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练字
阮诺小嘴不停地说了半天,也不见傅远舟搭话,她这才不满地板起脸蛋儿:“舟舟!你怎么不说话呀?”
“阿阮见到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可想给哥哥带了?”
这话脱口而出,傅远舟都怔了一下。
他又不是小孩子,计较这个做什么,真是被这小鱼弄魔怔了。
“啊?”
阮诺呆住。
对啊,她见到那么多好吃的,怎么就没想到要给漂亮人类呢?好吧,她也想拿来着,但她手小、嘴又馋,不一会儿就把小糕点吃光了呀!
她心虚地摇了摇尾巴:“唔……明天给你带嘛。”
明天?
想的倒美。
“舟舟,”阮诺歪着脑袋看他:“你是不是生气了?”
傅远舟握笔蘸墨的手顿了顿:“没有。”
“你有!”
阮诺垂着脑袋:“你平时都是笑的,还一直看着我,今天都不看我了。”
“今天忙,”傅远舟淡声说。
“忙呀?”阮诺扬起下巴,朝傅远舟的方向看了看:“你是在写字吗?”
深海以外的人类也是用笔写字的,只不过那些人类用的笔和漂亮人类不一样。
话说……傅远舟可真好看啊。
他好白,白的像冷玉一样,眸子也是淡的,再穿着这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看起来好像仙人,偏他又那么优雅,阮诺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自己的心情都好了。
“舟舟。”
傅远舟写字时,手很稳,也很白,好看得紧。
“舟舟啊。”
阮诺叫了两声,傅远舟才纡尊降贵地看向这条没眼色的小鲛人:“嗯?”
“你在写字嘛?”
傅远舟淡淡地嗯了声。
“哦。”
过了一会儿,阮诺歪着头看他:“你写的好看吗?”
傅远舟:“……”
这叫他怎么说?
笔酣墨饱?落笔如云烟?亦或是引用太傅的赞赏之语,说自己有先人之风骨?
“我想看一看,可以吗?”
傅远舟有些后悔。
他不该重建庭院,把荷塘里的水引入外殿的,不然这小鲛人再黏人,也游不到这里来。
真是自讨苦吃。
“如何?”
阮诺看着宣纸上的墨迹,嘴巴一点点地张大,满眼惊叹:“舟舟!你写字也太好看了吧!每一个字都好好看!”
听得出来小鲛人应该不识字,不然也不至于只会拍手鼓掌和叫好。
“勉强入眼,”傅远舟谦逊地开口。
“才没有呢!很好看!”阮诺的眼睛亮了亮:“舟舟,你觉得我怎么样?”
傅远舟眼皮跳了一下:“阿阮怎么了?”
“我像不像写字的料子?”
傅远舟:“……”
他的视线落到小鲛人的小胖手上,到底还是没忍心打击它:“……若是勤加练习,也是能写出一手好字的。”
“真的吗!”
阮诺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也想学!舟舟!你教我好不好?”
当然不好。
傅远舟正要推脱,就听到小鲛人嫩声嫩气地说道:“舟舟,我可聪明了,不用教很久的,你只要给我准备一个笔,我就能写好!”
傅远舟回忆起自己当年练字时的事。
确实也没用太傅教他,只勤加练习,便写好了字……
这样想来,也不算麻烦。
“好。”
他起身,将笔墨纸砚递了过去,简单地说了一遍握笔姿势,便看到小鲛人一个劲儿地点着脑袋:“我懂了!”
傅远舟也淡笑了声:“阿阮真聪明。”
阮诺的手有些胖,没办法像傅远舟那样握笔,只能用胖出窝窝的小手把毛笔攥住,然后慢吞吞地写了起来。
她控制着力道,但笔上的毛毛却不停使唤,直浪费了一整张纸,还是写不出一个字来。
阮诺:“ಠ~ಠ”
“舟舟……”
她呆呆的拿着笔:“我是不是很笨啊。”
不然?
“当然不是,”傅远舟温声说着:“阿阮还小,自然写不好字的。”
阮诺的眼睛刚亮了起来,又瞬间熄灭了。
她不小了。
已经三百多岁了。
用人类的话来形容退化到初始形态的自己就是“老黄瓜刷绿漆”……
“我、我好笨啊。”
阮诺垂下脑袋:“造物主果然是公平的,我这样好看,自然不能十全十美了。”
傅远舟:“……”
“……阿阮若是勤加练习,也会进步许多的。”
“真的吗?”
阮诺泪眼汪汪地看他。
傅远舟认真地点头。
单纯的小人鱼听信了傅远舟的话,重新拿起笔墨,再度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真觉得自己进步良多。
噢耶!
我果然又美丽又聪明!
她哄好了自己,便学着傅远舟的模样,坐直身子,一点点地写起字来。
大概过了一刻钟,傅远舟再度抬眼时,小鲛人已经趴在水边,咬着毛笔睡着了。
他不觉意外,只吩咐下人们将地上鬼画符似的东西扔掉,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房。
接下来的两天,小鲛人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日日都来内殿写字,一开始那字不见其形、也不见其意,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倒真让她写出了几个能让傅远舟认出来的字。
但这字依旧很丑,还和小鲛人一样胖。
傅远舟每次回房,都能在外殿看到小鲛人,它或是奋笔疾书、或是闷头大睡,那支毛笔都像是长在它手上一般,舍不得放下,认真得讨人喜欢。
“阿阮。”
傅远舟淡淡出声,阮诺便惊喜地抬起头,然后跃到瓷缸里:“舟舟要教我写字了?”
那天傅远舟说过如果阮诺足够认真,他就教她写字,阮诺可没有忘记呢!
傅远舟没回答,只蘸了些墨,淡声道:“拿好。”
阮诺乖巧地握着毛笔。
那只小胖手很是笨拙,握着毛笔的样子尤为奇怪,傅远舟只得将软得像云一样的小手握住,一点点地教。
“哇!”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你的手有我两个大唉!”
傅远舟不觉得这有什么可骄傲的,只淡声说:“专心。”
“哦!”
她对软乎乎的毛毛写出来的字很感兴趣,特别是傅远舟亲手教她写的“阮”字,更是讨她欢心,忍不住用小手碰了又碰。
“真好看,”阮诺美滋滋地说:“瘦瘦的。”
傅远舟的字和他一样都是劲瘦且带着风骨的,颇有天骨遒美,逸趣蔼然的鹤体之美。
第十七章 好感度为零?
傅远舟看了眼小鲛人又胖又圆的小字,眼底染上笑意:“阿阮写的也不错。”
阮诺却不满意:“太胖了,丑。”
傅远舟没再说话,只轻笑了下,又继续教她。
殿内静悄悄的,只时不时地会有软糯糯的问话和还算有耐心的回答,其余时间,两人都写着字,岁月静好般的模样。
转眼又过月余。
阮诺的字在无知无觉间已经从胖乎乎变得消瘦,虽谈不上什么风骨,但也勉强入眼,在傅远舟的夸赞中,阮诺越发快乐起来。
这日,消失良久的系统终于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宿主大人,您该攻略傅远舟了!】
阮诺眼皮也不抬一下,懒洋洋地开口:“他已经很喜欢我了啊。”
系统:【???】
宿主大人的自信但凡分它一半,它也不至于天天因为害怕完不成任务而忧心啊!
【可是他对你的好感度为0%啊!】
阮诺:“???”
她的鱼尾巴也不摇了,整个人都愣住了:“谁?漂亮人类对我的好感度是零?不可能的!”
漂亮人类很喜欢她的!每天都给她准备各种好吃的!还教她写字!虽然他不陪她玩,但阮诺知道他只是太忙了!才没有不喜欢她呢!
【这可是经过精密计算才得出的结论,请不要怀疑本统的专业度。】
“……你的专业度?”
系统:谢谢,有被侮辱到。
它不吭声了,但阮诺却莫名的心慌起来,不单无法静心写字,便是吃小鱼干都不尽兴了。
“那、那你这个好感度是什么意思?”
【好感度就是傅远舟对你的爱慕值。】
阮诺:“……”
爱慕值为零?
虽然她不敢相信,但那赤裸裸的数据就摆在那里,根本由不得她不信,良久,她才舔了舔嘴唇,问:“那他对我还有没有其他可测的感情值呢?”
阮诺仔细地想了一下。
她现在是一条鱼鱼,还是一条小鱼,和傅远舟之间隔着的不止有种族,还有年龄,傅远舟对她没有男女之情,似乎也没那么不能理解。
【滴……】
【已查询到反派对宿主大人的饲养值,是否开始检测?】
饲、饲什么?
饲养?
阮诺懵了。
傅远舟当我是小宠物吗?居然还有饲养值?
但仔细想想,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毕竟我没有在他面前化形,还只是一条小鱼鱼呢,饲养就饲养吧。
虽然有些难过,但阮诺还是莫名庆幸。
还好、还好傅远舟对她是有感情的,不然她一定很伤心,就是不知道他的饲养值能达到百分之多少。
据说深海之外的陆地上,人类很喜欢猫这种动物,对猫咪的饲养值足足达到百分之八十呢!
她这么可爱、又这么聪明,还会和傅远舟聊天,那饲养值怎么着也能百分之九十多吧?
有了这百分之九十的饲养值,她再幻化成人,傅远舟对她的好感度岂不是能直线上升?说不定瞬间就爱上她了呢!
阮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小手一挥,道:“开始检测!”
【滴……】
过了一会儿,系统沉声开口:【宿主大人。】
阮诺摇了摇鱼摆摆:“昂!”
【现已检测到傅远舟对您的饲养值为百分之三,是否重新检测?】系统道:【仪器检测出错的概率为0.000……01%】
阮诺:“???”
她缓缓地直起身子,脑袋里一片空白:“多、多少?”
系统的机械音冰冷地回复着她:【3%】
百分之三。
阮诺对陌生人类的饲养值都在百分之十左右,而傅远舟对她的饲养值只有百分之三。
像是重锤砸到了胸口,阮诺又闷又疼又委屈,整个人都懵在那儿,呆呆地张着嘴巴:“还、还有没有其他感情值可测?”
【除饲养值外,傅远舟对宿主大人的感情值均为0%】
系统忽然顿了顿:【其实还有一个感情值,宿主大人想听吗?】
阮诺眼睛亮了一下:“想!”
【利用值为97%。】
阮诺:“……”
阮诺:“!!!”
除了百分之三的饲养值之外,竟全都是利用值?!阮诺第一反应竟然是鱼鱼怎么有那么大的利用价值呢!她只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鱼鱼啊!
但系统不会出错。
傅远舟对她的利用竟然高到了这个程度。
阮诺呆呆地坐在水里,掰着手指头想自己有什么用处,用最恶毒的想法、用最阴暗的视角,一点点地想着……
在傅远舟眼里,她是一条会说话且能打架的鲛人。
哪怕不让她当死士杀人,傅远舟也可以把她送到坏人的身边,听取情报,然后把敌人的秘密交到傅远舟的手里……
“阿阮?”
每次傅远舟回到王府,都会看到或是吃饭、或是写字、或是睡觉的小鲛人,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小鲛人发呆。
似乎也不是发呆。
小鲛人的脸有些白,眼睛微微瞪大,拳头也握得很紧,听到声音后,它立马转过头,龇牙咧嘴地看他一眼,然后一头扎进水里。
“阿阮?”
