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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河恋歌     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txt下载     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82.不安定的汤霄(1)

    【我不确定汤霄是否意识到,希羽做好了在那个危机时刻随时对雷雯婷开枪的准备。但我确定汤霄肯定没想到,就在那次枪击的不到半天之后,雷雯婷竟然已经开始与夏希羽在度假区的海滩上打闹起来。

    ——沈涵曦,1982.10】

    自从上个月17日在浦江虹桥机场发生的航班迫降报废事故【1】之后,夏希羽在挑选航班时尽量避免该机型(DC-8-61型),至少也尽量避免该机型的“半新机”。

    因此,夏希羽在选择前往从香江起飞的飞机时,不得不作出一些取舍。

    这也间接增加了夏希羽一行人行动的秘密性。

    然而,在前一天晚上发生的意外之后,夏希羽已经通过意识通讯阵营内的其他所有成员让他们尽可能地注意研究所内外的可疑分子——并不是任何情况下碰到的任何人都可以无偿从修改器处购买个人信息情报的。

    雷雯婷的信息变动和威胁度变化也是不到一天前的事,夏希羽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没事就花点数买情报。

    幸运的是,在买了情报信息之后,阵营内的所有人终于确定至少在研究所内没有其他人有与雷雯婷类似的问题。

    得到了这一报告的夏希羽正看着眼前只穿着分体泳装的雷雯婷,表达了自己的感叹:“雷姐,还好你这次涉事不深,否则不用我动手,其他人就会抢着把你抓起来。”

    “嗯,我知道的。不过,如果不是家里催的急,我恐怕也不会这么快就被您救出来。”

    夏希羽忽然由衷地笑了笑,随后回味起来:“你这话说的倒是有些辩证的味道在里面……不过,我没想到你家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全部被拉了羊【2】。跟我们回去之后,星悦会给你进行一些特殊教育。”

    “此外,我建议你最近五到十年内,不要再回老家,也不要再与家里人或同乡人联系了。昨晚的事对你和我们而言可大可小:因为我们及时发现情况,因此你在实际上没有造成危害,但你的确是在对方行动前与对方产生了联系,因此你的疑点恐怕不能排除。”

    夏希羽言及此处,喝了一杯水后,缓缓地将水杯放下,接着用双臂从正面抱住了雷雯婷,并对她说道:“你也就与若华她们差不多大,对于绝大多数只比我大两三岁的年轻同志们来说,来自家里的力量还是很可怕的。不是所有人都和我或者涵曦一样与家里人几乎不联系的。”

    “在去年见到妹妹之前,家里也就是在寄给我生活费的时候联系过我一次。此后也只是想介绍一个人进来。即便如此,那人最终却也没能通过我们的测试。

    “所以,在经历过昨晚的事之后,我不希望这种事在你身上发生第二次,不论是不是因为家庭原因而犯下一点点的错误。你记住:在我们研究所,只有研究所的内部规章制度、国家的法律、本地区的地方法规,无论如何,都没有什么家法家规。如果你再次碰到了这种事,你应该做的是在我们这边报案或者直接联系研究所的其他同志们。听懂了吗?”

    听到这里,雷雯婷浑身颤抖这点了点头——她已经哭到说不出话。

    “看来,你需要我的拥抱和安慰?”

    雷雯婷点了点头,于是,雷雯婷被夏希羽抱得更紧了,她顺带还把头靠在夏希羽的肩膀上哭着。

    数分钟后,雷雯婷才逐渐平静下来。她看向夏希羽的眼神中充满了比入职希羽组时更深切的感激。

    “所长,自从两年之前因为吴港研究所的事认识你以来,我没想到我可以走到今天的地步。我以为您会把我开除,没想到您竟然比我想象的还要宽容……”

    “我对你的宽容只是因为你是没有直接参与行动,以及你只是涉事不深的被胁迫者,对有关的教义和组织情况都没有任何了解,更没有其他罪行,同时也愿意继续遵守希羽组的教育和制度,仅此而已。有瓦格纳和水野的前车之鉴,你只要不再犯这种错,那么,你的发展空间取决于你自己。但留在研究所总是没有问题的。对了,你的高考准备得怎么样了?”

