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吉日
次日一早,傅紫萱便被人早早叫起了。
女方这边一向是招待的中饭,而且要在新朗接新娘出门之前开宴,因为新朗还要请酒新娘家的亲戚朋友,还要赶在午时前出门,所以女方家宴席待客一向比较早。
傅紫萱昨天跟大伙聊了一夜,今天一大清早又被人从床上挖了起来,哈欠连连,闭着眼睛任寒霜几个折腾她。
傅紫萱梳洗好,换好衣服,到食厅吃饭时就被告知,老傅头和傅天海一大清早就带着傅紫梅到祠堂跪拜祖先去了。
家里陈氏和傅天河也早早去了傅天海家帮忙,家里的下人都几乎抽调空了。她也只好匆匆扒拉了两口,就带了几个弟妹往傅天海家赶去。
到傅天海家时,院里院外人声鼎沸,十口大灶都已经烧起来了。几个大厨在灶边上不停地翻炒,偶尔拿起肩上搭的棉巾拭拭猛滴落的汗。
灶口前请了几个老妇人帮着烧火,那灶膛里火焰熊熊燃烧,不时往外窜一窜。还好这天已凉爽了,不然烧火的人还真是遭罪,难怪工钱给的高,仅次于大厨。
这活一般年轻人,就是工钱给得高,也不愿做呐。当然若是三九隆冬的,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怕是要抢着做了,不过那工钱可跟现在没得比。
几人进得院内,紫辰就去找人乐呵去了,紫阳这个新晋的秀才也被人拉着说话,傅紫萱和紫嫣便径直去了紫梅的屋里。
紫梅的屋里这会也挤满了人。
傅紫梅就坐着梳妆台前任喜娘给她绞着脸上的汗毛。亏她耐得住,傅紫萱瞧着都替她疼得慌。
傅紫梅现在只着了一件常服坐在凳上,那嫁衣还没着身,还摊在床上。
村里的年轻姑娘早早就挤进来了,跟傅紫梅同龄的小媳妇也过来看她,那眼睛俱都盯着傅紫梅那条嫁衣贪看。连紫梅放在梳妆台上的首饰也都拿起来看了又看,不时还啧啧赞上一两句。
江牡丹和酸枝等人也都在这屋里,两人见了傅紫萱都上来与她打招呼。傅紫萱瞧着如今江牡丹好像懂事了不少,心下也是高兴。
看她终于能平视跟自己说话了,便问道:“听说表妹的婚期也是十月,那嫁衣可是准备好了?”
那牡丹看了傅紫萱一眼,又低下头去,道:“都差不多了。本来我女红就不好,娘便在镇上帮我订做了一件,如今还没得。我瞧着大表姐的嫁衣,真好看,要是娘也在锦绣坊订做就好了。”
傅紫萱笑了笑道:“这嫁衣也就穿一回,好不好也就那么回事,主要还是要看以后的日子。要早知道你不是自己绣嫁衣,我也帮你在锦绣坊订做一件。这嫁衣可是不兴做两回的,且更不兴在两处做,这可不吉利。到时我给你添些别的嫁妆吧。”
那牡丹连连摆手:“不用的,表姐。平日过来外祖家,表姐也都送了我好些首饰了,不能再要了。”
旁边有人听了,便笑着说道:“哎呦,怎么没人送给我啊?还有人嫌首饰多的啊。你表姐要送你,你只管拿,不然她那些宝贝还不知道要便宜了谁。”
旁边的小姑娘小媳妇也都笑了起来,点头起哄。傅紫萱听了也跟她们逗笑了起来……
不一会,那边傅紫梅脸也绞好了,红通通的一片,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疼的。
很快那喜婆又在傅紫梅的脸上又描又画了起来,那化妆技术还真的不敢恭维。白惨惨的一片,两边腮边还扑了两团圆圆的红红的脂粉,那嘴唇也是只用红纸晕开点了上下中间两点。就像唐时的点绛唇一样。
旁边的人还一个劲地夸好看,傅紫萱忍着要给她洗了去的冲动,把手臂搓了又搓。真是每个年代都有每个年代独特的审美观。
外头也没有什么是傅紫萱能帮得上忙的,她就坐在傅紫梅的屋里听一群姑娘媳妇们说话。傅紫梅虽说已是嫁过一回,但看她好像还是很紧张的样子,坐着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傅紫萱本想背着人再把添妆的礼物拿出来的,这回看她紧张,只好从袖子里拿了出来,也好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傅紫梅把盒子接了过去,在众人面前打开,一看是一副做工精美的金饰。二十几件,件件精巧大方,水头十足。
众人见了便都围了过去看了起来,不时啧啧赞一声。乡下人家送一根银簪已是压箱底的东西了,哪里能有这样一副二十头的金饰。
事实上傅紫萱她自己并不太喜欢金饰,不过这乡下人家,平时惯常使的都是铜钱,银子都极少用,那金就更是挖坑埋着传代的东西了。送这些能换钱的东西往后还能备着不时之需,若是玉饰卖不出去不说,到当铺当了更是不划算,所以还是金银能当钱用。
傅紫萱送了添妆之后,紫嫣也送上自己绣的帕子,还有她在赵府得了一块玉佩。酸枝和牡丹也分别送上了自己的礼物,紫竹、紫兰、紫菊、杨怡、文华也都分别添了妆,村子里与紫梅交好的,也都一一添了妆。
都是一些荷包、帕子、鞋袜之物。到最后,紫梅少了紧张,却添了一些伤感,对着床上摊的姐妹们送的一堆东西落下泪来。
这时她才真切体会到自己又要出门子了。这里将不再是家,而只是娘的家了。
巳时中,大厨那边点了炮仗,表示可以开宴了。
这时点开宴,早饭没吃的人吃着正好,可傅紫萱家里习惯一日三餐,这会着实是有些吃不下。她也只好带了紫嫣及几个堂妹表妹出去帮着招待客人去了。
今天傅天海也请了方家和赵家。只是方严毕竟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夫妻二人也不是什么宴席都赴宴的,傅天海也没想着他们会来,只是照着礼节送了帖子。
不过方家却派来古妈妈及两个小丫头过来,送上礼便跟着陈氏等人一并坐了。
赵家倒是赵老夫人领着两个孙子孙女过来了。她是从陈家村出去的,几十年没回来了,似乎很是喜欢乡土的这些宴请,带了厚礼来不说,还一点架子都没有。乐呵呵地与村里的老太太们聊天说笑。
看着就是一寻常的富家太太,她爱听乡村的一些事,村里的老太太看她也没架子,又平易近人,也爱说一些乡里乡间的事给她听,一堆老太太们凑在一起倒是聊得开心热闹得很。
巳时末,杨大骑在马上,带着绑得大红花束,装扮得红通通的马车到了。
这敬县郊区到玉屏山脚下的傅家庄,可别说抬什么轿子,那得抬到后半夜估计还抬不到。
这乡里乡下的,平时,迎亲也多是用的牛车,有些近的人家,也就是把新娘子往牛背上一放,新郎牵了就家去了。有些讲究的或是路稍远一些的,就多是套上一副板子。
一般也都是光板子一副,新郎把新娘往车板上那么一扶,若是嫁妆少的,只几个箱笼的,就一并放到车板上拉走。若是嫁妆多的,就再牵一辆牛车来。
今天杨大倒是除了一辆接亲用的马车,还带了一辆装嫁妆的马车来。但那马拉的是光板的,就是以防箱笼家具太高,车厢子放不下。
这里婚礼不像是同一城里,可以坐轿,也可以提前抬了嫁妆出门,这可是隔了一个镇一个城,走路得走一天才能到。若是抬了重物,笨重的家具什么的,那可是要了老命。一般都是放在牛车上运走的。
家境殷实一些的就会租上一两辆马车代步,那已经是极好的了。
杨大进门也没人多难为他,他准备的红包也多,让他几个弟弟当了宾相,碰到拦门的小娃娃,就从拎着的小竹框里摸个红包递给拦门的小娃。红纸里面也就是包着一两个铜板而已,当然大封又要厚一些。
小娃们可不在意红包里是多少铜子,只要是红包就高兴。不一会,怀里就揣得鼓鼓的。
乡里乡下,也没什么花哨的迎亲场面,杨大很顺利进了门,就与岳家长辈们见了礼,然后被领着在上席坐了。刚吃了两口,又被傅紫文等人拉了去敬酒,认岳家亲戚。
转了一圈,肚子里酒水咕噜噜做响,饭倒是没进一口。
为了赶在午时前出门,大伙也并不难为他,可有三十几桌等着他一一敬酒呢。这大席一桌十个人,要是每个人都与他喝上一口,估计得轮到下晌去。午前迎了新娘,他还得赶着回去杨家村拜堂吃席呢。
男方那边的亲戚也正等着看新娘过门拜堂呢。还好,古时的婚典多是黄昏举行的,从傅家庄坐马车赶往敬县郊区,马车两个多时辰,正好能赶上到那边拜堂吃席,一点都不耽误。
如果那距离远的,就只能提前接好,把女方安置在男方家附近了。成亲当日从娘家接亲怕是不太可能。
因着两方家有些距离,大伙也并不难为他,一桌就喝一杯,傅紫文又领了他到厅堂给老傅头和傅天海等人磕头敬茶,这才又领着他去接紫梅。
紫梅被傅紫文背着出闺房时,小刘氏脸都哭花了,陈氏和文氏一左一右在旁边搀着她劝慰她。
能看到女儿被休离如今又再欢欢喜喜地出嫁,小刘氏又是高兴又是难受,那眼泪哗哗地淌。
傅紫萱在旁边看着傅紫文背着傅紫梅出门,听到她在紫文背上细细地哽咽,心里也有些伤感。
女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以后夫家就是家就是归宿了,再回来便是客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乡土
隔日是八月十四,傅紫萱可算是睡了一个好觉。起来后顿觉神清气爽。
带着几个小的去食厅吃朝食。几个小的从昨日就开始放八月节的假了,长山书院放了四天假,到八月十七才复课。
这八月节是除了年节外最重要的一个节日,是举家团聚的日子。
前日下学后城里的学子就陆续被家人接回去了。彦华、学承昨天都留下来吃紫梅的酒席。
那两个小子好像更乐意跟村里的同龄人玩在一块,丝毫没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在村里人缘极好。他俩又极讲义气,家里给的零花钱又多,经常和紫辰吆五喝六地带着一大群小子去村里的货栈买东西请大家吃。于是几乎村子里的小娃们都乐意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这两个人每次休沐也都不爱往城里跑,更愿意窝在乡下。
只不过,古氏昨天派来古妈妈来吃酒席,把彦华接回去了。那小子看学承留了下来,死活不肯走,最后还是傅紫萱等人好说歹说才把那小子劝走的。走时还眼泪汪汪,一步三回头的。
而学承则和他奶奶赵陈氏及她姐雪研留了下来。
老太太是多年不在乡里过八月节了,想得慌,也想看看傅家庄的放天灯。而学承自从听了村里小子们说八月节放天灯如何如何后,便也惦念上了。
于是,傅家便把他们一家都邀请来家过中秋,赵老爷子和赵刘氏还要明日一早才到,毕竟那府里也有一大堆事务要处理。
吃朝食的时候,傅紫萱发现老刘氏、陈氏等人都不知干嘛去了。问了丫头说是吃过早饭就到村里去了。
傅紫萱和几个孩子纳闷得很。今天不是还好多月饼糕点要做出来吗?傅紫萱以为陈氏一早会在厨房那里忙碌呢。
问了几个人,才知道老刘氏和陈氏带了赵老太太到村子里摘树叶去了。
原来是老太太早起时帮着做糕点的时候,跟大伙聊天,说到以前小时候吃过的一种糯米粑。甚是怀念。说是都几十年没吃过了。
老刘氏一听坐不住了,这糯米粑虽不是八月节应景的糕点,但做着也极简单,家里又有现成的馅料,便兴冲冲地出门摘树叶去了。赵老太太好像也找到了儿时的回忆,也兴奋无比地跟着陈氏和老刘氏的后头去了。
傅紫萱问了紫阳等人才知道是什么东西。原来是端午时村里蒸的那种用糯米粉做的点心。
用的是那种长得像桃形的树叶,不大,比成人的巴掌要小一些。而且要摘枝上不嫩不老的树叶才行,太嫩的,不好裹糯米粑,太老,味太苦涩。只有那种不老不嫩的才行,又能裹得住,粑里还带着树叶的清香。
这糯米粑,其实就是用糯米磨成细粉做成的,要磨得细细的,还要筛好几遍。然后用凉水和了,再揪小团下来,用手摊薄,里面裹着绿豆沙、红豆沙、花生碎、杏仁碎等物,然后在手里团得圆圆的,最后再用巴掌大的树叶子把它包了。
这糯米粑跟婴儿拳头一般大小,一般成年人能一口或两口一个,女娃子两三口也能把它吃完了。
这树叶子为了好剥下来,是要刷油的。待糯米粑蒸熟后,用手轻轻一剥就剥开了,也可以一边剥一边吃。
这种糯米粑有点像幽州等地的艾草粑和青团子。做法并不难,傅紫萱回来的两个端午都是吃了的。
只是还要看各家经济情况,有些没有裹馅,就是纯的糯米团子。而大多数人家馅里并没有那么花哨。
这糯米也贵,磨成细糯米粉就更费事费钱,还要绿豆沙、红豆沙、花生、糖、还有油等物,着实费钱。傅家也就是傅紫萱回来了,才做了那么两次吃,往年家里也并不大做这个。
这会听了赵老太太记起儿时的记忆,又怀念不已,婆媳俩也就不管应不应景什么的了,带着人就满村子摘嫩树叶去了。
傅紫萱等人听完也很是意动,叫上丫头拿了一些小竹篮子就找了出去。
一路上碰上了好多娃子,都是来寻紫辰和学承来玩的。不过这会两人正惦记着要摘了嫩树叶回家做好吃的呢,哪有空与他们满村乱窜。
小娃们也不走,一路跟着,说知道哪里的嫩树叶多。有些娃子又说知道她们在哪,还有些娃子说他们会爬树……
于是,不多时傅紫萱等人身后就跟了一长窜孙猴。
傅紫萱她们找到陈氏等人时,这几个人正仰头站在树下,看着家里的下人攀上树去摘树叶子,跟着的夏雪及赵府的两个丫头手里拿的框子里都快装满了。
“你们怎么来了?”陈氏看着这一长窜人很是奇怪。
那赵学承就先嚷嚷起来:“我也去摘!我会爬树!”
说着跑到一棵树下,撩了衣袍夹在腰间,就要登了鞋往上爬。
陈氏和老刘氏忙把他拉住了:“哎哟,这哪里用得着你们了?摔了可怎么好?”
