,神仙也让路。”安子澄笑道,“有人说,先帝的江山全是智虎,猛虎二位虎将和一位狼顾军师打下来的。”
“哈哈,这些不过是些无聊民众的玩笑话罢了。”周若逍摆了摆手,说道,“其二是燕卫团的将士本身实力的强大。如今的燕卫团都是当初姜皇刚建立姜朝时,从各地军队层层选拔出来的精锐士卒组成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中最低的修为都有三品。故而有人曾言,三万燕卫团可抵十万雄师。”
“那这第一军又是何方神圣呢?”安子澄眼神闪烁地问道。
“哈哈,这第一嘛…不知安将军可还记得孟皇卫?”周若逍直视着安子澄的眼睛说道。
安子澄脸色一变,说道,“孟皇卫不是早就被妖皇大军消灭了吗?”
周若逍笑道,“论兵力,当初妖族是我们人族的数倍。孟皇卫乃是当初孟皇亲手组建,它最强大的地方在那孟皇传下的锁妖阵。此阵玄奥无比,当初十万孟皇卫就是靠着这锁妖阵硬生生困死了百万妖族,为后来人族打败妖族奠定了重要性的一步。”
“的确,此役过后,孟皇卫再不见踪迹。世人皆传,孟皇卫也与那百万妖族同归于尽。”
周若逍又走到一盏油灯前,油灯灯火摇曳,他眯着狭长的眼眸看着摇曳灯火,说道,“不过,那锁妖阵阵图还在那孟皇皇族手中。孟皇皇族可是逃了不少人啊。”
营帐中再度陷入沉默,过了许久,安子澄开口道,“不过是明日黄花罢了。”
“以十万人覆没百万强大妖族,我敢说这世间再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做到这样。”周若逍叹道。
安子澄淡淡说道,“还请王爷直言,今日到底有何事来此?”
“安将军莫急,不过是些小事罢了。”周若逍缓步来到安子澄桌前,说道,“将军可知道今日早朝时被抓的兵部尚书简福?”
“略有耳闻。”
“他已经招供了。”
周若逍从怀中掏出一张紫色的令牌,轻轻放在安子澄的桌案上。
铜制的令牌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三个大字,丞相令。
过了许久,周若逍和安子澄一前一后走出营帐。
安子澄一声大喝,“赤龙军一营半刻钟内在军营外集合。”
周若逍的几个手下听见这喝声皆是一惊,远远望去,这赤龙军的驻地火光闪烁不定,沉睡的巨龙仿佛要苏醒了。
深夜,西山。这里是距长安城不足三十里的一座小山坳。
此时霍龙正坐在一处山洞中,他与赵高正围在火堆旁。外界的黑暗在洞口外逡巡着,火光静默无言。
山洞里面,三十多个家丁都已经沉沉睡下。
火光照在他们的脸庞,赵高看了看洞外漆黑的天空不安地说道,“小姐怕是出事了,这么晚了,她还没到。”
“你累了就去睡吧,我再坐会儿。”霍龙拿着一根木棍拨弄了两下火堆。
洞外的山林,一阵鸟叫声响起。赵高犹豫片刻,开口道,“老爷,您别着急,明早我就回长安打探打探消息,一定会找到小姐的。这半夜寒气挺重的,可别冻着了。”
霍龙并未理会,而是一脸不安地看向洞外的黑暗。
鸟叫过后,洞外再度陷入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他起身来到洞口,看向黑暗的山林。黑暗浓稠的像墨水般慢慢涌进霍龙的心头,但他能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息已经包围住了整个西山。
“怎么了?老爷。”赵高跟在霍龙身后,开口问道。
“可能要出事了,有人来了!”霍龙满面愁容地说道。
“我们不是在外面留了五个眼线吗?怎么没人回来?”赵高诧异道。
嘭
一团东西从黑暗中扔了出来,恰好落在了火堆旁。
赵高定睛一看,正是那五个眼线的人头。五个人头被用各自的头发绑在一块儿,鲜血溅的四处都是,他们脸上的表情皆是震惊与惶恐,让他一阵心颤。
霍龙则是闭上双眼,双手负在身后。
正在四周又陷入沉寂,只有火堆不时的火星蹦炸时,一阵脚步响起。
霍龙对着脚步声传来的地方躬身行礼道,“恭迎逍遥王,安将军大驾。”
“哈哈,让霍老爷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了。”
周若逍从黑暗中大步走出,脸上满是笑意。安子澄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下一刻,整个山林突然亮堂起来,无数赤龙军的士兵点起火把照亮了整个西山。
霍龙望着向他一左一右走来的周若逍和安子澄,长叹一口气,说道,“这是二皇子的意思,还是丞相的意思?”
“霍老爷,我好像没有回答你问题的义务。”周若逍笑道。
周若逍与安子澄走到霍龙面前五步处停了下来。下一刻,十多道黑影出现在霍龙身边,把他围了起来,皆是警惕地看向两人。
“霍家家大业大果然朋友多,居然请了这么多江湖上的朋友来帮忙啊。”周若逍扫了一眼这群黑影,轻笑道,“不过可得小心这钱有命拿,没命花呀。和朝廷作对可是要掉脑袋的。”
一听到这话,数道黑影皆是一怔。
山林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周若逍与黑影中间的霍龙隔空对视着。安子澄则是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心里不知想些什么。山洞里的赵高这时却不见了踪影。
今夜没有月亮。
第二十三章 晚风依依
过了许久,霍龙摇了摇头,说道,“王爷莫要妄言,二皇子现在还代表不了朝廷。”
周若逍大笑道,“霍老爷不会以为我们安将军的赤龙军是吃素的,还拿不下你们这几个人吧。”
“我并未说过,我今日能平安离去。”霍龙从黑影后走出,在距离安子澄还有三步的地方站定,说道,“不过光凭一个勾结兵部尚书,贩卖军需的罪名,就想兵不血刃地拿下我。这怕是不行啊。”
“我就知道霍老爷不会那么容易配合我们。”周若逍侧头笑望着安子澄,安子澄依旧不闻不问地看着地面。
“不知道这个,能不能让霍老爷死心啊。”
周若逍高高举起手中的丞相令,黑暗吞没了他半张面孔,阴狠的声音仿佛在宣判霍龙的死刑。
霍龙一怔,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上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众多黑影皆是回头看向霍龙。
有黑影对着霍龙开口道,“这丞相我们可不敢得罪啊,还请霍老爷莫怪,这钱我们不要了。”
“丞相当初与武林盟主签下的南海之约可是说了,武林之事皆在豫州处理,朝廷不会干预,但若是武林之人插手豫州以外的朝廷之事,那朝廷便有取死之道。”
数道黑影皆是纷纷附和,只有为数不多黑影依旧紧盯着周若逍和安子澄。
这些江湖人士部分是为财而来,部分则是过去受了霍家恩惠,特意来报答恩情的。
“诸位可是天黑看不清我手中的令牌?”
周若逍轻笑两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手中依旧高举着令牌,似是毫不在意那众多黑影皆是运起内力。
“我走近点,是让诸位看清楚。”周若逍的目光从已经运起内力的黑影身上一一扫过,然后说道,“诸位,这个距离你们一起出手的话,我可能会被诸位打死的哦。”
有黑影似是摁耐不住,脚步一动。瞬间,周围的赤龙军一齐大喝一声,举起手中长枪往地上一砸。
地面一阵晃动,山林的树木都晃了一下,林间的鸟雀纷纷惊起飞走。
黑影们皆是一惊,周若逍似乎很是满意,开口道,“久负盛名的赤龙军果然威猛无比,安将军真是指导有方啊,回去我一定在丞相大人面前为你请赏。”
安子澄抬头看了眼眼前的霍龙,轻声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霍龙苍老的脸庞又多了几分落寞,一阵晚风吹来,吹起他耳畔的几缕白发。
嗡
一支利箭准确射向周若逍手中的令牌,但却在离令牌还有一掌距离处,被周若逍的内力硬生生挡下。
“老爷待我们不薄,如今他有难,正是我们报答他的时候,随我一起救老爷啊!”赵高挽弓搭箭,又是一箭射出。
家丁们皆是怒目圆睁,有的拿棍,有的带刀,叫喊着冲出山洞。
数道黑影见状纷纷暴起出手,围攻周若逍,其余几道黑影则是长叹一声,挡在了安子澄面前。
霍龙没有理会身边的黑影不断催促他快些离去,只是怔怔地看着洞口处赵高的身影,
赤龙卫开始动了,家丁很快被红色淹没,只留下一地血污。
“何必呢?”安子澄看着那一地血污,感慨道。
“一群四品五品的蝼蚁,也想撼动大树?”周若逍大喝一声,震退围攻过来的一众黑影,然后将内力源源不断地传入手中的令牌当中。
紫色的令牌瞬间迸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令一众黑影胆寒的身影从令牌中缓缓浮现。
这是一个一身粗布麻衣的老者,须发皆白,举手投足间皆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他一步一步从虚空走到地面,来到了一众黑影面前。
一个黑影顿时一个腾跃,想要逃跑。他目光瞬间放出两束紫芒,紫芒速度极快,黑影根本来不及闪躲,黑影直接被这紫芒洞穿。
噗
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黑影的身体由内而外爆炸,血花四溅。
“丞…丞相大人…我们错了”
“大人饶了我们吧!”
“大人,我们这就离开!”
几乎所有黑影们此时皆是跪伏在地,一个劲儿求饶。
“现在离去,既往不咎。”
黑影们眼看着王道凡的身影下一刻便消失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皆是朝着霍龙抱拳道,“霍老爷保重,我们江湖再见!”
说罢,周若逍一挥手,赤龙军让开了一条道路,黑影们纷纷离去。
周若逍看着此时依旧护在霍龙身前的两道黑影,轻轻抚掌道,“忠义之士,投我门下可保性命。”
“霍老爷,今日报你当初救命之恩!”
“霍老爷当初给了我一口饱饭,没有你我活不到今日,此恩今日以命相报!”