    “嗯,准备得差不多了。假期结束后加紧复习,有研究所里的各位给我补课,我肯定没有问题。”

    夏希羽适时地宽慰道:“那就好。雷姐,别像个小姑娘一样,你是大家的‘雷姐’,稍稍成熟一点。其他人一会就要过来了。”

    雷雯婷点了点头,随后开始与夏希羽在海滩上一起玩耍。

    此时此刻,汤霄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写着研究所工作日记;忙完沉海工作的沈涵曦等人在完成把袭击者沉到海底、目送着雷雯婷拉着夏希羽前往海滩后,做着前往海滩前的最后准备;冯琪诺在得到了经济决策组(经济决策中心)的支持后,于研究所里谈完了进一步的外汇担保项目下本币贷款协议之外,顺带谈成了年利率百分之五、本金六十万元的五年期低息贷款。

    虽然在研究所里有不少人对这笔贷款是否值得存有过争议,但直到经济决策组对各个主要国家的经济情况进行了介绍之后,研究所内的争议立刻就消失了,绝大多数人甚至开始希望能借到更多的贷款,冯琪诺也不得不感叹经济决策中心的重要作用。

    事实上,沈涵曦对自己家人经历过的这个时代不甚了解,而冯琪诺从夏希羽那里得到的部分记忆从夏希羽开始就有些偏差:至少从1982年起到1984年的年中这段时间里,全国上下的几乎各级银行都在为贷款挠头,希羽组本不必用“外汇担保项下本币贷款”这种在希羽看来最为保守的方式。

    而这笔贷款并非绝大多数人预估的那样突如其来,而是经过经济决策组的计算后,让留守在研究所内的汪星悦先行向上申请,全程不到一周。

    夏希羽在明白了决策逻辑后就表示了支持。

    于是,这天下午,他收到了研究所内的通知。

    然而,递出了电报稿的汤霄正一脸不满地看向搂着雷雯婷的夏希羽。

    汤霄用一脸鄙夷的眼神看向夏希羽,并向他问道:“你这样抱着雷姐,沈小姐完全不在意吗?”

    “你来得正是时候。如果你也想要我这么抱着你的话,走到我身边来。”

    汤霄哼了一声,在确认了夏希羽,准备转身离开。

    夏希羽只是把自己的手从雷雯婷的身上放回自己身边,随后背对着汤霄对她喊道:“我在认真地和你说,雷雯婷正好要下水了,你过来找我聊聊或者抱我一会是没问题的。”

    如果在刚认识夏希羽的那会,她会果断地向汪星悦抱怨夏希羽的个人作风问题。

    但是,在此时这个节点上,她在确信夏希羽做的事与他说的话完全一致之后,最终选择了投入夏希羽的怀抱。

    汤霄:真香.gif

    夏希羽:你们都是我的翅膀.mp3

    然而,同一时刻,远在帝都的刘晓涵凭着在刚刚结束的撒切尔首次访华期间的优异表现,以及比绝大多数人多懂一些阿拉伯语(受曾经在地中海东岸、北非、萨赫勒等地区作战的瓦格纳的远程培训),因此她正在参与到为卡扎菲访华而进行的准备工作中。

    有了夏希羽打的预防针,刘晓涵也只是勉强地忍着卡扎菲一行人的各种刁难和无礼行为。

    “外交真不是人做的事。”

    刘晓涵虽然这样想着,但手上的动作却也没有停下。

    此时的她还不会想到,自己因为从夏希羽那里了解的利比亚历史、卡扎菲在另一个世界的生平,以及从瓦格纳那里学到的一些特别知识和说话习惯,将会使她给在场的所有人留下深刻的正面印象。

夏希羽诗词全集(一)

    此处只收录本作前五卷里,夏希羽从1980年起的所有诗词(即改写版《老去的尼尼卡》不在其中)

    【0】

    求索者(中译版)

    现代

    夏希羽

    1980.5

    我形单影只,思绪万千,

    在最荒凉的野地漫步徘徊。

    我全心警戒,小心匿踪,

    一切印有前人的足迹的地点。

    我找不到其他屏障遮掩,

    能把我和群集的人们隔开。

    因为人们透过我恐惧的神态,

    一眼就能看穿我虚弱的本质。

    如今啊,我虽有意避人耳目,

    钢混森与石库门,波涛声和汽笛声,

    对我生命的真旨却早已洞悉。

    但我却找不到如此灰暗的路,

    使得阿波罗也不能把我追随,

    并整日里与我辩论不息。

    -----------------

    【1】

    哦,船长,我的船长

    现代

    夏希羽

    1981.1

    (1)

    人生就像一个钟摆,

    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永不停歇。

    处在十字路口的我如钟摆一样,

    不知不觉地在摇摆中缓缓前行。

    不知道是做一只在灰暗城市上空飞翔的鸟?