倒是赵老太太看着孙子乐呵呵道:“没事,我们在底下看着呢。再者这树也不高,就是摔了也没事。小孩子又皮实,摔一下他都不会喊疼。让他爬着练练手脚也好。”
傅紫萱只知道赵老爷子是个开通的,没想到这赵老太太也不是个迂的,很对傅紫萱的脾气。
陈氏还在那里劝:“用不着他们,这会都摘得差不多了,这两篮子也够用了。”
赵学承可不管三七是不是二十一还是二十八的,很快就甩了鞋,袜子都甩掉了,抱着树杆就一蠕一蠕,手往上攀一点,脚就往上进一点,底下有些男娃还一哄而上帮他抬着屁股。引得他更是热血沸腾,手脚飞快。
傅紫萱和紫嫣、雪妍等人看了,在下面哈哈大笑。赵老太太等人也是忍俊不禁。
紫辰这会哪还忍得住?他本就在乡间长大的,没道理城里来的娃子都窜上树了,他还在底下看着。
也甩了鞋,三下五除二就攀了上去。两个人还较上劲了,一边爬一边看对方,看谁攀得高。引得底下的小娃娃们更是拍手起哄。不多时就个个都忍不住了,也都择了树猴一样窜了上去。
没东西装的,就用衣摆兜着,一边用手攀着树枝,一手去摘,衣摆一角便只能用牙咬着。
不多时有一些爬不上树的更小的娃子就从家里拿东西来装了,还把各家的家长也都带来了。
这下,就不是给傅家摘了。小娃们都嘴馋,看见别家要做这个糯米粑,自然也是闹着哄着自家父母也要做的。
如今傅家村家家户户都有余钱了,腰包也鼓了,小娃们一个暑假又乖得很,不闹事不打架,还往山里采草药挣钱,难得开一次口,大人们怎么着也是要满足一二的。
于是,整个傅家庄便齐齐出动了,家家户户都拎着小竹框子出来摘树叶。
傅紫萱家里要做很多,家里人多,又要做了送人,便足足摘了四竹框才回去。
因着下午就要做好分送出去,傅紫萱等人一回到家就洗干净手,忙活开了。
傅紫萱把几个娃子喝住,每人都派了活。这种事必要亲身参与了,印象才会深刻,将来有一天长大了,离开故乡了,才会记得牢,记得故土。
紫辰、学承是个跳脱的,让他们包糯米粑,总是这里露一点,那里露一点,不然就是馅料放太多,包不住。
两人一看兜不住了,倒也有些聪明劲,又下手揪了一小团糯米团在手里,把它摊薄了盖在原来捏好的上面,然后再把它们捏在一起,又使劲在手里搓了把它们团在一起。
包是能包住了,不过却把里面的馅料都弄到外面来了。本来是白白的糯米粑,让他们弄得红不红,绿不绿的,还有好些花生碎露在皮外面。
而且让他们这么盖来盖去,补来补去的,那糯米粑大得跟包子一样。两人还放在掌心里互相取笑,你看不上我的,我嫌弃你的。
大伙眼瞅着他二人,笑到几近脱力,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陈氏一看两人就是来捣乱的,本想哄了他们出去,这两人还不干了。如今被他们弄出乐趣来了,哪里肯出去。
傅紫萱看他们喜欢动手,便让他们去给树叶子刷油。
怕他们干活不仔细还特地告诉他们,若刷得不匀,有哪处漏刷了,糯米粑便会粘在树叶子上,到时吃的时候,树叶就剥不下来。到时树叶剥不下来的就让他们把粑连同树叶都一起吃了,若是送了人,让别人笑话,也都说是他们干的活。
两人这才上心了。不过因了这么多人包,就派了他二人刷油,又要求速度,又要求哪一处都要刷到,着实让他二人手忙脚乱,刷油还不如包粑的人快,急得两个人满头汗。
为了不吃那些剥不开树叶的粑,两人可是在树叶子刷了厚厚一层油,看那样子都恨不得把树叶子浸在油盆里再捞上来了。那可是炒菜的油啊,把老刘氏心疼得直抽抽。
人多,三家人又凑在一起,家里的丫头婆子也都来帮忙,赵老太太也亲自动手。
很快各种糕饼,糯米粑便陆续出锅了。
第三百四十章 再建工坊
八月节过后,天气逐渐转凉。
陈氏脚不沾地忙过了八月节,现在趁着晴好,又带着丫头把仓库里的棉衣、棉被、褥子、大毛衣裳搬出来晾晒。中午的时候,傅天河也会带着人把他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晒上一会。
天气转凉,傅紫萱又开始了来来回回往城里跑的日子。所幸她几个店的掌柜都请的好,把底下人也管得好,生意也并不因她的惫懒而有丝毫不如意的地方。不然像她这样的,一到夏天就苦夏,就不愿出门,那生意真不要做了,店里都要跟学堂一样歇暑了。
偶尔傅紫萱进城的时候,也会去找赵老爷子坐一坐,聊聊天。有时候约在醉仙楼特意给她留的雅间兼休息室里,有时候是在赵府老爷子的书房。有时候方严也会过来蹭杯茶喝。
傅紫萱从两人口中陆陆续续得知了一些朝中的动态,以及两方军队交战的情况。偶尔老爷子也会拿一些邸报给她看,让傅紫获从中得了更多的信息。
当然有些信息她自己也有来源的渠道,有时候得到的消息比老爷子还快。但她一向也只关注李睿那方面的消息,所以获得的消息并不像老爷子要关注的那么全面。
有时候得了消息,老爷子也会派人把她接到城里来,然后两个人或三个人再偷摸着相互讨论一番。
如今三个人都是绑在李睿这条船上了,要是出什么事,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事,那可是关系着三个大家庭。那两人估计关注的东西要平衡的东西比傅紫萱更要多一些。
有时候傅紫萱也能瞧出他们的急切。
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傅紫萱得到消息,敬王已是连续向北挺进,夺了北方数座较大城池。
因着都是魏朝子民,听说敬王那边都是派人前去劝降,有那心中装有民族大义、识实务的,都会大开方便之门,城门大开把敬王迎了进去。敬王兵不血刃就轻松把北方一座座城池收入囊中。
也有些城池负隅顽抗的。但因敬王向来不曾懈怠过军队训练,军中将士无一不是以一当十,那可是真正的虎狼之师,又是民心所向,那负隅顽抗的也并没有抵挡多久,很快就被敬王斩获。
敬王的军队一路顺利向北挺进。
京城已是汲汲可危。
其实哪个人做皇帝对于百姓来说并无多大分别,只要不是外族入侵,不影响到他们的生活,百姓们是不甚关心的。这敬县因早被敬王拿下,又是一派歌舞升平,百姓们对前方的战况并不大关心,仍然是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
只是傅紫萱因选择了李睿,那人是荣是辱,便跟她息息相关了。有时候晚上睡觉,脑子里也总想着这厮在什么地方?会不会受伤?是不是又猫在哪个角落里喂蚊子?
天气转凉了,傅紫萱仍是每夜睡不安稳。
这一两个月傅紫萱过得不安稳,不过城里的生意却着实不错。
下半年因办喜事的人增多,锦绣坊生意越来越好。有间食肆的鸡爪鸭掌等下酒菜也是每天早早就卖空了。有间粮铺的优级天香米,比现在敬县上的普通天香米煮起饭来更是香,价格虽贵一点,也是天天有人买。那大户人家也都是一麻袋一麻袋百斤百斤地买回去吃的。
当然也有那嗅觉灵敏的,问粮铺要稻谷买的。怎奈这优级天香米就从没卖过谷子,都是脱壳卖的,来问询的人也是莫可奈何。
而有间肉铺自增加了鹌鹑和兔子之后,生意也是越来越好。那兔子有些人称肉买的,也有些精明人是来挑整只的买,再让店里帮着剥皮,又加两个钱削制了把皮毛拿回去的。
这样倒比买猪肉划算了,既有肉吃,还有皮毛留着冬日里做衣裳。那精明的主妇原先觉得买兔子料理起来麻烦,不过如今有人帮着料理,也就多出几个大钱就能得到一张毛皮,真是两全刘美。
兔子自然是越卖越好,因着兔子繁殖高,出栏也快,村子里养的人也多,店里也不缺兔子卖,所以有间肉铺的生意是越来越好。
傅家庄和附近的陈村刘村因了当初在傅家买兔子时,说了卖兔子时要把兔子卖回傅家的,所以玉园除了自家养的兔子外,每天还往外收了不少,都陆续运往城里。
有间肉铺里兔皮也是攒下来不少。傅紫萱拿了一部门回家给陈氏、小刘氏、文氏等人做衣裳,大半部分则送往锦绣坊让绣娘们做成大毛披风或是缝在成衣的衣领和袖口,或是做成披帛或是围脖。
东西做出来后,绣娘们都爱不释手,想必再冷些也是极好卖的。
同仁医馆里,如今来请脉的人也越来越多。原先吴适父子在大堂坐诊还悠闲得很,每天都有空闲去后院喝茶并指点一番药童们泡制药材。如今却是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连出外诊都抽不出空来。
因了季节交替,伤风发热的人也渐多了起来,店里的成药丸子也渐渐好卖了起来。经常有那大户人家来大量地采购回去屯着的。店里开始了翻倍地营利。
祝英也是来过两封信,从开始的每品两万份又增至五万份,到增至十万份。
傅家庄的药童得了大订单,也是日夜不停忙碌。傅紫萱看他们忙不过来,便又招了些村子里手脚麻利的人来家帮忙。仍是一日五十文工钱,当然也只让他们做一些寻常的工作,最关键的工序还是师徒俩亲自来。
但想着这样的话师徒俩便什么都不能干了,光忙着制药了,没准还得累死。
傅紫萱和君子涯商量了一番,便选了忠厚老实,做事又仔细的傅仁、傅节来帮忙,亲自指点他俩。这两人都是签了死契的,倒是可以慢慢培养成得力人手。
两人很是感激傅紫萱委以他们重任,学得也极用心刻苦,夜里都收工了,两人还在干活。
傅紫萱想着这最后一次祝英要得多,这每品从五万增至十万份,十品就是一百万份,若全是成药丸子便是一百万粒,虽然装起来也没多少,但想必已是够他卖上一段时间了。
忙完这批订单想必也能歇上一歇了。
没曾想,和县大兴米行的掌柜又带来了一封信,要了止血和止跌止疼的药粉、药油各要了三十万份,治伤风的药丸要了二十万份,止淀消炎的药丸子则要了十万份,还把银票让粮队都带回来了。
这一批药要得虽多,但因给的利润较薄,刨除本钱及其他费用,总得银九千两,一万两还不到。
因此次要的量多,药童们便真正忙得脚不沾地了。请的人也翻了一倍有余。家里的下人只要有空的,活计忙完的,也全部要来帮忙。
傅天河跟傅紫萱商量是不是要建个专门的制药工坊?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制药吧?
如今家里一进院子已是不够用了,人多站都站不开,把后两进院子都用上了才勉强安排得够。
傅紫萱想了想,也觉得长久下来,这样恐怕不行,且这还是长久的生意。原先量不多,也将就,现如今量渐渐要得多了,在家里便不成了。而且若是家里有客人瞧着也不成样。
和傅天河、君子涯商量了一番便让傅义、傅礼等人在玉园仓库旁边找人搭建房子。
如今正值农闲,很快就找着了建房的工匠和请帮忙的人,两人又日日脚不沾地地跑城里买各种建材,家里择了吉日,制药坊便风风火火开建起来了。
傅紫萱开工那天也去瞧了一番,瞧过后便把事情推给了傅义等人,自己则窝在家里制药。
这次军中要这么多的量,也不知是不是伤亡太重,事情不顺利?
傅紫萱心里乱遭遭的,每日都神思恍惚。君子涯每日看她这样,便摇头叹息不止,嘴里不停念叨:痴儿痴儿。
后来君子涯看不过去,找了向阳和时佑当着傅紫萱的面问他俩:“你俩常跟在你们爷身边,可知道军中购药材的情况?今次向我们订这么大的量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了?”
那二人也是人精,知道傅紫萱这段时间神情恍惚,看傅紫萱正支着耳朵听,便道:“这药是成药,我们也不知道这量算多还是算少。只是军中每个月都是有专人采购药材的,每个月都是几大车几大车的往军中运,那购药的银子每月也是要拨上万两的。就是太平年间,也是每月不曾落下的。”
傅紫萱听了眉头稍有舒展。
耳边又听得那雾波说到:“我们不知道军中用量,但是我们姐妹俩常跟在王妃身边,也是知道府里每一季也都要向外头采购大量药材的。但凡大户人家也都是要备着各种药材的。更何况军中那么多人,想必也只是寻常备着货罢了。原先订得少,可能是不知道我们的药效,要走一走程序。如今可能是看药效不错,才大量订购的。倒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消息。再说也没听到前方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想必公子定是平安无恙的,小姐你尽可放心。”
傅紫萱看着几个人都在安慰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是一时当事者迷了。清风云霁也跟在那人身边,若有什么不好的,也定是会向她传递消息的。军中那么多人呢,就是和县附近就驻了十几万人马。也许只是和县那里采购的呢?
便真正放开了,又转身忙活起制药来,偶尔也去关注一下工坊的进度。
第三百四十一章 江武
十月初五,是傅紫竹出门的日子。
因了这是傅天海家最小的孩子,又是最后一个成亲的,嫁了傅紫竹傅天海夫妻也算是儿女债还完了,以后就看这些儿女们自己的造化了。
所以家里也是可劲地办,比起傅紫梅那会还要热闹。又因着傅紫文、傅紫武如今也出息了,荷包也鼓了,傅紫萱又是给了店里的一成红利给他们,如今这唯一的妹子出嫁了,自然是风风光光大办的,屋前屋后摆了足足五十桌。
村里人全部请了,又请了远近亲眷,还有傅紫文傅紫武两人认识的一些朋友等等,办得极为热闹。
傅紫梅也带回来一套金饰给妹妹添妆,和杨大两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小刘氏瞧在眼里也是放心不少。
傅紫竹婚期过后,又过了几天,十月十五,又到了傅红绸唯一的女儿江牡丹的婚期。
十五那日一早,傅家一大家子一大清早就往镇上赶了。
江家姑爹人缘极好,在镇上经营祖上传下来的小货铺,但凡是那家里能用得上的东西,在那铺子里都有得卖。所以几乎镇上所有人家都认识江家。加上那江家父子俩人又和气,又童叟无欺,家中今天办喜事,家里也是来了好些上门祝贺的。
江姑爹也并不因为江牡丹是女娃,就有丝毫的精减了。
不过,因了男方家也是镇上的,家里也是开铺子的,又有一些共同的朋友,两家隔得又不远,所以两家决定一起办。
两家合伙请了镇上唯一一家酒楼的厨子,把婚席一部分摆在了男方家,一部分摆在了酒楼,包下了整间酒楼。男方家的婚席是在下午,而女方这边便只在上午招待外家及一些近亲的亲眷。
在江家,傅紫萱也终于见到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表哥江武。
傅紫萱回来一年半了,才第一次见到这个二表哥。
之前这个表哥考中了秀才之后,就一直在外游学。这回也是得了妹妹的婚讯才赶回来的。另外也是明年要参加秋闱,此番也是回家找书院安心读上半年一年书的。
这江武如今十九岁,长得倒不像江姑爹,跟他大哥也是不像,倒有些像傅家的种。也不太像傅红绸,倒跟傅天河有五分像。因了傅紫萱长得也很像傅天河,大家给傅紫萱介绍的时候,还把两人挤在一块,问傅天河是不是他家养的一双儿女?
引得傅天河等人哈哈大笑。都说这外甥像舅,若不是在江家见了,若在外头,没准傅紫萱还以为家里又有个兄长被人拐了。
这江武长得很清秀,一眼瞧上去就是副读书人的模样,斯斯文文的,一点都不像江文的精明样,看着人也是笑眯眯的。就是不知书读得多了,迂不迂?若太迂了,她可没兴趣交往。
那江武见了傅紫萱倒是开起玩笑来:“这妹妹长得倒是像我。若是在外头见了,没准我还以为是我娘生的妹妹,早年被人拐走的呢。”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傅红绸今天心情也极好,走过来揽了傅紫萱道:“可不是嘛,你表兄妹长得是像,没准还真是我生的?早年被拐得我都忘了?”
陈氏不干了,道:“怎得是你生的?那武儿还是我生的,后来被人拐了呢。武儿长得比我家紫阳还像天河一些。”
大伙瞧了瞧傅天河又是瞧江武和傅紫萱,俱都哈哈大笑。
傅天河也似乎很喜欢这个侄子,揽了他问在外头都走了哪些地方?都结交了些什么人?读过什么书?可有拜访一些名师什么的。
两个人倒是避了人在一旁聊得欢快。
傅紫萱瞧着这二表哥好像没有那些酸秀才的品质嘛,倒是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傅家一大家子,中午便在江家吃了一顿饭,因了江姑爹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这来往的客人便把老傅头和老刘氏当成长辈请了坐在上席。
傅紫萱和几个姐妹都给江牡丹添了妆,牡丹眼眶犯红一一道谢。
午时前新郎来接新娘,傅紫萱也在一旁偷偷地看了,中等的个子,脸上笑眯眯地,长得跟江武一样,很是清秀。对傅家的人也很是恭敬,一一拱手见礼,看起来是个懂事知礼的。
两家都是镇上的,双方父母又都是知根知底的,想必江家也是对对方人品信得过,才把牡丹嫁过去的。
午时前江武背了江牡丹出门,这次跟紫梅、紫竹不同,是四人抬的大红轿子。
傅红绸眼眶红红地被人挽着,端了一小盆水,在门口泼了,站在门口眼泪汪汪地看着大红花轿渐行渐远。
因了江姑爹家里就他一男丁,也没有其它兄弟,送嫁的除了江家的江文、江武两兄弟外,还有傅家的一众男丁。紫阳、紫松、紫文、紫武、紫柏、紫辰及傅红菱家的黑檀、红木也都跟在轿子两旁去送嫁。
傅红绸还叫了方远和方玉两人当童男童女,由傅紫文等人抱了去压床。
因了傅家下午还要去男方家吃席,所以送牡丹出门之后,便都没有离去,就坐在江家院子里喝茶聊天。
刚出嫁不到半月的紫竹也来了江家,大伙就都围着她问新婚生活如何。把个原本就腼腆的紫竹直问得脸红得跟喝醉了酒一般。羞得她几次想扭头跑出去,都被紫梅拉着不让走。
众人瞧着她那副样子,笑得很是欢乐。
下午将日落的时候,一家人便跟在江家后面往男方家走去,准备去男方家吃席。因离得不远,便出门走着去。
一大家子人,走在路上,队伍倒是颇为壮观。还好之前走了一批男丁,不然队伍还要壮大不少。
一家人在男方家受到主人家热情的接待,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一直到天黑尽,点了灯烛了,才吃完散了。
傅红绸本想着留一大家子在镇上住一晚上的,不过这一家子着实人太多,江家除了他们还有一些亲眷,也着实安排不开,要不然只能往客栈住了。不过好在这镇上离傅家庄也不远,家里也有两辆马车过来,连夜回去也是要不了多长时间的,老傅头等人也说客栈不如家里住得舒服。
于是便只安排了傅红菱一家子,傅紫文、傅紫武、傅紫梅等人在敬县城里干活的人住了下来。毕竟明早从镇上往城里去要更近一些。
江牡丹的婚期过后,又隔了几天,傅红绸夫妻便带着江武又回了一趟傅家庄。
这傅天河在村里办起了书院,而且也请了不少先生,还有个翰林院学士还跟傅天河做了亲家,也不时也会来书院指点学子们的功课。这夫妻二人为了不耽误江武的功课,又因为江武自己更愿意到四舅的书院来温习功课,夫妻二人便带着他过来了。
傅天河也很喜欢这个侄子,一口就答应了。扬声让下人去给他准备房间,说了平时可以去书院跟着听课,也可以在傅家里自己学着,等傅天河回来再给他指点。
这江武说是更愿意到学堂里上课。虽说可能跟一堆比他小的娃子一起上课,可是他没有丝毫的不乐意,还说喜欢那种氛围。再者书院里也有一些年纪稍大些的学子的,倒也不是只他一人这么大年纪。
事情便这样订了下来。傅红绸来的时候也把他的包袱衣物都收拾好了拿过来了。虽说这孩子才从外头回来,走了两年多了,不过这傅家庄还是她的娘家,离镇上也不远,经常过来看儿子也是方便的,且还能借机回来看看两个老人。
傅红绸听了傅天河考校了江武的功课,说进步很大,若此番保持下去,得个举子不是问题。
傅红绸听了又喜又忧,问道:“这孩子怕以后是要走仕途了,那家里是不是不能开铺子了?”