两道黑影运起内力就要冲向周若逍,试图为霍龙争取逃命的机会。
周若逍也是一怔,暗中架好了势,准备迎接黑影们的进攻。
“算了吧。”
一双苍老枯瘦的手搭在黑影们的肩头,压下了他们刚提起来的内力。
霍龙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说道,“信错了人就要做好输的准备,不要再执迷不悟,一错再错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跟着王爷总比跟着我送死好。”
黑影们刚要开口,霍龙便直接向周若逍走去。
“霍老爷,你看那人有没有当霍家家主的风范?”周若逍一手指着洞外正负手而立,仰视夜空的赵高,说道,“我觉得他颇有你的三分神韵,霍老爷怎么看?”
“我虽然老了,但还不瞎。”霍龙缓缓说道,“不过我好奇,你是怎么收买他的?”
“哈哈,霍老爷失算了,是他主动找上我的。”周若逍大笑道,“他说,他和你有仇,所以就把你给卖了。”
霍龙看着赵高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十分陌生,好像从不认识他。
“我最看不惯喜欢装模作样的人”
安子澄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手里掂量了两下,然后直接砸向了赵高。
石子准确地砸在赵高的额头,砸出一道触目惊心地伤口,血瞬间爬满了他整张脸。
赵高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昏厥了过去。
“安将军,我之前可是答应了让他做霍家的家主。你可莫要让我为难啊。”周若逍面无表情地看向安子澄,说道。
“王爷莫急,我手底下有分寸,他死不了。”安子澄直视着周若逍说道,“再说了,让他到地底下去做霍家家主,我觉得霍老爷也没意见吧。”
“能活着干嘛让人家死了呢?再说还得留个明白人去接收霍家家产呢。不然这么大一个霍家,怎么能全部吃下来呢?”
周若逍笑望着若有所思的霍龙,缓缓说道,“你说对吧,霍老爷。”
周若逍缓步绕着霍龙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个闺女,据说是大皇子的未婚妻。不知道她现如今在何处啊?”
“王爷倒是博爱,我可是听说三公主对王爷可是十分倾心啊。”安子澄在一旁冷冷道。
“这也是丞相的意思吗?”霍龙闷声问道,语气已经是十分落寞。
“终是落寞满清樽,这人啊,一旦选错了路,认错了人,就回不了头了。”周若逍转过身去,抬头看向夜空。
“霍家伙同兵部尚书简福倒卖军需,罪大恶极,如今你带领赤龙军擒杀主犯霍龙,并歼灭一众试图反抗的家丁,乃是大功一件。我回去一定如实禀告丞相,为你以及赤龙军请功!”
夜空中,乌云散去,剩了个白白净净的月亮挂在正中央,周围还点缀着几个星星。
霍龙从怀中颤颤巍巍地取出那团桂花球,用力抛向天空,桂花如雨般飘飘洒洒落下,花香弥漫整片山林。
他抬头望月,缓缓伸出双手比了个敬酒的手势,好似手中正端着个酒杯。
月光如水般在他手间流淌。桂花如雨般从他手间飘过。
“终是落寞满清樽啊!这一杯,敬丞相!”
霍龙大喝一声,随后慢慢俯身,好似真的在给谁敬酒。
一旁的安子澄不知何时早已背过身去。桂花洋洋洒洒,却一片也没沾到他身上。他伸出手,想接住一片桂花。
一阵风吹来,刚要落到他手掌的桂花瞬间飞走了。
嘭
霍龙轻轻倒在一地桂花上,面容十分安详,却已没了气息。
周若逍捋了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轻声问道,“这风是晚风还是春风啊?”
安子澄轻声呢喃道,“春风不愧有愧人。”
长安,丞相府。
王道凡正与姜若霆坐在院里的石凳上,石桌上放着一壶酒,但却摆着三只酒杯。
姜若霆端起酒杯,酒杯里倒映着天上的月亮。他轻轻晃了晃酒杯,一字一顿说道,“丞相以为是这杯中清酒在明月,还是天上明月在杯中呢?”
王道凡沉默良久,低头看着酒杯说道,“清酒明月,皆在心中。心在明月,便是清酒在明月。心在杯中,便是明月在杯中。”
“哈哈,丞相所言在理。”
一阵风忽然吹来,竟吹倒了那第三只倒满酒的酒杯。姜若霆一惊,那酒杯滚到了地上,酒全部撒到了地上。
一片桂花不知从何处飞来,缓缓飘向了正在低头沉思着的王道凡。
轰
姜若霆感受到两股强大的气息碰到了一起,下一刻,他的身后多出数道人影,释放内力护住了他。
“你的心意我领了。”
王道凡轻声呢喃着,双手端起酒杯,对着头顶的明月。桂花这时恰好落进他的酒杯,他仰头一饮而尽。
姜若霆看着王道凡,开口问道,“刚才是何人?”
“一个死人罢了,皇上不必担忧。”王道凡轻声道,“这长安的晚风,却是令人舒爽。”
第二十四章 群狼围谷
正午,鬼医谷。
碧绿的雾淹没着整个山谷,浓郁的绿雾让人根本看不清山谷的模样。
山谷外,一群身着华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围在一团,周围三三两两的站着几堆人,似乎在商议着什么。
李三蹲在一旁的一棵大树下,一边拎着个酒壶,一边端着个破碗正在喝酒。不时瞥两眼那边站在一堆的那一群人。
“李哥啊,诗音大长老来消息了,让我们先稳住这些人,她后日就到。”张三小跑着来到李三跟前,支支吾吾说道,“还说若是这次办的不好,王大人的死就归咎到我们身上,让我们去陪葬…”
“怎么稳得住?这都三天了,鬼医谷的这些宗派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李三皱眉道,“光凭我们天仙阁的名头已经压不住他们了,看样子他们今天就要动手入谷了。若是我们再加阻拦,甚至他们可能会对我们动手。死在这危险重重的鬼医谷,谁能知道是谁动的手?”
“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拦是死,不拦也是死。”张三叹了口气,懊恼地说道,“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直接冲下山。”
那一日他和李三被吓得跑出了山谷,结果路上撞上了周围几个宗派的长老。
长老们也是被这异象吸引而来的,见到他们从这山谷跑出,连忙拦住了他们,询问这山谷中发生了什么,他们却是一问三不知。
还好李三及时亮出天仙阁弟子的身份,这才让打消了他们的一些歪心思。
毕竟武林人皆知天仙阁对自己宗派的弟子有多维护。
当初天仙阁刚刚成立时,副阁主古薰儿正忙着与一众宗派交涉。有个大宗派趁机暗中抓到了一个天仙阁弟子,想要从他口中得知天仙阁所在。
结果第二天,就有神秘强者堵在那个宗派的门口,二话不说直接一路从山门打了上去,一众弟子长老皆不是他一手之敌。
大宗派连忙许下好处,叫来周围几个宗派的长老,一共二十四位六品,六位七品,想要对付这神秘强者。
这一战,战的是天昏地暗,山崩地裂,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周围的宗派纷纷派来弟子包围了这个宗派的山门,等待着这个神秘高手被围杀后,接收大宗派的许下的好处。
结果令他们震惊的是,等来的却是三十个奄奄一息的长老,被揍的死去活来,而大宗派的宗主却是躲在山顶的护宗阵法里,不敢出来。
最终,眼看着这些长老就要被活活打死,那个大宗派的宗主一咬牙,直接自废一臂,并送出大量财宝。神秘强者这才收手,留下一句,暗中出手伤我天仙阁弟子者,百倍偿还,说完便带着遍体鳞伤的天仙阁弟子下山。
自此,武林纷纷传言,这神秘高手就是那天仙阁从未露面的阁主,并猜测他很有可能是八品修为,甚至有可能摸到了九品门槛。
天仙阁的弟子在武林行走,皆是无人敢对其下黑手,天仙阁也正式在武林站稳了脚跟。
正当他们和这群人打了招呼,准备离去时,又有一群宗派长老前来,凭着强大的实力直接把原先的这群人赶走,并且强行留住了他们。
虽然这些宗派长老不敢在暗地里直接对李三和张三下黑手,可如今这鬼医谷出现了异象,他们作为天仙阁的弟子,又是第一个发现异象的人,难免会让一些人动歪心思,到处给他们使绊子。
“就算拿不到宝物,这鬼医谷里可是有不少珍贵药草呢,我们跟在他们后面到时候也能捞一笔油水。”李三小声说道。
“不过…”
张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李三却用眼神示意他看向身后。
只见那八位白发老人正缓缓向他们走来,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久居上位的气势。
“两位天仙阁的小友。”走在最前面的老人开口道。
张三回头一看,这开口说话的正是这金之宗的宗主金灵子。
这豫州一州之地上,大小宗派林林总总不下百个,而这次鬼医谷当中仅有五大宗派,分别是金之宗,木之宗,水之宗,火之宗,土之宗。这五大宗派实力皆属豫州宗派的上乘水准,最近隐隐有联手抗衡天仙阁的趋势。
这五大宗派一看到异象后,便立马赶到这里,联手赶走了附近几个小宗派后,便开始研究这鬼医谷周围的绿雾。
“金灵子宗主,不知有何事需要我们效劳?”李三朗声道。
金灵子心中暗道,你这点修为能做什么,问你之前鬼医谷发生了什么也不说,要不是看在你是天仙阁弟子的份上,早把你抓起来严刑拷打了。
虽然金灵子一阵腹诽,但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说道,“不知你们天仙阁的大长老什么时候到呀,我们已经研究出了破解这毒雾的办法,准备待会就进谷。”
“宗主,我们到底什么时候进鬼医谷啊?”
“宗主,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了,到底进不进啊!”
“天仙阁就可以如此欺压我们这些小宗门吗?”
眼见着一旁的众多五大宗门的弟子一阵抱怨,一旁的火灵子袍袖一甩,满脸怒容道,“天仙阁的威名岂容你们诋毁,不就是多等几日吗?就这么急着进去吗?”