傅远舟微微蹙眉。
不知是不是他眼花,他刚刚似乎在小鲛人的眼角上看到了一颗亮晶晶的小珍珠。
阮诺用小手捂住眼睛,一直游了很远,才小心地捧起刚刚流下的两颗小珍珠。
“我好难过。”
系统“滋啦”了一声,没说话。
阮诺抱着鱼摆摆,呆呆地坐了好一会儿,才忽然说道:“我想看书,看《太平盛世》。”
系统老早便让她看了,但阮诺因为不想看傅远舟被“欺负”到“黑化”的过程,所以才一直不忍心看。
而现在……呵呵。
阮诺闭上眼睛,翻阅着脑袋里的小说。
整整一夜的时间,她终于将这本小说看完,现在的她只觉得自己呵呵早了,她应该把傅远舟这个龟孙儿从被窝里拽出来,一屁股坐死才是!
“日……”
脾气软乎乎的小人鱼罕见地爆了粗口。
这一夜,她又流下了几十颗小珠子,每一颗都是为男女主感天动地的伟大爱情而流,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的男女主!他们相爱,但不自私,为家为国,每个人都做到了最好,虽然结局be,但他们无愧彼此,无愧天地。
只有傅远舟。
只有傅远舟这个小瘪三儿不干人事儿!
第十八章 坏人
阮诺想象中的傅远舟:弱小、可怜、无助、被人欺负到黑化。
现实中的傅远舟:阴狠、无情、睚眦必报、把别人欺负到黑化。
别人黑化是为了复仇、因为不甘,而傅远舟“黑化”只是单纯的为了权势,对,连文中的狗太子争夺皇位都是因为对女主的占有欲和对皇后的责任心,但傅远舟不是,他他娘的就是单纯的为了那把龙椅!
《太平盛世》虽是言情文,但其中权谋部分的比重很大,四位争权的皇子一个比一个牛叉。
文中的男主名为傅远清,开篇即被废,是有平世之能,却无得位之命的废太子。
二皇子即太子傅远辰,家室最好,得权可能性最大,在宫内有皇后出谋,在外则有左相帮扶,精通帝王之道,兼有勃勃之野心,是男女主前期最大的绊脚石。
七皇子傅远哀,生母淑妃,最得圣宠,更是给男主使了无数绊子。
至于傅远舟,则是“平平无奇”的三皇子。
他没有太子的强横母族,也没有七皇子的圣宠加身,甚至在幼年时,还曾被庆宣帝赶入佛堂,可就是这样一个没权没势的人,竟在前期一点点地猥琐发育,最后成为了男女主的大坑。
他表面温润如玉,实则野心勃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最让阮诺印象深刻的是这样两件事。
傅远舟的生母柔妃去世前,曾诞有一女,名为阮诺,但不知为何,这位小公主竟然被女主所在的阮家收养了,而就在小公主十四岁、即将被认祖归宗时,又出了意外。
这里就要讲一下阮家了。
阮家世代经商,是大渊国最大的商户,没有之一。
女主阮长歌是家中嫡女,其上有一兄长,名为阮长君,十三岁从戎,征战十年,是名震大渊的不败战神。
阮家也从商贾之家一跃成为将军府邸!
这也是小公主的悲剧缘由。
小公主虽是养女,但很受宠爱,又因体弱,自幼被阮家上下疼惜,可朝中局势何其复杂,小公主还未认祖归宗,便已有世家大族得到风声。
哪怕此时的傅远舟正在蛰伏,根本不是太子和七皇子的对手,他们也绝不会放任傅远舟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依靠亲妹妹,和阮家搭上线。
小公主在时,她是傅远舟的亲妹妹,阮家理所当然地和傅远舟关系亲密。
但小公主若是不在,阮家还会搭理一个并无根基的傅远舟吗?
所以,小公主必须死。
于是,太子和七皇子同时对小公主下手了。
傅远舟自然不是傻的。
他和小公主是亲兄妹,若是小公主认祖归宗,阮家便是他的助力,他自是不想错过这一良机,第一时间派人保护。
太子因为心悦女主,对杀害小公主心有顾虑,而七皇子那边早已随心所欲了。
七皇子虽然年龄小,但手段狠辣,在对小公主动手之前,先去的瑞王府和傅远舟来了一场“交心之谈”。
如果傅远舟对此事一无所知,那他就只解决掉小公主便好,若是傅远舟知情,甚至有保护小公主的心思,那他连傅远舟都不会放过。
而傅远舟更不傻,相反,他比七皇子还要狠。
他表面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样,背地里却当机立断,第一时间撤掉了保护小公主的暗卫,与此同时,还收集了七皇子杀害小公主的证据,转而嫁祸给太子傅远辰。
因为此时的七皇子在外界眼里还是羽翼未丰的稚鸟,没有夺权的必要。
于是乎,阮家和太子府势不两立。
阮诺看到这一段时的表情:“ヽ(‘⌒´メ)ノ”
你不帮你妹妹也就算了,居然还利用她?!你可是她亲哥哥啊!
最绝的还在后头。
七皇子知道太子因此事被阮家针对,心中大喜,但狂喜过后,他又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在动手之前寻过傅远舟,若是因此引起了傅远舟的怀疑,就不妙了。
而傅远舟也适时地试探起七皇子来。
为了快速扳倒太子,不引起阮家怀疑,七皇子火速和傅远舟“交好”,以证清白,而傅远舟则假意为小公主报仇,并借此机会和阮家搭线,生生地压榨了小公主的最后一丝价值。
而在傅远舟得知阮长歌和废太子也就是男主关系匪浅后,他登时不顾同盟之义,几次让女主涉险,结局更是让自己的狗腿子将女主残忍杀害。
相爱相敬的男女主也因此落得be的下场。
阮诺:“……”
太缺德了!
缺大德了!
除此之外,傅远舟为了夺权,还不惜牺牲自己的美色!
他勾引左相之女!
好吧,也不算勾引,只是左相之女对他一见钟情了。
但傅远舟不喜欢她,可以告诉她啊!他偏不!他偏故意pua人家!利用左相权势的同时,他连娶她进门都不愿!
太惨了。
当然,左相之女的结局更惨,不单被心爱之人屠了满族,还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
而造成这一切的傅远舟结局竟然只是一个自刎而亡?
阮诺觉得杀他一百回都可以了!
特别是她代入一下自己之后,觉得自己和左相之女没两差,都是被傅远舟这个死渣男pua了!
混蛋!!!
阮诺皱着眉头,看着水下的几十颗小珍珠。
这些小珍珠有三十三颗是为剧情而流,另外两颗则是昨天知道真相之后,气愤不已而流出的!
这两颗小珍珠不配和其他珍珠放在一起!
阮诺忿忿地把两颗小珠子埋进地里,然后捧着其余三十三颗往傅远舟的外殿里游!
此时天还没大亮,但勉强能够视物,阮诺刚冒出水面,就看到了傅远舟。
以前她看他总戴着“漂亮”滤镜,现在摘下滤镜,阮诺发现他竟然——竟然更漂亮了?
漂亮归漂亮,一想到傅远舟美丽皮囊下的肮脏灵魂,阮诺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哼!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傅远舟!”
她喊了一声。
这一声震耳的厉害,险些把房梁上的暗卫吓到地上!
嗯?
暗卫揉了揉眼睛,往下看。
我做梦了不成?小鲛人怎么忽然说起话来了?
第十九章 逃离瑞王府
“阿阮?”
自小鲛人瞪了他一眼,就一头扎进水中之后,傅远舟一直未眠。
一是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莫名,二是他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善良了,善良到连一条小鱼都敢瞪自己了。
“不许叫我阿阮!”阮诺扯着嗓子喊:“你坏!你滚!”
只一瞬,阮诺便觉浑身一冷,似乎谁正用阴冷的目光打量着自己一般。
以前她也总有这样的感觉,但她不会怀疑傅远舟,她只觉得是自己多想了,但现在阮诺却找到了寒意的来源。
是傅远舟。
果然是傅远舟。
难怪她看傅远舟总觉得哪里违和,原来毛病竟出在这儿!
他本就不是善人,偏总是要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带着浓浓的违和感,而现在他不笑了,那双淡色的眼睛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一条死鱼。
阮诺很没出息地红了眼圈。
可她胆小是胆小,气也是真的气,见傅远舟用那样坏的眼神看自己,她更是委屈得要命,当即把手心里捧着的小珍珠猛地一甩,全都扔到傅远舟的脸上!
“坏人!”
与此同时,她一头扎进水里!
暗卫的表情从震惊转向极度震惊,然后腿一软,从房梁上掉了下去。
暗卫:“……”
尼玛!
不送死就不会死!
果然,傅远舟冰冷的视线落到他的头上。
暗卫一个哆嗦,跪了。
良久,傅远舟方才收回视线,缓缓地俯下身,捡起地上晶莹剔透的小珍珠。
小珍珠很小,上面还带着点点水意,却很亮,闪着光,让傅远舟莫名想起小鲛人跑掉之前眼角挂着的小珠子。
一样的小,一样的亮。
鲛人泪。
都说鲛人一生一泪、一泪一生,没想到他遇到的小鲛人却是个哭包,哭一次竟然能流下几十颗泪珠儿。
真是厉害。
生起气来连我都要打,真是厉害的不得了。
傅远舟面如冷玉,眼底幽冷。
“昨日府中发生的所有事,一字不落地告诉本王,”他淡声开口,音色略寒。
另一边,阮诺又游回了荷塘,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瑞王府是肯定不能待了,她现在一看到傅远舟就害怕的要命。
除了瑞王府之外,她还能去哪呢?深海?她在盛京待了这么久,都没闻得半丝海腥之气,就说明这里要么没有深海、要么深海远在天边。
阮诺抱着自己的鱼尾巴,垂下脑袋。
天还没亮呢。
她能去哪呢?
【宿主大人,】系统适时地提醒道:【本统建议您不要离开瑞王府。】
阮诺拳头握紧,小脸微冷:“不要!我不要完成任务了!”
说完,她又舔了舔嘴唇,试探性地问:“我要是暂时不去完成任务,会有什么损失吗?”
系统:【……】
【会,也不会,】系统道:【你且等等看吧。】
说完这句话,系统便不再吭声,但阮诺却像是被火烤了尾巴,横竖安不下心来,系统这话是什么意思?它的意思是我不完成任务就会死?
阮诺满脸纠结。
她不想死,但也不想待在傅远舟身边!
小人鱼摇着尾巴在荷塘里游了又游,最后咬牙决定离开瑞王府,但在离开之前,她顺走了一件春草的衣服。
原本她不想偷春草的衣服的,但别人穿过的衣服她又嫌脏,最后只能一脸歉意地“杀熟”了。
偷来衣服后,阮诺便幻化成了人类。
毕竟在盛京这种地方,用人类的身份更安全。
只不过阮诺已经几十年没有变成人类了,一开始连走路都不大会,只能靠爬,爬了一会儿才慢慢能操控双腿,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也是能走路了。
离开瑞王府后的阮诺又是悔恨交加!
早知道、早知道盛京这么难混,她应该偷些银两出来的!
阮诺一脸忿忿。
傅远舟那么坏!凭什么有那么多银子?鱼鱼这样好,居然一个铜板都没有!
鱼鱼好饿!
在盛京城可怜兮兮地逛了一整天,阮诺又趁着夜色回到了瑞王府。
虽然她有元气,但她实在不忍心去偷人类的东西,只能饿了一整天,然后趁着暮色降临,潜到瑞王府的库房!