这魏朝虽说规矩没有前朝那么森严,不过官宦之家也是不许行商的。
但谁家又没几间铺子产业的?那官宦人家给女儿陪嫁的铺子还少了?只不过是换个名头罢了。正所谓民不举官不究。不过还是不能让人抓住把柄。
傅家的铺子就全在傅紫萱名下,只家里买的田地为了免一些锐赋挂在傅天河名下。
傅天河想了想说道:“这名声还是很重要,你们要是想着他以为走仕途这条路,倒是要早做打算,不要让人抓住一些把柄。铺子可是在姐夫名下?”
那江姑爹连连点头:“正是。是不是要卖了?卖了也好,我家也学你们买一些地来整治一番,也不愁养不活一家人。你家那地可是比人家做生意赚得还多。年前我也买了一些,但人家的粮食还种在上面,倒是夏种的时候,我们跟着种了一些天香米,等秋收粮食打下来我就给你家送一些过来,也给岳父岳母吃些新米。”
那傅红绸嗔了他一眼:“你还怕我几个兄弟不给爹娘吃了咋的?他们几家料理的粮食只怕比你这个甩手掌柜不知好了多少,爹娘会吃你那粮!”
江姑爹丝毫不以为意,还笑着说道:“那哪能一样,舅子们孝敬的那是小舅子们的,我孝敬的自又是我的心意,那哪能一样?”
第三百四十二章 又获
老刘氏女婿的话笑着说道:“不用不用。哪用得你们送粮食来。家里天天都吃着呢。那天香米确实香,好吃,不怪卖这么贵。你爹还说就是让他干吃白米不吃菜他都乐意。你大哥三弟舍不得吃,也就你四弟家这萱丫头要天天吃,我和你爹说隔几天吃一顿她都不乐意。”
傅紫萱笑着道:“奶奶,这粮食种出来就是吃的,难道我们辛苦种了还便宜给别人不成?以后搞不好还有更好的米出来,到时没准这天香米又没人吃了。”
那老刘氏说道:“胡说,这么好的东西,哪会没人愿意吃的?我这辈子可能都盼不到比它更好吃的白米了。啧啧,吃一碗白米,别人家吃普通米都能吃个十几碗。一顿米饭就能吃去一二百文钱,若是普通米都能买上两三斗的,掺了那红薯一家人都能吃上两三个月的。”
全家人听了都笑了。
以前也是日子太穷,哪能顿顿吃白米饭?无不是掺了红薯丝或是芋头、南瓜等物在里面,那米粒也是少得可怜。哪想到有一天竟能顿顿吃上这大白米饭,还是这么好的白米。
众人听了又不免感慨一番,更多目光也都投在傅紫萱身上。
那江武对于这个表妹也是好奇得很,这四舅家才一年多没过来,就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刚才进村里,他娘说那个崭新的砖砌高墙、黑瓦白墙占地极阔的三进院是四舅家的房子时,他在外头还愣了好久。
不仅四舅家,就是大舅三舅家也是改头换面了。一大家子面色红润,衣裳笔挺,都穿上没有打补丁的棉布而是改穿绸布了。几个舅母还插金戴玉的。这都赶上镇上的富户人家了。
江武一边感慨着,一边从包袱里把多外边带的礼物拿出来派来大家。
众人也都很是欢喜地接了。
连傅紫萱都有礼物。是杭城那边产的丝绢制的团扇,绘着杭城的山水。扇面上似乎穿越千年,看得见三潭印月,看得见断桥残雪,还有那西湖的水波荡漾……
团扇虽不值什么钱,但这份心意值得珍藏。
傅紫萱向江武道过谢,又转头对傅红绸说道:“姑妈刚才说要卖铺子,我倒觉得没这个必要。大表哥是个能干的,让他去乡下收租子怕不是他愿意做的事。”
傅红绸点头道:“正是呢,你大表哥倒是个适合做生意的,自萱儿你介绍了北方的商队给他,他跟别人拿了一些新奇的货,都开了第二个铺子了。还说要攒了钱也到敬县城里做生意呢。这要是让他关了铺子,只在家里等着收租子,只怕他会闷坏了。”
傅红绸似乎看见大儿子不开怀地坐在家里蔫头蔫脑的样子,心中很是忧虑。又叹了口气道:“你大表哥是个有志向的,我和你姑爹也不想委屈了他。我听说镇上也有一些人家,说是家里有人读书的话,也可以提早分家,这样算下来就是两家,也就影响不到武儿以后的仕途了。只不过我和你姑爹就这两个儿子,你二表哥又还没成亲,我和你姑爹并不想分家。”
傅紫萱听了便道:“那倒更是不必。姑妈不知道,这越是家中有人要走仕途的,就越是不能分家。”
那傅红绸便一脸好奇地问道:“那是为何?”
傅紫萱便笑了笑道:“这家大业大,在外头为官才会有倚仗。而家中有人当官,生意也不会有人敢欺,也只会越做越好。当官的家中有钱财铺路仕途也会更顺当一些。”
傅天河听了也点了点头,道:“正是这个理。都是官商勾结,话虽不好听,但理是这个理,也是相互倚赖罢了。若将来武儿要走仕途,没银钱怕是走不远。”
傅红绸夫妻二人急了,道:“那可怎么办?”
傅紫萱笑着说道:“姑妈别急,你可知我家的铺子挂在哪个名下?”
那傅红绸看了傅天河一眼,道:“难道不是四弟名下?”
在她的想法里,还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家中的产业自然就要交给男人做主。
不过她又道:“你家跟我不一样啊,你家的铺子就是记在天河名下,他如今不走仕途,在书院里当先生谁又会说他。”
傅紫萱笑了笑道:“我爹现在不走仕途不代表以后没有想法。我家的铺子都没有挂在我爹名下。二表哥也是在外头走的,也应该知道但凡为官的或是家中有些钱财的,谁家给女儿陪嫁不陪个几个铺子的?那当官的家中谁没有一些产业铺子?若靠当官的那些奉禄怕是养不活一家子人。”
又道:“姑妈也不必分家,也不必卖铺子,就把铺子转到姑妈名下,当成姑妈陪嫁的,谁又会说些什么。”
傅红绸看了江栋一眼,那铺子可是她家公爹祖上传上来的,把当改成她的陪嫁?
那江栋倒是说道:“嗯,这样好。这样也不必分家,也不必卖铺子,将来他兄弟二人一个在家挣钱,一个在外走仕途,兄弟二人相互扶持,正好。我瞧着也高兴。”
那傅红绸道:“可是那铺子是公爹留下的。”
那江栋瞪了她一眼道:“难不成你还能带了铺子撇下我父子三人跑了?都这把年纪了……”
傅红绸杏眼圆瞪:“胡说什么呢!”
那江栋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大伙瞧着也是偷笑不止。
事情便这样定了下来,江栋说是回了家就到城里换契纸。夫妻二人吃了中饭就把江武留下径直回镇上了。
从此,江武便留在了他四舅家里,同几个表弟一起读起书来。
十月末,第二季的水稻也要开始收割了。
傅紫萱同样是安排了人先把大玉庄小玉庄把虾先起了。
因着前几个月,傅紫萱给醉仙楼写了十来种关于虾的菜谱,八月的主题还以“虾”为主题,每天一道关于虾的菜肴,在八月里,醉仙楼一天推出一道关于虾的菜肴,都没有重样的,那生意好得不得了。
一时之间虾也在敬县城里大卖。连着有间食肆做的一些虾球虾丸之类的熟菜都卖得极好。就是外头有些眼光精锐的,也都买了虾回去做在包子馅里,甚至点心铺里都用虾做起了各种点心糕饼。
别的酒楼、大户人家也都竟相吃虾。一时之间,城里百姓便都知道傅家庄里不仅有各种新鲜蔬菜卖,还有大量的鱼虾,只要有那种要做宴席的人家,都跑傅家庄要货,没办法品种齐全呐,不仅水里游的,地上跑的都有的是。
这秋季的虾看来是不愁卖了。虾塘里的大虾也早就起完了。
这会把大小玉园的一千多亩虾全部倒了进去。陆续又使人往城里卖了一部分,小的照样留在池里。那大的及中等个子的又都挑了出来,把院子收拾了制成干虾和虾仁来。
干虾和虾仁制好后,那大小玉庄,傅家庄和陈村刘村的粮食也都收完了,比上一季要略少一些,不过相差不大。
粮价也没多大变化,只不过那两个村子未从傅紫萱家里领秧苗的人果然在其他粮店那里卖出了更高的价格,拿到钱后俱都喜不自禁。
有一小部分人,看了眼红不已。这相差一两文一斤也是不少钱啊,多拿些钱过年也就能多买些年货了。早知道也学着他们跟别的粮店签约了,一时后悔不已。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瞧不上那些人的行径的,仍然一如既往地在收粮后,往傅家送一些自家里产的蛋啊菜啊及各家自制的点心之类。
傅紫萱和陈氏也都命人收了下来,也给了他们回了相应的礼。
粮食收完之后,泥鳅和田螺倒是都不着急起。先把鱼起了。
小的同样起到池塘里。那蟹八月节的时候已是卖了大半,只余一小部分到年节卖的,如今蟹塘也能装下这些小鱼。
大的鱼因养了两季了,那草鱼、鲷鱼、鲫鱼大的都长得到了五六斤一条,平均下来也都有三四斤一条的。
都起了陆续往城里运。那鱼还是很好卖的,她家的鱼个头大,就是要不了多少的,都愿意切两半跟人合着要的。不仅醉仙楼有间食肆卖得好,就是集上也是一个上午,几大桶就卖完了。
傅紫萱每天还放了一百斤到有间肉铺卖。因了城里好些人家下午也是要赶集买菜的,倒不像从其他地方来只赶早集。
杨大兄弟俩于是不仅是宰杀鸡鸭了,鱼也要负责去鳞切段,因着个头大,也有些人只称一段或是一半的。有间肉铺也都可以不用一条一条的买。
这大鱼刺少肉多,谁不爱买呐?
于是那鱼也是销得极好,傅紫萱本来还担心卖不掉,鱼会死掉,让傅紫梅送到醉仙楼做菜用。没想到倒是天天都能卖空。
因家里今年养的鱼多,村里和附近两个村子跟风的人也不少。有一部分人也像傅家一样夏季没起,而是多养了一季的。因了有傅家隐晦承诺卖不掉傅家会按市价收购,便都放心养着。
不过这类人并不多。大多是傅家庄的一小部分人家。这会这些人看着个个长得肥大的鱼,笑得嘴都合不拢。起了鱼后,纷纷先捞了送到傅家来。傅紫萱也并不推辞,也都一一收下。
第三百四十三章 消息
这些人跟着傅家把鱼养了两季的,送鱼过来的时候都追着问能不能不起鱼还把鱼养到明年春季插秧的。
看来是看到了大鱼好卖,且可能要等着年节前后卖个好价钱。
傅紫萱倒是好心告诉他们,这冬日天寒,怕是在稻田里难养活,因为他们不像傅家有池塘,鱼还没能沉底猫冬,且又没太多养鱼的经验,怕冬日里熬不过。
傅紫萱便劝着傅家庄的乡亲陆续在年前把鱼卖了,明年春季再下鱼苗养。
大伙便都听了,回去后便陆续起了鱼往集上卖。
傅天海和傅天湖两家今年也跟着养了鱼和田螺。那两家是紧跟着傅紫萱脚步的,那鱼同样是养了两季的。也就是偶尔家里打几条打打牙祭,及紫梅、紫竹办喜事的时候捞了一些,这会剩下的都是个顶个地大呢。
又都是傅天海和傅天湖亲自照料的,两人恨不得一日投喂四五次才好。比起傅家养的鱼来一点都不枉多让。只大不小。
最大的也有七八斤的。最寻常的也有四五斤的。喜得两家人嘴都合不拢。
跟着傅紫萱起了鱼后,往小刘氏和文氏的娘家及几个儿女亲家处送了一些,两家也起了一些吃了,大部分都起了往集上卖了。两家都卖了不少银钱。喜得两家人整日乐呵呵的。
如今准备留一些年里吃,及待客送礼用。看傅紫萱家也有鱼,送了一回后也就不送了,每回集上回来也都会买一些糕饼点心过来,给老傅头和老刘氏,及傅紫萱等几个孩子吃吃零嘴。
老傅头和老刘氏看着一家子和睦,心里快慰无比。
只是如今这鱼一多,傅紫萱便不打算把自家的鱼送到集上卖了。
安排了人在玉园收拾出一排房子,准备腌咸鱼干、腊鱼干,还打算用辣椒酱腌辣鱼块。
这腌的辣鱼块,也极简单,并不难,关键是调味。这腌渍的辣鱼块就像农家腌的酱菜一样,在没菜吃的时候从坛子里起出几块隔水蒸了,就很能下饭了。
那辣鱼块封在坛子里腌渍,可以存很长时间,只要不开封放上一两年都没问题,开封后,慢慢吃着,半年也不会坏。吃的时候可以隔水蒸,也可以红烧、煎炸,那时候往内陆的醉仙楼及一些城池贩卖,不信卖不上价。
家里的下人丫头多,便只在村里请了十个跟自家走动较频繁又不多话手脚还麻利的妇人来帮忙。
秋冬日天寒,洗鱼的水太凉,工钱便提到每日六十文。很多人念着傅家的恩情,那两季卖粮得的白花花的银子还揣在怀里热乎着呢,就是不要工钱也愿意来的。更何况给这么高的价钱?
很快傅紫萱就请好人,开工了。
夏雪和寒霜等人在无忧谷时是看傅紫萱做过咸鱼干、辣鱼块的。便主动负责监工和配制调料。其它人则做一些去鳞、剥鱼、去骨、洗切、抹调料、晒制等活计。
王直又陆续从城里买了好多个坛子回来,都是五十斤装的中等坛子和十斤装的小坛子。让人洗了,一溜地排开摊在太阳下曝晒。
如此干了大半个月,外面鱼越来越卖不上价。见傅家仍是按最初的十文一斤草鱼,十一文一斤鲫鱼,十三文一斤鲷鱼收购,便纷纷把鱼推到傅家来卖。
傅紫萱也挑了一些大的活鱼留了下来。至于那些改投别家粮行名下的,便都不收了。
有人瞧着解气不已。有些领了别家粮行提供的秧苗和粮种的人也都有些羞愧,见此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但也有些人在背后骂傅紫萱是个记仇的,说傅家如今家大业大,只想闷声发财,不照顾乡亲什么的。
有些人把话学到傅紫萱耳朵里,傅紫萱听了只是笑笑,并没说什么。她如今可没空搭理那些人,她忙着呢。
制咸鱼干辣鱼块的事,不需她再操刀之后,她便又让人把那四十亩泥鳅和田螺起了。
起了三成准备送往醉仙楼及敬县附近的几家醉仙楼,三成留下来准备明年育种,四成起了准备做干肉卖。
把田螺肉敲出来,晒干了留给二十五家醉仙楼。泥鳅也是如此。
不过这鱼养多了之后,就没多少人愿意吃泥鳅了。傅紫萱明年也不打算养太多泥鳅了。增加一些鱼、田螺和虾、蟹倒是可以。不是还可以稻田养蛙吗?哪能真的被人逼死了。跟风的尽管让他们学去,只怕他们跟不及,倒学了个四不像。
这稻田养蛙也是个不错的进项,只不过傅紫萱夏种的时候留意了一下,也找人捉了一些青蛙,但个头都太小,不是前世吃的那些肉蛙。肉少骨头多,喂养也麻烦,田间还要搭网,这成本和人工估计所费不少。
且如今还不至于被逼到养不成鱼虾田螺的地步,跟风的都还只是开始学,倒也不急。以后若是跟风的多了,再来看看别的项目。
水田里的东西往外起了之后,村民们便都把水排干起了田垅种起菜来。也有些人没排水,稻茬也没起,又趁着田里可能还有些没收干净的稻谷养起鸭鹅来。
如今鸭鹅可是不愁卖。且过年还能当肉菜呢,还能送送礼,还有蛋吃,秋季收了稻后又都闲着,庄户人家都是闲不住的,有活干又能来钱,可不正正好?