    还是成为一只富足农庄里安逸的鸡?

    (2)

    哦,舰长!我的舰长!

    我们的险恶航程已经告终,

    我们的船已安渡惊涛骇浪,

    我们寻求的奖赏已赢得手中。

    可是,心啊,心啊,心啊!

    哦,纷乱的纸笔洒落一地,

    在甲板上,那里曾躺过我亲爱的舰长,

    他已终战,他已退伍,他已凋零。

    (3)

    哦,舰长,我的舰长!

    请告诉我,如何才能更像一个人,

    请告诉我,何为人生答卷的答案,

    请告诉我,怎么杀出世界的重围,

    请告诉我,如何拿到人生的录取通知书。

    我在盖伦小船上,

    看到的是家长殷殷期待的目光,

    我在前无畏舰上,

    听到的是老师孜孜不倦的训诫,

    我在大和巨舰上,

    见证的是学校紧紧追逐的升学率。

    他们用着训斥与眼泪告诉我:

    ‘前面的路不像我的想象,

    他们宁可欠我一个童年,还给我一个成年。’

    倘若二十年后,

    当我三生有幸,

    拿着北大清华的博士学位,

    却走向连我都注定无法回避的下岗大潮之时,

    我想知道,

    那一切都值得吗?

    (4)

    哦,舰长,我的舰长!

    回来吧,请听听这高考的钟声,

    回来——鲜花,为您播撒——掌声,为您喝彩。

    为您,岸上挤满了人群——为您,月桂花冠、棕榈甲衣、黄金战车,

    还有一顶——巨大的金冠!

    为您熙攘的人民在呐喊,彷徨着多少追逐着的孩童。

    这里,舰长!亲爱的伟人!

    您的头颅下边,是我的手臂!

    (5)

    这是甲板上的一场梦啊,

    您已终战,已退伍,已凋零。

    我们的舰长不作回答,他的人脑混乱、空荡,

    我的父亲不能感觉我的行动,他已没有脉搏,没有生命,

    我们的航路如此艰难,航行未止,南北不知,

    逐流的自由轮从甜蜜的爱河与荣光中归来,我们寻求的早已不见。

    撕咬,哦,巨鲨!拍打,哦,海浪!

    可是,我却坚持梦想,以及为梦想而呼吸。

    (6)

    为什么甜蜜的爱却那么沉重?

    为什么荆棘王冠带来的

    不是真正的王冠与荣光,

    而是死亡与衰朽?

    所有人都是好意,

    所有人都不快乐。

    但一切,与我无关。

    反正,

    我还有明日,

    明日复明日,

    然后,

    那些为梦想而泪流满面的日子,

    在这条路上行走过的足迹,

    就这样呼啸着过去了。

    (7)

    在甲板上,那里躺着我的舰长,

    他已终战,他已退伍,他已凋零。

    而他那探索的光芒,

    却永远地印刻在心里,

    变成一种理想,

    温暖依旧永垂不朽。”

    -----------------

    【2】

    叹马奇诺

    现代

    夏希羽

    1981.4.20

    马奇诺线连千里,雄峙法东俯莱茵。孚日山脉下铁舟,间有斯特拉斯堡。

    层叠垒绝无穷尽,一夫当关敌不侵。东岭锁钥咽喉地,阵线复日盼终期。

    砼凭虚障仰星海,高压水枪可断堤。向使左右皆合政,虽强弩末或可争。

    德寇闪击克波兰,复楔低地诸国战。魑魅魍魉阿登见,举世皆闻天下惊。

    一二三四五八合,轻坦也可作锌盒。逆攻防线旋破取,西非仍唱马赛曲。

    法共抗虏多豪杰,阻敌入侵非等闲。共和后裔赤子情,游击战得半边天。

    戴高乐氏复共和,前二后十换新生。石堡钢垒空壳结,蒂斯西法反做蝶。

夏希羽诗词全集(二)

    此处仅记载第六卷起,由夏希羽本人所作的诗词——包括古体诗、古体词、现代诗等诗、词、曲,以及每一首词的“沈涵曦版注释”。

    (根据正文的时间顺序更新,而非完全按照正文内容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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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沁园春·模糊入数【下平九青】