小人鱼偷了两个金元宝,又拿走了一块玉石之后,丝毫不敢在瑞王府多待,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连续失窃的傅远舟:“……”
“殿下,”暗卫额头冒汗,单膝跪在地上:“……库房失窃。”
傅远舟淡淡地看他一眼。
暗卫硬着头皮开口:“失窃金元两块、玉石一枚……”
良久。
傅远舟突然低笑了一声。
这声笑又轻又短促,像是笑,又像是冷哼,暗卫自然不会傻乎乎的以为自家殿下是在笑,毕竟接连失窃两日,任谁也笑不出,更何况是他家殿下。
说起来也是奇怪,那小贼不偷旁的,竟只偷了一件婢女的衣服和两个金元宝?
什么贼这么没有追求啊!
“昨日那人,你可曾找到线索?”傅远舟忽然开口。
暗卫硬着头皮说:“东市确实有人见过行迹诡异且身着婢女衣裳的女子,但、但她逃得极快,我们赶到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了……属下办事不力,望主上严惩。”
烛火忽明忽暗,任谁也辨不清傅远舟的脸色。
“退下吧。”
良久,他堪堪出声:“三日之后,将她寻到,不得伤人。”
“是!”
暗卫退下后,傅远舟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唯有那修长且白皙的手指正轻敲着木案,真是有趣,他养了两月有余的小鲛人竟偷起了他的东西……
——
有了银两,阮诺以为自己会过得自在且逍遥,可让她没想到的是盛京的店铺竟然和官府“勾结”,她刚买来一个肉包子,就被一行衙役追着打!
阮诺:“???”
人类好厉害!
他们竟然知道这些元宝是偷来的!
假使商贩听到了阮诺这句话,一定暗啐一声,骂:你个二货!谁用金元宝买包子啊!不抓你抓谁!
逃难的小人鱼一边跑,一边回头看,眼看着自己甩开了衙役,即将安全时,竟然撞到了人!
“对不起对不起呀!”
阮诺拱了拱手,就想继续跑,哪想那人竟一把抓住了阮诺的手腕!
第二十章 初见傅远哀
“殿下?”
林郎擦了擦汗,对着一身华袍的少年笑得喜人:“您先——”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七皇子殿下的眼神落到了另一个方向,林郎心中微恼,但也忍不住朝那个方向看去。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普通,被大汉握住手腕的模样很是狼狈,但却能让人一眼窥其姿色。
她很白,脸蛋儿和手腕都白生生的,嫩得好像能被风刮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看人时好像含着水光,眉眼间颇具风情,一看就知道是位纯到骨子里的小美人。
这张脸……
怎么这么像那个人?
林郎不自觉地偷看了七殿下一眼。
傅远哀的眉头轻蹙着,视线落到少女被人握紧的手腕上。
“喂,你抓我干什么?”阮诺一脸莫名地看着眼前的人类:“你是觉得我认错的态度不诚恳吗?我可以重新道歉的!”
“道歉?”
汉子看人的眼神十分肆意,好像能将谁瞬间扒光一般!
“谁稀罕你的道歉!你知道我这一身行头花了多少银两吗!把你卖了都不够陪!”汉子用力一拽,冷笑一声:“和我去见官府!”
阮诺:“???”
就这?就这?
就因为这,你丫的就要报官?
若是旁时,阮诺自然无惧这些,但今天不行,她刚刚还被衙役追赶来着,这要是被大汉送到官府,岂不是羊入虎口了吗!
“不要!我不去!”阮诺瞪着他,凶道:“你再不松手,我可是要还手的!”
“来啊!”大汉指着自己的脸,狞笑道:“朝这里打,打啊!”
阮诺:“???”
“你别逼我啊!”她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颤:“我生起气来可是很恐怖的!”
哪想,汉子丝毫不听她的威胁,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巷子里拖拽!
“好大的胆子!”
林郎见傅远哀脸色微沉,当即暴呵一声:“将这狂徒拿——”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指指向的方向,少女高呵一声,抬起粉拳,一拳砸向大汉的胸口!
下一秒!
大汉腾空飞起!狠狠地砸到墙上!鲜血四溅!
阮诺颤着声音,道:“是你让我打的!不怪我!我只轻轻一抬手,不、不关我的事!”
说完,四下皆静。
她慌慌地往周围看。
商贩们和行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嘴巴半张不张,像是随时能尖叫出声。
但阮诺的视线却被一个少年牢牢吸引。
这少年十六七岁模样,一身华袍,墨发高束,端是一副浑世家公子的姿态,自带了雍容且金贵的气息。
他长得也好看,眉眼间和傅远舟有三分像,但这人的眼微微上挑,少了几分出尘,多了几缕风流,正是好看极了的长相。
阮诺微微怔了一下,就收回了视线。
“你、你们让开啊!”
她威胁着:“要是再不让开,我就要动手了哈!”
侍卫们单手握剑,不发一言,直到看到自家殿下轻轻抬手,他们才插回长剑,默默地退到一旁。
“姑娘。”
傅远哀缓缓上前,声音微冷,但微挑的桃花眼却像是染了笑:“傅某见到此玉,便颇觉眼熟,可否借它一观?”
阮诺茫然地看他一眼,有些警惕:“你做什么?”
对方没有说话,但眼神却落到了阮诺的腰间。
她一愣,低下了头。
是一枚玉佩。
是昨晚她刚刚偷来的玉佩。
阮诺:“???”
人类都有火眼金睛不成?怎的看一眼就知道这玉是她偷来的?
她慌里慌张地捂住玉佩,故作凶狠地瞪他:“为什么!我不!这是我的!”
她紧张到护食的样子颇为可笑,哪怕是林郎都一眼瞧出了不对。
若是他没猜错,这玉应该是偷来的。
所有人都不说话,所有人都看她。
本就紧张兮兮的阮诺心跳得飞快,一下又一下,几乎震痛了她的胸口,她一眨不眨地看着傅远哀:“我、我要是不给你看,能怎样?”
良久,傅远哀微微勾了下唇:“自然是——”
阮诺紧张得心脏悬空。
“——自然是让姑娘离开了。”
呼……
吓我一跳!
我还以为这厮要把我扣下呢!
“既、既然这样,我我我就不给你看了啊!”阮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捂着玉佩,一点点地往后退。
一步、两步。
傅远哀毫无反应。
阮诺眼睛一亮,正要跑,忽然对上了林郎的眼睛。
好眼熟!
这不是把她送给傅远舟的坏人类吗!他怎么在这里!又为什么跟在这人的身边?这人又是什么身份!
阮诺满腹狐疑,但此时又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干脆恶狠狠地瞪了林郎一眼,然后脚底抹油一般地跑掉了!
忽然被瞪了一眼的林郎:“……”
刚刚他确实觉得眼前之人颇像诺表妹,但现在一看,怕是自己认错人了,毕竟那位胆子小的不敢见人,哪里会瞪人,更何况她早就……
“这……”他心中稍定,轻蹙眉头:“那玉佩……”
明显是偷来的啊!
而且能让七殿下眼熟的玉佩会是俗物?十有八九是她从皇室某位大人物的身上偷来的!殿下怎么不把她抓住呢?
良久,傅远哀收回视线,眼底闪过淡笑:“走吧。”
看来他的三皇兄不像他想象中的那样无情无欲啊,瞧那女子也不过十五岁之龄,竟被欺负得站立不稳、走路别扭了……
有趣。
另一边,阮诺丝毫不知道傅远哀的想法,她正在苦哈哈地装疼呢。
就在刚刚,她又撞到了一个人。
她怕再起争端,更怕对方报官,当即抱住脑袋,痛苦地叫喊起来:“救命啊!我疼、我疼,我要死了啊——”
这叫先下手为强!
你不是要报官吗?我先躺到地上,你还怎么报官!
果然,她刚躺到地上,对方便慌了身。
“姑娘?”
小丫头连忙扶起阮诺,刚对上阮诺的脸,小丫头便愣住了,良久,她颤着嗓子喊:“来!来人啊——小姐!小姐!小姐找到了!快来人啊——”
阮诺显然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有这样大的爆发力,只两声,就险些整碎了她的耳膜!
小丫头又哭又叫,活像是看到了鬼的模样!
阮诺也慌了。
“你别哭了,别哭呀!”她慌里慌张地坐起来:“我、我没死!”
第二十一章 诺诺
“小姐啊——”
小丫头死死地抱住阮诺,不断哭嚎,一声接着一声,很快便引来了一众小厮打扮的人!
阮诺眼睛微亮,救助似地朝他们招手:“快!快来帮帮我!我我——”
“小、小姐……”
站在最前面的两个小厮像是被谁定住了一般,嘴唇发颤:“小小……小姐!快!快扶小姐回府!!!”
阮诺:“???”
“不是我!不是我!你们认错了!”
她这才意识到不对,慌里慌张地拽下抱着自己的小丫头,朝后退了一步:“我不是你们小姐,你们认错人了!”
“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双喜啊!”
小厮也是一急,眼眶发红:“我是双喜,他是双临啊!小姐,你不记得我们了吗?那、那您还记得自己吗?”
“我当然知道自己啊!我叫阮诺,才不是你们小姐呢!”阮诺有些急了:“你们别拽着我呀!我会还手的!”
一听到“阮诺”两个字,小丫头和那两个小厮脸上都闪出哀痛来:“小姐!您受苦了啊!”
阮诺:“???”
什么情况啊!
“不许抓我!再抓我,我就打你们!”
她握起拳头,威胁他们:“让开!”
双喜怎么可能让开,他第一个上前,企图抓住阮诺的袖子,但实力强横的小人鱼哪里是他们能够制服的?
不过三两下的功夫,阮诺便溜走了!
双喜、双临:“?!”
“快回府!双临!你快把遇到小小姐的事禀告老爷夫人和大小姐!”双喜快速道:“我和他们去追小小姐!”
说完,两方人马各自狂奔跑远!
通风报信的双临一路飞奔,等跑回阮府时,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不敢耽搁,第一时间禀告阮长歌:“大小姐!小小姐!找、找到——小小姐了!”
阮长歌呼吸一窒,连忙起身:“诺诺?在哪?”
“东、东市!”
双临一边喘息,一般快速道:“在东市!但小小姐那边出了变故!她不记得我们了,还在跑,双喜已经追——大小姐!”
奴婢也是一愣,连忙拿出外袍,追上阮长歌:“大小姐!先披一件衣服!莫要着凉!”
阮长歌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心早飞了出去!
而阮诺跑路的速度哪里是一群人类可以追上的!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便把人甩开了!
呼——
人类真可怕!她要回深海!
“累……”
阮诺抱着膝盖,锤了锤自己不听使唤、很是酸痛的双腿,闭着眼睛感受元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竟觉得自己消耗过的元气竟然消失了!她想要重新吐纳,但却呼吸不到一丁点儿的元气。
阮诺:“???”
什么意思?
她离开了傅远舟,就再也吸收不到元气了?难怪系统没有劝她回去!它这是知道自己一定会回去的啊!
阮诺一脸忿忿。
哼!
我不急!
反正我的身体里还有不少元气呢!节省些使用,她照样过得逍遥自在,才不要回到傅远舟身边摇尾乞怜呢!
这样想着,阮诺又满血复活了。
此时已是下午,夜色即将降临。
她仰着头看着夕阳,脸上闪过落寞。
又要到晚上了。
她该去哪呢?
自从离开了瑞王府,她没有一晚睡过安稳觉,不是被冻醒,就是被渴醒,甚至有钱了也不敢花……
呸呸呸!
不要想瑞王府了!
傅远舟那么坏,我要是回去,他肯定是要笑我的!他不止笑我,他还要利用我!还要害我!他坏死了!