傅紫萱忙完地里的一摊事后,正想休息一段时间,也不去城里了,就在家里盯着药童们制药,再看紫辰练练功。偶尔跟江武聊聊天,听他说一些走南闯北遇到的新鲜事,日子倒也惬意。
这日中午,吃过午饭,傅紫萱正想歇晌的时候,就听到久违的海冬青的叫声。
她养的那只和君子涯养的那只,为了避着人早就扔在空间里了。这叫声只能是李睿养的那只冬儿。
傅紫萱心下一喜,按耐着激动,手搭凉棚抬头往天上看去。
远处黑色一团越飞越近,黑压压的一团。
傅紫萱扬着嘴笑了,心里泛起一波一波难言的惊喜。
只是一瞬,又抿起嘴来。心下耐闷,这冬儿一向是落日之后再寻过来的,李睿为了避着人也把时间掐得很准,还从没让冬儿在白天出现过,这会……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傅紫萱心头纳罕,感觉心头像是被人猛得揪了一把,心也咚咚跳得飞快。只愣愣地看着冬儿越飞越近,不知动作。
雾波雾澜在旁边看得焦急。这海冬青她们在王府也是看过公子养的,公子伺候它就像伺候自己的孩子。王爷和大公子也极喜欢,以一大堆世间罕见的东西来换,公子爷都不肯。
还说这海冬青就是他的命,不许别人动一根汗毛。气得王爷愤恨不已,使人到处去寻,但这样的东西哪是那么好找的?且又是这般有灵性的?
害得王爷每次回府只要看到大公子给海冬青喂食,都眼冒绿光,恨不得扑上去抢过来同吃同睡才甘休。
这会怕是公子爷有什么急事传过来了。不然也不会在大白天冒着被人发现的危险让冬儿来传信。
她二人是知道公子爷是多么维护小姐的,不许任何人打听小姐的消息,把小姐护了个严实,唯恐小姐怕人害了去。
雾波看着冬儿越来越近,轻轻推了傅紫萱一把,傅紫萱这才恍过神来。接过雾澜递过来的一小截粗木棍,向上吹了一口哨,就见那还在盘旋的冬儿以极快地速度冲了下来。
宅子里的下人纷纷往傅紫萱这边跑,个个惊奇不已,这是什么东西?是鸟吗?竟有这么大的鸟?
众人拥向傅紫萱处的时候,傅紫萱已是把冬儿脚上绑的竹筒取下来了。雾波雾澜正抱着它往厨房要吃要喝的。
众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雾波雾澜的后面,想凑近看又不敢。真的是鸟呢,真有这么大的鸟呢。看这样子应是小姐养的?
傅紫萱顾不上家里下人们的好奇,拿了竹筒就匆匆往自己的房里去了。
把包了油纸的信笺小心地取了出来,吸了好几口气才打开来看。
看完后,心头大震,脚下不稳,踉跄着往旁边的高背椅上倒去……
君子涯进来时,就看到傅紫萱摊在椅上,神情悲伤,目光呆滞。
君子涯心里狠狠地抽疼了起来。
这徒儿与他相依为命在无忧谷,最是看得开的一个人,平日里也一副没什么能难到她的样子,这会怎么像是天要蹋了?
他还从没看到乖徒儿这副样子过。他也是听到了冬儿的叫唤声,又听院里下人说见到一只大鸟飞下来,药童们都没心思制药,都想着去看大鸟。他才想到定是李家那小子传信过来了。
只是他也觉得奇怪,年节里来的时候那小子还是偷偷摸摸的,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养了一只海冬青,他没理由这大白天的让冬儿来传信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君子涯略一思索就抬脚往傅紫萱这边走来。
在傅紫萱房门口就看到傅紫莹摊在椅上那副呆滞的样子。
君子涯敛住情绪往房里进,挤了笑问道:“乖徒儿,这是怎么了?看到那小子来信就让你这么高兴啊?”
傅紫萱听了君子涯的声音,扭头往君子涯这边看了过来,只倾刻间眼泪就滚了下来。
“师父……”
“哎哎,这是怎么了?还哭上了?为师以前就是打得你脚都走不了路都没见你哭过。真是没出息。”
傅紫萱听了这话,那泪水滚得更是凶,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第三百四十四章 还活着吗
君子涯被傅紫萱哭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极少看见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徒儿落泪,更何况是这般哭出声来。
君子涯看到傅紫萱手里捏的纸条,忙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也愣住了。
难怪这丫头哭成这样。
君子涯又把纸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了傅紫萱一眼,道:“丫头,快别哭了。这字迹可是真的?消息会不会有误啊?”
傅紫萱抹了一把眼泪,支起身来,在椅子上坐直了,接过君子涯手中的纸条道:“这是云霁的字,而且云霁的字我是不会认错的。能支得动冬儿的,除了李睿就只有清风和云霁了,云霁也不会骗我。”
君子涯也在傅紫萱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眉头紧皱,神情肃穆。
良久,君子涯道:“你想怎么做?”
傅紫萱眼睛还是呆呆地盯着面前的青石砖,道:“我要去找他!”
君子涯看了她一眼道:“如今连清风都跟着他一起下落不明了,云霁都找不到他们人,那府里又多少的暗卫、刺探,都无法找到他们的下落,你又如何去找他?”
“冬儿能找到他。”
“冬儿若能找得到他,云霁不早就找到了?还用得着给你传信?如今人都失踪了大半个月了,冬儿还是找不到他的形迹,只能说对方把他藏在一个极隐蔽连冬儿都嗅不到的地方。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已经不在了,冬儿才嗅不到他的味道。”
傅紫萱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道:“不!他不会死的!”
君子涯万般无奈,看着这个炸毛的唯一的徒弟,心里针扎一般。
他早就说过碰上皇家的人没什么好事!要不是当初他心太软,哪有这些破事!
要是给丫头寻个一般的人家,夫妻和睦恩爱的,他早就有徒孙抱了!
君子涯气啾啾地按了她坐在椅子上,看她倾刻间又泪流满面,心里叹了又叹,只觉造化弄人。
看了她一眼,道:“为师说的那是最坏的情况。想必对方抓了他,也是想利用他逼退敬王。毕竟那把椅子坐上去了,谁又想被赶下来?想来,他还没那么倒霉,应是还活着的。不然,岂不是没利用的价值了?何苦费那么大的功夫去捉他?”
傅紫萱听完君子涯这番话,倒是止了泪。
但嘴里仍是念叨:“他一定还活着。那家伙就是个倒霉的,他还欠了我两条命呢,哪能就这么死了!这次一定又躲在哪里等我去救他呢。师父我要去找他!”
君子涯拉不住她,只得道:“你就是要去,也得好好筹划一番。冒冒然地去,连你都得搭进去,别说救他了!”
傅紫萱看着君子涯道:“师父,我不会有事的。云霁也知道我的本事,才会写信向我求救。如今也只有我能救得了他了。师父,你让我去吧。”
君子涯又拉了她坐下,道:“为师不是不让你去。是要让你好好准备一番。为师知道你有个空间可以避祸,可是你也得知道他如今在哪里?现在又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你还得有命在,才有机会利用空间。这事我们还得好好筹划一番。”
看傅紫萱听进去了,又道:“为师陪你去城里找赵老爷子,看他手中可有什么最新的消息,那小子失踪的消息外面可有传闻没有。咱们再想办法。”
师徒俩说了一番话后,转头各自去准备。
傅紫萱把雾波雾澜叫进来,让她俩去收拾东西,准备跟她出门。
那两人早在冬儿到的时候,就猜到可能发生什么大事了,如今一听傅紫萱的吩咐,急转身下去准备了。
傅紫萱把冬儿扔进空间,又把一些平常要用的东西,各种药品也收了不少,又到仓库里收一些吃的喝的。
然后又找寒霜几个人来吩咐了一番,把事情也都安排妥当。寒霜几个得知傅紫萱要出远门,也闹着要跟了去。但傅紫萱这次并不带她们,只准备带雾波雾澜快马疾行,不需人照顾,连赶回来的向阳和时偌都不准备带上。
这两人目标太明显,有心的人都知道他们是王府出来的。
傅天河还没下学,傅紫萱也只来得及跟陈氏交待了一声,说要到城里几天。陈氏因着傅紫萱经常来来回回往城里,也就不太在意,只当寻常一样以为要进城料理生意。
傅紫萱这次连马车都不带,三个人连同君子涯,四个人四匹马疾行赶去了城里。
赵老爷子见到他们很是惊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得知傅紫萱说的消息,大吃一惊。
一头钻进书房里,把这几日的邸报都翻了出来。
几个人一通找,连后来赶来的方严也帮着找,连小豆腐块一样大的地方都不错过。
并没有敬王嫡子被抓的消息。想来这样的消息也是不为外人所道的,估计为不引起骚动,双方都封锁住了。
几个人又细细看了一遍这一个月来的邸报。邸报上只是说敬王步步紧逼,已是逼近京师。京都已是汲汲或危,如今的皇上李庄,紧急调了几十万大军严守京师门户。
敬王率百万大军,顾着京师子民,只驻扎在京师百里之外,一时还没有强攻,只派了人过去谈判。
当今仍坐在金鉴殿上,不过被敬王围了个严实,日夜坐立不安……
今上李庄已是强弩之末,虽有大军严守京师门户,但动摇者众……
敬王为免京师一场浩劫,又为了避免被人说他赶尽杀绝,只派了心腹前往京师谈判,希望李庄主动禅位。
目前双方已是经过了几轮谈判,但仍不尽人意。
今上李庄不愿禅位,只愿意划渭河而立,分南北魏朝,承认敬王南魏政权。
敬王却不愿。这江山本就是他祖上传下来了,划两个魏朝算怎么回事?而且他才是先皇后嫡子,先皇太子皇太孙薨之后,先皇遗旨是传位于他的。却被李庄那肖小篡改,且上位之后骄奢淫逸,大力排除异已,外戚专权,陷害忠良,又不得人心,朝政上下被他弄得乌烟瘴气……
他敬王李敬才是天命所归!断不能容忍祖宗基业断送在李庄手里,定是要李庄禅位才肯罢休!
念着手足血脉,敬王愿留李庄一条性命,让他全家去守皇陵,也算全了仁义。
不想那李庄把前来谈判的人大骂了一通,赶了回去。
双方谈判不成。敬王也并不焦急,只稍把京师围上个把月,里头供不上粮,自有的是人大开城门把他迎进去的。
只是敬王却不料李庄竟是扣了前往谈判的李睿,想以此为要挟,让敬王退兵,并答应分渭河而治,南北魏朝的做法……
傅紫萱从赵老爷子处得知了如今的朝野动向,手脚冰凉。
虽然李睿被扣,外面还不得知,是云霁传的消息。但想来李睿这个事,也令双方大有可为。
对于一个一脚已迈入了金銮殿的人来说,儿子的命又值几分?
哪怕敬王再爱重李睿这个儿子,可是前方已牺牲了那么多将士、及无数前来投靠官员的鲜血,敬王会为了一个李睿就大功尽弃吗?
就是敬王肯,敬王身边的幕僚估计也不肯!
搞不好,那些人还希望李睿已是被李庄杀害了。并以此来激发敬王的血性,好早日攻进京师,早日荣登大宝,好论功行赏呢。
李睿也许会被人拿来祭旗,用来激发万千将士,以及京师还在摇摆官员的血性及他们最后的良知。
傅紫萱觉得她手脚发软,站立不稳,血都止住了。
如今还有谁会救他?还有谁会在乎他的性命?
落在李庄之手,李庄不达目的,岂是那么容易放了他的?也许还会拿他大卸八块好泄心头之恨。
他父亲李敬又会为了他放弃将要到手的皇位?不顾身边将士和慕僚的劝谏?执意为了他这个儿子的性命而退至渭河以南吗?
敬王荣登大宝,皇后都能换人做,还怕没有嫡子吗?
傅紫萱全身冰凉,手脚都不听使唤抖了起来,真要成望门寡不成?
这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云霁还是找不到李睿和清风的下落。
李睿和她和君子涯一样,是吃了香丸的,只有海冬青才能嗅到的独特的味道。平日里和清风云霁一样,还随身带着独特香味的香囊。
这会冬儿找不到他们,香囊定是被人扔了。冬儿嗅不到李睿的味道,一是有可能李睿被关在极其隐蔽不通风的地方,二是李睿可能已经遇害了,才不会有那香味散发出来。
傅紫萱觉得自己全身僵硬,耳朵嗡嗡地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了。
赵老爷子和方严看到傅紫萱这样,都于心不忍,大为伤痛。
赵老爷子安慰她道:“丫头,你放心,如今五公子是李庄最后的筹码,他定是不会把他如何的。若是五公子出了差池,李庄必是知道敬王定会为李睿报仇的,他不敢冒这个险。所以五公子生命定是无恙的,这点我敢肯定。”
那方严也连连点头,道:“正是。李庄捉了五公子,也就是想以他逼敬王就范,别说要五公子的性命了,如今搞不好还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他呢,你且安心别自乱了阵脚。”
傅紫萱听完仍是呆呆的,她知道冬儿寻人的能力。如今寻不到人,只有那两种可能。
她脑子里不断闪过李睿的影像,那厮多少个耳鬓厮磨的夜里,憋得脑门冒汗,还紧紧地抱着她说:“萱儿,我要风风光光地娶你,我要给你一个最美好的洞房花烛……”“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我还要带你去看房子一样大的鱼……”
傅紫萱脸上泪水横流,整个人痛得蜷缩在地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不知生死
次日天刚亮,傅紫萱就带着雾波雾澜往京城方向赶。
赵老爷子和方严各给了她一封信,让她去了京城以后有任何难事就拿着书信去找里面提到的人。
赵老爷子的儿子如今尚在京中,自赵老爷子决定站在敬王这边,他儿子赵致远自然也是做出了选择。赵老爷子的很多消息还都是赵致远传回来的。
而方严他本是京中世家子弟,他方家和古氏的娘家都是京中大族,烟亲众多,自也有一些人脉可用。
傅紫萱对他们的好意,也并不推辞,顺手接了过来揣在怀里。她要去京中,自然也是需要各方人手帮着打听消息的,光她一个人怕是费时费力。
如今京城被敬王围了,许进不许出,她在京中官场又没有什么人脉,有这些人帮着打听消息是最好不过的了。
君子涯本想跟着她一块去的,傅紫萱不让。李睿还不知是生是死,她也不知自己这回到了京城是个什么情况。不能在师父面前尽孝已是不孝,哪能让他那么大年纪还陪着她四处奔波?
傅紫萱扑在君子涯身上哭了一场,又给他磕了三个头,与红着眼眶的君子涯拜别,便带了雾波雾澜一路往京师疾行而去。
家中已是来不及通知,不过相信君子涯定会帮她找好理由的。
主仆三人一路疾行,饿了渴了,都不下马,就在马上一手握缰绳一边啃干饼子。
三人也不走官道,尽挑小道近路走,就是遇到山峰阻路,也不绕道,硬是要翻过去。
主仆三人往往是到了天黑尽,再不见一丝光亮才停下来休息。遇到城镇三人也不进去投宿,路赶到哪就在哪休息,荒郊野岭的,三人也不觉得怕。主仆三人每晚都在野外捡柴火烧一夜,三人就在火堆旁睡一晚,夜里再相互轮着守一段时间。
轮到傅紫萱的时候,傅紫萱总是会摸着脖子上李睿送的玉佩,悄悄地哭一场。再悄悄地跪下来念叨,希望四方诸神保佑李睿还活着……
那厮是她在这世上最美好的希望了……
你说好了要风风光光娶我的……要带我去看房子一样大的鱼的……
你一定要活着,千万要等着我,我这就到了……
次日,天刚露白,主仆三人就醒了,扑灭了火堆,用水囊里的水简单洗漱一番,又爬上马赶路,为省时间连早饭都是在马上吃的。
如此疾行了五日,已是十一月下旬了,终于到了京郊。
早在离京郊不远的时候,傅紫萱便放出冬儿去找云霁。这日傍晚,主仆三人终于在离京百里的地方见着了等在那里的云霁。
云霁见着风尘仆仆,灰头灰脸的傅紫萱,只觉心中酸涩,几欲滚下泪来。
傅紫萱见着他也是眼眶含泪,见了他也不多说什么,拍了拍他的肩膀,点了点头,就跟着他进了已安排好的客栈。
傅紫萱遣了雾波雾澜去梳洗。她则立刻叫了云霁到房里问起情况来。
她真是一刻都等不了了。
云霁见了傅紫萱也是情绪激动。坐下后就事无世细地向傅紫萱讲了起来。
“那天是第四次谈判,之前双方一直谈得不愉快。睿公子就跟王爷说,许是李庄觉得敬王这边诚意不够,所以他想跟着这次的官员一起到宫中面见李庄……一开始李庄就沉不住气,可能觉得气数已尽,已是粘板上的鱼肉。对敬王提出的留他一家性命,一家女眷及小的,圈禁在京中,他自己及几个成年儿子则去皇陵守墓……”
“李庄听完大笑几声,说是活着不如死了。笑完一挥手,早就藏在那里的暗卫立刻潮涌一般围了上来。之前几次谈判虽不愉快,但李庄还是客客气气地命人送了众人出城,没想到这次竟是发难了。当时公子身边跟着的几个官员很快就被制住了,我和清风当时虽乔装跟在公子身边,但我们三人早在进殿的时候就被卸下了兵器,公子虽有所防备,怎奈我们三人难敌几十个暗卫……”
“很快我们一行人就被压送往一处暗牢,在入口处,我们三人本想挣脱了逃出去。不曾想,又冒出来几十个大内侍卫来。当时公子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和清风也受了重伤,后来还是清风拼死护着我,我才得以逃了出来,把消息送到敬王手里……”
“敬王得知后大怒,当场就要点兵进去把公子救出来。但很快李庄就派人传出消息来了,说是想要公子的性命,就马上退兵,并答应分渭河而治,设南魏北魏。敬王顾着公子的性命,这段时间向后退了百里。派了无数的人进去找公子,想伺机把公子救出来,但都一无所获。”
“冬儿在皇城也是日夜不停寻找,也找不出一丝珠丝马迹……现如今公子也不知是死是活,敬王好些幕僚提议趁此机会攻进去,为公子报仇,并在年前登了大宝,新年便可改了新的年号。但王妃又是哭又是求的,眼睛都哭肿了,敬王如今越发暴燥,好些人在他耳边让他要念着天下大义,不可枉顾万千将士一路拼杀洒的热血……”
傅紫萱越听拳头撰得越紧。
一般情况下,身为皇族子弟,享受了皇族带来的优越生活,自然是要在关键时候为皇权为祖宗基业做一些牺牲的。那些被用来和亲的皇族女子,不就是从小接受这样的教育吗?