    现代·夏希羽1982.10.30

    江海之旁,城镇之乡【1】,雾霭初醒。见交通之大【2】,不望不知,不闻不问,朝霞无形。李西斯基,红楔入白【4】,赤色北熊今芜菁【5】。有希羽,决策现初夏【6】,东风如星。

    模糊函数波动,在区间、飘零天下灵。有扎德罗伊,于工发轫,先于欧美,万理皆竞【7】。萨蒂高野,马丹尼至,决策积分系统应【8】。俱来矣,数群星璀璨,且待争鸣。

    注释:【1】江海之旁,城镇之乡:此处使用了夏希羽老家所在的吴淞区(今属宝山区)的重点中学——吴淞中学的《吴淞中学校歌》中的“江海之旁,城镇之乡”。既指夏希羽的出生地,也指夏希羽父母的相识之地。

    【2】交通之大:此处既指上海交大,也指上海交通大学的占地面积相对于自己的高中母校面积巨大。

    【3】李西斯基:此处指苏俄艺术家、构成主义大师——艾尔·李西斯基(一译作“埃尔·利西茨基”,1980-1941),其于1919年苏俄内战期间创作了《红楔入白》。

    【4】赤色北熊:中国北面的邻国——苏联。

    【5】芜菁:此处讽刺苏联社会的人民生活状态已经出现了犹如德意志第二帝国时期的“芜菁之冬”的状态。

    【6】决策现初夏:此处既指夏希羽在运筹学领域内的决策优化相关的成果大爆发出现在1980年的春末夏初之时。(也暗指了夏希羽上辈子使用的名字:刘初夏)

    【7】此处指模糊集理论与模糊数学的创始人拉特飞·扎德以及欧洲运筹学权威——伯纳德·罗伊,他们的成果是全世界工业工程领域里使用模糊数学理论的开始,也是无数后续理论的起源。

    【8】此处指宾夕法尼亚大学数学系教授托马斯·萨蒂、东京工业大学数学教授高野道夫、英国工程师马丹尼各自提出了三个方面的重要突破——决策优化与模糊决策理论(及其他非传统决策理论)的重要贡献者以及多个主流MCDA方法的创始人、模糊积分理论的创始人、Mamdani模糊系统理论的创始人。

    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1982年前后除了扎德和夏希羽之外,对模糊数学贡献最突出者之中,最为夏希羽熟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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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念奴娇·康桥怀古【去声十一队】

    现代·夏希羽1982.11.3

    戌江申【1】刻,雾霭尽、及至康桥【2】之内。往去来兮,今日视、金柳波光【3】未在。且过圩三【4】,撒切尔秉【5】,新自由姿态【6】。波涛如怒,帝国光耀不再。

    遥想马岛【7】当时,望双子【8】互咬,公平离退【9】。夏沈平肩【10】,谈笑处、咏唱星辉盈载【11】。故地神游,多情应笑我【12】,井蛙声吠【13】。旅途罹病【14】,带回云彩一对【15】。

    注释:

    【1】戌江申:即(一九八二年的)十一月三日十五点到十七点。由于夏希羽写下此词时正值当天下午四点前后,故定为“戌江申”。

    【2】康桥:指夏希羽写作此词时所在的剑桥(大学)。

    【3】金柳波光:此处化用徐志摩《再别康桥》中“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下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心头荡漾”一节之典故。

    【4】且过圩(wei3,读音同“围”)三:“圩三”,五十三(年)。指将近过了五十三年后。

    【5】秉:通“柄”,指(玛格丽特·撒切尔的)执政。

    【6】新自由姿态:指撒切尔执政至今摆出了强推“新自由主义”理念的姿态。

    【7】马岛:兼指马尔维纳斯群岛(英称“福克兰群岛”)与马岛战争。

    【8】双子:讽刺当时自称美国孝子的阿根廷加尔铁里并没有看清自己只是“养子”,和早已经历“父子转换”许久的英国这个“亲儿子”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同时也兼指马岛战争直到双子座时才结束,前后打了两个多月(“双”月)。{其实,夏希羽原先想用“双狗”,但又觉得这首词中的攻击性不宜过强,且美国此时还没达到冷战胜利后的巅峰状态,于是选择用“美子”代之。}