阮诺握着拳头,一脸忿忿。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动了动腿,正要爬起来,忽然听到了脚步声。
她抬起头。
夕阳下,天青色长裙的女子宛若仙人,被阳光照得一身光晕,美的不真实。
她这回没有戴面纱,脸上带了些焦急,黛眉微蹙,满是愁色,一双眼睛好看得紧,明明是极其陌生的脸,但阮诺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是她!
那人请她吃饭的小姐姐!
她上次虽然戴了面纱,但阮诺还是闻到了她的气息,是淡淡的香气,好闻得紧!
“诺、诺诺……”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在看到阮诺瞬间,阮长歌还是呼吸一窒,泪意又涌!
“诺诺!”
阮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个神仙样的姐姐就一把抱住了自己,她抱得很紧,差点把阮诺勒得上不来气。
“啊……”
阮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想要挣脱:“疼。”
“疼?”
阮长歌这才勉强冷静了些,红着眼圈,松开了抱着阮诺的手,捧着阮诺的脸,又落了泪:“数月不见,诺诺又……”瘦了?
但捧着这张肉感十足的脸,阮长歌实在说不出“瘦了”的话来,甚至心里还闪过了一抹疑虑,但此时看着妹妹的眼睛,她只能心疼地说着:“诺诺受苦了……”
诺诺?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她小时候也有人叫她诺诺来着!
“诺诺……”
阮长歌又忍不住抱了阮诺一会儿,然后牵起阮诺的手:“姐姐带你回家,以后没有人能欺负你了,乖。”
说实话,阮诺是想跟着她走的。
比起旁人,她实在很喜欢这个神仙样的姐姐。
但喜欢归喜欢,阮诺还是摇了摇头,对着阮长歌解释道:“你认错人了呀,我不是你妹妹。”
阮长歌眼睛一酸:“别说傻话,不管别人怎么说,你都是我阮长歌的妹妹,也是我唯一的妹妹!”
阮诺:“???”
阮长歌?
“你、你说你是谁?”
“我是你姐姐啊!”阮长歌失声哭了出来,几乎不敢想这段时日妹妹受了怎样的委屈,这可是她一手护大的妹妹啊:“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阮长歌?”
听着妹妹全名全姓地叫她,阮长歌只觉得谁用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她的心脏,疼得她手脚发麻:“是,我是阮长歌,是你的姐姐啊!”
“嗡”的一声,阮诺整个人都懵了。
漂亮姐姐是女主?
她竟然是书中的女主?那样坚强、那样聪明、那样美好的女主?
也不愧是女主,也只有这样好的人才能被称为女主……
所以,我是谁?
她们把我当成了谁?
第二十二章 胎记
阮诺白着一张小脸儿。
所以,在他们眼里,我是“阮诺”?那个早早就被同父异母的哥哥们联合杀害、又被亲哥哥榨干最后价值的小公主?
原本看书时,她就很生气,一气有情人不成眷属,二气傅远舟不做人,三气自己竟然和小公主同名同姓!
因为同名同姓,她很容易和书中的小公主共情,小公主所受的伤害就像伤到她身上一般,让她钝疼!
哪成想,她和小公主居然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这么巧。
“我……”
阮诺抓着裙角,低着头,小声说:“我、我不是阮诺,不是你妹妹,我也没有失忆,我记得自己是谁。”
我是阮诺。
是深海里最强大的人鱼之一。
阮诺板着脸说话的模样,让阮长歌心中发凉,她不想去思考那些不合常理的事,只颤着声音,问:“那你知道自己家住何处、有何亲人吗?”
千万不要知道……
这就是她的诺诺啊。
被阮长歌一脸紧张地看着,阮诺也懵了。
没有了。
鱼鱼在这里没有亲人啊。
良久,阮长歌一把将阮诺抱到怀里,闷声哭道:“你就是我妹妹啊!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爹娘都很想你,特别是娘,娘她——没事的,没事的,等诺诺回家,一切都好了!”
说着,她便牵着阮诺的手,想要离开。
“不是的。”
阮诺不住摇头:“你真的认错人了,虽然我没有亲人,但我真的不是你妹妹,我、我是流浪的,是个小乞丐!我没有家的,我一直在乞讨!”
阮长歌心都要碎了,但还是压下泪意,劝着:“既然你没有住的地方,何不跟我回去呢?若是认错了,你再回来也不迟啊!”
阮诺愣了愣。
是呀,我都流浪了,为什么不找个舒服些的地方休息呢?
“那、那你得记住,我不是你妹妹啊!”
阮长歌捂着心口,一直过了很久,才勉强点了点头,然后牵着阮诺朝阮府的方向走去。
此时天色昏暗,暮色即将降临。
阮诺穿着春草那身婢女衣服,几天都不曾一换,整个人脏兮兮的,和富贵雍容的阮府完全不同,像是一个小乞丐乱入了富贵窝一般。
不愧是天下第一富。
阮家可比傅远舟有钱多了,地上铺的毯子都是绒绒的,很白,阮诺一踩,就是一个黑脚印,再一踩,又是一团黑乎乎。
阮诺:“ಠ~ಠ”
向来自信的小人鱼罕见地自卑起来,死死地抓着阮长歌的手,死活不往前走。
阮长歌微怔,而后就明白了阮诺的意思,不由得心疼道:“脏了便扔掉,没关系的。”
“……扔、扔掉?”
姐姐,你还敢再富裕一点吗?
阮诺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怯怯地伸出一只脚,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看上去像一只笨拙的小鹅。
阮长歌看着心酸,竟忽略了阮诺走路姿势的奇怪。
“诺诺!”
不等进门,阮诺便听得一道女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脚步声,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被丫鬟们搀扶着走过来,一看到阮诺,便痛哭出声:“我的诺诺啊!”
阮诺有些慌,也有些后悔。
她不该跟着阮长歌回来的,她要是不回来,阮府继续沉寂在悲痛之中,等过一段时间,悲伤就会慢慢消散,但自己一来,她们心情大起大落,又该有多难过啊!
“不是的,”阮诺急了,趁着阮长歌去扶妇人,她只想跑!
但阮长歌背后长了眼睛,阮诺刚要跑,就被她一把抓住手腕,祈求似地开口:“诺诺,快和娘说几句话。”
阮诺张了张嘴,说不出口:“我……”
“怎么了诺诺?”妇人的手很暖,摸着人时更是暖到了阮诺的心里,她一脸心疼:“快告诉娘,是不是受欺负了?”
阮诺不说话,阮长歌只得把事情的经过全都告诉妇人。
“这、这……”
“伯母,”阮诺低着头,一脸羞愧:“我不是阮诺,对不起。”
“不是的不是的,你就是诺诺啊!”妇人重重摇头,抱着阮诺不撒手:“你就是娘的诺诺!你手臂上有梅花胎记,娘都记着呢!”
说着,妇人也不等阮诺反应,一把拉起阮诺的袖子!露出白嫩的手臂!
这个世界的大家闺秀是不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肌肤的,但不知怎么,这妇人竟忘了这一点!也好在阮诺不注重这些,不然怕是要出乱子!
“这……”
阮长歌也是瞳孔一缩!
她虽是家中嫡女,但父亲常年在外经商,母亲又身子不好,常犯疯病,所以阮诺算是由她拉扯大的,说一声长姐如母都不为过,将妹妹照顾到大的阮长歌自然知道自家妹妹的手臂上带有胎记,而现在……
眼前少女的手臂白且嫩,却独独没有那梅花印记!
阮长歌还没来得及梳理情绪,就看到母亲一口气没上来,仰头朝后倒去!
“娘!”
“夫人——”
阮诺也慌了,想要上前,但其他人早已经把她忘到脑后,各个都去扶那位夫人了。
完了。
阮诺小脸儿微白。
她好像闯祸了。
她想回家,想回深海里,她不要管这些了,也不想执行狗屁任务了……
良久,郎中终于赶到。
阮长歌也一脸疲态地走了出来。
刚走出门,就看到蹲在大厅角落,垂着脑袋的少女。
她很白很嫩,看着小小的,可爱的很,和她的妹妹长的一模一样,可偏偏不是,她并不是自己的妹妹。
她的诺诺还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呢。
她必须尽快找到她。
这样想着,阮长歌的眼底闪过坚定,朝着阮诺走了过来。
阮诺怯怯地抬起头。
一对上这双眼睛,阮长歌心中悲恸!
诺诺……
她闭上眼睛,良久,才渐渐恢复清明:“今日之事,是我失礼了,我向姑娘道歉。”
阮诺一愣:“啊?”
阮长歌苦笑了一下,又是歉意连连。
阮诺不太懂,但很快她又明白了,漂亮姐姐知道自己认错了,所以愿意让自己走了!
她连忙站起身:“不怪你的,你也是太难过了,那、那既然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呀?”
“且慢。”
第二十三章 住宿
阮长歌微微颔首,便有小厮奉上金银。
阮诺一愣,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什么忙也没帮上,还闯了祸,不能拿这些银两的!”
“收下吧,”阮长歌苦笑一声:“你收下这些,日子也能过顺一些,莫要四处流浪了。”
虽然眼前的女孩儿不是她的妹妹,但只要有这张脸,她就见不得她受苦,左右不过是些银两,便拿给她用吧。
阮诺推拒几次,但阮长歌的态度很坚决,她抿了抿嘴唇:“这些太重了,我拿不动,就只带走一个元宝可以吗?”
拿不动当然不可能,她可是身强力壮的小人鱼啊!
但她又没帮阮长歌什么忙,怎么好意思拿人家的银两!
阮长歌略一迟疑,倒也同意了,看向阮诺的眼神闪过赞色,不愧是和妹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丝毫不贪财恋钱!
“那我走了呀!”阮诺把新得来的小元宝放到袖子里,然后对着阮长歌摆摆手:“以后有机会再见!”
“双喜。”
阮长歌看了眼还在房间里的母亲,到底没有去送,而是叫来双喜,吩咐道:“去送一送阮、阮小姐。”
“是。”
双喜压下心里的情绪,领着阮诺往外走。
此时暮色降临,阮诺望了望天,心里莫名有些感伤,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她人形时不算高,依旧娇娇的,双喜见她一个人离开,实在可怜,便问:“阮姑娘,你家住何处?我送你一程吧。”
阮诺摇摇头。
她没有家了。
在这个世界,她和傅远舟最熟悉,但傅远舟是坏人,她也不知道该去哪。
“我自己回去就好,”她吸了吸鼻子:“你不用担心,我练过武的!”
说完,她也朝双喜摆了摆手,然后故意脚步轻快地往外走。
一直走了很久,阮诺又回头看了眼阮府。
真可怜啊。
小公主可怜,阮长歌也可怜,还有那个生病了的妇人,她们都好可怜。
算了,还是想想今晚该睡哪吧。
她掂了掂手里的金元宝,脸上写满了茫然: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给钱就能睡觉的地方,她记得人类应该管那个地方叫旅店……
还是打听打听吧。
“将——少、少爷!”
与阮诺几步之隔的位置,一位穿着常服的副将险些失言,但好在他反应迅速,连忙把“军”字咽到肚子里:“少爷,你怎么了?”
阮长君眼神怔然地看向远处。
刚刚那个少女眉眼之处与小诺有九分像。
直到副将忽然出声,才打断他的沉思,阮长君不由得低笑摇头,小妹失踪的那段日子真是难熬,连他都要魔怔了,也好在……
“无事,”他淡声道:“只是思及琐事,心中烦闷罢了。”
副官松了一口气,而后笑道:“先给老爷夫人报个平安,改日再向上请令,班师回朝!叫那些杂碎瞧瞧咱们的威风!”