就是李睿被当面问道舍小取大,他怕也是会舍了自己的性命全了他父亲的大业的。
若是不相干的人,傅紫萱也会觉得舍一人以顾天下,是个大义之举。敬王的幕僚并没有错。那万千抛头颅洒了热血的将士不就是为了谋个天下太平,不就是为了他李家的大业吗?总不能枉死。
只是如今他李睿已不单单是他李家的,他还是她傅紫萱的。她不让他死,他就得好好活着!想让她守望门寡吗?当初又何必招惹她?
她不允许!
傅紫萱心内万千翻涌,这都快一个月了,敬王已是顶了压力,坚持了一个月了,怕已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再坚持下去只怕会寒了天下志士的心,敬王想再谋夺这天下只怕不易。也许那些人还会趁势捧出杀伐绝断最适合坐那把椅子的人选出来。那么敬王这几年所做的努力将付诸东流。
他能坚持这一月时间已是极不易。
只可怜李睿,目前还不知生死。拖的时间越长,他生还的希望就越渺茫。李庄还不知要如何折磨他,也许李庄才是最最受煎熬的,这段时间也许没少拿他泄愤,只怕活着也会没了人形……
若是敬王已决定放弃他,那李睿就真的必死无疑了。李庄是断不会容忍他活着的。
若是李敬登基,他李庄的儿子孙子还不知是生是死呢,如何会让李敬的嫡子好好地活下来。
李睿……也许真要天人永隔了……
傅紫萱心下巨痛,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大冬天里额头直冒冷汗……
云霁瞧着她这样,也是心痛难当。
上前扶了她坐好,道:“小姐你放心,目前皇城里面并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敬王也给李庄递了消息了,若是睿公子有一丝损伤,便要屠了李庄全家。李庄就是再丧心病狂,也不会不顾他那些儿孙们的性命的。敬王说了他登基之后,会留他们一条性命。公子定是还活着的。”
傅紫萱按着胸口平喘了一会,又连喝了几杯温水,才道:“你们进宫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准备就进去了吗?公子也这么轻易地拿他的生命冒险?”
云霁跪了下来,道:“听说睿公子要进宫,敬王和大公子都做了一番部署,那宫里也有敬王的人。本为以为万无一失的,没想到李庄没有像前面几次一样是在偏殿接待,而是转至了后宫。前庭很多侍卫是不能进后宫的,李庄动作又快,前庭的侍卫根本来不及营救。”
傅紫萱咬了咬牙,又问道:“后来宫里没有消息传出来吗?”
云霁又道:“消息倒是陆续传出来好些,只说李庄日日在后宫歇着,再没到前庭去。各处宫门盯着的暗线也不见宫里有人送出来。所以敬王等人认为公子等人还在宫中,且就在后宫内。只是后宫宫殿颇多,也不知关在何处。冬儿夜里在后宫转了大半个月,也嗅不到公子被关在何处。”
傅紫萱听了又是一番抽痛。
冬儿嗅觉最是灵敏,且李睿身上有只有冬儿母子三人能嗅得到的香丸的味道。如今它找不到人,一是李睿不在了,二是李睿被关在地下暗牢,或许还是水牢之类的容易掩盖气味的地方。若是关在平地上,冬儿是很容易嗅得到味道的。
傅紫萱又让云霁把那天的情景细说了一遍,包括他们当天被押的路线。还有这几天传出来的各种消息,都一一问了一遍。
傅紫萱听完,良久才道:“你先下去梳洗一番,去叫些东西吃,一会领我去找敬王。”
“是。”云霁应了声转身出了房间。
傅紫萱又在椅子上呆了一会,在店小二把热水抬进来后,好好梳洗了一番。好在这会是冬天,不然她日日风尘,夜里在荒郊野地里滚的,估计不发馊也要长霉了。
四人梳洗完毕,又好好吃了一顿热菜,胃里终于缓了过来。
傅紫萱仍做了男装,四人便趁着夜色一起往敬王驻扎的大帐而去。
第三百四十六章 夜访
敬王的大帐灯火通明,在寒冷的冬夜里格外显目。
此刻敬王李敬正在大帐内焦燥地转圈,耳边不停地响着幕僚们劝他早做打算的声音。
他越发焦躁,把人赶了出去,一个人不停地在帐内踱着步子。他也想早日攻进城去,若不是要顾着京师百姓们的性命,为了博得一个仁义的名声,他早就攻进去了!哪还能在京郊驻扎,还派人去谈判,还把儿子都搭了进去!
李庄那个小人已占了宫院多时,自己无一刻不想把他赶出去!免得他沾污了那神圣的地方。
本来年号他都已拧好了,只待年前问鼎,元月另立新号,再树一个盛世大魏朝。到时整个天下将一派清明。
怎料那起子小人,狗急跳墙,竟是把睿儿抓了!
抓谁不好,偏偏是睿儿!
睿儿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功夫还是他亲自教的,小小年纪站马步站得两腿打颤,大冬天里汗湿衣背,也从不吭一声,仰着小脸,眨着乌黑的眼珠,就等着自己表扬一句。才几岁都不够自己大腿高,就跟在自己后面了。
十岁就跟着自己在大帐听令了,跟着看沙盘,跟着操练,跟着自己四下里奔走。
十三岁就上战场了,十六岁跟着自己去祭皇陵,为了引开敌人,被人追杀……自己还以为他死了,不料又活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没人知道他那一刻的惊喜。
十九岁替自己去追讨名册,不料又遭人暗算,还好那女孩又救了他一命。二十一岁,跟着自己到了京师,本以为会一路顺利,自己荣登大宝再许他一世荣华。
没想到……
如今竟是生死不知……
哎!真要放弃这个最疼爱的孩儿吗?真要借机向天下宣告李庄的不义之举,用睿儿的鲜血祭旗再一举攻入宫门?
王妃眼睛都快哭瞎了,她这一生只站住了两个孩儿,大儿还是从小就被抱走养在父皇膝下,这睿儿是王妃不错眼地盯着在眼皮底下长大的……
自己又何尝舍得?
这孩儿脾性最像他,也最得他的欢心。从失了睿儿音迅之日起,他也是五脏俱焚,如万箭穿心……
只是几个幕僚手下,成天聒躁,要自己舍小顾大。他们说的也不无道理,这么久的努力,真的要枉顾这么多将士抛洒的热血吗?多少人正等着他登上那个位置,好一享荣华。
可睿儿又要怎么办?
李敬只觉得心肝俱裂,这一个月来头发都快白了大半。
另一厢,因有云霁在,傅紫萱四人很容易就被引着到了敬王的大帐。
敬王得讯后,很是惊讶,忙回身往大帐门口望了过来。
“王爷。”傅紫萱等人进了帐,准备跪下向敬王行礼。
敬王几步上前,搀住了,心情有些激动:“萱丫头,真是你啊?你也得了消息了?”说完看了云霁一眼。
云霁也看了过去,道:“是我传信我家小姐的。”
云霁和清风只认傅紫萱为主,对敬王虽恭敬,但还没到低下的地步。
敬王点了点头,道:“来了也好。来,快过来坐。”
敬王正待吩咐下人沏茶,傅紫萱止了他,道:“王爷,不必了。我来只是想了解一下消息。”
敬王挥了挥手,帐内伺候的人悄悄避了出去。
敬王看人避了出去,就把连日来得的消息跟傅紫萱说了一遍。
“如今还没有更坏的消息传出来,但我料李庄那小人还不敢在这紧要关头对睿儿不利,想来性命应是无虞的。”
敬王一边说着一边也有些焦燥,这已经一个月了,连他都没了信心。敬王不安地望了傅紫萱一眼,总觉得对不住这个孩子。
傅紫萱也不看他,听完说道:“性命还在不在,现在也不好说。就算性命在,也许也会残了、废了、断手断脚。而且如今竟是一点音讯都没有。当初又是跟那些侍卫博斗受了重伤被关押的,那些人有没有给他看伤还不得而知。也许救得出来,人也废了。”
敬王只觉得心下大恸,五脏六腑向是被人狠狠地撕扯一般。深吸了好几口气,又按了按胸口,才道:“不会的,睿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说完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傅紫萱看了他一眼,也有些难过。
但又怕敬王真的听了那些幕僚和将官们的话,放弃营救李睿。
如今也只有她来唤醒敬王心头那一丝不忍,才能为李睿赢得一丝时间,也许这还有希望。
傅紫萱盯着大帐里挂的一副闪着银光的铠甲道:“我听李睿说过,他从小就很仰慕王爷,他的功夫还是王爷亲手教的。还说他从小就喜欢跟在您的身后,您一出门就是好几个月,他为了能常常见到你,书也不读了,十岁就坚定地跟着王爷的身边,这十年来一直站在王爷的身边……他把王爷看得比谁都重。王爷……是要放弃他吗?”
敬王“啊”的一声,张开双手捂住头脸,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傅紫萱看见有泪水顺着他的手指缝流了下来……
傅紫萱也是心痛难当,仰着头拼命地眨眼睛,眼泪非但没有眨去,反而顺着脸颊潺潺而下……
云霁也是捏紧拳头背过身去。雾波雾澜也捂着嘴压抑地哭出声来……
良久,敬王才深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眶道:“我比谁都想救他。我这心里也是日夜不得安宁。每晚只要躺下,就似乎听到他在耳边说话‘父王,快来救儿,儿好痛……’。我只要一躺下就想到小时候,他日日到府门口坐在门槛上托着小脸等我归来,听他软软糯糯地唤道‘父王,你回来了!儿等得肚子都饿了,一会要吃两碗饭……”
敬王数度哽咽,倾刻间又是老泪纵横……
傅紫萱噙着泪听着。脑子里也同样闪过与李睿在一起的画面……还有他说过的话,他说他一定会活着。
傅紫萱心里抽痛。忽然听到咚的一声,敬王狠狠地捶了身旁的案几,发出一声闷响,案几上的纸张往上跳了几跳。
傅紫萱看到敬王咬牙切齿,骂道:“李庄那小人!我定要把他大卸八块!”
傅紫萱待他情绪稍平稳了一些,才道:“王爷,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尽快找到李睿的下落,这才好设法营救。时间拖得越久,也不利于王爷的大事。”
敬王缓过神来,软软地坐在高背椅上,道:“我又何尝不想。只是那起小人,太过狡猾,如今宫里的内线竟是寻不到一丝蛛丝马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宫里有几处暗牢,我都派人去过了,那几个与睿儿同行的官员已是找到了,只是睿儿和清风却不与他们关在一处。使人问过他们,他们也是不知。”
傅紫萱听完不作声。
随行的官员已是在别处暗牢里找到了,敬王为了不打草惊蛇,也只暗中盯着,并没有营救他们。但李睿却又是与他们分开关押的,如今那些官员都还活着,看来李睿定也关在某处,性命应是无忧的。
只是敬王在内宫也有暗线,不至于找不到人啊?若是李睿还活着,总得往关押处送饭送水不是?
傅紫萱想了想道:“王爷可否有宫中各处厨房的暗线,可有问到,哪一处是比较特殊的,额外送汤饭的?”
“这我也想到了,也问过了,并无特别的。且各宫宫女内侍也多,多吃一些少吃一些,根本就看不出来。”
“内宫可有冷宫或是闲置不用的宫殿?”
“这我也命人找过了,睿儿养的那只冬儿也去找过,竟是没有半点痕迹。”
傅紫萱听得心内焦急。
很显然,李睿如今还在内宫。就李庄那样子,定是要把李睿放在眼皮底下才能更好的控制的,才能更好地做谈判的筹码。定是不会把李睿往外送的。只要他还活着,就定还在内宫中。
不在暗牢,不在冷宫,不在偏僻废弃的宫殿。
冬儿也找不到,连味道都嗅不道。
难道真的在地下?内宫挖有暗道不成?
咦?暗道?
内宫有暗道好像也并不稀奇。历朝历代,总有日月更迭的时候,总有一些人为了子孙做一些防范。
傅紫萱瞪大了眼睛,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转身问敬王道:“王爷可知内宫有什么暗道?”
敬王有些诧异:“暗道?”
傅紫萱连连点头,道:“对,暗道。冬儿只有两种情况下找不到李睿。一是李睿死了,他身上的味道灭了。二是他藏在地下的暗道里,冬儿才嗅不到。如今若是李睿还活着,那么他就一定被李庄藏在地下某处。王爷也是在内宫长大的,请王爷想一想,这皇宫的地下可有什么暗道没有?”
敬王听了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圈,转瞬又焉了下来,道:“我在宫中长大,一直到大婚分府才搬了出去,从没听说宫内有暗道。再者,就是宫内有暗道,历来也是只有下一任储君才知道,父皇并没有告诉过我地下有什么暗道。那么就算有,李庄也一定不知道。”
傅紫萱有些泄气。
第三百四十七章 潜入
如今这种情况,只能说明李睿要么死了被埋在地下了,要么就是还活着被藏在地下。
只不过,敬王却并不知有没有暗道。
李庄也许真不知道。可是他当了皇上,或许又从别的途径获知了呢?如今内宫有暗道的几率在五成。那么也只能监视李庄才能找到李睿。
就算自己有空间掩护,但也不能无的放矢,李睿等不得,敬王这边也等不得。
傅紫萱想了想道:“王爷知不知道李庄这一个月来都在哪个寝殿歇息?他的作息又能不能拿到?”
敬王点了点头,道:“这我们都知道。自我们围了京师,李庄就不再上朝了。自抓了睿儿后,李庄这一个月来都歇在宠妃冯贵妃的鸣鸾殿,那天睿儿也是在鸣鸾殿的偏殿被捉的。”
傅紫萱点了点头,看来这处宫殿极为可疑。
那天李睿进宫谈判,以为是和前几次一样在前庭谈判,也只在前庭布置了人手。没想到李庄却一反常态,引了一行人进了后宫,还选了宠妃冯贵妃的宫殿。
这鸣鸾殿一向是皇后及得宠嫔妃的居所。后宫还有个栖凤殿历来也是皇后及太后所居之处。
这鸣鸾殿,在后宫一向极为重要。若有地道,挖在此处也能说得过去。
自李睿被抓,李庄就一直歇在鸣鸾殿,虽说李庄宠爱冯妃,冯妃一门也是鸡犬升天。可就李庄淫奢的脾性,不太可能放着后宫那些莺莺燕燕,一直宠着冯妃那半老徐娘的。
这里头有点不正常。
傅紫萱想了想道:“王爷宫里的内线有没有说鸣鸾殿有什么异常的?比如侍卫增多,饭食有什么特别,若有什么特别的声响之类的?”