抱怨声被瞬间压住,可弟子们却皆是满脸不善地盯着张三与李三。
金灵子和煦道,“弟子们不懂事,还请两位小友莫要放在心上哈。”
眼见着这两个老狐狸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李三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可脸上依旧笑着点头道,“金宗主放心,我们大长老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她说她明日就能到达,让诸位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抱歉。”
“昨日说今日,今日又说明日,你们天仙阁的副阁主好大的架子啊。”一旁的水灵子轻笑道,言语间透露着不满。
“水宗主,人家天仙阁毕竟是武林第一宗派,哪会在意我们这些小宗门的脸面。”土灵子冷声说道。
几位老人皆是目光不善地看着这两人,毕竟他们循着异象来此寻宝,在发现这宝地乃是鬼医谷后,还带来不少弟子。想着让宗门弟子修为更进一步,却不想这天仙阁的两个弟子也在此地,还搬出天仙阁大长老的名头压着他们等了这么久。
张三额头一阵冷汗直冒,根本不敢抬头看向眼前的八位老人,只觉肩头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自己。
“几位老前辈,我也觉得我们大长老这次处事不当,过于霸道了。”
李三挡在了张三前面,躬身行了个晚辈礼,目光平静地看着八位老人。
老人们眼神皆是微动,不由细细打量了一番李三。
“小友不知对你们天仙阁的大长老有何看法啊?”
开口的是金之宗的一位长老,名叫金华。
金华眼神在李三身上上下打量,心中暗暗盘算:此子目测不过二十岁,虽说丹田气血虚浮,修为不过三品,可胆识却是过人,一人敢顶着我们八位的气势压迫,还能面不改色,谈吐有方,举止有礼。如今宗内长老就我座下无徒,不如…
金华似乎想到什么,眼神一变,嘴唇微动,似乎在传音。
站在金华前面的金灵子耳朵不着痕迹动了两下,片刻后眼神一变,微微颔首。
“大长老哪里轮得到我这小辈来评议,我只不过就是为各位前辈抱不平罢了。”李三面带笑意地说道。
“我以为其实各位前辈大可先行进入这鬼医谷为这大长老探探路,等到大长老来之后,便可和她立即进入谷中,也省了不少时间。诸位前辈意下如何?”
八位老人眼神皆是一变,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看着李三,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这一刻,张三只觉得空气都凝固起来,让他难以呼吸。他也听到了李三所说的话,虽然不知道李三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了,但他也想不到该怎么拦。所以他选择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想着:反正李哥比我聪明,就跟着他走吧,他要是都想不出法子,我就更不用说了。
“诸位前辈莫急,晚辈这点修为可顶不住你们的气场。”李三满头大汗,此时八位老人都把气势压在了他身上。但他说话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张三坐在他身后,他能清楚地看到李三后背已经汗湿了一大块,整个身体都在轻轻颤抖着。可李三的后背依旧挺得笔直,没有半点弯曲的意思。
金之宗的一众弟子中,一个双手抱胸,气宇轩昂的青年正皱着眉看着远处的李三。
此人乃是金之宗宗主的门徒,年方二十,已经有四品修为,被视为金之宗青年一代的领军人物
“萧大哥,你看这个人居然能在宗主他们的气势压迫之下还能说出话来,真是不可思议啊!”萧雨身边的一个普通弟子感慨道,“不过若是萧大哥去的话,一定能比他做的更好。”
“此人却是心志坚定,修为虽然弱了点,可硬是凭着一腔热血撑了下来。”
萧雨眼芒闪烁,看向一旁水之宗的一位绝美女子,缓缓说道,“我若是他那等实力,怕是撑不住。”
见萧雨表情若有所思,这名弟子也不敢多言,找了个借口便走开了。
萧雨轻叹了一口气,五大门派虽然现在看起来和和气气,可内部其实已经斗得不可开交。
五大门派中,数金之宗宗主金灵子资历最老,实力最强。可土之宗宗主土灵子据说前年得了本神秘功法,修为进步如神,隐隐有赶超金之宗宗主的趋势。
火之宗宗主火灵子向来是与金灵子交好,而木之宗则是倒向了土之宗。眼下水之宗的态度就显得尤为重要,而宗主水灵子一直不表露态度,这也让金灵子和土灵子十分头疼。
不过五大宗派上下皆知,水灵子极为宠爱自己的唯一徒弟~江静。
这也让金灵子给自己徒弟萧雨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江静追到手。一旦追到手,很可能就可以把整个水之宗拉拢过来。然而,萧雨试着和江静接触好几次,结果都不太理想。
五大门派的弟子实力都相差不大,都在伯仲之间。至于五个宗主的实力,只有金灵子是堪堪达到六品,其余宗主都是五品巅峰。可如今金灵子也没把握说,能压制四个宗主中的任意一个,因为土之宗宗主的实力如今他也看不透了。
萧雨收了收神,又望向绿雾中的鬼医谷,绿色的雾似乎又浓了一点。
第二十五章 毒雾弥漫
一众老人闻言皆是一愣,看着眼前的李三,眼神中不由多了些什么。
他们不过是想着这李三之前一直是借着天仙阁大长老的名头拦着他们,而现在又突然不拦他们了。故而觉着李三是不是包含祸心,想要坑害他们。
可李三这番话,却是立马打消了他们心中的疑虑。是啊,这李三不过一个三品修为,他们都是五品,六品。就算让李三一只手,都能轻易拿捏他,那这李三还能怎么坑害他们呢?
想到这里,金灵子等人皆是收起了气势威压。
威压一去,李三身体一晃,左脚微微向前挪了半步,却是没有倒下。
一众老人看向李三的眼神此时皆是带着惊讶和欣赏之意。
“不如这样吧,你就跟着我们一起进去,一同去探探路。”土灵子捋了捋胡须,开口道。
“前辈既然开口,晚辈自当从命。只是晚辈修为低微,进去了还请诸位前辈照顾一二。”
“五大门派中,我金之宗实力还算过得去。不如这样,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边,我自会护你周全。”
金华抢在其余四宗之前开口说道,其余人皆是一阵脸黑。八人都是年老成精,自然也能看出来这李三心性不凡,加以培养,以后也能成为宗门的顶梁柱。
“我土之宗的大门也随时为李三小友打开,李三小友也可考虑考虑跟着我。”土灵子在一旁淡淡说道。
眼见着金之宗与土之宗开口,其余三宗皆是默然。这次五大门派出来,只有金,土,水三宗宗主各带了一名宗派的四品长老出来。虽说也就图个牌面,但从这里也体现了宗派间实力的差距。火之宗和木之宗把自家的长老可是宝贵的不行,生怕带出来有个折损,毕竟家里也就两个长老。
“多谢各位前辈的好意,不过晚辈一时之间还没想好…”李三犹豫片刻,看向一旁沉默的水灵子说道,“不如我跟着水灵子宗主吧,前辈可以吗”
水灵子略有惊讶地点了点头,他身后的长老水心也是十分惊奇。
他水心自然也是看出这个李三不简单,也自然想拉拢过来。这年头的天才弟子都是难以遇见,遇见了也不一定是他们能拉拢过来的。而现在这金之宗和土之宗的矛盾已经越来越严重了,不过自家宗主还没表明态度,自己这个长老也不敢多问。
金华见状又笑道,“这个不急着定,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进了山谷,我们自然都会护你周全的。”
李三躬身行礼道,“多谢前辈体恤。”
这时,在一旁一直闭目沉思的土之宗长老土龙睁开双眼,说道,“差不多到时辰了,现在是这毒雾一天之中最弱的时候,正是我们进入的好时机。”
“好,既然如此,各宗带十个弟子进入鬼医谷,剩下的人在这把守,禁止外人入内。”金灵子高声喊道。
其余的四位宗主眉头皆是一皱,却没说什么。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直接传遍了整个山谷。
噗
一个隐藏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后的黑影直接被这道声音震得口吐鲜血,几名弟子迅速飞身过去擒住了那已经半死不活的黑影。
“好好审问一下他,守好这鬼医谷,哪怕是一只鸟也不要放进来。”金灵子一脸严肃地对着自家剩下来的一众弟子说道。
其余几位宗主则开始挑选要带进山谷的弟子。
李三拉上张三慢悠悠向水之宗走去,张三虽然心中充满疑惑,但也忍住没有问,紧紧跟在李三身后。
这边,水灵子正在和自己爱徒水静叮嘱进了山谷后的注意事项。
水静听的也是恭恭敬敬,尽管来之前水灵子已经把这话说过一遍了,但她没有一点不耐烦。
见着李三和张三走来,水灵子一脸自得地开始介绍自己的徒弟。
“李三,这位是我的徒弟水静,今年十八,修为还行,就是心性远不如你,这一路上还请你多教教她。”
“哪里哪里,正所谓闻道有先后,晚辈还得多向水姑娘求教呢。”李三恭道。
站在李三身后的张三则是被这水静的容貌给惊到了。
俊俏的鹅蛋脸庞,点上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肉嘟嘟的两腮仿佛能掐出水来。匀称的小蛮腰堪堪一握,胸前两团发育的也是初现规模。整个一水灵灵的姑娘。
“李师兄哪里的话,问道虽有先后,但术业也有专攻。”水静轻踱莲步,上前说道,“我自问心性不如李师兄,还请李师兄多多赐教。”
“哎呦,我的屁股。”
李三闻声回头一看,张三正从一边揉着屁股,一边从地上爬起。
“张三,这大白天怎么还摔了一跤,这眼睛可要看着点路,不要东张西望。”水灵子冷声道。
“多谢前辈提点,多谢前辈提点。”张三急忙赔着笑说道。
水灵子也不理会张三,转而对李三说道,“李三,既然你水静师妹都这么开口了,那就莫要推辞了。”
“那我就与水静师妹互相学习。”李三恭声道。
“多谢师兄成全。”
火之宗和木之宗的宗主只是淡淡嘱托了几句,让弟子们进去之后小心点之类的话语。
毕竟他们平日都是在宗门内专心闭关修炼,提升自己的修为,宗门大小事务都是交由两个长老打理,故而与弟子们也没太多的联系。
土灵子扫了眼面前的十名弟子,这十人乃是他门中实力最强的十人。而这十人中,又以最左边的魁梧青年为最强。
土灵子只是淡淡留下一句,别给我多惹事情就行。说完,便转身与长老土龙向山谷走去。十名弟子以魁梧青年为首,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很快,五大宗派围在了山谷入口处。五位宗主纷纷从怀中掏出一瓶丹药递给了各自的弟子。
金灵子开口朗声道,“这瓶中装着的乃是可解这毒雾的避毒丹,服下后可无惧这毒雾。你们速速服下。”
正在弟子们都在分丹药时,水心来到略有些无措的李三和张三面前,递给了他们一瓶丹药。
“这是给你们准备的,还请速速服下吧。”水心看似随意地递给他们,说道。
李三略一犹豫,然后接了过来。打开瓶塞,一股淡淡清香传来,里面装着两枚鸽子蛋大小的古褐色丹药。
倒在手心,李三示意让张三拿一颗。张三拈起一颗,打量了一下,又看了看李三的眼色。
见李三直接把剩下的一颗吞了下去,张三也是跟着囫囵吞了下去,没有咀嚼这丹药的味道。
眼见着两人皆是没有过多犹豫便吃下了丹药,水心不由又高看了这两人几分。在这个时候,这两人哪需要过多考虑,若是他们真想弄死他俩,他俩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鬼医谷是由三座高山围成的。要想进入,首先得穿过两座高山夹起来的一条羊肠小道,此道颇为狭窄,勉强容得下两人并肩通过。
通过之后,便是鬼医谷所在,里面的鬼医卓悦竹性格喜怒无常。对于找上门来的病人,不管是大病还是小伤,他都是看自己心情,想治就治,不想治就把病人赶出去。
正是因为他这性子,在武林得罪了不少人。不过还好被他救下的人也不少,念着他的情,帮他挡下了不少麻烦,而他自己一身六品修为修为,在武林也不算低,故而才让这鬼医谷的招牌现在还挂在这。
金灵子缓步向前走了两步,在毒雾前两步处停了下来,说道,“几位宗主长老和我一同先行进去,各宗弟子半刻钟后再进入。”
几位宗主长老齐声说好,纷纷跟在了金灵子后头。
这山谷里的毒雾毒性异常强烈,之前金灵子也尝试过,他如果不用内力抵抗的话,在里面最多能撑半个时辰。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毒雾虽然淹没了整个山谷,却不向四周蔓延扩张。
几位宗主长老在屏息凝神了片刻,先后在这鬼医谷的绿雾之中隐了身形。
山谷外静悄悄的,各宗弟子皆是较为沉闷,毕竟在宗门内,他们每天就是在练功,也没有过多的休闲时间去浪费。
李三和这张三也是待在这水之宗的弟子身旁。张三正在偷偷打量着站在一行人最前列的水静的背影,眼神不时透露着猥琐的光芒。
站了许久,水静忽然回头看向张三和李三,她自动滤过了张三的猥琐目光,发现了李三正看着这山谷的绿雾若有所思。
水静很是好奇地看着李三,李三的相貌并不算出众,属于那种丢进人群就再也找不出的那种。可在他思考问题时,他的那双眼眸总是给人一种深邃朦胧感,让人忍不住想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水静转身走到了李三面前,好奇地开口问道,“李师兄,你在想些什么?”