阮长君瞥他一眼,嗤道:“嘴没个把门儿的。”
副官也不恼,只挠了挠后脑勺傻笑。
另一边,阮诺很快便打听到“给钱就能睡觉”的地方,当即在那人狐疑且震惊的眼神下,美滋滋地朝“揽月阁”走去。
刚一入阁,阮诺便被脂粉气熏得头晕脑胀,差点被过气去!
“呦!怎的还来了个姑娘家!”
浓妆艳抹的老鸨笑着走过来,看向阮诺的眼神多了几分打量:“倒是个好相貌的,说吧,要多少钱才能留下,嗯?”
阮诺:“???”
人类好奇怪啊!
我要住房子,你不说房子值多少钱也是罢了,哪还有让我开口的道理?
虽然觉得奇怪,但阮诺还是乖乖地把元宝拿了出来:“呐,我在这里住几天能值这个价钱?”
这回轮到老鸨愣了:“……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阮诺把元宝塞给她,道:“我想在你们这儿住几天,可以吗?”
“???”
“住几天?”
阮诺看她:“能住几天?”
老鸨咬了咬元宝,确定是真金,这才细细地打量起阮诺来。
模样嫩,不可能是男扮女装,梳着圆滚滚的双髻,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小丫头,这就排除了“玩花样儿”、“抓丈夫”的可能。
但她图什么呢?
而且这金元宝还是纯金真金的,她实在是舍不得退回去啊!
老鸨一咬牙:“你只是想在这里住,什么也不做,是吧?”
阮诺重重点头。
“成!”
老鸨道:“楼上客人少,我带姑娘去楼上,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叫人来,走吧!”
阮诺跟着她往楼上走。
你别说,这个“旅店”除了香味刺鼻了些,其余的还真是很合阮诺的心意!
干净、漂亮,还有很多穿得少少的人类!
阮诺老早就觉得这个世界的人类很奇怪,大热的天,非要穿得里三层外三层!但这里不一样,有好几个女孩子都只穿一层薄衫呢!
老鸨带着阮诺上楼期间,有不少嫖/客偷偷打量着阮诺,老鸨怕小姑娘害羞,便上前一步,想挡在她身前,哪成想竟对上了阮诺那张明显带着兴味的脸。
老鸨:“……”
姑娘,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她们穿得可真凉快,”阮诺有些羡慕。
早知道她前段时间也应该这样穿的。
老鸨轻咳了一声:“快走吧,快走吧,”再不走还有更凉快的呢!
阮诺就这样被送上了楼。
呼——
天大地大,终于有一个鱼鱼可以落脚的地方了!
她的脑袋刚碰到枕头,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而后便是求饶声!
隐约间似乎听到有人在说什么“朝廷命官”、“青楼作乐”、“好大胆子”……
“啊!”
阮诺吓了一跳,然后又怒又慌地下了床!
哪个杀千刀的!大晚上不让人睡觉,叫魂呢!
不过这声音倒有些耳熟!
她一脚踹开房门,便看到一行人围住了自己隔壁的房间,她定睛一看,便发现跪地求饶的人正是林郎!
好家伙!
有人替天行道啊!
鼓掌!
阮诺开门的动静自然没有错过傅远哀的耳朵,他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然后看到一个不大的小姑娘正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傅远哀:“……”
等等,小姑娘有些眼熟,有点像今天下午遇见的少女。
第二十四章 绝不外传
一天的时间连续遇见两次,傅远哀不信有这样巧的事。
所以,他看向阮诺的眼神微微冷凝。
“咦?”
阮诺揉了揉眼睛,这不是今天下午遇到的那个人类吗!
“哎呦喂!哎呦!”
老鸨刚一上楼,便看到这一地的狼藉,眼前都是一黑,拍着大腿,连声道:“哎呦!这这……这可怎么办啊!”
傅远哀微微颔首,身侧的侍卫便扔给老鸨一个荷包。
老鸨打开一看,登时转哭为笑:“哎呦!我说今儿怎么喜鹊枝头叫,原来是您们来了啊!您忙您忙,奴这就退下了!”
阮诺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人类都会变脸吗!
“唉?”
老鸨正美滋滋地往前走,就一眼看到了阮诺,当即愣了愣,对着阮诺挤眉弄眼,似乎在暗示什么:“你怎么出来了!还不快回去!”
阮诺也很不满。
“这怎么怪的了我?是他们吵得慌!”她板着脸蛋儿:“再这样我可不住你们家了!人家可都告诉我了,这一条街上有很多你家这样的店铺呢!”
老鸨愣了愣:“咱们这风月场所,哪有不吵的地方?”
“这么吵,谁睡得着?”
老鸨干笑一声:“姑娘说笑了不是?你要是想睡觉,就去客栈啊!来我们这种地方做什么?”
“客栈?”
阮诺一脸狐疑:“你们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
老鸨哎呦了一声,捂嘴笑得花枝乱颤:“真是个讨人心的小丫头,我们这儿当然是睡觉的地方了呵呵,您瞧那边。”
阮诺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一对男女正在拥吻,动作不太雅观。
“哇哦。”
她愣了愣:“他们要交酉己了啊。”
这话落下,四处皆静。
一直留意着阮诺的傅远哀:“……”
身经百战的老鸨:“……”
老鸨老脸一红:“你这小丫头年龄不大,倒是什么话都敢说!不知羞!”
“他们交——唔!”
老鸨一把捂住阮诺的嘴,一口一个小祖宗,连声哄着:“你有什么话和我单独说啊!可别打扰大人们办案!不然这责任你我都担不起!”
阮诺眨巴眨巴眼睛,等老鸨松开手,她才道:“办案就可以扰民了?我不理解。”
老鸨:“……”
姑娘的胆子为什么这么大,我也不理解,但我真的大受震撼。
良久,傅远哀低笑了声:“姑娘豪放。”
阮诺看他一眼,莫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但她又不太理解,就嗯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你我也算有缘,”傅远哀看着她,桃花眼里似笑非笑:“却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我?”
阮诺抬起下巴:“那你可记牢了,我叫!阮!诺!”
这两个字震得傅远哀瞳孔一缩,不自觉地重复一遍:“阮诺?”
跪在地上的林郎心中一凉,冷汗瞬间溢出!怎么会!她不是死了吗?!
阮诺嗯哼了一声。
阮诺、竟叫阮诺。
是巧合,只是同名同姓,对吧?
傅远哀心底微寒,正欲开口,忽而又听得一阵脚步声!
众人朝楼下看去。
阮长歌头顶轻纱,一袭青衣,大步而来,她的身后,一众家丁穿着常服,眼神冰冷地看着手拽阮诺的老鸨。
“放肆!”
早在听说阮诺走进揽月阁时,阮长歌便心中一凉,当下看到这一幕,更是恨意汹涌!
她的妹妹、她的妹妹在外面可能也会受到这样的凌辱!
“冷静冷静!”老鸨吓了一跳,连忙缩到阮诺身后:“姑娘冷静啊!您这是寻仇的还是寻人的?寻仇请自行解决,寻人、寻人也随你的意啊!”
别对我动手就成啊!
见阮诺依旧脏兮兮的模样,阮长歌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傅远哀。
这人十六七岁模样,但眉宇间却不见稚嫩,颇显气质,阮长歌微微一怔,连忙行礼:“民女阮长歌,见过七皇子。”
“免礼吧。”
“谢殿下,”阮长歌恭敬点头之后,便快步上前,拉着阮诺,将她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一番,见她没事,这一口气才堪堪放下。
这小丫头若是因为她出了事,她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放心之后,阮长歌又是心急:“若是我来晚一步——”
后果不堪设想啊!
阮诺一愣:“我来睡觉啊。”
说起这个,她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住的地方,就花了你的金元宝住到了这里……”
阮长歌:“???”
她有些不太理解,瞳孔微微发大:“你真是自己进来的?”
阮诺点头。
阮长歌:“……”
刚刚听小厮汇报,她还不信,没想到事实竟真是如此!
“为什么不去客栈,而来这种、这种地方?”
阮诺茫然。
两个人鸡同鸭讲地聊了一通,阮长歌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这个叫阮诺的小丫头完全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把妓院当成了客栈住下了!
不止阮长歌觉得震惊,傅远哀也觉得不可置信。
毕竟这根本不是正常人能理解的事!
而且……
阮诺怎么还活着?
他不是下令除掉她了吗?死士不是说她已经化成灰、连骨头都找不到了吗?
所以,这人究竟是不是阮诺?
傅远哀本能的觉得她是一个冒牌货。
庆宣帝虽昏庸无道,但心机似海,精通帝王驭下之术,而阮诺生母柔妃当年独占欢宠,心机自是不可言说,这两位生下的女儿会是一个蠢货?
当然不会。
所以这一定是阮家的计谋。
虽这样想,但傅远哀的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
反倒是阮诺,在知道傅远哀就是那个杀掉小公主的七皇子之后,便再没给过他好脸色。
这等地方,阮长歌自然也不会和阮诺多聊,只问两句,就再次看向了傅远哀,眼底闪过一丝请求。
但不等她开口,傅远哀便看向自己的下首,冷声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
阮长歌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虽是商户出身,但到底是好人家的姑娘,绝对不能让出入风月场所的名声落到自己和妹妹的头上。
她微微抬手,双喜便送上重金给予老鸨。
老鸨微愣。
她也是聪明人,当即明白了阮长歌的意思,立马指天发誓,绝不外传。
此事算是落下帷幕。
一直磕着头,企图将脸埋到地里,妄想不被任何人发现身份的林郎身体颤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手脚发凉、浑身冷汗……
第二十五章 入阮家
同七皇子告别之后,阮长歌便牵着脏兮兮的小丫头踏入轿中。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阮诺歪着头:“伯母怎么样了?”
阮长歌叹了一口气,和阮诺解释起来。
原谅阮诺走后没多久,阮夫人便醒了,吵着要见阮诺,任谁也劝不听,阮长歌无法,只得差人来寻。
“可……可我不是阮诺啊,”阮诺愣了:“不是看过胎记了吗?”
阮长歌苦笑一声。
“这便是我想求你的事。”
阮诺茫然。
原来阮母年轻的时候生过一场重病,落了病根,犯了癔症,时常头晕、遗忘、出神,但日日调理,倒也不算严重。
可自从阮诺失踪,阮母便受了刺激,连续卧床一月有余,直到今日见到阮诺才勉强恢复神智,哪成想阮诺也不是她的养女……
“所以伯母是忘记我身上没有胎记的事吗?”
阮长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点头。
阮诺垂下小脑袋:“所以你想让我假扮成阮诺,让伯母开心吗?”
阮长歌点头。
良久,阮诺没有说话。
“我们阮家虽然人丁兴旺,但嫡系只有我和哥哥两人,家中内院也由我掌事,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人的欺负,”阮长歌顿了顿:“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你随时可以拒绝或者离开,我们都不会阻拦于你。”
话锋一转,阮长歌又道:“但我妹妹毕竟只是失踪,她若回来——”
“她要是回来,我立马卷盖铺走人?”