敬王也拧眉想了一会,才道:“我们之前也一直关注鸣鸾殿,侍卫也的确增多近两倍,但也不能说明什么问题。因为一向是李庄宿在哪,侍卫就多出一倍两倍的。至于别的,还看不出来。白天,鸣鸾殿的人还有李庄也到御花园走动的。内线也在殿内找过,并不见什么异常。”
傅紫萱听完不语,她还是觉得这个鸣鸾殿不正常。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李睿就在那里。
按李庄的脾性,李睿只有在他眼皮底下他才能安心。且李睿又是他最后的筹码,他个性又多疑,只能自个看着。
且要是李睿真的藏在地下,也只有让李睿在他脚底下,被他踩在脚下,他才能开心,才能满足他想把李敬等人踩在脚底下的快感。
双方皆沉默了良久。
傅紫萱思忖了一番,对敬王道:“我要去找他。哪怕所有的人到最后都要放弃他,我也不能枉顾他的生死。希望王爷给我几天时间。我要亲自去找他。”
傅紫萱也知道敬王扛不了多久了,不过自己还是要争取一番。如果连敬王都放弃了,那只怕李庄真的要对李睿下手了。她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死了。
敬王一脸伤痛,瞬间像老了十岁。
良久才道:“我从没想过要放弃他。我日日都使了人去内宫寻找,只是一无所获。如今跟着我的人越多,我就越身不由己。这眼看着就够到那个位置了,就差那么一步了,就是我想放弃,那些人也不想。”
顿了顿又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傅紫萱想了想,道:“我想先去鸣鸾宫探一探,若没有,我再去内宫找找。只怕得要半个月。”
敬王摇了摇头道:“不成,他们等不了我那么久。我已经拖了一个月了,如今十一月马上就过完了,再有一个月,就到明年的元月了,他们连年号都拧好了。我只能给你七天时间,最多七天。”
傅紫萱想了想道:“好,就七天。”
说完站起身来,道:“那我先走了。”
敬王往前拦了一步,道:“萱儿,你需要什么尽可以跟我讲,要人要钱要物,都可。我的人你尽管用。”
傅紫萱点了点头道:“好,我先回去想一想要怎么做,再让云霁过来找王爷要人。”
敬王点了点头。扬了扬手,两个全身乌黑的人不知从哪钻了出来,嗖地站在敬王身后。
敬王指着他俩对傅紫萱道:“这是暗一暗二,这几天让他们跟着你。有事你只管差遣他们。”
傅紫萱听李睿说过敬王身边有一支暗卫,身手轻功刺探的功夫都极为不错。而且极为忠心。
傅紫萱抬头看了看两个面无表情地暗卫一眼,对敬王道:“多谢王爷。”
敬王摇了摇头,道:“你不必谢我。我还要谢谢你。那是我的儿子,如今我却不知他的生死,还要靠你去救他。我真是惭愧……”
说完掏出一块腰牌,道:“你拿着这个,内庭副总管高公公是我的人,鸣鸾宫司衣嬷嬷姓陈,也是我的人……”
敬王跟傅紫萱说了几处要紧处可联系的人员,傅紫萱暗记在心,犹其是鸣鸾宫几个暗线。
傅紫萱听完敬王的吩咐,揣好腰脾,向敬王告辞转身走了出去。
本想夜探皇宫,只是如今都已是宵禁了。如今城门司也是严防死守,只怕进去要引起一场骚乱。
只好转身又回了京郊的客栈。
几个人商量了一番,又拿了内宫的地形图仔细严究了一遍,直至夜深沉,才去睡了。
次日,天刚亮,傅紫萱就起了。
几人简单吃了点早饭,就往京城赶。
如今形式紧张,城门口还有好多人排队等着进城。还有好些人背着米面菜蔬,不知是进去卖的还是背给城里的亲人的。
敬王也只是限制城里的人往外出,对于城外的人进去,并不做限制。但城门口还是列了两队人马对通过的百姓严查。在背篓里乱戳了一通,看有无携带刀箭。
真是可笑,敬王百万大军还在百里之外,要攻进去,岂是你们防就防得住的?
她们四人也被盘查了一通,那些人还围着几匹马看了又看,问了又问这才放了行。
暗一暗二也不知哪去了,傅紫萱也不去管他们,想来他们也定有自己的途径。
四人直接进了傅紫萱在城里置的一处院子。挑了北街一处不显眼的院子。几条街傅紫萱都购置了房产,但东街西街都是达官贵人的集中地,太过显眼。南街也多富户,还是北街好一些。
房子当初清风云霁只买了一户姓赵的人家在看守,一对老夫妻带着一对不满十岁的孙儿孙女。
几人略做休整。老赵头和赵婆子也领着两个孙子孙女帮着铺床铺褥子升火盆,忙着做吃的。
傅紫萱略做梳洗,又换了一身华丽的装扮,带了雾波雾澜往城里最热闹处打探消息去了。
云霁怕被人认出来,傅紫萱便让他乔装改扮出去看看有没有得用的消息。
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半点没有因为敬王围城感到有什么恐慌。都是李家天下,谁做皇帝不是一样?且这个敬王京里也是有府第的,老一辈的人也都认识他,年轻时那也是打马游过街,嘻笑怒骂过的。城里倒是多半人愿意大开城门迎了敬王进来。
城里茶馆,饭庄,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无不是议论敬王什么时候荣登大宝。都盼着敬王早日进城,好驱散浊气。
三人也走到宫门口附近远远地瞭望,几个宫门,都重兵把守,只有几个宫内采买的内侍和女官来来回回。不过也都要盘查一番。
想大白天从宫门口混进去,怕是不容易。
几个人好不容易挨到天黑,暗一暗二也拿来一套宫女的服饰让傅紫萱换上,几个人又埋头商议了一番,看无遗漏这才护着傅紫萱来了北门。
北门今天值夜的周将军是敬王的人。
那人对着傅紫萱喝斥了一番:“如今各宫都要下钥了,让你出城办个事,磨蹭到现在才回来!耽误了主子们的大事,如何担待?还不快滚进去!”
傅紫萱低头连连应是这才急步走了进去。
雾波雾澜在马车上直到看不见傅紫萱的人影才转身离开。
“雾澜,你说小姐进去,不会有事吧?”
“小姐本事大着呢,不会有事的。再说暗一暗二和云霁也会在宫里接应她的。”
“希望小姐能顺利把公子救出来。”
“哪那么容易的。”
“我相信小姐,一定能把公子救出来的……”
傅紫萱跟着周将军派的跟随的人,很快就找到了鸣鸾宫的司衣嬷嬷陈嬷嬷。
那人接过傅紫萱的腰脾看了一眼,发现竟是敬王贴身之物,忙毕恭毕敬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老奴一定知无不言。”
傅紫萱点了点头,道:“嬷嬷能不能进到鸣鸾宫里面?当今皇上今晚可是要歇在那里?”
陈嬷嬷道:“是的。皇上这一个月来几乎天天宿在冯贵妃处。老奴是掌贵妃衣物的,平时白天也能进到内殿,只是今天晚了,娘娘也没有吩咐。”
傅紫萱埋头想了想,道:“嬷嬷想个法子,今晚必须进到鸣鸾宫去,那侍卫守在宫门口,人数众多,我又是生面孔怕是不好进去。嬷嬷先引了我过去……只要进了宫门,我会自行躲了。别人发现不了我……”
第三百四十八章 半夜惊魂
傅紫萱和陈司衣两人商量了一番才算理出一个妥当的方案。
傅紫萱看着陈司衣担忧道:“可是嬷嬷出来的时候,我没有跟出来,宫门口的侍卫会不会怀疑嬷嬷?”
陈嬷嬷拍了拍傅紫萱的手道:“没事。每天晚上,圣上都会从外头叫了好几个娘娘或是宫人进去,有时候这些人当天也都会留在鸣鸾宫的。圣上是个贪新鲜的,他哪里耐烦天天对着冯妃那张半老徐娘模样。等第二日换防了,也没人会问一个宫女的事。”
傅紫萱暗自思忖,这鸣鸾宫果然有问题。
李庄想尝新鲜,竟是不愿到别处去,而非要留在鸣鸾宫。
竟是不顾宠妃冯贵妃的意愿,把人带到冯贵妃的地盘取乐。看来那冯妃也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不过对傅紫萱来说这正好。把别处的宫人、娘娘叫到冯妃的寝宫来,这来的人都会带一些宫女近身伺候,这里面各方人马都有,自己一个生面孔别人就是打了照面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宫里那么大,哪里就认识每个宫的宫女了?
傅紫萱躲在暗处看着陈嬷嬷进去,又听她大声说道:“我身边的宫女回去取一匹贵妃要的锻子了,马上就过来了,一会你们让她把缎子赶紧抱进来。这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
那守宫门的几个侍卫一看是皇上宠妃要的料子,哪里敢耽搁,忙应了。
傅紫萱在暗处等了半盏茶时间,才抱着一区红锻子走了过去。
果然那侍卫都没仔细看傅紫萱的腰脾就放行了。
傅紫萱进了宫门,敛息四处张望了一会,就朝着冯妃的正殿迅速地窜了过去。闪身进了正殿旁边的偏殿,有一个宫女抬脚往这边走来,傅紫萱忙闪进空间里。
那宫女进来四下看了看,挠了挠头:“果然是我眼花了。看来是太累了。”
人走了之后,傅紫萱又从偏殿后窗翻进正殿里面,再次闪进空间,人不知鬼不觉。
这空间有一个不好的地方就是它不能移动,你在哪进去的,出来的时候还是在那个地方。不过只要进了正殿,就不愁探听不到她想要的消息。
傅紫萱在空间里又呆了半个多时辰,心急火燎,才终于等来了李庄。
那冯贵妃都已是四十岁的人了,儿子都娶妻,给她抱上孙子了。还是让人装扮了一番,又涂又抹的,装出一副少女模样,摆着腰肢就朝李庄扑了过去:“哎呀,皇上,你终于舍得过来了吗?怎不在后殿陪虞美人了?”
李庄重重地揽了她,在冯妃细细的腰肢上摸了一把,又在她的脸上拧了一下,才笑道:“爱妃这醋劲可是越来越大了。我就是天天到后殿泄火,还不是夜夜都要回到你这里来?爱妃这里才是朕的温柔乡呢。”
一边说着一边把脸凑了过去。那冯妃也顺势贴了上去。两人旁若无人就咂吧起嘴来。
正殿里的宫娥忙急急低头退了出去,下了层层帐幔,又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那厢李庄虽然在后殿刚泄了火过来,不过很快又被冯妃撩拨得意乱情迷,更何况冯妃刚才还让人在内室点了情香。这李庄不好好给她冯妃滋润一番,与她大干个三百回合,只怕如狼似虎的冯妃都不答应。
李庄虽然夜夜笙歌,但有情香的刺激,很快又被冯妃撩拨得气喘吁吁,略略下腰把冯妃抄了起来,就往冯妃那富丽堂皇雕龙描凤的大床走去。
两人很快就把身上的衣裳扯得满地都是。
“爱妃还是这般迷人,这身子滑得跟二八少女一般,朕竟是日日离不得了……”
说完嘴上不停,擒着冯妃的一个丰满就啜了上去。
那冯妃扭头看了床头三足雕花镂空铜炉里袅袅升起的情香,笑了笑,转身就捏着嗓子柔弱无骨地呻吟了起来:“哎呀,皇上,您慢点……啊……嗯……皇上,妾,妾好舒服……”
那李庄脸色潮红,在冯妃的身上快速地驰骋,越来越快。
“爱妃可是想朕了……”
“想,妾时时刻刻都在想。”
“怎么想的?嗯,是这样……”
“哎呀,皇上,你越来越坏了。嗯,唔,不要……皇上,快些,再快些……”
傅紫萱偷偷地看了看,大床的帐幔并没有落下,两条白花花的身影在天人交战,大床两旁的帐幔有节奏地摇出海一样的波浪,还伴着潮水拍岸的声响。
“皇上,妾,妾要死了……啊,皇上,妾受不住了……”
傅紫萱就是再捂着耳朵也能听到冯妃那肆无忌惮的呻吟及李庄餍足嘶吼的声音。
两人伴着没有湮灭的情香,一直来回拼了三四个回合,李庄这才力竭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那冯妃并没有唤宫人来伺候,只是拿着床头的湿帕,略擦了擦,又端起一盅茶水把那情香浇灭了,才倒在李庄的身边睡了过去。
本来傅紫萱还想着能听他二人说说话,看是否能听出有什么私密的地方。没想到,这二人一上来就云雨一番,云收雨歇连枕头风都没吹一吹就倒头便睡了起来。
看来这情香威力不浅。
傅紫萱趁着那二人熟睡,内殿没人,便在内殿里四处寻摸看有无机关或是暗门之类。可是寻摸了一圈并无所获,墙上连个暗格都没有。
她有些泄气。这二人还在这鸳鸯情深,可是她的李睿还不知生死。
傅紫萱眼睛酸涩,蹲在内殿一处博古架下面抱膝平复自己一波波涌上来的心痛。
如今好不容易进来了,可是还是找不到李睿的下落,那二人今天竟是除了云雨之外无一丝别的交流。
跟着李庄身边不被发现困难比较大,这冯妃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以她的手段及受宠程度,如何会让李庄把美人带到她的地盘来寻欢?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这李庄每日必要到此处安寝,只要自己耐得住,必是能探到李庄的形踪及他话中的只字片语的。就不信他二人不谈到李睿。
傅紫萱刚想闪进空间睡一觉。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里头李庄竟也惊动了。
“什么事?”李庄喝了一句。
“回皇上,听说进了刺客,侍卫们都去追了。”有个内侍在外头回道。
“蠢货!让他们滚回来!朕还在这呢,不护驾往哪里追刺客?”
“是,是。奴才立刻让他们在鸣鸾宫外严守。”外头的内侍回了一句就听到脚步声走远。
大床上两人悉悉索索地披衣下床。
看来是暗一暗二和云霁声东击西了。
“皇上,您不必起身,这鸣鸾宫滴水不漏,安全着呢。就是再不济,不是还有那处吗?”冯妃细细的声音劝道。
“对,爱妃说得对。我们还有那一处可以躲。就是李敬那个乱臣贼子杀进来,我们只要往那里一躲,料他也找不到我。哈哈哈。当初想必这处隐蔽之处父皇只告知了李端和李仁,哈哈,没曾想竟是被我所知。李敬那个贼子断想不到我把他儿子藏在那里,李睿就是有海冬青又如何?就是让他们找到地老天荒怕也是找不到。哈哈哈。那时我们全家从那里出城,逃到那海外,谁又会寻得到我们?”
“皇上,那一处暗道真的没别人知道了吗?李睿真的还在那里?”
“他当然还在,中午我才见了他。如今我一日只给他吃一顿,可没饿死了他。曾经的少年将军,李敬一把手教出来的五公子,哈哈,如今还不是像狗一样等着我让人送那一碗馊饭给他吃?哪里还有半分龙子凤孙的气度?见着饭还不是爬着过来舔!哈哈哈。”
果然,果然有暗道。
可恨,李庄这贼子,竟是这般对待他!
我要把你大卸八块!
他还活着,还活着!不管变成什么样,只要活着就好。
傅紫萱又喜又痛,倾刻间便泪流满面。
傅紫萱本以为有云霁等人声东击西,凭李庄那多疑的个性,定会前往李睿那里查看一番,没曾想那二人又倒在了那华丽的大床上。
傅紫萱心头暗恨。
想抓个什么东西弄出声响,又觉得不妥。
转身看到那两扇紧闭的后窗,咬牙恨恨地一脚踹了上去,那两扇窗户果然僻哩啪啦重重甩了几下,把里面正翻云覆雨的两人惊得不轻。
“来人,快来人!”冯妃尖细地声音扬起。
外头的宫女内侍一拥而入。
“快到外殿看看是不是有贼人闯进来了?”冯妃刚吩咐完,那些人就又涌向外殿。
众人只看到虚掩的窗子,并无任何异常。
“回皇上、娘娘,并无任何异常。只有外殿的窗打开了。”
“窗打开了?有人进来了吗?”
“回皇上、娘娘,并无人进来。”
外头侍卫也来来回回查看,侍卫长气喘吁吁地跑来,回禀道:“回皇上,、娘娘,鸣鸾宫并没有人进入。正殿也没有人进来的痕迹。”
李庄听完不信,又亲自去外殿的后窗处看了看,又在地上及探身到窗外仔细看了看,也没发现任何端倪。只好做罢。
第三百四十九章 营救
待内侍、宫女、侍卫们全部出去后,内殿的大门又重新关上。
冯妃看着李庄仍是紧皱眉头,就软言道:“皇上要是不放心,要不就下去看看?这都三更天了,看完也好放心睡一觉。皇上今夜定是累了,一会妾服侍您好好睡一觉。”
李庄点了点头,起身走到大床边,伸手往那床头底板上一按,那床竟是整个往右移了两尺,而那宽大的架子床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又见李庄又蹲下在地上一处凸起处按了一下,那地面又悄无声息地凭空露出一个窄小的洞口来。同样是没有一丝声响。
傅紫萱按捺住砰砰乱跳的心,看着李庄执了一盏宫灯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傅紫萱心里狂跳不止,想着要不要一掌劈昏了这二人,自己下去把李睿救上来?
好不容易才等着李庄走了上来。冯妃急忙上前接过宫灯,一手搀了他。然后再看他把床回复原位。
“还在呢?”
“在。这么隐蔽的地方,这世上除了你我二人,只怕再无第三人知道了。李敬那贼子想救人,只怕是做梦呢。这暗道设置得极妙,高祖也算是个高人了,还把这处暗道设在这非皇上非皇后非太后所居之所,这可是任谁都想不到的。真真是妙极。看朕多疼你。”
“妾知道皇上对妾的心意,那就让妾再好好服伺皇上一回啊?”