李三迅速收回目光,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在发呆罢了。”
水静思索片刻,笑道,“李师兄既然不愿说,我也不再追问了。待会儿进山谷,你就跟在我身后吧,我也好护你一二。”
“那我就先行谢过水静师妹了。”
不远处的萧雨默默看着李三与水静的交流,身边的有弟子微怒道,“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水静师姐与萧师兄才是一对,他来这瞎掺和什么?”
萧雨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感,看向身边的土之宗那位魁梧青年。
“不知土杰兄怎么看这李三?”萧雨笑问道。
这土杰和他一样,也是这土之宗的青年领军人物,不过实力稍强他一丝。
“这人实力虽不强,但心机很重,是个麻烦…”土杰看着远处的李三,脸上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过了片刻,两人相视一笑,笑容都带着一丝奇特的味道。
这味道似乎和这鬼医谷的毒雾一样,都带着阴森诡异。
第二十六章 杀机四伏
鬼医谷。
过了许久也没见着山谷有什么动静,五大宗派的弟子们最终依次进入了绿雾当中。
走在最前头的是金之宗,土之宗,然后是水之宗,火之宗和木之宗则是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一行人排成队在这狭长的山间小道中行进着。
而李三和张三此时就跟在水之宗的队伍中,紧跟在水静的身后。
“李哥啊,这大晌午的怎么这里这么冷啊。”张三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裳,打了个喷嚏说道。
“是这毒雾的问题。”李三皱着眉说道,“此毒雾闻之无味却令人寒骨,却是极为奇特。”
走在前头的水静开口道,“据我师父说,此毒雾是一种古老的毒雾阵法,是一些古老医师在熬炼一些珍贵的药草时,为了防止外人打扰,也为了更好地保留药草药性而布下的。”
“此阵可是名为天炉地火阵?”李三眼睛一亮,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水静惊叹地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三。
李三一惊,通道本就狭窄,自己和水静保持的距离也十分近。他根本就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个急停,这么短的距离,他也根本来不及做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小脸在绿雾中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看到那张小脸两腮的淡淡红晕。
李三最终停了下来,哪怕后头的张三也重重靠在了他的后背。因为一只小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水静淡然开口道,“抱歉,李师兄。师妹一时失礼了。”
说完,便立马收手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我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此阵法之所以鲜为人知,是因为这阵法不仅要求使用者有极高的炼药水平,而且还需要三十六种罕见的毒草做阵眼。”李三接着开口道。
“然而一旦阵法成型之后,就能把阵法中的药草全部淬炼出精华,并且这外面的毒雾:毒性将更为强烈复杂。”
“原来如此。”水静微微颔首,说道。
李三从她的话语间也听不出喜怒,他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透过绿雾,他只能看到一个圆圆白白的太阳轮廓。
“李哥,刚才你怎么停了下来?”张三在后头小声问道。
“哦,没什么,就刚才想事情,有点走神了。”李三一边解释着,一边继续走了起来。
很快,众人走出了这条狭长通道,来到一片平地。
不知何故,这里居然没有绿雾弥漫。不过平地上到处是坑坑洼洼,遍地都是药草被暴力拔出以及打斗的痕迹。
不远处还有一口池塘,池塘中泛涌着鲜红的血液,一条绿蟒的尸体正浮在其中,一双绿眸还泛着幽芒,看起来没死多久。
池塘后,是一个幽深的山洞,山洞前还剩下半块石碑,不过上半段不知道去哪里了,故而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看起来宗主他们没有等我们,而是直接进入山洞了。”土司来到萧雨面前,说道,“怎么样,有兴趣和我一起进去吗?”
土司一双土色的双眸看着萧雨,萧雨并未与他直视,而是又走到水之宗的水静面前。
“水静师妹,看起来宗主和诸位长老都进山洞了,不知水静师妹作何打算?”萧雨满脸笑意道。
水静眼中闪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冷意,她的目光扫过萧雨,扫过土司,最后停留在了李三身上。
“不知李师兄有何打算呢?”水静拢了拢耳鬓发丝,看向李三的眸中带着些不明意味的眼神,轻声问道。
“我实力低微,去了反倒拖累你们,我就在此地等待你们归来好了。”
“那怎么能行,把你们天仙阁的弟子留在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们这小宗门哪能负得起这个责。”
土司缓步来到李三面前,在他高大魁梧的身体面前,李三如同孩童站在大人面前一般瘦小。
“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在这收拾一下,这里也还有些药草什么的,大家各凭本事,自己寻宝吧。”
萧雨一听也是点头道,“我们金之宗同意。”
水静一听,沉思片刻说道,“水之宗也没问题。”
“火之宗也同意。”
“木之宗同意。”
不等李三开口,土司对他说道,“李师弟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李三笑道,“土师兄既然这么说了,我当然没意见。”
与此同时,山洞内。
金灵子等人正风驰电掣地在山洞内奔袭,似乎在追赶着什么东西。
漆黑狭窄的山洞内,八人横冲直撞,不时打出拳气轰向前方的一团黑影,一路岩石障碍直接被撞碎。
而在他们前面,这团黑影灵活地腾挪跳跃躲避着八人的攻击。
“这只黑影貂怎么如此难缠,这都追了这么久了,居然还这么能跑。”火灵子不耐烦地又是一记重拳拳气轰向黑影貂的前方,黑影貂一个变向,灵巧地躲过了这记拳气。
他们八人出了狭长通道,便发现了那片平地的无数药草。正要收入囊中时,一条三品的绿色巨蟒冲了出来。他们八人联手之下,几个回合便斩了它。正在他们急匆匆抢着搜刮地上的药草时,突然发现山洞洞口处的黑影貂。
黑影貂,一种珍贵稀少的生物,生性温和,但速度奇快无比,行动十分灵活。服下其内胆,可让七品以下的武者直接提升一品修为。故而这黑影貂只要一让武林武者发现,那就几乎逃不过一个死字。
而他们八人一见这黑影貂,更是直接两眼放光。八人合力向那黑影貂围去,那黑影貂也是反应迅速,立马跑进了山洞。
八人也不管外头即将进来的一众弟子,纷纷进洞追杀这黑影貂。
“哈哈,火宗主若是实在着急,也可去洞外侯着。等我们抓到这黑影貂,自然会把它交给你出出气。”木灵子一边大笑,一边脚上速度又快了几分,跑到了火灵子前头。
火灵子闻言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正当他运足内力正要追赶木灵子时,一阵利物破空声在他前头响起。
“啊!”