阮诺看她。
小姑娘和诺诺一般大小,眼睛黑白分明的,这样看人时,让阮长歌心中微涩,难免愧疚:“将你卷到这件事里来,确实是我的不对……”
阮诺摇了摇头。
也是她的问题。
如果不是她没经住暖被窝的诱惑,阮夫人也不会犯病。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毕竟我也算从中获利了,”阮诺想了想:“变成阮家小姐之后,我会有很多银子花,还能借阮家的虎皮……说到底,也是我赚了。”
阮长歌没想到小姑娘这样想之后还会说出来,不由一愣。
“如此,便随我回家吧。”
阮诺重重点头。
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但阮家还是灯火通明,刚一入府,阮诺就被阮夫人抱住,痛哭一通,而后又被阮长歌带着洗漱换衣。
一通折腾之后,已经是深更半夜了。
“唔……”
阮诺低头看了看自己刚换上的裙子,眉头轻皱起来。
“这衣服虽是诺诺的,但也是新裁的,没人上过身,”阮长歌误会了阮诺的意思,解释道:“明天我便带你再裁一些回来。”
阮诺拽了拽衣襟,依旧勒得慌,登时委屈了:“太紧了,我穿不下。”
鱼鱼怎么胖成这个鬼样子?
事实上,并不是阮诺胖,而是小公主太瘦了,明明都十四岁了,却像个豆芽菜,没胸没屁股的,阮诺穿上她的衣服,自然是紧了些。
阮长歌见她一脸苦恼,没忍住露出笑来:“那就先穿这件,稍大一些。”
阮诺只好点头。
哪想她刚换好衣服,便听得前院的喧哗之声,没一会儿,双喜便敲了敲门。
阮长歌见阮诺衣服穿好,方才开口:“进吧。”
“大小姐!”
双喜一脸喜色:“大少爷回来了!”
阮长歌猛地抬起头,惊喜道:“我哥?!”
但她也很冷静,激动之后,便冷声道:“此事不得外传,怎可在前院喧哗!”
双喜一愣,瞬间反应过来,后背溢出冷汗:“小的这就过去!”
阮诺茫然地看了一会儿,就被阮长歌拉着赶到前院。
刚一进院,阮诺便听到阮夫人的笑声:“瞧瞧!瞧瞧是谁回来了!长歌啊,你这大哥刚一回来就骗我说他寻到了诺诺,瞎!这诺诺哪是他寻到的!”
阮夫人笑得开心,阮长歌却身形一震!
大哥寻到了诺诺?
那、那……
她连忙抬头看向阮长君。
但阮长君却没有看她,那双冷眼落到了阮诺的头上。
咦?
这就是在书中被几个皇子轮番争抢的阮大将军?阮诺忍不住多看他一眼,确实挺厉害的嘛!这样高、还挺帅,虽然眉骨之处有一道疤,但却多了一股狠厉的帅气。
“大哥,”阮长歌上前两步,焦急问道:“你说你寻到诺诺了?”
阮长君这才收回视线。
像。
确实像。
但像的只有外表,神态却是不像的,他的妹妹胆小得很,遇到陌生人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哪里敢像她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人?
可也正是这样胆子大、又不怯场的人才更适合去那样的龙潭虎穴。
这样想着,阮长君眼底便闪过一抹深意。
“娘身体不好,我怕她忧心,才出此下策,”阮长君摇头,似是苦笑:“哪成想诺诺竟真被你寻到了。”
这番话阮长歌自是不信的。
她哥是什么脾气她自然知道,若是没有准确消息,他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真是什么也瞒不了你。”
阮长君看向阮诺,道:“刚刚在东市深巷,我便见过小诺,只可惜那时周围人太多,我刚见她,就被人群冲散了,只得差人四处去寻。”
“啊!”
阮诺张了张嘴,难怪在巷口时,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原来竟是阮长君!
阮长歌还是不信,以她哥的性子,若是见到小诺,还被冲散了,他怎么可能不先去寻她,而是回到家里呢?
但她左想右想,实在想不出哥哥有什么理由骗她,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见阮长歌不再发问,阮长君的漆色眸子闪过淡笑。
他这妹妹确实聪明。
但聪明归聪明,有些事却是不能告诉她的。
心软难成事啊!
“傻站着做什么!”阮夫人笑着拉过阮诺的手,道:“真好真好,除了那个老东西,咱们一家人算是团聚了。”
说这话时,阮夫人眼角带泪。
“我们诺诺在外受苦了,”她摸了摸阮诺的脸,叹气道:“瘦了这么多。”
阮诺、阮长歌、阮长君:“……”
姜还是老的辣啊!
阮长歌都没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阮夫人竟然毫无压力地说出来了!
第二十六章 入学堂
虽然已是深夜,但阮家还是燃起灶房,准备了膳食。
一家人或是抹泪、或是微笑地聊着天,只有阮诺正看着桌上的大鸡腿默默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鸡腿。
在瑞王府,她一口气能吃五个!
鸡腿鸡腿,快飞到我的碗里来!
她正想着,就见那香得流油的鸡腿真的飞进了自己的碗里!她一抬头,就对上阮长君面无表情的脸。
“(*˘︶˘*)”
“谢谢哥!”
她这一声叫得毫无压力,阮长君愣了一下,道:“吃吧。”
“嗯!”
阮诺也不客气,一口咬到大鸡腿上,直把腮巴子撑得鼓鼓的,才一脸满足地眯起眼睛,唔!和她想象中的一样美味呢!
阮长君这才多看她一眼。
讲真,这已经是他今天看她的第N眼了。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自然第一时间听到了阮诺咽口水的声音,但他没理会。
这毕竟不是他亲妹妹,实在没必要费心搭理。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小姑娘竟然能连续地吞口水,就在他耳边,一声接着一声,再配合那肚子的“咕噜”声,阮长君都要以为自己身边坐着的是一个饿死鬼了。
没办法,他只能夹给阮诺一个鸡腿。
可怕的是只一息时间,那么一个大鸡腿就进了小姑娘的肚子,速度快到阮长君只来得及看到对方那一口小白牙。
很小、很白。
莫名有点森然。
再一看被她啃出来的鸡骨头,阮长君实在忍不住又看了眼阮诺的牙:她是怎么做到只含一口鸡腿,就把骨头吐出来的呢?
这么一看,阮长君发现这个小姑娘胖得很诚实。
明明腰细得一手就能握住,偏偏生了一张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小脸儿,再配上那两个圆滚滚的发髻和鹅黄色小裙子,莫名的有些讨喜。
见他看她,小姑娘还毫不怯场地对他笑。
瞧着不太聪明。
阮长君又挪来一碟鱼肉。
咿呀!
阮诺眼睛一亮,好人啊!不愧是女主的哥哥!真真儿是个大好人呢!
她飞快地道了声谢,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吃了起来。
一只鸡腿和一碟鱼肉下了肚,阮诺终于有了些许的饱腹感,吃饭的速度也稍稍慢了下来,眯着双眼,抿着小嘴,细细地品味着。
“瞧着可怜见儿的。”
见阮诺一顿吃下那么多荤菜,阮夫人的心都要碎了,连忙吩咐下人把菜肴全都挪到阮诺身前:“好诺诺,慢些吃,莫要噎着!”
“嗯!”
小姑娘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吃了起来。
她和小诺年龄相仿,脸上还带着些许的稚气,但她的脸蛋儿上却有些肉,眼睛也圆圆的,瞧着又可爱又讨人欢喜,吃东西时,虽谈不上优雅,但也不让人生厌。
阮长君看了她一会儿,眼底划过深沉。
等阮诺吃完了饭,桌上能入口的菜便只剩下了素菜汤。
阮长歌、阮长君:“……”
阮夫人眼神微微呆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诺诺受苦了啊。”
阮诺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此时夜色暗涌,无论阮夫人有多么舍不得,都不好多留,只得放阮诺她们回去休息。
阮诺早就累得很了,刚回到卧房,衣服都来不及换,便一头扎进被子里睡熟了。
等她再度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阮长歌早已等候多时,见她睡醒,便带着她用膳裁衣、“走亲访友”、忙碌异常。
接下来的几日,日日如此,阮诺的脸蛋儿上写满了疲惫。
唔。
鱼鱼为什么要管其他人叫什么呢?鱼鱼不想认识她们呀!她们也不想认识鱼鱼!
但反抗是没有用的,因为这些人都是阮诺未来的同窗,她们必须要认识。
是的,小人鱼准备去学堂了!
这个世界,女子不可入国子监,亦不可入学堂,但这规定只针对那些平民百姓,对高官世家的子弟约束甚小。
像阮府这样人丁兴旺,又富甲天下的人家,自然是可以在府内设学堂的,而阮诺要去的自然也是阮家的学堂。
入学的第一日,是阮长歌送她来的。
“哇。”
前几天阮长歌给她介绍阮家小辈时,阮诺没有认真听,只知道阮府小辈众多,当下一看,她只觉震惊。
人类真的好奇怪!
他们居然可以和不同的人类生下好多好多的幼崽!
就像阮长歌的父亲。
明明他只有阮夫人一个妻子,也只给他生了两个儿女,但他却有十多个子嗣!
鱼鱼不理解。
“大姐姐。”
阮长歌刚一入院,便有人朝她行礼。
阮诺好奇地打量这人。
少女十三四岁模样,身子却显玲珑,穿着一身淡粉色襦裙,倒是有些好看,只是不知为何看向自己的眼神不算友善。
“阿姐,”阮诺拉了拉阮长歌的衣角:“阿姐不用送的,我自己过去就好。”
阮长歌抬手揉了揉阮诺圆圆的发髻,唇瓣轻抿:“也好。”
“学堂不比家里,哪怕心情不美,也不可顶撞夫子,”说完,阮长歌话锋一转,道:“但若是有人挑衅,你或是告诉夫子,或是来找我,总之不要太过忍耐。”
阮诺重重点头。
在阮长歌不舍的目光下,阮诺一步步地朝学堂走去。
“阮诺。”
听到有人叫自己,阮诺这才转头。
是刚刚那个粉裙少女。
“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六姐姐,怎的不和我见礼呢?”少女说完,忽而捂着唇,嗤笑出声:“也是,谁不知道你摔坏了脑子,记不住人了呢!”
说着,少女上前两步,扬着下巴笑:“我叫阮梓依,是你的六姐姐呢。”
阮诺看了她一会儿:“哦。”
“花花,”阮诺歪着头,拉了自己的小丫鬟一把:“我们去学堂吧!”
这小丫鬟比阮诺还要小,但有些壮,是阮长歌亲自挑选出来伺候阮诺的。
“阮诺!”
见阮诺无视自己,阮梓依的眼底闪过怒色,正要上前,就看到一个陌生的小丫鬟挡到了阮诺身前,她不由更气。
“阮诺!你倒是无礼!连六姐姐都不叫了!”
“六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这副模样,”又一少女走了过来:“乖戾得很!”
阮诺终于蹙起了眉。
第二十七章 鹤体
“你们很烦。”
阮诺皱起眉头,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揍人。”
阮梓依一愣,又嗤了声:“这段时日,你没长脑子,脾气倒是长了不少!还懂不懂——哎呀!来人啊!快来——”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气鼓鼓的小丫头眼睛也不眨一下地冲了过来!
“不好了!来人啊!”
“六小姐和小小姐打起来了!”
丫鬟小姐们又是尖叫,又是拉架,正热闹着,便听得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有人喊道:“夫子来了!夫子来了!”
“小姐!夫子来了!”
花花也是急了。
小小姐生病以后第一天上学,就和人打了架,老爷夫人会怎么看她?
好在阮诺还算听话,一听到夫子两个字,就瞬间从阮梓依身上爬了起来,然后火速逃离作案现场,冲进学堂。
神色焦急的花花:“……”
被按倒在地的阮梓依:“……”
“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一看到阮梓依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夫子就面色一变,冷声训斥,而后又道:“《女训》、《女戒》个罚五遍!”