那二人又抱在一起,互相撩拨了起来,不过这会没了情香助兴,两人只草草了事,就相拥着睡了。
傅紫萱待二人进入深度睡眠,才从空间里闪了出来。捏碎了手中的迷香,那二人便睡得更沉了。只怕抬他们扔出去他们都没有知觉。
这迷香可非一般蒙汗药可比,不睡够时辰可别想起来,天塌了都没用。
傅紫萱为防意外,又在内殿和外殿捏碎了几粒迷香,任谁进来都得倒下去。谁又有那个胆子敢进到内殿来呢?就是有暗卫,也没那胆子到内殿看李庄恩爱云雨。
傅紫萱很快就摸到了机关,床平移后,地上又露出洞来,傅紫萱往床上看了一眼,那二人还浑身赤裸地睡着。
便执了宫灯往下走去。
这暗道窄小,只能容一人进出。不过对她来说,也够了。
下了十几级台阶,就到了平地。
傅紫萱举灯一看,是一处暗室,里面满满当当摆了不下上百个箱笼。此时傅紫萱也没心思收它们。就是收了,将来也有嘴说不清。她还急着找人呢。
往里又穿过了一个暗室,鼻尖里立刻就传来难闻的味道。傅紫萱心里咚咚直跳,忙大步走了进去。
入眼处就看到两个人披头散发被铁链子拴着腿,一个人上半身半倚在墙上,一个人蜷在地上,两人皆不知死活。
傅紫萱心下大恸。
脚软手软,好不容易挪到最熟悉的那一个人处。
放下宫灯,两手如涮糠般抖个不停。
拨开那人覆在脸上的乱发,两手抖得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才把那人脸上油腻的乱发拨开,只看了一眼,傅紫萱的眼泪瞬间就滚了下来。
是他,真的是他!
傅紫萱泪流满面,激动地手脚发抖。
两手颤巍巍地在他脸上抚摸,哽咽唤道:“恪己,恪己……”
连唤了几声,李睿才悠悠醒转:“萱儿,是你来看我了吗?”
傅紫萱哽咽难言,连连点头:“是我,是我,我来救你了。”
“真好,你终于进我梦中来了……”
傅紫萱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是我呀,恪己,你没在做梦,是我救你来了。恪己,你醒醒。”
傅紫萱往李睿右手脉上一搭,那泪又滚了下来。
李睿似乎是觉出什么不一样来了,抬起无力的手试图去碰傅紫萱的脸,怎奈那手一点力气都没有,又徒然落了下去。
傅紫萱抓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覆住它道:“是我啊,是你的萱儿来救你了。”
说完紧紧地抱住了李睿,那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到李睿的脖颈里,烫醒了他。
“萱儿?”
“是我,是我,恪己。”傅紫萱跪在地上轻轻地在他的唇上亲了亲。
伴着泪水咸咸的。
“萱儿!”李睿终于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傅紫萱,生怕真是梦一场。
傅紫萱望着他泪雨滂沱,哽咽难言。
“小姐……”旁边清风虚弱的声音传来。
傅紫萱忙又跑了过去,把他从地上搀了起来。
“是我,我来救你们了。你好不好?”
“好……我知道小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我就知道。”
“好好,你别说话,别激动。我马上把你们救出去。”傅紫萱扶着清风绵软无力的身子,心痛难当。
“萱儿,真的是你吗?”
“是我,恪己。来,把这药吃了,我带你们出去。”
傅紫萱各喂了他二人一粒回元丹。
李睿紧紧地抓着傅紫萱的手,眼睛不错眼地看着,那手把傅紫萱抓得生疼,生怕傅紫莹不见了一般。
“恪己,我们马上就出去了。等我给你们找找钥匙,打开这锁,我们就能出去了啊。”
傅紫萱以为那锁在李庄手里,正想执了宫灯往上面走。
清风看李睿已是半傻状态了,对傅紫萱道:“对面墙上,那钥匙就挂在上面。”
傅紫萱转身一看,果然墙上挂了两把钥匙。是李庄太过自信,觉得把他二人像狗一样拴着,让他二人干看着着急,又让他们拿不到吗?
傅紫萱忙上前拿了下来,给也二人打开了脚上的锁。
“萱儿。”李睿仍是痴痴地望着她,晕晕沉沉地不甚真实。
“嗯,我在。我们马上就出去了啊。来,把这药吃了,我带你们出去。”
傅紫萱给他二人又喂了一粒安眠的药丸,看他二人马上睡了过去,就把他二人收进了空间,探着进去看他二人睡得香甜,空间里的灵气也围绕着他们。
遂放下心来,执起宫灯,在暗道里转了一圈,这才快速地又回了内殿,再依样把床移回原位。
看大床上那二人仍是无知无觉的,又迅速在空间里换了一套夜行衣,蒙了头脸,这才从外殿的窗子处跳了出去。
几个腾挪,竟是没被人发现。
顺利地出了鸣鸾宫,一路又是躲又是藏的,还算顺利。很快又从北门翻了出来,朝北街自家小院急奔而去。
回到后院,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竟有些手软脚软。
坐着平喘了好一会,才勉强站起身来。
发现云霁还没回来,立刻又向天上投了一枚信号弹。
然后,才把李睿和清风放了出来。
这才看清二人的面目。
二人脸上竟是瘦削无比,一点肉都没了。头发还乱糟糟地,油腻脏污得厉害,怕是都快长虫了。
身上也无一处好的地方,看得出来都是被鞭子抽的。新伤旧伤,身上竟是无一处好皮肤。
衣裳也都破得只剩布条了。脚上连个鞋都没有,脚踝处被铁链磨得血迹斑斑,骨头都露了出来,五个脚趾也是血肉模糊。
傅紫萱看他二人这样,又悲又痛,趴在李睿身边又哭了一场。
好不容易止了泪,替他二人诊了脉,又摸了骨,万幸只有外伤,骨头也没断,只是怕没个两三个月恢复不过来。
不过,好在,还有命在。这便是最好的了。
傅紫萱刚命老赵头去烧水,云霁就回来了。
看到他二人这样,也是又悲又痛地哭了一场。
傅紫萱趁着暗一暗二还没回来,跟云霁先对了口供。这空间的秘密可不能被人知道,不然又将是一场大乱。
很快暗一暗二也回来了。
两人看着床上二人半死不知的模样,心下也是悲痛。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瞬间也碎了满地。
暗一暗二看他二人还没醒转,拿过傅紫萱的手书又连夜去向敬王回报了。
看来明日又是一场混乱。
暗一暗二走了之后,傅紫萱给李睿和清风二人抹了清心药油,那二人很快便从昏睡中醒转了过来。
“萱儿”。“小姐,云霁”。
“恩,我在这里。没事了,我把你们救出来了,现在没事了啊。这里是我在城里买的房子,你们且安心啊。一会我和云霁给你二人洗个澡,再给你们上了药,你们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很快就能养回来了啊。”
李睿死死地拽着傅紫萱的手,眼眶泛红,那眼泪更是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傅紫萱心下抽痛,她何曾看过眼前这个人流过泪?
心里如刀剜一般。用一只手轻柔地帮他拭了拭,没想到那泪竟是越擦越多,便道:“没事了啊,现在安全了啊。我在这呢,恪己。”
李睿艰难地点了两下头,仍是拽着傅紫萱的手不肯放。
傅紫萱看他这样,如万箭穿心般。忙收了泪,转头吩咐让云霁去提水过来。
又转身去安慰了清风一番,就让云霁抱了清风到另一个房间梳洗。
云霁临出门前对傅紫萱道:“我先把清风安置过去,再来帮公子洗。”
傅紫萱看了清风一眼,道:“不用了,你且去给清风好好梳洗,洗好后给他上上药,再给他喂些清粥,让他好好睡一觉。公子这边有我。”
云霁点了点头,便抱着清风转身出去了。
第三百五十章 变天
且说敬王那边,连夜被暗一暗二叫醒,得知李睿已被救出,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身子软了下来,摊在椅子上全身松懈了下来。复又径自哈哈大笑,引得深夜里周围帐篷亮灯无数。
敬王心下快慰无比,没想到这才一天,紫萱那丫头就把睿儿救出来了。高兴地在原地连踱了几圈。
后又听暗一暗二描述李睿被李庄整得没了人形,此刻还正昏迷半死不活。恨恨地连捶了桌几数下,只恨不得立刻把李庄捉来大卸八块了去。
看了傅紫萱匆忙写下的手信,方得知宫内果然有暗道。竟不在帝后的寝殿,而只在后宫普通后妃住的寝宫?
又从傅紫萱手书中得知了暗道的出口,心下大喜。
在帐内连转了数圈,连夜召集众将官及幕僚等人前来大帐商议……
敬王与众慕僚如何商议傅紫萱并不知道。
此刻她正在为李睿上药。
看着李睿身上无一处好皮肤,那身上鞭痕累累,纵横交错,有些竟是入骨三分,使人见之心痛泪落。
李睿趴在床上,正安静地任傅紫萱帮他上药。
忽然就觉得背上有湿湿的灼热,心里抽抽地疼了疼。
费力地扭过头拽着傅紫萱的手道:“萱儿,莫哭。我能活着见到你,已经心满意足了。这点伤并不算什么。”
傅紫萱拭了拭眼角的泪,对着他点了点头。
又听他道:“我本以为我定是必死无疑了。每日被他抽得了无生趣。我知道拖的时间越长,父王那些幕僚定是会劝父王以大业为重的。我也不想被李庄那小人拿去要挟父亲,我也就这样死了也好,也能为父亲做点什么……”
“清风被抽得比我还重,却一个劲地劝我,要好好活着,说你一定会过来救我们的,他一直坚信你一定会去救我们……我天天在墙上抠着记数,想着都过了这么久了,父王手里那么多能人异士,都找不到我们,更何况你一个女子?我想着父王最后定是要放弃我了。更加了无生趣……”
傅紫萱也不打断他,就任他断断续续地讲着。
“李庄那小人,每天不过来看我一番惨状,他就不开心就吃不下饭。每天都要亲自过来舍一碗馊饭给我们,再对着我嘲弄一番,再狠狠地抽我们一遍他才甘心……我想着,不如就这么死了算了……”
“可是我脑中总是闪过你的身影,我想着若是我死了,你该怎么办?我好怕你会嫁给别人,怕你给别人生可爱的孩子,怕你对着别的男人喜笑颜开……萱儿,我好怕……”
傅紫萱控制不住,捂着嘴压抑地哭了声来。
“莫哭。我答应过你,要好好活着。要风风光光地娶你,还要给你一个最美好最难忘的洞房花烛……我还要带你去看风景,去看房子一样大的鱼……我怎么能死呢?”
“就是馊饭也不要紧,只要能活着,能见到我的萱儿就好,有种他就抽死我……”
傅紫萱紧握着他的手,趴在他的身侧,哭得越发大声起来。
李睿也是泪水涟涟。
他没有想到,就凭着那一口气,还真的让他活了过来。
真的让他见着了他最想见的人儿,他心肝的人儿。
又是这心肝儿救了他。他欠了她好几条命,他怎么能死了呢?
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只要想到他死了,他的心肝儿将嫁给别人,将给别的男人生儿育女,他的五脏六腑就如同钝刀割肉般,疼痛难当……
比李庄那厮每日的抽打还要痛上千百倍。
终于,终于又让他活下来了,他李睿终于又活过来了!
他李睿大难不死,一定有享不尽的福份,连带着他心爱的她,还有将来他们的孩儿,他和她的孩儿……
他李睿还没死,谁都别想抢他的女人!
两人抱着狠狠哭了一场。
傅紫萱看他如今已近脱力,只凭着一口气撑着,便止了泪。
刚才给他沐浴时,他连下床都走不了几步,脚软的都站不稳,还是云霁把他抱进浴桶的,洗完又是云霁把他抱出来的。
傅紫萱拭了泪,喂他吃了一碗清粥,又喂了两碗淡盐水,才道:“如今你身子虚弱,不可多食。今天先就吃这些,待好好将养几天,我再给你做你平素爱吃的菜。一会你好好睡一着,这些天怕是担惊受怕,都睡不安稳吧?”
李睿紧紧拉着她的手不放,脸色疲惫,两眼仍是灼灼地盯着她:“你陪我。”
“好。我就在这陪你,哪儿也不去。我陪你好好睡一觉,啊?”
“嗯。”
李睿不错眼地看着傅紫萱翻身下床,吹灭了烛火,又掀了被子,躺在他的身边。
被子膨松有阳光的味道,被窝里暖意融融,身边还有心上人儿暖暖的体温,还有心肝人儿清幽的体香。
真好。她陪在他的身边,真好。
李睿紧紧地拉着傅紫萱的手,嘴角噙着淡淡地笑,沉沉地睡了过去。
次日下晌,李睿醒来时,京城早已是变了天地。
当天天一亮,敬王就集结了百万大军压向京城四个城门。
最大的城门东华门,也是百姓平日进去之门。敬王手下的将士抬了一方木板,上头用白布覆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首,抬到城门底下叫阵。
数万将士齐齐声讨,诉说李庄暴戾不仁,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李庄却枉顾敬王的诚意,囚禁并逼死前往谈判的敬王嫡子及众官员。不顾手足血亲,对前往谈判的敬王嫡子狠下毒手,囚禁一月,狠心折磨至死。至使敬王心痛难当,卧病在床。
城门口,众将士齐声如山吼一般控诉李庄的暴戾,列数李庄当政以来的数十条大罪。最大一条就是逼死皇太孙,篡改先皇传位于敬王的遗旨,不顾江山社稷,强行登基,此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
且自登基以来又对先皇子孙赶尽杀绝,在朝内大肆排除异己,陷害忠良,致使外戚专政,朝野上下乌烟瘴气。且还贪于享乐,挪用税银,致使国库空虚,各地粮仓均无存粮,枉顾百姓死活……
等等数十条大罪。要求李庄悬崖勒马,尊先皇遗旨,还位于先皇嫡子敬王李敬。
如此大规模的声讨,声响振天,城内百姓大为震动,人人奔走相告。
而守城门将士大部分本就倾向于敬王这边,如今听了城门口众将士声情并茂的一番控诉,又看到木板上那具血肉模糊白布染成红布的身影,更是义愤填膺。
加上城中百姓煽动,那城门都不用他们动手,城里的百姓早已是率先涌向城门,呼喝着把那道厚重的城门从里打开了。
少部人将士眼见大势已去,也纷纷缴械投降。
敬王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轻松拿下整下京师。敬王长子李义很快就率部众挺进宫门。
而此时宫中,李庄早已得了讯,带了一家子,收拾细软,苍惶逃入暗道。下了暗道才发现李睿已是不见了踪影。心下大骇。
又存了一丝侥幸,一家子急急奔向暗道出口。没想到敬王正率兵候在那……
最后傅紫萱得了暗一传来的消息,说是敬王赐了李庄一杯毒酒,没有允他葬在皇陵,只择了一处隐蔽之处葬了。
而李庄的嫔妃,当时李庄带出来的,为了逃亡方便,也只轻车俭从,只带了寥寥几个得宠的年轻貌美的年轻宫妃,也都全部殉了葬。那冯贵妃倒是想活,朝中可有她冯家一大半的关系,不过却被李庄亲自点了殉葬,死在了李庄之前。
而李庄的后人则全部贬为庶民,成年的儿子则全部派去守皇陵,终身不得进京。年幼的儿女及孙辈则圈在京中某处。而内宫未被李庄带出来的宫妃,有部分在宫门大开时,就已是自尽身亡,剩下少部分则圈在冷宫。
而李庄的皇后,因不得宠爱,又无子女,在李庄出逃当时,她就得了消息,对李庄没有知会她一同逃亡也只是笑了笑,自饮了毒酒,结束了悲凉的一生。
后来,李敬命人把她的尸首拾了,命人抬到皇陵以王妃之礼厚葬。
只一个上午,整个京城就变了天,金鉴殿里的那张椅子就已是换了人坐……
暗一暗二不断把新的消息传来。傅紫萱一边在厨房听他们的禀报一边给李睿和清风熬肉粥及鸡汤。
傅紫萱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暗一道:“你们王爷找了一具莫名的尸首充当李睿,这以后难道要李睿不要出现在人前吗?”
暗一向傅紫萱拱了拱手,自傅紫萱只花了一天时间就把他们找了一个月的公子找回来后,他俩对傅紫萱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此时听了傅紫萱的话恭敬地回道:“回上姐的话,上次跟公子同去的几位官员中,确有一位熬不住折磨,在我们找到他们之前就已不在了的。所以王爷说的李庄把人折磨至死并没有欺骗世人。且那具尸首找的就是血肉模糊认不出模样的,以后睿公子出现在人前,也可说是当时找得的非睿公子本人,睿公子是事后才被救出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浓情
傅紫萱听完点了点头。
这要想不伤了城里的百姓,不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进入京城,这确实是需要一个契机。更何况双方还在谈判期间。
以李睿之死激起民愤,确是个聪明的做法。正好,也让李睿在她这里不受干拢地好好养一段时间。
傅紫萱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王爷还有别的事吩咐你们没有?”