    【9】公平离退:虽然英阿两国对美国都是“父子”相称,但由于两国过大的实力差距以及美国实际上更支持英国,两国开战时早已没有公平可言。

    【10】夏沈平肩:此处指一起在剑桥大学同行的夏希羽和沈涵曦。

    【11】咏唱星辉盈载:此句反用徐志摩《再别康桥》中“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一句。{盈:平声,代“满”。}

    【12】故地神游,多情应笑我:此句化用苏轼《念奴娇·赤壁怀古》中“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一句,指夏希羽来到徐志摩来过的剑桥大学这一“故地”后,却有着身边的大多数人看来不切实际的怀古之情。

    【13】井蛙声吠:此处用“井底之蛙”的典故,代指因年龄小、出国经历少导致见识短浅如井底之蛙,而对外国了解仍不真切的作者(夏希羽)说的话在其他人看来,大概率只是聒噪的吠声(“声吠”)而已。

    【14】旅途罹病:原句为松尾芭蕉所做的俳句“旅に病んで、梦は枯野をかけ廻る”,中文一般译作“旅途罹病,荒原驰骋梦魂萦”。原句有作者的悲观情绪,也有认为作者对未来仍然抱有希望。此处的夏希羽是两者皆有。

    【15】带回云彩一对:此句化用徐志摩《再别康桥》结尾中“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一句。此处指两人即将离开剑桥大学,只能在遗憾与悲伤中各自“带走一片云彩”,恰好凑成“一对”。

283.不安定的汤霄(2)

    【第一次听说夏希羽的时候,是在学校里读到的报纸上,他是一位学术水平能够与苏步青先生并列的青年数学家。

    第二次听说夏希羽的时候,是在首次见到刘晓涵同志的时候。在她的讲述中,曾经提到过一件事:由于夏希羽经常有各种各样但在总体上却是一脉相承的想法,这导致夏希羽的用语习惯让她觉得难以适应。即使是在夏希羽对外宾以及其他访问学者说英语和法语的时候,也能有原汁原味的创新词语,这让她和我都感到很意外。

    早些时候,她也经常在旁听或做翻译期间觉得夏希羽的这种能力让人感到十分费解,直到1982年之后才慢慢地适应了。

    这或许是她在迄今为止与我共事的短短几个月期间,就能有如此出众的成就的至关重要的原因。

    ——章小蔚,1982.10,时任外交部翻译室随员(见习翻译)】

    这天的午餐期间,刘晓涵碰到了一位同样来自浦江的同事——章小蔚。

    “老过【1】对你真好……不过,你那么努力地工作,而且得到不少外宾的好评。不论是政治水平还是业务水平,你都是一等一的。尤其是前段时间你给撒切尔夫人翻译‘一诺千金’这个成语的时候,简直绝了!我当时就想到翻译成‘价值一千盎司的黄金的承诺’,根本想不到你那种翻译。”

    刘晓涵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神奇的,只是如实说道:“没什么,真没什么,我家算是个‘书香门第’,大学期间还在研究所给夏所长当翻译。你才是真的厉害,凭工人身份高考考了两次才考上大学,然后和我一样来到这里。章姐,你也不要自谦了。”

    “我有两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章姐,你问吧。”

    章小蔚于是开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第一,你是怎么算到这次要不只准备三十个人的饭量,还准备了好几张大小相近的绿色餐布?”

    “希羽组里工作的那会,我读过很多卡扎菲在其他国家访问的经历,我们国家在总体上相对于美苏来说比较弱,因此他可能会更跋扈。我根据我的了解,以我在希羽组的工作经历为依据,特别提出要按照对方可能让整个飞机满载,也就是要按照至少一百五十人份去准备,没想到还是少了。

    “但其他同志们的压力至少没有那么大。如果要从三十多人改成两百多人,那这个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至于绿色餐布?那个颜色与他们国家目前正在使用的国旗颜色一模一样,这肯定是不会有错的,我不相信一个国家搞外交的时候,会公开表示自己不喜欢自己国旗上使用的主要颜色——否则首先追责的就是那批确定国旗样式的人。”

    章小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第二个……应该算是第三个问题了——你是怎么想到留在外交部的?”

    “算是我很早就有的梦想吧……”

    就这样,两人一边聊着,一边为之后的外交活动做准备。

    ……

    同一时间,汤霄竟然开始主动躺在夏希羽的身边,听他讲着她询问的各种问题的答案,完全不准备回到住处。

    “汤霄,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太多了,你身上解释不通的地方太多了,但我不觉得没有意识到这点的你可以会给我一个答案,所以我放弃了许多不想问的问题。”

    “是吗?那为什么你现在已经可以比之前更熟练地躺在我的身上?”