被掐得腰酸背痛的阮梓依:“!!!”
她一脸不忿,正要把阮诺也供出来,就对上了四姐面无表情的脸,她心中一凛,慌忙低头认错。
直到夫子离开,她才气得跺脚,但腿刚一动,腰间就疼得厉害,阮梓依当即眼圈一红:“四姐!”
她和阮四姐是一母所生,关系自然亲厚。
“明明阮诺也动手了,只是她跑得快,不用挨罚,我为什么不能告诉夫子啊!”
阮四姐瞥她一眼:“蠢货。”
“姐!”
“此事若是传到大姐姐的耳朵,她会罚阮诺还是会罚你?”阮四姐看她,眼神微冷:“你自己个儿找死,莫要牵连了我和姨娘。”
“我!”
阮梓依一激动,腰上就疼得厉害,忍不出泪花一涌,委屈道:“我也不知道她是犯了什么疯病,怎的扑上来就打,往常她明明——”
“莫要再提什么往时今日!”
阮四姐打断道:“你且记着,往后莫要招惹她便是!”
阮梓依依旧不忿,但她向来惧怕她这四姐姐,只能瘪着嘴,偷偷红了眼圈。
见她闭嘴,阮四姐这才瞥她一眼:“知道疼了?”
“嗯……”
阮梓依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又委屈又憋屈:“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力气,差点捏断了我的腰,呜呜。”
良久,阮四姐叹了口气,拿出帕子,轻轻地给妹妹拭泪,低声地说着话。
另一边,阮诺凭借异于常人的速度逃过了一劫,她拍了拍胸脯,暗自庆幸。
差一点。
差一点被罚抄写的人就是她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我不是很喜欢写字嘛?为什么要庆幸?
阮诺摇了摇脑袋,寻到一个空座,然后坐了下来。
很快,夫子便开始讲课。
她自以为自己是个爱好学习的人,但不知为何,看着夫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听着夫子平缓无波的语调,她的眼皮却越来越重。
不行,她得打起精神来!
于是乎,在一众昏昏欲睡的学子中,夫子一眼就看到这个对读书极致热爱、学到双眼发光的少女,他忍不住向她提问了两个不算难的问题。
阮诺:“ಠ~ಠ”
只认得几个字的小人鱼自然听不懂那些之乎者也,好在她认错态度良好,夫子倒也没有训斥她。
接下来的一整天,阮诺都沉寂在“知识”的海洋中,等回到自己的小院落时,脑子里还是那些绕口的文章。
唔,鱼鱼好累,鱼鱼还有作业。
小人鱼垂着脑袋,哼哧哼哧地写起字来。
正写着,忽然听到通报,她连忙抬头,便看到了阮长歌。
“阿姐!”
阮长歌笑着走进来:“阿阮在读书呢?”
她的妹妹叫诺诺,她自然不好用它来称呼阮诺,不然就是对妹妹的背叛,也是对阮诺的不尊重,想了许久,阮长歌便用了“阿阮”这个称呼。
好在阮诺接受良好,一听到“阿阮”两个字,便扬起了小脑袋。
“阿姐,”阮诺有些愁:“手好酸呀。”
“那便歇息一会儿,”说着,阮长歌走了过来,微微垂眸,便看到了阮诺写出来的一手小字。
在看到阮诺的字之前,阮长歌一直以为像她这样的小姑娘,写出来的字八成和她这个人一样圆润可爱,哪成想竟是一手颇具风骨的瘦金体。
这样锋利瘦长、飘逸俊朗的字,实在不像是阮诺这样的小女子能写出的!
阮长歌不由得多看了阮诺一眼。
“阿阮这字……”
“好看吗?”阮诺眼睛一亮,看她:“阿姐,你觉得它好看吗?”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若是再练几年,想来也会是一位书法大家。”
这话倒是不假。
初学时就能写出这样的好字,假以时日,何愁不扬名天下?
不过……
阮长歌的眼底闪过一抹淡愁。
她这妹妹,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这年月,寻常人家的男儿都未必能够读书,更何况是女子,偏她这妹妹自称乞儿,却又写得一手好字。
“阿阮师从何人,这字又是谁教的?”
阮长歌忍不住问了句。
哪想,眼前的小姑娘一听这话,拳头都握了起来,眉眼间闪过怒容,冷哼了一声,道:“是坏人教的!”
阮长歌:“……”
“……坏人为何要教你写字?”
“他想利用我!”阮诺冷着一张小脸儿:“他坏!”
阮长歌心念微动。
利用……
十三岁之前,她在府中夹缝生存,自是体会了不少阴暗,掌权之后,也是经历颇多,光是利用二字便能让她联想到很多东西。
阮诺和妹妹一般无二的相貌、阮诺明显初学的字体、阮诺……
明明满身疑点,可阮长歌却很难升起狐疑之心。
小姑娘太干净了,说谎都不会,若是谁找了她当细作,怕是任务没完成,便把主上卖掉了。
谁是有多蠢,才会把这么个小傻子安插到阮府。
虽这样想,阮长歌的思绪却一直未断。
会是谁呢?
她不自觉地喃喃出声。
阮诺愣了一下,仰起脑袋:“阿姐?”
第二十八章 告状
阮长歌揉了揉阮诺圆圆的发髻,转移了话题:“今日在学堂,可遇到什么有趣的事了?”
提起学堂,阮诺来了兴致,叽叽喳喳地和阮长歌说起夫子来,小嘴巴动个不停。
阮长歌的嘴角挂着抹淡笑,温柔地看着她。
说了好一会儿,阮诺便提起了那个叫阮梓依的人类,言语之间的不满几乎能溢出来。
阮长歌眉头轻蹙:“她欺负你了?”
“嗯!”
阮诺点头之后,又摇了摇头:“她说我不对她行礼就是没礼貌,还瞪我,我就打她了。”
说起这个,阮诺忍不住偷偷勾了下唇:“阿姐,我掐她腰上的肉肉,没有人知道的!她也不敢让其他人看!”
阮长歌:“……”
她猜到阿阮不是受欺负的性子,但也没想到她居然敢直接动手。
可同样是受欺负,阿阮敢还手,但诺诺呢?她怕是只会把事情闷在肚子里,连告状都不敢吧?
光是想想,阮长歌的心里就密密麻麻的疼,眼神也越发冷了下来:“别怕,此事阿姐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阮诺愣了一下:“我其实也没吃亏……”
是啊。
阿阮没吃亏,但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诺诺定然是吃亏了的。
阮长歌又说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临近晚上时,阮梓依就被一位姨娘压着,向阮诺道歉来了。
她没装大度地直接原谅,也没落了对方的面子,只任由姨娘怯懦地说完话,便让人走了。
又过几天,阮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大渊的不败战神、威武将军阮长君班师回朝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阮诺:“???”
阮长君不是早就回来了吗?
她虽然不懂其中深意,但也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便懵懵懂懂地跟着阮长歌一同登上了醉仙楼。
醉仙楼是盛京最大的酒楼,高有数丈!站在楼顶,足以一览大半个盛京,它又与朱雀大街相连,是阮长君入宫的必经之路!早早的便有姑娘小姐在道路两侧等待。
阮诺也拄着下巴往楼下瞧。
将近午时,太阳正灼,方才听得女子的窃窃私语,紧接着便是阵阵鼓声。
“是大哥哥!”
阮梓依眼睛一亮,激动不已:“大哥哥!”
阮府的其他女眷也是一阵激动。
阮长君虽是大房嫡子,和他们的关系不算亲厚,但毕竟是阮家血脉,更何况,若非他阮长君,阮家现在也不过是个商户人家,哪里会受人敬仰!
现下听说阮长君归京,阮家人自然是个顶个儿的开心!
特别是阮长歌。
虽然她早在几天之前就见到了大哥,但现下看到那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她还是忍不住眼里含泪。
“哇。”
阮诺不自觉地惊叹一声。
这样远远地看,阮长君真的很俊朗啊!
他那样高,穿着盔甲坐在马上的样子,简直威风凛凛!阮诺眼里闪过羡慕:这马好看、人也好看,她什么时候也能试一试呢?
她探着头往下看。
马上的阮长君像是看不到那些女子羞红的脸和男子敬仰的眼神一般,脸上没有表情,但随意一瞥间,他还是看向了醉仙阁。
只一眼,他就看到了阮长歌。
他这妹妹不过十六,却已经出落成这样的美貌,难怪会名满盛京。
但不知怎么,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另一个人吸引。
楼上的小姑娘还穿着鹅黄的裙子,发包圆润,可爱得紧,她正歪着头看着自己,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全是仰慕,见自己看她,她笑了起来,激动地和自己招手。
许是被对方感染到了,阮长君不自觉地朝对方点了点头。
而后,他身形一僵,收回视线。
毛病。
搭理个小孩儿做什么。
“啊啊啊!”
阮诺激动地手舞足蹈,眼里全是兴奋:“阿姐!阿姐!刚刚大哥哥是不是看到我了?他还和我招手来着呢!”
她以后也要像阮长君一样,骑在高头大马上和人招手!
威风得很!
不等阮长歌说话,阮梓依先捂唇一嗤:“大哥明明是在和大姐姐打招呼!”
是哦!
阮诺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阮长君是阿姐的亲哥哥呢!自然是要先和阿姐打招呼的,倒是自己蠢了。
“大哥哥可真厉害,”阮诺眼睛亮亮,一直看着阮长君的身形慢慢变小、直到消失,她才收回视线,羡慕道:“他的马也好看得很。”
“阿阮喜欢?”
阮诺的眼睛亮了亮:“我可以喜欢嘛?”
“当然可以,”阮长歌轻轻地摸了下阮诺的发包:“等给大哥接风洗尘之后,我便带你去马场走走。”
“嗯!”
“到时候给你挑一匹小马来,”阮长歌笑了笑。
“嗯!”
一想到自己也有机会骑马,阮诺就忍不住地高兴,也不在意阮梓依又嫉又羡的眼神,美滋滋地想了一会儿,就等起了阮长君。
阮长君上午归京,下午才堪堪到家。
阮诺今晚骑上小马的希望到底是落空了。
这样想着,她难免有些兴致缺缺,只吃下三碗饭便放下了筷子,阮府的众人都沉寂在欣喜中,自然无人在意她忽然的沉默。
“大哥,”阮长歌站在阮长君身侧,眉间带愁:“想来你也看出来了,阿阮并不是诺诺。”
阮长君眼底没有意外,只道:“此事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派人寻她。”
阮长歌眼睛微红:“也不知道诺诺怎么样了……”
一声叹息之后,两人良久无言。
“她性子如何?”
阮长君忽然开口。
“自是极好的,”阮长歌知道他是在问阮诺,也淡笑了下:“但到底还是身世存疑。”
一个忽然出现的、来历不明的、还和阮诺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哪怕性子再温顺,阮长歌也不至于对她毫无防备。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轻笑一声。
阮长君看她。
“忽然想起一件有些好笑的事,”阮长歌笑了下,说:“晌午时,她见你骑着高头大马归京,一脸艳羡的模样,十分好笑,我便答应她要下午带她去马场,哪想你竟下午才到家,小姑娘怕是郁闷坏了。”
“马场?”
阮长君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道:“马场多男儿,还是由我带她吧。”
阮长歌微怔。
“……好。”
第二十九章 小马
阮诺一觉睡到天明,便听到花花传来的喜讯,当即风卷残云般地吃完饭,快步往外跑。
“大哥哥!”
远远的,她就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不由得眼睛一亮:“大哥哥!你真的在等我呀!”