还没等火灵子反应过来,却听到了木灵子惨叫声。
火灵子慢慢向前靠近,昏暗的山洞中,木灵子正痛苦地捂着右臂,他的前头,金灵子等三人皆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木灵子。
木灵子看到后头的火灵子也是立马退了两步,紧靠着洞壁,警惕地看着他。
火灵子身后,金华,水心,土龙三人姗姗来迟。他们三人因为实力稍逊,自是跑不过他们。
“怎么样,没事的话就我们就继续去追黑影貂。有事的话你就呆在这调养一下。”金灵子面带愠色地说道。
火灵子一听,顿时感觉一阵阴谋的味道。看起来这木灵子明显受的伤不轻。这时候若是独处此处调养的话,若是有人偷袭,这木灵子怕是今日走不出这山洞了。
土灵子则是向木灵子抛去一枚丹药,木灵子伸手接住。
“此丹药可提供部分精纯内力,你可以借此压住伤势。”土灵子不急不缓地开口道。
木灵子简单查验了一下,便服下丹药,惨白的脸色瞬间红润几分,起身道,“谢过土宗主了,我们继续追黑影貂吧。”
金灵子迅速转身,继续向山洞深处奔去。土灵子,与水灵子也是迅速跟上。
火灵子与木灵子对视一番,终是火灵子先行动身,木灵子与他保持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身后。
绕是如此,金华等三人依旧被木灵子甩在身后,几下就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金灵子等人沿着山洞通道又走了约摸一刻钟,来到一处拐角,忽然发现拐角光线异常明亮。
金灵子放缓了脚步,一旁的土灵子与水灵子也是停了下来。虽说,他们这么久没再看到那黑影貂的身影,不过这山洞通道一路来也没遇见岔路,也不怕它跑哪去。
金灵子三人有默契地同时冲出,皆是一惊。
只见眼前是一处石室,室壁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蓝色藤蔓,藤蔓上头结满了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小圆球,这让原本昏暗的山洞深处有了耀眼的光明。
石室里面石床,石凳,石桌一应俱全,桌上还放着一个茶壶,几个茶杯,一个茶杯里似乎还留了小半杯茶水。石室角落里摆着一个巨大的木书架,上面堆满了竹简,竹简上布满了灰尘,似乎许久无人翻阅,而石室主人也懒得打扫。
火灵子等人也是匆匆赶到,见着这一场景,也是惊叹许久。
“这里估计就是那鬼医卓悦竹的居所,想不到他居然住在这种地方。”火灵子大步进入石室。
金灵子落后一步的距离,跟了上去,其余几人也是纷纷跟上。
朴素简单的石室几乎一眼就能看完。唯独巨大的石床后,七株小柏树盆栽一列排开,看起来长的十分标致。而这盆栽与墙壁间似乎还放了些什么东西。
五位宗主以金灵子为首,木灵子走在最后,向那盆栽后走去,
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盆栽后面赫然放着一副桐木棺材,而这棺材还被打开了一条小缝。
金灵子鼻翼微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土灵子向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看向地上的盆栽。
只见这七株柏树根部所在的陶罐中,隐隐都能看见一个人头和一滩血肉。
金灵子皱了皱眉,移开了视线,其余几人也是略感不适。
忽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在这安静的石室中,显得格外清晰易辨,正是这棺材中传来的。
五人一齐向外头的三人示意,让他们守住外头。
水心等人皆是领会,追了这么久的黑影貂估计就躲在那棺材里了,如今这显然是瓮中捉鳖的形势了。
只见金灵子慢悠悠挽起袍袖,露出有些枯瘦的双手,一路尘土让他身上的长袍也是有些脏了。
运足内力,一拳正要轰向棺材,众人皆是将目光放在这副上好的棺材上。
这时异变突起…
第二十七章 神秘复苏
只见金灵子忽然收手,一手摁在了棺材上,侧头笑望着众人,说道,“要不我们先来谈谈这黑影貂抓到后,该怎么分吧?”
石室外头的水心三人一听,脸色皆是一凛,却半天没人吭声。可以说在场每个人都对这黑影貂有想法,可毕竟明面上金灵子还是这里的最强者,更何况他们与五位宗主的实力都不在一个层次上,想当出头鸟也得他们有那个实力。
土灵子淡然开口道,“不知金宗主有何提议?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商讨商讨。”
“我看在场的诸位中,火宗主实力最低。眼下我们还要探寻这座鬼医谷,还不知道有何危险在等着我们。不如就把这黑影貂给火宗主。这样一来,我们探寻这鬼医谷也就多了一份安全保障。”
金灵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把目光投向了若有所思的水灵子。
水灵子感觉到金灵子的目光,抬头与他平静对视。不过片刻,金灵子就移开了视线,看向别处。
水灵子只觉心中一股寒意涌上,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两步。
“这黑影貂,我不想争,就由你们四人来分配吧。”水灵子淡然地开口道。
“我倒是觉得木宗主反而更需要这只黑影貂。”土灵子抬起眼皮看了眼金灵子,缓缓说道,“木宗主遭奸人暗算,此时还负伤在身,若是能得到这只黑影貂,不仅能恢复伤势,还能在武道上更进一步。”
木灵子一听,用力咳嗽了两声,脸上的惨白似乎又加深了几分,然而他却摆了摆手,蹒跚着向石室的石凳走去,一边说道,“我实力低微,得到这只黑影貂也没什么用,我看不如就给土宗主吧。”
眼见着木灵子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四人眼神各异。
“我看给金宗主更好,毕竟这里他的实力最强。”火灵子笑道。
“哦,是吗?”土灵子皱了皱眉,沉声说道,“我觉得最近在修为上碰到些许疑惑,想请金宗主为我解解惑。不知金宗主意下如何?”
金灵子与土灵子两人相互对视着,目光碰撞间仿佛利刃互刺。
石室内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是默契地没有开口,只有棺材中依旧在窸窸窣窣的响动着。
山洞外。
李三正蹲着,用手在地上挖着什么。
“李哥,你这是在挖些啥?”
张三小跑着过来,好奇地俯身看着李三。只见李三正用手小心地刨开一层湿润的泥土,泥土下面赫然出现一株冒着丝丝绿雾的药草。
“这…这是什么?”张三惊讶地问道。
李三朝他使了个眼色,张三立马捂住嘴,看了看周围,发现有好几双眼睛正偷偷打量着他们。
张三凑到李三旁边蹲了下来,掩不住脸上的喜悦,问道,“这药草有什么功效啊,是不是吃了就能立马到八品?”
李三白了他一眼,说道,“能不能八品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吃了,肯定能到九品。”
“你这是哪里话,人家皇帝都说了,九品必死,我才不想死呢。”
“是啊,这药草别的功效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有毒,一片叶子就能把你给毒死。”
李三双手深深插进药草周围的泥土,用力一提,把药草带着泥土给整个拔了出来。
“那你还把它弄出来干嘛,没意思,又不能吃。”张三抱怨道,“唉,那八个老头就跟土匪似的,被他们这么走过,这地方还剩些啥啊?”
李三并未理会他,而是熟练地用一个小口袋滤过泥土,把这药草装了起来。
“李哥,你就不去看看那条巨蟒吗?”张三指了指把那个小池塘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说道,“那五个宗派都在争那巨蟒的尸身到底归谁呢。”
“这能有我们什么事?难不成他们还能把那条巨蟒给我们不成?就算给我们,我们也根本带不回去。”李三淡然答道。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小口袋,塞进怀中,怀中赫然已经有十几个这样模样的口袋。
“行了,你也别多抱怨了,我来教你采一些简单的药草吧,虽说这里被他们已经扫荡得差不多了,不过还是有很多他们遗漏的药草。”李三起身说道。
“李哥啊。”张三显然是被李三这一番话震惊了,“你是怎么认识得这些药草的?”
“别多问了,我从书上看到的,让你平时不多看书。”李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接下来,李三便带着张三在这片山地到处走了起来,不时俯身或是拔出一株不起眼的药草,或是挖开泥土表面,取出药草。
这可把一些和他们一样在地上捡药草的五大宗派弟子们弄得紧张起来。他们正一手拿着一本足有土砖大小的药草鉴定书籍,一边对比着地上的药草。
“你看,这株黑玉兰花毒性可是十分凶猛,可不能直接用手去摘取,否则轻则手臂废掉,终则会有生命之忧。”
李三又是一阵小心地刨开泥土表面,一手指着泥土下面的一株黑色药草说道。
这时,水静走了过来,带着身后依旧在原地的众人目光不善地看着他们。
“李师兄这是在干嘛呢?”水静好奇地探着脑袋,看向刚被李三刨出来的一个小坑。
“这…这不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吗?”水静一看到这小坑中的药草,便觉得很眼熟,立马说道,“这不就是这个阵法的阵眼吗?你是想破解这个阵法吗?”
“是的,反正闲着也是没事干。”李三装作不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原本围在池塘边的一群人这时都已经散去,巨蟒的尸首也不见了踪影。有些弟子在土司和萧雨的带领下,进了山洞。还有一些则是留在这片平地,在泥土里翻翻找找,识图能找到个天材地宝。
“再说,这阵法已经被八位前辈毁的差不多了。他们一共毁去了二十三处阵眼,我现在手里也一共找到了十二处阵眼。”
“所以就只剩最后一个阵眼了?”水静问道。
“是的,不过这最后一个却是不知道它到底在何处。”
李三淡淡开口道,“我倒是很好奇,你们五个宗派怎么分那一具巨蟒尸身。”
“那具巨蟒尸体已经被金之宗的人切成一片一片给运走了。”水静笑道,“还有别的问题吗?没有的话,我就进山洞去了。”
“那你为什么不肯走呢?”
李三此话一出,却是让水静沉默了很久。一旁的张三也是支棱起耳朵想听听水静是怎么回答的。
“这不是想着向李师兄请教几个有关心性的修炼问题。”水静盘膝而坐,一脸肃穆道,“还请李师兄不吝赐教。”
李三犹豫了一下,终究是点了点头。两人很快聊的热火朝天,把张三晾在一旁,表情透露着无聊。
“土师兄怎么看水静和那个姓李的傻小子?