    汤霄:……

    看着一脸黑线的汤霄,夏希羽真切地说道:“说真的,在没有认识沈涵曦之前,我一度觉得女孩子比隶属度【2】函数图像差不了太多。直到接触沈涵曦之后,我才开始对另一个性别产生除了完全靠商业契约的、更进一步的想法。”

    “于是,我希望认识些普通的异性朋友。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发现她与其他人又有差别,其他人并不太能理解我的绝大多数想法,但沈涵曦竟然可以,于是,我很快就开始希望与她密切合作。”

    听到这里,汤霄忍不住追问道:“你真的对身材这类外形条件没有任何想法?”

    “比起可以被人为塑造的身材曲线,函数曲线更吸引我。花瓶这种在我看来完全属于农业时代和工业时代早期的东西,还不如可以被轻易买到的花盆更适合我,至少后者的可塑性更大,也不用经常担心摔坏。”

    汤霄想起了自己看过的、有关夏希羽的完整档案,于是追问道:“因为你小时候的事吗?”

    “嗯,与你和你的上级们知道的差不多。”

    “抱歉。”

    “没什么,都过去了……现在我过得比那些当事人都要好,而且这种事也暂时不会发生第二次,这就够了。”

    汤霄难以理解夏希羽的这种神态和语气——她只在“老林”这样的人身上看到过。

    “为什么感觉你越来越像我老家的上级?”

    夏希羽不置可否道:“可能是因为我从小到大读书就比较多,尤其是在知道了费马最后猜想,并想着有朝一日能真的独自完成证明之后,就开始读得更多了。也可能与你来我们这里之前,我就通过其他同事们了解了国内外的各类情况和各种历史的原因。或者说,这是视野开阔带来的错觉。”

    “和我的感受差不多。不过,我也因为过去的工作问题认识过各类真假神童,你除了与他们中的多数人一样主要靠兴趣做事之外,其他的地方与他们都不一样。”

    面对汤霄的评价,夏希羽并不在意:“我早就说了,我随时有可能离开现在的岗位,也随时可能因为外部原因放弃研究。对我来说,研究模糊数学和证明费马最后猜想都只是研究的一部分,而研究只是我的爱好的一部分,我的爱好只是我这一生的一部分。就算没有研究,我也可以靠写作或者是创作歌曲为生。他们本身有着足以支撑他们做下去的天赋,但我没有。这就是原因。”

    “这就是你一直说你‘可能是20世纪最不聪明、最没有研究天分的数学家’的原因?”

    夏希羽认可了汤霄的这种说法:“是的。在去年的这个时候,如果没有涵曦,我未必能撑到完成证明。之前因为酒精中毒死过一次,或许我会在家里被发现又死了一次。”

    “你真的很奇怪……”

    汤霄与夏希羽的一问一答就这样继续进行着。

    直到当天下午四点半,在雷雯婷回到自己身边后,夏希羽不得不带着汤霄回到室内。

    “马上就要下大雨了……先去准备吃晚饭吧。”

    汤霄和雷雯婷都纷纷点头应下,于是她们紧跟着夏希羽的脚步离开海滩,回到住处。

    此时的她们都各自被夏希羽搂着腰,却完全没有一点排斥。

284.不安定的汤霄(3)

    【当我在这天晚上跟着夏希羽回到住处的时候,夏希羽竟然当着其他人的面用双臂分别搂着我和雷雯婷。

    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其他人竟然完全当做无事发生,我甚至能从沈涵曦的眼中看到一丝喜悦。

    此时,我基本确定夏希羽和沈涵曦之间,真的只存在一般意义上的友情,他们之间最多只是终身好友。

    ——汤霄,1982.10.4】

    1982年10月4日晚上七点,夏希羽一行人都先后吃完了晚餐。

    夏希羽与汤霄和雷雯婷一起回到夏希羽的卧室后,汤霄对刚刚在餐厅里的事有些不解:“希羽,你在其它人面前对我们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夏希羽有些困惑:“怎么,汤霄同志,你今天下午求着要躺到我怀里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哦~”

    汤霄立刻陷入了教科书级的脸红状态。

    “好了,我接下来就不跟你们开玩笑了,说些正事。”

    不得不忍住笑声的夏希羽用这句话,把之前的事盖过去之后,向汤霄问道:“最新的进展如何了?”