小姑娘依旧是昨日那圆滚滚的发髻,看着喜人的很。
就是有些自来熟。
阮长君自知自己长得凶,别说小姑娘家家,便是军中的汉子都不敢在他面前这般放肆,反倒眼前这娇娇小小的人儿丝毫不知怕他。
他微微点头。
“且去换身方便些的衣服,”阮长君说道:“不急。”
阮诺眼睛一亮。
“那你可要等我啊!我很快的!”
说完,小姑娘转头就跑,头顶上圆圆的小发包一晃一晃的,像是两只兔子耳朵。
良久,阮长君收回视线。
想要把这样活泼的小姑娘调教成陛下喜欢的大渊公主,确实需要多花费一些心思了……
另一边,阮诺跑回房间后,就换上了一身骑装,又让花花拆掉那圆滚滚的发包,将墨发高束之后,才美滋滋地往外走。
要骑小马了!
阮长君话少,对不熟的人更是沉默得很,一路上,只有阮诺时不时地问他几个问题,阮长君或是回应或是不答,小姑娘都不在意,眼底含笑地朝轿外看。
很快便到了马场。
“哇。”
阮诺指着轿外,兴奋道:“马场好大啊!”
阮长君冷淡地嗯了一声。
“还有好多人!”眼看着马车停下,阮诺也不用人扶,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好奇地四处看:“我听阿姐说这里是阮家的马场,那他们都是阮家人吗?”
“不是,”阮长君道:“也有我手下的将士。”
小姑娘又“哇”了一声。
“将军,”守着马场的老奴快步走了过来,躬身行礼之后,道:“为小小姐准备的小马就在前面。”
“嗯!”
阮诺跟着他往前走,没一会儿便看到了那匹小马。
这匹马看上去还小,远远没有阮长君那匹马威风凛凛,看着羸弱得很,但模样却很好看,枣红色的,阳光照耀下,更是闪着淡光,好看得不行。
阮诺有点小失望。
“大哥哥,”她问:“这匹马怎么这样小?”
“你还小。”
“我很重的,”阮诺还是觉得应该为自己争取争取,就说:“我这么重,万一把它压坏了怎么办?”
阮长君看她一眼。
小姑娘年龄不大,心倒是不小,连马都不曾碰过,就想骑汗血宝马?
“若是压坏了,就再换一匹。”
阮诺:“……”
哦豁!好残忍啊!
她只得让马奴牵出自己的小红马,然后仔细地打量一遍。
好看。
虽然看着还小,但它很好看。
这样想着,阮诺终于露出笑来,它这样好看,等长大了一定更不得了,说不定比阮长君那匹枣红色大马还要厉害呢!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马的头。
小马也不躲,看上去恹恹的。
阮诺没当回事,试了一会儿,就想方设法地往马上爬。
“我来。”
阮长君走过来。
“不用,我刚刚只是试一试,”说完,阮诺偷偷地运转了一下元力,然后勾起唇角,干净利落地骑到马上:“看!我厉害吧!”
“……厉害。”
阮长君上前两步,准备帮阮诺牵着马绳,但被她拒绝了。
“我可以的,”阮诺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小梨涡:“小马这样小,就是摔了,也摔不坏!大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的!”
说完,阮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马头,温声道:“小马,我们走吧!”
过了一会儿,小马一动不动。
“小马,”阮诺用更温柔的声音说:“我们可以开始啦!”
阮长君:“……”
“……其实你可以试着夹一下马肚子。”
“哦。”
阮诺听话地试了一下,小马果然走了起来,走了一会儿,它就小跑,很快它又从小跑转变成了快跑。
有风吹过阮诺的脸颊。
“哇——”
小马跑得越快,阮诺的眼睛越亮,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一边开心地手舞足蹈,一边笑得眉眼弯弯:“哇!”
一直骑着马守在阮诺身后的阮长君:“……”
怎么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这样的人真的能代替小诺在皇宫那样的龙潭虎穴生活吗?
阮长君忍不住想着。
哪想,他只出神了一下,身前的人就出了变故!
“啊!”
阮诺身下的小马的速度越来越快,忽然嘶鸣了一声,然后猛地朝马场边缘的栅栏上撞去!
“啊啊啊啊!”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勒住了马绳!
她力气大,只一下,小马就被勒得仰头朝后砸去!
“不要!”
眼看着小马要砸到自己身上,阮诺脸色瞬间白了,不管不顾地运转元气,护住自己的身体!
与此同时,有人护到了她的身上!
“将军!”
“不好!将军!”
“小小姐——”
有元气护着,阮诺自然没有受伤,但还是被吓了一跳,颤着手推了推自己身上的阮长君,白着小脸儿叫他:“哥哥……大哥哥……”
半晌,阮长君终于动了动身子,甩掉身上的小马。
阮诺这才发现刚刚阮长君并没有趴在自己身上,而是双手撑在地上,结结实实地帮阮诺抗下了小马的重量。
好大的力气!
他只是区区人类啊!怎么力气这样大!
她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一愣,朝阮长君身上看去:“大、大哥哥……你是不是流血了……”
“不是我。”
阮长君起身,脸色微寒。
明明是艳阳天,阮诺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小、小马?”
“被下药了。”
阮长君声音平淡无波,但那双漆色的眸中却闪过一抹浓浓的杀意和恨意。
这才几日,他们又坐不住了……
“啊……”
阮诺呆呆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什么,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也不顾身上的灰尘,就跑向小马。
它躺在地上,七窍流血。
怎、怎么会这样?
它刚刚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流了这样多的血?
阳光下,阮诺脸色发白。
第三十章 阮老爷归京
小马通体枣红,一开始阮诺未能注意到它脖子上的伤痕,等看到时,阮诺微微怔住。
刚刚……
阮长君是为了救我,才杀掉小马的吗?
“大、大哥哥……”
“别怕。”
带着厚茧的手落到了阮诺的头上,呆呆的小姑娘这才缓缓地扬起脑袋。
也是个小姑娘啊。
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啊。
阮长君只顿了一瞬,眼神便恢复了往时的冷凝:“别怕,大哥哥帮你报仇。”
“嗯!”
阮诺的拳头握紧,脸上也冷!
傅远哀!
一定是这个王八蛋!小公主就是他害死的!现在他又要害我了!混蛋混蛋混蛋!
而被小人鱼连连咒骂的傅远哀此时正半倚在美人榻上,墨发披散,双目含笑,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属下办事不力!望殿下严惩!”
傅远哀像是看不到死士的忐忑和紧张一般,依旧是那副又妖又冷的表情。
想在阮长君的眼皮底下杀掉他的妹妹,自然是不可能的,傅远哀并不意外,也不觉心焦。
毕竟……他已经试探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良久,傅远哀开口了。
“三皇兄那边可有动静?”
死士怔愣一瞬,像是没想到自家主上会忽然转移话题一般!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眼神微亮,道:“瑞王依旧每日弹琴作画,无甚可疑,只是……”
傅远哀抬眼。
“只是近日瑞王府人员走动突然增多……像是寻人。”
良久,傅远哀低笑一声,轻喃着:“倒是我等低估了我这三皇兄啊。”
那日他以为阮诺是傅远舟禁脔时的模样,定是可笑的很!
想不到看上去清风明月、无心权势的瑞王竟然也会为了阮家势力铤而走险地救走阮诺……真是有趣。
虽这样想,但他那双桃花眼中却几不可查地闪过冷凝。
傅远舟……
你且等着。
另一边,遭遇了这档子事,阮诺哪还有心情继续玩乐,当即坐上马车,想要回府,一路上都无精打采的模样,蔫得像朵被折断花径的小白花,
“别怕。”
轿外的高头大马上传来一道声音。
阮诺愣了愣,掀起轿帘,往外瞧,就看到了阮长君。
他只朝前看,没有理会她,但话却是对她说的:“回府之后,我会再派些暗卫守在你身边,莫要害怕。”
“大哥哥。”
良久,阮长君瞥她一眼。
“你真好,”阮诺捧着脸蛋儿,眼睛里全是星星样的光亮,像是崇拜,又像是可惜,但最后这些情绪全都化为一句“你真是一个好人”。
阮长君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紧。
他甚至怀疑小姑娘是故意的。
她故意说这样的话,让人难堪、让人心软。
她若是故意的倒也是极好,可那双清澈干净的眼里何曾有半分算计?为了小诺,他可以和太子博弈,他也可以不择手段,但……她也只是一个小姑娘啊。
罢了。
既然已经选择利用,那再后悔也显伪善了。倒不如在这段时间好好待她,尽全力护她,事成之后,再保她一世无忧来得妥当。
这样想着,压在阮长君心口上的巨石终于能让他勉强喘息。
他如何舍得让那双神似小诺的眼睛闪过失望?
到底还是他良善心软了。
良久,阮长君别过视线,低嗤了声:“小小年纪,懂个什么。”
“啊?”
阮诺愣了一下,小脑袋又往外探了探:“我怎么不懂了,你和阿姐就是好人!那个、那个谁就是坏人!”
傅远舟!
他就是坏得冒水的人!
阮长君扯了下嘴角,不再说话。
没多久,轿内的小姑娘也放下了帘子。
阮诺原想着回府后要好好歇歇,哪成想竟得到了阮老爷回府的消息,她只得换好衣服,前去见礼。
阮家世代经商,阮老爷更是一位商业鬼才,经他之手,阮家事业蒸蒸日上,产业不止遍布大渊,便是辽、夏也有涉猎,真真儿是钱财通天、富名远扬!
数月以前,他又携珠带银准备在金渊相交之地通商,可以说是野心勃勃了!
不过这月月底是阮老夫人的六六大寿,作为长子,阮老爷是无论如何都要归京的。
阮诺刚一走进堂内,便看到一位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大步朝自己走来。
她一愣,料想这位便是传说中的阮老爷,连忙按照管教嬷嬷所教的内容,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爹爹。”
“小诺……受苦了啊。”
阮老爷显然听人说起过这段时间阮府发生的事,眼眶微红,隐隐后怕地开口:“还在小诺福大命大,不然……”
“都过去了过去了,”阮夫人摆摆手,打断了阮老爷的话,而后走到阮诺身侧,牵着她的手,笑道:“我们诺诺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比以前还能多吃两大碗呢!”
阮诺:“……”
后面这句,大可不必。
果然这话落下之后,众人都露出或善意、或不屑的笑来。
这个时代尊卑有别,阮诺虽是养女,但也是阮夫人的养女,她嫡幼女一般的存在根本不是庶子庶女能够比拟的,自然站在了相对靠前的位置。
至于阮梓依,则站在最后。
整个内堂,乌压压的全是小辈,壮观得很!
阮诺甚至怀疑阮老爷根本就不认识他那些孩子,毕竟从始至终别说问话,便是看,他都不曾多看过那些儿女一眼,好像他的子嗣只有阮长君、阮长歌和阮诺一般。
阮长君作为大将军,众人自是不敢得罪,阮长歌又在阮府内宅掌权,他们也不敢造次,如此一来,一道道又嫉又恨的目光便落到了阮诺身上。
凭什么!
她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养女而已!就因为是夫人抚养的,就能凌驾于我们之上吗!
阮梓依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端庄的笑,但即使如此,父亲的目光也没有落到她的身上,她只能阵阵咬牙,又嫉又恨地看着阮诺。
无辜被嫉的阮诺:“ಠ~ಠ”
她对敌意向来敏锐异常,乍一发现有人看她,便瞬间转过了头。
又是阮梓依,好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