萧雨与土司并肩走在山洞中,眼中透露着些许异样的神采。
土司沉默以对,并未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走着路。
昏暗的山洞中,一众人默默走着,宛如一群四人之后送葬的人。
山洞,石室。
正当这金灵子与土灵子对视得正热火朝天之时,火灵子忽然向着身边正看热闹的水灵子一记重拳轰出,轰向他的后背。
这一拳令众人皆是一惊,水灵子也是根本没想到火灵子会在这个时候偷袭他。这么短的距离,也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运足内力试图护住后背。
噗
水灵子一口逆血喷出,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借着火灵子这一拳的冲势,他迅速跃起。他也不问火灵子为何偷袭,一心只想逃离,找个安全地方调息。
这一拳他伤得可不轻,估计火灵子的这一拳已经准备很久了,这一拳直接震断了他后背上的数根经脉。
火灵子轰出这一拳后,也是一阵喘息。他暗中准备的这一拳也耗费了不少内力。
望着水灵子狼狈的背影,火灵子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也没有要去追击他的意思。
轰
轰
两声巨响瞬间响彻整个山洞,竟是金灵子和土灵子出手了。
有些虚幻的一条金龙和一条土龙一左一右,怒吼着冲向了刚刚跃起到空中的水灵子。
水灵子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意味,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一咬牙双手狠狠推向双龙。
只见两条只有半截身子却远比那两条龙要真实些的水龙瞬间冲出,撞向了金龙和土龙。
金灵子和土灵子迅速几个跳跃离开了原地。
下一刻两条水龙直接撞破金龙和土龙的虚像,奔向了金灵子和土灵子原先站立的地方,砸出一个巨坑,一旁的盆栽与棺材也受到冲击,爆裂开来。
巨大的冲势直接让整座山都抖动了几下,山洞内开始到处掉落石头。
再看这水灵子,身体两侧的袍袖已经空空荡荡,尽是鲜血。一身华服也是破破烂烂,脸上满是疲态,再不见当初的神采奕奕。
他看向不远处的水心,只见水心一脸无奈,金华与土龙一直在阻拦他的去路,不让他进入这石室。
水灵子嘴角泛着苦笑看着水心,摇了摇头,又是一口心血吐出。走了两步,坐到了石凳上。
“容我喝杯茶,歇会儿吧。”水灵子看着石桌上的茶水,满是疲惫地说道。
“水宗主,时间不等人啊,快些做个了断吧,金宗主和土宗主都等了许久了呢。”坐在水灵子对面的木灵子大声笑道。这时候木灵子脸上哪里还见苍白之色。
然而,过了许久,金灵子和土灵子都并没有回应他。
木灵子有些好奇地侧头望去,只见火灵子,金灵子,土灵子都在看着那副已经破烂不堪的棺材。
七棵柏树已然碎成无数截,然而从破碎的陶罐中溢出的血水,竟爬满了整个棺材。七个人的头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棺材外面,空洞而鲜红的眼眶默默注视着破碎的棺材,仿佛在迎接某个神秘事物的复苏
第二十八章 诡异棺材
鬼医谷,山洞的某个深处。
卓悦竹正盘膝而坐,身前那口巨大的丹炉在慢慢转动着。不过丹炉此时已经变得漆黑,仿佛要融进这片黑暗之中。他的身下是一处鲜红的奇妙法阵。阵内仿佛有鲜血再沿着特定轨迹流动着,汩汩不息。
如今的他,满脸焦黑,脸上到处是烧得扭曲的伤口,皮肉外翻的伤口里面都是黑色的血肉在缓慢蠕动着,一身黑袍也破烂不堪。
他全身上下都在透露着疲惫,唯独一双猩红的眼睛除外。眼中不仅有别样的疯狂,更有一股强烈的执念。
“贪婪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卓悦竹似乎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呢喃道。
下一刻,他双手放在膝上掐着诀,一股黑气从他天灵盖飞出,眨眼就消失不见。
轰隆
山洞内突然闪过一道光,一道天雷居然凭空出现,直接砸向他的头顶。
嗡
他身下的血色法阵瞬间亮了起来,红色的光芒照耀在他周身,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然而红光仅仅只持续了片刻便黯淡消散,他的脖颈处又添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道天雷过后,那丹炉的转速似乎又快了两分,尽管依旧可以称得上是缓慢。
卓悦竹嘴角微微抽动了两下,似乎是想笑,不过焦黑的嘴唇根本完成不了这个动作,就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不过他此时凝望丹炉的眼神若水般轻柔,仿佛一个在家等候外出的丈夫回来的妻子。
石室内。
八人皆是震惊地看向那副破棺材,眼神中充满着惊恐。
只见洞壁的藤蔓如同蛇潮一般,飞快地向那副棺材涌去,而藤蔓上的发光果实一进入棺材里便瞬间消失了光芒。
金灵子举掌作刀,一掌挥下,斩向地上涌动的藤蔓。这势如破竹的一掌之下,竟有金银碰撞之音发出。
藤蔓依旧如常涌动,反倒是金灵子的手掌破了个口子。
“金宗主,这…?”
火灵子惊讶地看着金灵子正在滴着血的手。他们五大宗派皆是以拳法与掌法闻名,金灵子的实力他十分清楚,其掌法狠厉,挥舞起来犹如刀剑般锋利,可谓削铁如泥。可如今居然斩不断这小小藤蔓,反而被其反弹而伤。
金灵子表情凝重地看着棺材,八人此时皆是悬空而立,避让着如潮藤蔓。
山洞另一处,萧雨与土司正领着一众弟子举着火把静静站在一处宽敞些的地方。
地上散乱着许多碎石,部分弟子的身上还挂着擦伤。
“看起来他们停手了。”萧雨轻声说道,“果然,我们和长老宗主们还是有差距的。”
他们刚进这山洞没多久,便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便是这山洞洞顶落下无数碎石,好在他们都是有修为在身的武者,只是擦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水之宗的人还没来吗?”土司向萧雨问道,表情带有些许怒意,“水静在干些什么?连这山洞也不进了?”
“估计在跟着那李三学心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水静师妹的性子,一学起来,就物我两忘。”萧雨阴沉着脸,眼中寒芒微闪,接着说道,“不过也有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怎么可能?我们四宗这次做的局,几乎只有各宗主长老以及我们几个人知道。”土司皱眉道,“我可以负责任的说,土之宗的人是没有问题的。”
萧雨眼神饱含深意地看向土司,笑道,“我又没说是有人泄密。再说,若是真有人泄密,那水宗主怎么可能敢和他们进入鬼医谷。”
“你是说…是那个李三搞的鬼?”土司一手扶着下巴,表情陷入深思,犹豫地说道。
“不过不要紧,等诸位宗主长老出去。这没了宗主的水之宗一样逃不出手掌心。”
他们这回四宗联手,决心彻底覆灭水之宗,毕竟实在是水之宗这墙头草当的太过分了。
作为不明确站队的第三方势力,水之宗一直游荡在金火与土木战场的周围。一边收着两边递来的好处,一边又今天亲近一些这方,明天亲近一下那一方。
这墙头草的生活虽然十分愉快,但这愉快都是建立在金灵子等人的痛苦之上。于是这墙头草终于让金灵子等人掏出了镰刀。
六位宗主长老围攻水灵子与水心,四宗嗯弟子由萧雨和土司带领,准备消灭掉水静,让这水之宗彻底毁灭。
然而,他们都没预料到这水静居然没有进这山洞。这下他们可犯愁了,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直接回到外面,带领四宗弟子直接强行把这水静给杀了。
萧雨好奇地看着土司,问道,“所以土师兄可有决断了?我们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
土司没有作声,而是负手而立,凝视着火把外的光亮的美丽与荒凉。
过了好一会,土司向他招了招手,萧雨好奇地走了过去,想要看看土司到底想做些什么。
只见土司慢慢地头把凑到他耳畔,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耳听得土司的声音越来越小,萧雨想也不想地就把头凑的更近了。
土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红芒,表情有些犹豫。萧雨抬头好奇问道,“土司,你…你是想干些什么?”
土司忽然大笑起来,说道,“要不你猜猜我到底想干啥呢?”
棺材仿佛一个无底黑洞般,对于蜂拥而来的的一众藤蔓,棺材皆是来者不拒,谁也不知道这棺材到底能装下多少东西。
当最后一根藤蔓就要全部进入棺材时,土灵子突然出手,一把抓住藤蔓尾部。
在场的人皆是一惊,此时藤蔓尾部边上的最后一颗发光果实乃是石室中唯一的光源。
在这点昏暗的光的照耀下,他们能隐约看到,土灵子的手背已经是青筋尽显。而藤蔓正不断勒进土灵子的手掌,带着土灵子一点点向棺材移动。
土灵子此时已经双手紧握藤蔓,运起了十二分内力。藤蔓拖动的速度明显一滞,土灵子此时暗地里也是擦了一把汗。他只觉得这不知名的藤蔓,真是坚硬无比,他手上都用上了这么大劲,也不见这藤蔓变形。
吼
一声好似巨兽怒吼的声音从棺材中传出,土灵子直接被一把拽起,飞向棺材。
土灵子只觉得藤蔓那头传来一股宛如洪荒猛兽的巨力,他的力气根本没有丝毫抵抗的作用。
被甩到空中时,土灵子果断松手,飘向后方。
终于,最后一根藤蔓也进入了棺材中。土灵子与金灵子并肩而立,两人的眼睛皆是冒出淡淡金光,看向棺材的位置。
然而过了许久依旧不见棺材有什么动静。
嘎嘎嘎嘎
正当八人一阵心疑时,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声传出,七个裹着蓝色火焰的人形头骨一个接一个从棺材中飘出,浮在空中。
不等众人反应,七个人头分散开来,飞速冲向众人。
首当其冲的金灵子与土灵子数道刚猛掌法打出,威势足以开山裂石,却仅仅只是击退了冲来的两只头骨。
火灵子亦是挥舞拳头,堪堪挡住了冲他飞来的头骨。
至于水灵子与木灵子却是反应慢了一拍,木灵子只来得及运转内力护住双手,然后用双臂交叉着挡住头骨。
咔嚓,“啊!”