    “目前正在做全面调查。全面行动的话,恐怕要一到两周之后。”

    “比我预估的快了不少,看来在我们提供了足够的证据之后,也对这次涉及上万人、几十个县级单位的事给出了足够的重视。如果这种国际级的骗局放到我头上,我还可以解决。但放到其他人身上,真的就不好说了。雷姐,你家人用不了多久就有结果了,希望他们不要被进一步的教唆。”

    面对夏希羽的安慰,雷雯婷一时间也有些伤感:“但愿如此。我现在终于明白,我们研究所的情报系统与老单位的相比是多大的差距,以及情报与翻译组那么多人的原因绝不只是提供翻译而已了。”

    “你能想到这点就好,明年高考好好努力,争取一次考上。”

    “谢谢所长。”

    雷雯婷忽然落泪,让夏希羽有些担心她的状态,但她只是靠在夏希羽的身上,默默地啜泣着。

    “汤霄啊,你看,我的作用还是不小的嘛……你明天早上再来找我吧,我今晚和她好好聊聊。”

    “嗯,那么,我先回房间了,明天见。”

    见夏希羽点头,汤霄竟是亲了夏希羽的右脸颊一口后,才缓缓离开房间。

    于是,趁着雷雯婷无暇他顾,夏希羽立刻看向修改器的提示,接着对雷雯婷说道:“雷姐,你愿意以后一直留在研究所工作吗?我是说认真的——愿意来我们这里的司机要么年龄太大,要么有其他不良习惯。”

    “如果你离开研究所的话,除了偶尔可以兼职的瓦格纳和星悦之外,我在国内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合适人选。所以,我希望你多留几年——涨工资也好,提升待遇也好,只要你愿意留在这里,都可以谈。”

    “非常愿意!经过这次的事之后,我真的不想离开研究所了。如果再出一次这样的事,恐怕不会有第二个地方能保护我。所长,趁着其他人不在,你能和我接吻吗?”

    夏希羽竟是叹了口气,随后摇了摇头:“果然发展到这个地步了,我就这么受女生欢迎吗?”

    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补充道:“我先跟你说清楚,研究所里有些秘密是你决定跟着我并留在研究所之后才能告诉你的,如果你退出研究所或者选择离开我们的话,你和你的直系亲属将永远不能进研究所,劳动法不一定能百分之百的保护你……”

    “唔……”

    早就已经有了打算的雷雯婷根本不让夏希羽把话说完,夏希羽也不得不按照原计划在确认对方的一切情感都是真的之后,对雷雯婷实施“科研秘书化”决议。

    雷雯婷先是晕了过去,过了好几分钟后才逐渐醒了过来。

    “原来所长是这么知道那么多事的……科幻世界就在我身边啊,所长~”

    夏希羽惊讶地发现雷雯婷的神态与之前完全不同,甚至是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反转。

    就在此时,汤霄忽然闯了进来。

    “雷……雷大姐……”

    雷雯婷一改过去的姿态,反而主动上前,双手握住汤霄的右手:“哎呀,汤霄,你之前不是说所长是怎么看待你的,我帮你问出来了。现在我可以给你答复了:你对所长的想法也和我差不多,如果你想知道所长的更多秘密的话,躺在床上就行。”

    于是,早就心动不已的汤霄在反手把门锁上之后,竟也毫不犹豫地接受了雷雯婷的建议,选择躺在了床上。

    经过了同样的过程后,汤霄在醒来之后竟然开始与雷雯婷打了起来。

    虽然只是象征性的厮打,但直到半分钟后,两人才停止动手。

    “你们俩……唉,你们两个小家伙用的点数却不少。除了紧急储备之外,现在的独立科研点数已经基本用完。”

    “按照最新的加点规则,自从浅野在我这里读完了博士一年级后,以后要让其他人入伙的话,要等我或者从我这里毕业的研究生发论文出来,才有新的点数可用。只能说,你们俩的坏习惯太少了,尤其是汤霄,根本没有可以被扣的点数。”

    听完夏希羽的解释后,汤霄追问道:“真的吗?”