暗二回道:“王爷说,我二人暂时跟着小姐身边,听小姐差遣,公子也暂时养在这里。王爷说他信得过小姐的医术,把公子交给小姐他放心。等公子略养好后,他会派人来接公子。”
傅紫萱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二人且到街上转转,若有什么新鲜的消息就带回来讲给公子听。”
“是。”那二人应了一声,就嗖了不见了。
傅紫萱在他二人走后,又给灶内加了一些柴火。两个灶口,一个煨着肉粥,一个煨着参鸡汤。
傅紫萱起身轻轻揭了盖,又用勺子在里面搅了搅,试了试咸淡,又往里添了一些盐。
这小院就老赵头夫妻带着两个孙子孙女,两个孩子傅紫萱也放他们去街上瞧大军进城去了。老赵头去街上采买了,这院里如今多添了好几个人,还需要添不少东西,这冬天里还要买大量的柴火和炭。
赵婆子此时正在后院桨洗,雾波雾澜也被傅紫萱派出去了,云霁则在房内守着清风。
傅紫萱则亲自给李睿和清风准备食物。
“萱儿……”
声音很微弱,傅紫萱一开始没听出来。
“小姐,公子醒了。”云霁在院内喊了一声。
傅紫萱听了忙站起身大步出了厨房。
“清风也起了吗?”
“还没有。”
“那去厨房看着火。”
“是。”
“萱儿……”李睿略带恐慌的声音传进耳朵。傅紫萱心里又狠狠地抽疼了起来。
“我在,我在这呢。”忙大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室内卷进了一股寒风,傅紫萱忙转身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朝前几步,抓着李睿向她伸出的手,顺势坐在床沿。
“萱儿,你去哪了?为什么我醒来你不在我身边?”
傅紫萱觉得自己的心被人轻轻重重地揪了一把。
她紧紧地握着李睿的手道:“我就在这呢,刚去给你熬鸡汤去了。还痛不痛?难受不难受?要不要如厕?”
李睿睡了一着醒来,眼睛略恢复了些往日的神采,此时正不错眼地盯着傅紫萱看着。
傅紫萱在他脸上来回摸了摸,李睿抬起手把自己的手覆在傅紫萱的手上,盯着她道:“你不要离开我。就在这里。我一醒来看你不在,以为又是一场梦。你不知道我有多惶恐。”
傅紫萱眼眶泛湿,俯下身轻轻地趴在他的肩腮处,哽咽道:“别怕,我就在这里。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赶也赶不走。”
两人静静地偎了会,只觉得心内满足无比。
良久,傅紫萱道:“我扶你如厕好不好?鸡汤和粥都熬好了,我喂你吃些东西,然后再喝药,一会我还要给你换药。”
李睿点了点头,在傅紫萱的搀扶下,撑着身子艰难地向前挪动几步……好不容易才解决五谷轮回。傅紫萱又沾了温水帕子给他梳洗,才扶了他倚在床上,给了盖了厚棉被,并在里面塞了一个汤婆子,这才喂他吃东西。
吃了一大碗鸡肉粥,又喝了一大碗鸡汤,李睿才觉得整个身子回复了一些力气。
随后傅紫萱又喂他吃了药,又给他全身上下抹了药粉,换了绑带,看他精神略恢复了些,就坐在床边上,陪他说起话来。
才说了几句,那厢清风也起了。
傅紫萱等清风洗漱好,云霁喂他吃过东西,又去他房里帮他换了药,喂他吃了一粒回元丹,陪他说了几句话后,才又回到李睿身边来。
“萱儿,你当时怎么把我救出来的?”李睿紧握着倚在他身边人儿的手问道。
真像是梦了一场,父王的人都找不到自己,萱儿却把他救出来了。
傅紫萱眼神闪了闪,避重就轻,与他大致说了自她得知他失踪的消息,如何快马赶到京城,又如何见了敬王,如何潜入鸣鸾宫内,又如何无意中得知那条暗道,再如何把他救了出来。
空间的事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还要另找个合适的时机。
李睿听完把傅紫萱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瘦削的手指抚摸着傅紫萱的脸,喃喃道:“幸好,幸好还有你。”
傅紫萱看着他,道:“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的,以后要是再说了无生趣的话,看我饶不饶得了你。”
李睿看着她连连点头,把傅紫萱的手按在胸口:“这,这儿疼。只要想到你会投向别的男人的怀抱,这里就疼得厉害,如刀割一般。”
傅紫萱在他胸口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就轻轻地倚在了他的怀里,道:“我们说好的,都要好好活下去的。大难不死,以后,会有享不尽的福份是不是?”
“恩。等我好了,我就立马把你娶回来,日夜守着你。”
两人静静地偎着,傅紫萱又把今日发生在皇城的事说了一遍,以及李庄的死。
李睿听完,说道:“父王登顶是早晚的事。父王的那些幕僚连年号都拧好了。若不是因了我这个事,也许父王进宫还能早点。那些人都盼了好几年了,是不会容许是一点差错的。”
傅紫萱看着他道:“若是我也找不到你,你……”
李睿眼睛直直盯着床尾某处,良久才道:“父王为了今天准备了好几年。以前这个皇位是传给皇伯父的,后来皇伯父又病逝之后,皇祖父就是立了皇太孙,父王也没说什么。还为皇祖父严守西南门户。若是堂兄好好的承了这个皇位还没什么,岂料却被李庄那小人夺了。父王从那以后就一直在准备了……”
“就是到最后父王不得已要放弃我,我也不怨他。毕竟为了父王的大业,死的人太多了……”
傅紫萱看着他无焦距的眼睛,心里又酸又疼。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道:“你还有我。”
李睿回过神来,用手不停地抚摸傅紫萱的脸,道:“对,我还有你。万幸我还有你。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十六岁那年追杀我的那人,若不是他,我也遇不上你。”
傅紫萱被他说得笑了起来。她当时还恨恨地骂了一遭,怪他死了污染无忧谷的水源呢。
两人静静地倚在床上,盖着厚棉被说话。
李睿还说李庄那样死太便宜他了!要是落得他手里,也得让他尝尝他李睿尝过的滋味,馊饭、鞭子一个都不能错过……
当天日落,天黑尽之后,傅紫萱与雾波雾澜给李睿和清风喂完饭,上好药,正陪着李睿在房内说话时,暗一就带了乔装的敬王妃及其长子李义过来了。
敬王妃瞧见李睿的模样,扑在李睿身上狠狠地哭了一场。李义瞧见李睿纵横交错无一处好皮肤的身子也滚下泪来。
“母妃,大哥,快别哭了。如今我还活着就已是万幸了。”李睿红着眼眶安慰道。
敬王妃拽着帕子在眼角按了又按,那泪像是止都止不住一样。
李义转身朝傅紫萱拱手鞠了一躬:“我代父王母妃向傅小姐表达谢意。若不是傅小姐,我这弟弟,只怕是不成了。”
傅紫萱向旁边避了避,道:“大公子言重了。”
李睿也转头对李义道:“大哥,你这太外道了。她不救我,难道还等着守望门寡不成?”
李义看了他二人一眼,笑着说道:“是大哥外道了,你俩本就是一家人,要谢当然是睿弟来谢了。”
敬王妃拭了泪,转身拉过傅紫萱的手道:“好孩子,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是见不到这个孩儿了。你对睿儿做的,我和他父王都记在心里了,将来必不会亏待了你。”
傅紫萱谦虚了两句,又顺势安慰了她一番,对着两人又说了一番李睿的病情。
敬王妃一直拉着李睿的手不放,听完才道:“睿儿这伤要不要紧?要不还是跟了我回宫里吧,宫里事事方便,也有那好些好的药材,这院子太小了,连转个身都挪不开。”
傅紫萱低头不语,这院子是小了些,但还不至于连转身都挪不开吧。
李睿看了李义一眼,李义就劝道:“母妃,睿弟如今这样,怕是不方便挪动呢。再者如今事儿也多,父王也说如今还不太平,宫里怕是还要再清一清的,睿弟还是在这里养伤好一些。若是需要什么,就派人送过来好了。父王也把人留了下来,有什么消息,母妃和父王也能第一时间知道。等睿弟略好了些,宫里也安定了,再把睿弟接回去。”
敬王妃听完,点了点头,道:“也只好这样了。明天我再收拾一些东西让人送过来。萱儿,要是睿儿需要什么,你就让人去通知我们,我再把几个人留下。”
李睿听完说道:“母妃,这里不缺人手,而且人太多,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城里还有李庄的人,儿只怕就危险了。儿如今连路都走不了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蜜意
敬王妃听完说道:“好好,都听你的。那就多留几个暗卫下来。”
李义点了点头,说是已安排妥当。敬王妃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李义见敬王妃正拉着李睿说话,便独自去隔壁的房间看了看清风,与他说了几句话。
半个时辰后,李义和敬王妃才又坐了车离去。临走还留下了好些东西,吃的用的,卸了一车子。连银霜炭都有好几麻袋。
两人走后,傅紫萱看李睿还了无睡意,就陪他说话。
“怎么你父王府里的女眷都已是到了京城了吗?都是跟着你父王住大帐的?”
李睿揽了她在怀,道:“没有。都还在封地。刚听母妃说,是她得了我的消息,才急着赶过来的。不过父王已是派人接她们进京了。”
“那我弟弟和学梁他们怎么办?”
“大哥会安排人送他们回敬县的。至于那个傅紫玉,倒是个可造之才,怕是大生要带着他在身边的,今年事儿也多,估计是不能回去过年了。”
“另外,紫越我还真是挺喜欢他,个性坚韧,又能吃苦,学武也极有悟性,好好调教一番,将来成就必不可小了。以后我会亲自带着他,不出几年,定是国之栋梁。那赵学梁也极为不错,一点也没有官家子弟倨傲的做派,家里又教养得好,你家给你妹妹择了这门亲,倒是极不错。”
傅紫萱得意道:“那是。不过我妹妹也不错啊,得了我妹妹,也是他家的福份。”
李睿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笑着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小姨子。”傅紫萱撇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李睿又摸了摸傅紫萱的脸道:“让紫越回去陪你们一家人过完年,年后你们再一起进京。”
“年后进京?全家?”
“是啊。我想着父王年前就会择日登基了,到时我再求了父王的赐婚圣旨,年后等你家全部到京里后,我们就成亲,好不好?你总不能让我从京里到敬县迎娶吧?那一天可赶不回来拜堂。”
傅紫萱看了他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好。”
当天两人一直聊到大半夜,傅紫萱瞧着李睿精神不济,这才相拥着歇了。
次日,敬王妃果然派了人送了好几车东西来。吃的、喝的、用的,还有一大车珍贵的药材,都能当饭吃了。雕花镶珠嵌翠的汤婆子都送了好几个来。
傅紫萱让赵婆子带着雾波雾澜把东西归置了,又让赵婆子领着她孙女去集上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蔬菜再买些来。
李睿和清风都元气大伤,目前太油腥的东西还是不能多吃,还是要看看有没有新鲜的菜蔬。只不过这寒冬腊月的,绿叶的蔬菜极少,大白菜和萝卜倒是多。不过总不能天天吃这个。
有时候集上买不到,她就偷偷从空间里偷渡一些出来,反正厨房被她占了不是?
不假他人之手,旁人也瞧不出什么来。
幸好,敬王妃那边也隔三差五地为她搜罗了各种新鲜的蔬菜过来,说是宫里暖棚里长的。傅紫萱把它和空间里的菜两厢里换了换,倒也没叫旁人瞧出什么来。只李睿说是有一些年没吃到宫里暖棚出的菜了,说是今年的菜格外好吃。
因有那宫里珍稀的药喂着,再加上傅紫萱又天天变着法做一些药膳给两人吃,再加上这两人又是从小练武的,体质也异于常人,倒也恢复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清风的伤势要更重一些,李庄抽他的时候,可没什么顾忌。
李睿能出房门在院里走几步的时候,清风还卧床不起。直到李睿不用人搀着能自个走了,清风才算是能下床走上几步。
敬王妃那边仍是每天派人送东西过来,有时候也派御医过来诊一诊脉,再让御医传些消息回去。敬王妃倒是再没来过,她和敬王身份特殊,如今事儿也多,怕是也出不得宫门。
只是敬王虽然没来,却不时让人送一些赏赐过来给傅紫萱。珠宝玉石、首饰衣料、各色珍珠、金银锞子、古玩字画、绝版医书……那金玉如意都送了好几柄。
林林总总意是给傅紫萱搜罗来不少。
连李睿瞧着都有些嫉妒了。说怕是他父王这些日子都猫在宫中的库房内搜罗呢。
怎不见给他这个差点去跟阎罗做伴的儿子送一些古玩字画来安慰安慰?金饼银饼银票啥的,多少也意思一下嘛,他又不会嫌俗了。怎么竟是连块银锞子都没见?
看着傅紫萱摆弄那些东西就不停叨叨,还说他马上要开府了,正缺钱用呢,将来还不得养妻儿啥的。弄得傅紫萱哭笑不得。
敬王敬王妃不来,李义倒是隔三差五在日落时分过来陪李睿坐上一会,说说话的。来时也向李睿说一说近日宫里宫外发生的大事小事新鲜事。
兄弟俩有时候也会在一起吃个饭,李义也会搀着李睿在院子里走上几圈。一直陪着到夜黑尽,李义才会离去。
如此过了半个月,李睿算是慢慢将养了过来。一些洗漱穿衣的活自个也能做了,也再不用人搀着了。还能在院里耍几下拳脚。
傅紫萱看他这样也算是放下心来。
这天夜里,两人躺在暖暖的被窝里,傅紫萱对李睿说道:“如今还有几天就到腊月了,你如今身体已大好,宫里也都肃清了,腊月二十,你父王就要祭祖登基了。想必你也有好些事要做,我也好回敬县了。既然你说了过了年就成亲,家里那一家子,还有那么大一摊子事,我也得回去安排安排。”
李睿抱着傅紫萱在怀里,下颚在她发堆上蹭来蹭去,良久才道:“要不你不要回去了,让雾波雾澜回去,你要安排什么事,写在纸上让她们去办就是了。我实在舍不得你。”
傅紫萱在他怀里笑着说道:“如今你身体渐好,前两天王妃派来的人还说要把你接回宫里调养,是你自个装着这里痛那里痛的。要是装的太过,只怕王妃就要怀疑我的医术了,怕是很快就有御医来抬了你回宫调治去了。”
看李睿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又柔声道:“如今你那些兄弟姐妹也快进京了,这会你定是还有好些事要做的。我在你身边,反而耽误了你。再说明年我就要嫁人了,我也想今年再好好陪着家人过个年。他们生养了我一场,我只不过去年陪他们过了一个年罢了,心里总是过意不去。再者家里那摊子,还真的要我回去处理才行。”
“可是我舍不得你。”李睿在傅紫萱的头顶闷声道。
“可是我们很快就能在一起了不是吗?以后的每个年我都陪你过好不好?”傅紫萱在他的胸口轻轻抚了抚。
“好。以后我也都会陪在你的身边。”
傅紫萱又把李睿曾给她保管的印章还给了他。
摸着那方印章道:“想必你很快就要开府了,这印章还是你拿在手里好一些。听说国库被李庄亏空了不少,你如今捏了这许多银钱,还有矿脉,怕是要献给你父王的吧?”
李睿把傅紫萱的手连同印章一起握住,说道:“我的就是你的。这印章待我们成亲之后,我再交给你收着。年前我再找他们对对帐。国库虽被李庄亏空了不少,不过父王手中也并不缺银子。且去年,我和大哥募集来好些银子,还有好些富户主动义捐了银子,如今撑一撑怕是没什么问题。到明年夏,夏粮又打下来了,国库也能丰盈一些。”
“再者再抄几家跟着李庄做乱的佞臣贼子,怕也能得不少。再有一些世家大族之前做墙头草摆的,为了其家族及自身的生身安全,怕也是要主动贡献一些银钱保命的。所以国库那边用不着我把私产贡献了出去。我手里的矿脉,要贡献出去也是几年后的事,父王登基的头几年怕是想不到这些。咱也能为我们的孩子悄悄攒一些家业再说。”
顿了顿又道:“这几年向父王捐赠银钱的,父王登基之后估计会论功行赏的。云州的那个周老太爷以他孙子周景的名义捐了三百万两,我也给他记着,少不了他的功劳。而你给我的那几百万两,还有低价运到军中的米粮及药品,那时就算在岳父头上。嗯?”
傅紫萱点头道:“好。”
两人在这个夜里诉说了好多情话,直到天露白,才相拥着睡去。
又过了两天,敬王妃果然派了宫中两个御医过来,帮着诊脉。
两个御医轮流着把完脉,又看了李睿身上各处的伤,说如今已经大好了,以后慢慢将养就行,也不怕移动了。
当天下午,敬王妃得了御医的回禀就急忙派了人过来,准备接李睿回宫。
傅紫萱给他装了好些自己制的一些养身的药丸,装在小细瓶子里让他随身携带,才与一步三回头的李睿惜别。
李睿走后,傅紫萱就带着雾波雾澜收拾妥了东西,准备次日回敬县。
当天夜里,清风云霁找了她,说也要同回敬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