木灵子的双臂直接被震断了臂骨,而更让他心生恐惧的是,那个头骨撞断骨头后,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只觉得他自己手臂上的那一层内力屏障仿佛就是一个笑话。
然而,此时此刻的水灵子与他有着同样的想法。飞向他的那只头骨正在啃食着他腿上的肉,眼眶中的蓝色幽火也逐渐旺盛,让他感到腿上一阵冰凉。
石室门口的三位长老此时也不好过,两只头骨在他们头顶不断乱晃,不时砸在他们肩头,咬下一大块肉。
无奈他们实力低微,这头骨又坚硬无比,速度极快。他们这打又打不到,打也打不破,这头骨咬人却是钻心的痛,真是苦不堪言。
随着时间推移,水灵子腿上的肉已经所剩无几,都已经能看到里面的腿骨。他已经尝试了无数次用内力想震退头骨,却收效甚微,头骨只是抖动两下,依旧浮在他腿间啃食。
一旁的木灵子的双臂也是孤零零只剩骨头了,浮在他周围的头骨不断咬向他的手臂。
原本在石室外的水心三人此时也是遍体鳞伤,两只头骨灵活地攻击着他们,他们却一点也奈何不了头骨。
“都过来,我们聚在一块,不要分散!”金灵子又是一拳击退头骨,大声说道。
土灵子此时也是眉头紧皱,他已经感受不对劲了,这副棺材里的东西绝对不止这七个头骨,恐怕还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没有出来。一个不好,他们八人恐怕今日都要把命留在这里了。
“都这个时候了,我们都放下成见,坦诚合作,不然我们今天都别想出鬼医谷了。”土灵子大声说道。
水灵子等人皆是一咬牙,确实,他们若是再动歪心思,恐怕今日都得交代在这里。
水灵子狠下心来,内力一震,直接震断了头骨正咬着的一条腿。然后一个蹦跳来到金灵子身边,一口心血吐出,气息已经是虚弱不堪。
木灵子也是放弃了一条胳膊,来到了土灵子身边。
紧接着,其余三人便战边退,靠了过来。
咔嚓咔嚓
棺材震动了两下。
八人齐齐看了过去…
第二十九章 道在何处
鬼医谷。
李三与水静正相对跪坐着,两人对视无言。周围围着一圈水之宗的弟子和几个没有进山洞的别的宗的弟子。
水静眼神轻微一动,带着疑惑地开口道,“我想请教师兄,如何静心?”
众人皆是随着水静的目光看向宛如老僧入定一般的李三。
半刻钟过去了,李三依旧无言。
众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依旧耐心地等待着。
“啊~好困啊,我想睡一觉了。”
站在李三身后的张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即挤开人群,找了个阴凉的角落坐着去了。
“真不知道李哥啥时候这么能忽悠了,把他们忽悠的跟二愣子一样。”
张三靠在山脚的一块大石头旁边,嘴里念叨个不停,“啥论道,论个锤子道。听他说句话,能把人急死,偏偏这群人还真就爱听他说的鬼话。”
张三懒洋洋地掏了掏耳朵,这水静与李三的对话已经持续了很久,也不知道这对话有啥好听的,引得这么多人围观。他天天和李三说话,也没听出有啥道道来。
“有这个功夫听他说道,还不如踏踏实实睡个觉。”
张三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耷拉着挂在山尖,而进去的人似乎还没出来的意思。
张三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这山谷虽小,可毕竟是人家鬼医卓悦竹的地盘。他们这些人的举动可是无异于强盗行径,随便换个人来估计都不会饶过他们。
“这么久都没动静了,他们不会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张三望着山洞前的那块断碑,陷入沉思。他清楚的记得,那块石碑上写着的是,鬼医封谷,擅闯必死。
又过了两刻钟,众人开始有些骚动,有耐不住性子地开始低声抱怨起来。
“这李三师兄之前不是还说的好好的吗?怎么现在又不说话了?”
“是啊,之前他为水静师姐解释的那段如何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黄河决于顶而面不惊,真是让我感慨万千啊。不知他这番又有何金言玉语?”
……
“李三师兄可是累了?”水静略带关切地问道。
她也十分好奇,为何这李三师兄这么久都没有为她解惑答疑。
李三和煦一笑,缓缓说道,“我辈武者,大多数都是在修百年身,下三品积攒气血,中三品化气血为内力,上三品凭内力融金丹。”
水静众人闻言皆是点头,这些都是他们武者从小听到大的言论。
李三抬头望了眼天边的太阳,眼中露出追忆之色,接着说道,“遥想孟皇当年,虽定下以武道为主,却也开辟了三千大道为辅。殊途却同归,百川归一海。故而也有武者不修身,而是修心。”
众人眼中皆是露出好奇之色,要知道孟皇一直是人族历史上一个传奇人物。当初人族与妖族原本势均力敌,在九州大地斗争不休。结果一夜突然天降陨石,落在了南海。陨石冲天的火焰足足在整个南海水面燃烧了三天三夜,涌起的潮水带走了沿岸村庄数百人的生命,却迎来了妖族一位新皇。
原本各自为战的妖族在这位实力强大的妖皇镇压下,开始融合起来化为一把凶厉无比的利刃,狠狠地挥向人族。
那段时间是人族最黑暗的时刻。偌大一个九州,行走百里,都难有人族的身影,驻足观望,不到片刻便有妖族袭来。
原本战斗起来毫无章法的妖族此时进退有度,狡猾无比,逼得人族一路败退,最终困守于雍州,梁州两地,形势一度岌岌可危。
就在人族的九州州牧都快要同意妖皇提出的九州妖族占八,人族取一的提议时,一位人族强者忽然自南海杀来雍州,一路上那些在人族众人看起来强大无比的妖族,在他杀起来却如屠鸡子。这一杀,杀得妖族胆寒,杀得人族振奋。
他最终在冀州与妖皇一战。据说,那一战的结果无人知晓,只知道妖皇领着妖族退居兖,青,徐三州,不再与人族交战。而人族迎来了它的皇-孟皇。
孟皇用十年时间为人族传下武道,可以说那十年是武道发展至今最为昌盛的十年。可以说,没人能解释明白为何那短短十年,就让整个人族有了一大把七品,八品的武者。四,五,六品的武者更是数不胜数。让人族也有了和妖族一战之力。
曾有青城山某位老道人在醉酒后说,那是因为人族气运打开了武道大门,让整个人族都容易在武道上行进。并扬言,当人族再次陷入绝境时,便是那仙道大门大开之时。
不过老道醉酒之言,人们都只当玩笑话一听而过。
“那李三师兄知道孟皇与妖皇当初在冀州那一战结果如何吗?”水静满脸好奇地问道。
虽说九州如今人人皆知孟皇的名号,不过有关孟皇的事迹,人们还真知道的不多。似乎自从姜皇上任后,孟皇的事迹就少有被人传颂。到如今,一些老人都不太清楚孟皇当初到底如何如何了。
“是啊,快给我们说说孟皇与妖皇那一战到底谁赢了啊。”
“还有孟皇当初的那把人皇剑到底从何而来啊?”
“有人说,妖皇和孟皇当时的实力都已经是仙人了。李师兄,这是真的吗?”
眼见着周围的人皆是兴奋起来,目光热烈地看着自己,李三无奈苦笑摆手道,“我也不是那妖皇和孟皇,我的所知所闻皆是来源于书籍,大家莫要为难我了。”
众人一阵叹惋,随即也释然,这李三看起来与他们年纪相仿,也不像能知道这些事的人。
水静目光平静道,“还请李师兄继续为我解惑吧。”
众人也是反应过来,,皆是看向李三。经过方才李三所说的这段话,他们也是被勾起兴趣,同时也对李三越发崇敬起来。
李三缓缓说道,“这修心可以说不同于修身,却与修身有共通之处。说它不同是因为,心修没有特定的功法与内容,所修皆在心中。曾有大儒读了半辈子孔孟之道,却从未习武。谁也没想到,他在临死前居然一步登八品。”
李三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怅然。众人皆是哗然,纷纷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水静沉声道,“李三师兄说的可是九门中的儒门门主?”
李三点点头,脸色微变道,“正是此人,不过可惜,他已经死了很久了。”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不已,又有人问道,“那他这共通之处又在哪里呢?”
众人又纷纷安静下来,认真聆听李三说话。
“这共通之处在于修心与修身皆是武道一部分,修来的修为皆是相同。不过修心就靠一个悟字,有人悟道十年不及他人一朝所悟,有人悟道却一无所获。故而莫要觉得修心容易,岂知武道从无坦途。”
李三顿了顿,只见众人脸上皆是露出沉思神情。李三眯了眯眼睛,接着说道,“这要想做到心静如水,在我看就只要做到克欲就行。”
“克欲?”
众人皆是细细品味这二字,眼见着李三起身,似乎也没有再解释的意思,而水静依旧怔怔地跪坐在地上。
鬼医谷,石室中。
七人皆是狼狈不堪地在石室内到处腾挪跳跃,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呼
一阵凛冽的风声在火灵子身后传来,火灵子顿时感到后背发凉,连忙动用为数不多的内力,脚上一个加速,腾跃而起。
轰
下一刻,一个全身上下只有一张惨白而狰狞的面容露出,其余全部裹满蓝色藤蔓的人影出现在他的位置,巨大的藤蔓手臂重重挥下,一旁的水灵子直接被重重砸向墙壁,然后半死不活地滑到地上。
轰轰
土灵子与金灵子两人一左一右重拳出击,然而藤蔓人毫不防御,两人的攻势打在那蓝色藤蔓上,似乎看不出那藤蔓有什么受损之处。
藤蔓人嘴中发出不明意义的叫声,露出两行看起来锋利无比的牙齿,然后举着两只藤蔓手直直冲向了金灵子,速度奇快无比。
金灵子微蹲身体,深吸一口气,直接架住了藤蔓人的双手。
金灵子足足退了二十步,直到脚抵住了墙壁,这才硬生生接下了藤蔓人这一击。
另一边,水心等人来到水灵子身边,急忙查看水灵子的情况。
水灵子的躯体已经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了。水心竭力忍住眼泪,不敢多看水灵子破碎的身体一眼,甚至都想着不要去打扰水灵子了,就让他这么静静离去好了。
“水宗主,你还撑得住吗?”金华沉声喊道。
“何……”水灵子艰难地抬起右手,一只就靠着肩膀和手肘一几块血肉连接的手,嘴里似乎呢喃着什么。
水心一手扶住他的后背,缓缓把他扶起来。水心瞬间感到手上一阵湿滑之感,水灵子本就惨白的脸上又多了几分痛苦之色。
水心眼神中带着几分祈求地看向周围的木灵子等人,然而几人皆是避开了他的视线。
“几位可还有疗伤丹药,等我们出去,水之宗定有厚报。”水心小心地收回了满是鲜血的手,哀求道。
“何…何苦啊…”水灵子虚弱的声音不知道是在呢喃给谁听的。
一旁的火灵子长叹一口气,递给水心一个小瓶子,“这里面还剩一点丹药,将就着给他用吧。挺到出去的话,他或许还有救。”
水心顿时大喜,“多谢火宗主!”说完立马接过丹药,给水灵子服下。
“我们还能出去吗?”木灵子满脸愁容地看向石室门口的幽幽蓝色火海。火海静静地躺在那里,它的中间有一滩灰尘,那是土龙留下来的。
第三十章 一线生机
傍晚时分,一只大鸟飞过夕阳的余晖,却突然在半空坠落。
这里是距离鬼医谷还有近十里路的一处树林,那只大鸟正落在林间的空地上,扑棱了两下翅膀,便不再动弹。它的脖颈处正插着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周围昏暗的林间立着数道鬼魅般的身影。
“金老板,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确?”
一道沙哑的男声带着几分急躁在林间回荡着,却久久不见有回音。林间的鬼魅身影四处飘荡,似乎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
“想要钱就老老实实听我安排,否则现在就给我滚蛋!”
林间的树叶急促抖动着,窸窸窣窣仿佛有亿万只蝉在扇着翅膀。
这道带着暴戾之气的声音重重地砸在林间,让原本躁动的身影皆是安分下来。
暴戾的声音缓和了几分,说道,“我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消息,那狗东西不知在谷中捣鼓些什么,弄出了很大动静,现在金,木,水,火,土五大宗派已经进去了。”
“那我们不趁机也进去吗?这样跟在他们后头,说不定就能找机会直接把他杀掉!”有道鬼魅身影低沉着声音,开口道。
“愚蠢!你们都没有我了解他,他若是这么容易就被杀掉,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这五大宗派想在他手上讨到好处,谈何容易啊。”
一众鬼魅身影的面容皆是闪过愠色。他们都是江湖排的上名号的杀手,可如今却被这般辱骂,内心自然万般怒火,可偏偏无一人站出来回击。
“你们这群废物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呆在这,先让五大宗派去搅一搅鬼医谷的水,看看那狗东西的鬼医谷里面到底藏了多大的鱼。”
暴戾的声音刚一消失,一众鬼魅身影皆是紧攥着拳头,隐去身影。
鬼医谷,石室内。
轰轰轰
金灵子刚架住藤蔓人的攻势,一旁的土灵子,火灵子,木灵子抓准时机纷纷出手。
一时间各种颜色的精纯内力伴随着他们的招式,轰击在藤蔓人身上,夺目的光彩照亮了整个石室。
呼呼呼呼
金灵子大口喘息着,看了眼掉了大半块血肉的两条手臂,又回头看了看一旁皆是遍体鳞伤的众人,无奈地笑了笑。
本来大家来的时候都是抱着来做一次轻松写意地寻宝之旅,看看这鬼医谷到底出现了什么宝贝,顺带处理一下五大宗派的关系,准备和水宗主好好谈一谈人生。
原本他们还想着若是没有找到那宝贝,也能从这鬼医谷找到不少好东西。料想那鬼医卓悦竹也只能忍气吞声,不敢同时得罪他们五大宗派。
可如今呢?他们这群过江之龙却快全部被困死在这浅滩了。石室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坚硬无比,一时之间他们根本打不破,至于石室的入口。
金灵子望着那蓝色的火海中的一滩骨灰,“贪婪地火…”
当他们刚刚聚在一块的时候,那七个人头便自爆化为一滩火海,幽幽的火焰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是来自大地深处的地火。
九州曾有传言说,有富商斥巨资请能人异士在自己家里挖洞,想要看看地底下到底有些什么。
挖到百里时,他挖出一座古墓,里面堆满了黄金珠宝。
于是他更加兴奋了,花了更多钱,请了更多人来挖洞。
挖到千里时,他挖出一条巨大的翡翠矿脉,当他拿着里面的翡翠去长安最大的珠宝商贩那里去卖时,珠宝商贩都拿不出这么多的钱,只得叫来其他的商贩一同凑钱买下。
富商没有满足,他继续请人往下挖。
三千里,五千里,七千里,三年,五年,十年。
当他家里的洞,已经深达万里时,他这回却什么也没挖出来,反而请来的能人异士开始一个接一个因为各种意外开始死去。
他依旧不死心,他开出更高的价格,请来了更多的人。
当洞深已经达到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里时,他也九十九岁了,洞里的人已经三天没有出来了,他知道或许他们再也出不来了。
这天夜里,他拄着拐杖走到家里那口深不见底的洞口时,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诵经声。
他侧着耳朵仔细听,好像是从洞里传出来的。
他放下拐杖伏在地上,诵经声似乎清晰了一点。
他把脑袋探向洞口,听了很久,才听明白,这诵的原来是《地藏经》。
第二天,富商的巨大宅子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深深的洞,留在原地。
附近的人说,昨夜看到一股蓝色幽火在富商家里烧了一晚上。
可正常的火,怎么可能把那么大一座宅子烧的什么也不剩呢。
后来有位云游的高僧来到此洞前,他盘膝而坐,足足念了一天一夜的《地藏经》。最后双手合掌,说道,“此洞直通地府,有贪婪地火惩治贪婪之人。”
众人皆是深以为然,拜送高僧。
石室内,耀眼的光辉散去,藤蔓人后背的藤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显露出一张带着黑色毛发的后背。
土灵子见状瞳孔微张,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刻藤蔓人后背的窟窿立马又被藤蔓覆盖,藤蔓人大吼一声,又冲向了众人。
金灵子与土灵子合力吃下藤蔓人一记重拳,两人皆是倒退好几步,脸色一阵苍白。
一旁的火灵子,木灵子,水心,金华四人联手轰出一掌,击在藤蔓人身上,威势却反倒不如之前火灵子,木灵子二人联手的攻击。
金灵子一手摸向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倒了两下,却不见丹药落下。
金灵子侧头看向土灵子,却见土灵子一阵摇头道,“别看我了,我也没有丹药补充了。”
金灵子又看向一旁大喘吁吁的四人,只见四人皆是面带苦涩地摇了摇头。
“看来今日我们皆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金华叹道。他如今也看得出,众人皆是油尽灯枯了。他甚至有些羡慕一旁半死不活的水灵子,因为水灵子早早就注定了结局,再没有翻身的机会,反而是他们还要经历这个痛苦而绝望的挣扎过程。
眼看着才被击退没多久的藤蔓人又像没事一样,直直地向他们冲过来。
金华长叹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他想着这回干脆不躲不避,一死了之,省的在这提心吊胆的。
金华身旁众人也是感受到他的异样,却没多说什么。面对眼下的绝境,谁也无法评判他的做法是对是错。
金华呼吸有些急促,闭上了双眼,他反而能更清楚地听到藤蔓人的脚步声正离他越来越近,而身边的众人也是疾步离去。他有些紧张了。
正当他紧张之时,一阵传音入耳,他瞬间运起最后一点内力,一步横移,险而险之地躲开了藤蔓人重重挥下的一掌。
金华几个跳跃,又与众人聚到一块,交换了一下眼神,显然众人也是知晓那段传音。
金华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角落里的那团黑影,那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水之宗宗主。
来不及再多加感伤,众人短暂传音过后,便敲定了一个关乎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石室的计划。
只见金灵子深吸一口气,运起内力覆盖整个拳头,迎向了藤蔓人。藤蔓人亦是丝毫没有防御的意思,直接挥拳对攻。
这一拳对上,金灵子仅仅后退了三步,整个右拳拳骨至少碎了三成。
藤蔓人只是冲势一顿,接着又立马出拳攻向金灵子。
金灵子依旧挥拳迎上,似是要与藤蔓人死磕到底。
与此同时,木灵子,火灵子,土灵子三人贴着墙壁渐渐隐去身形,而其余二人则是无声无息来到水灵子身旁。
水心表情复杂地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的水灵子。水灵子这副模样,若不是他的胸口还有轻微的起伏,否则任谁都会觉着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金华咽了两口唾沫,转过头不再看地上的水灵子,而是看着不远处不断与藤蔓人对拼,不断被轰退的金灵子。
终于,金灵子被轰退到了石室门口,身后便是那幽幽火海。
当初那土龙便是想着横跨火海,逃离此处,结果刚跳到火海上方,直接被这火活生生烧成了灰烬。
金华双眼直直地盯着那金灵子,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只见藤蔓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冲向了金灵子,而金灵子这时却毫无反应。
金华可以看出金灵子的双手已经是血肉模糊,若是凑近点,甚至可以看到那突出来的骨刺。显然和这藤蔓人对拼,金灵子根本讨不到好处。
高大魁梧的藤蔓人两步来到金灵子身前,脚步分立马步,一记势大力沉的重拳拳直接攻向他的面门。可以想象这一拳若是挨上了,金灵子的脑袋会像个大西瓜一样,整个爆炸开来。
金华掌心已经满是汗水,他的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鲜血,可他毫不在意。
金灵子动了,他直接跪冲向藤蔓人的胯下,整个后背以一个几乎不可能的角度弯曲着几乎贴近地面,从而躲过了这一拳。
下一刻,藤蔓人就要转身,继续追杀金灵子。突然,三道奇快无比的身影冲向了藤蔓人。
木灵子,火灵子,土灵子三人齐齐攻向了藤蔓人的头部。
三记重拳伴随着骨碎声砸向了藤蔓人,藤蔓人猩红的眼中满是愤怒。
藤蔓人高大魁梧的身体晃了两下,却硬生生被他稳住身体,没有倒下。
三人皆是满是遗憾地长叹一口气。
“终究是我们负了你,答应你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到的。”金华咽下两口唾沫,艰难地对着水心怀中的水灵子说道。
黑暗中,也不知水灵子听没听到。只是看到,水心眼眶似乎闪过泪光。
下一刻,一团黑影从水心怀中飞出,飞向了藤蔓人。
此时此刻,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皆是注视着那团黑影。
黑影速度很快,而且还在不断加快速度,冲向那藤蔓人。
藤蔓人如临大敌,第一回摆出了防守姿态。双臂交叉在身前,想要抵御那团黑影。
嘭
巨大的爆炸响彻整个鬼医谷,就连整个山体都晃动起来,大量山石滚落下山,砸向山谷的一众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