    “嗯。雷姐也只有‘水逆1’这一个极其微弱的、运气方面的负面补正。如果是我那个世界的人,恐怕负面点数和正面点数加在一起就不好说了。”

    听完第一句话,汤霄忍不住哈哈大笑,直到夏希羽解释完毕之后,她才对夏希羽问道:“哈哈哈……简单来说,就是雷姐在抽奖时,脸黑了那么一点点,对吧?”

    “对,就是这样,但在科学领域,只要不从事生物和医学等少数学科的科研工作,这点运气差距根本没有现实意义。你们刚到我这里来时都有不同程度的营养不良,也早就解除了。”

    雷雯婷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

    “那么,今晚你们俩是一起在我这里过夜,还是你们之中的一人留在这里?”

    面对夏希羽的问题,两女相视一笑,随后汤霄对夏希羽答道:“嗯……雷姐一个人留在这里吧。我还要随时接电报,明天早饭结束后再过来。”

    于是,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了夏希羽和雷雯婷两人。

    “雷姐,现在感觉如何?”

    “和其他姐妹们新加入时一样,前所未有的好。所长,你刚刚是不是被我给吓到了?”

    “确实有一点,我没想到你竟然有这样的一面。与你手上的老茧并不相称。”

    雷雯婷先是笑了一阵,随后自嘲道:“不这样的话,开车的日子很难受的。毕竟我开的车可不是您那会的车。我们国家目前的车可没有什么自动档,更没有法国人送的那几辆车上的助力泵【1】。假如让成为驾驶员之前的我,碰到某天不得不开嘎斯或者拉达的不幸,我怕不是要郁闷死。”

    “因此,我对能开上被当做法国给您的外交赠礼的车一事,感到十分荣幸。尤其是不久前国内外的所有主要数学研究所都确认了所长的证明没有任何问题之后,我就更能安心开着这些车了。不过,之前国内有些人说您的成果作假,您在最近几个月却没有处理……”

    夏希羽先是默默地摇头,随后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在我们出发前,我已经留下后手。不过,这些只是开胃菜,之后华罗庚和关肇直那边,甚至整个世界范围内还有至少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数学危机等着我们。除非我们一个七十多人的研究所能把现在的话语权乘以一千倍,否则,我们在不动用瓦格纳的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力量的。我们只是一个刚刚有国家级研究室的小单位而已。”

    雷雯婷不再询问,而是躺在夏希羽的身旁,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然而,两人的沉默就这样到了第二天清晨。

    汤霄也没有等到她想要的一切,她和雷雯婷于是带着郁闷等到了7日下午。

    这天下午两点半,夏希羽从汤霄递给他的一堆报纸和期刊(过刊)中随手拿到了了一份《ChemicalandEngineeringNews》【2】,直到他看到了关于苏联的消息,他才猛然把视线放到这篇时评文章之中。

285.严酷的必然代价(1)

    【除了我这种特殊人群之外,没有人能想到,这篇时评文章上提到的安德罗波夫和契尔年科,都会在不到三年的时间内先后去世,并给苏联人民带来了每九个月就有一次国葬这一前所未有的纪录。

    ——夏希羽,1982.10.7】

    见夏希羽紧紧地盯着这篇文章的内容,汤霄和雷雯婷两位尽可能地学了点英语的人都一起看向了报纸。

    一分多钟的沉默后,夏希羽先叹了口气,随后对两人说道:“这篇报道【1】提到的三个人,除了勃氏之外,另外两位都会在未来先后担任苏联的第一号人物,而且会在明后两年先后去世。”

    汤霄立刻表示一脸不信:“啊?!那不就是几乎一年一场国葬?”

    “是的,虽然他们两位比乔公的年龄都要小,但在我那边,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如果这个世界没有重大意外的话,恐怕也是如此。”

    听到这里,汤霄和雷雯婷两女竟是完全被吓傻了。

    夏希羽指着另一份报道,对陪自己看报的她们二人解释道:“更可怕的不是这三个人在接下的几年内先后去世,而是苏联要从美国买更多的玉米等粮食。”

    “赫鲁晓夫的玉米运动你们肯定是知道的,但至少他还只是错误地根据他在过去的经验,好心办了坏事,怎么说都比他的继任者强。如果没有李森科,苏、美两国在生物学、农学等有关学科上的差距不会像今天这样。唉……丧钟为苏东集团而鸣。【2】”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提起刘晓涵昨晚告诉我的消息:苏联副外长伊利切夫到了帝都,但他暂时没有见到乔公。刘晓涵也只是听说而已。由于她最近很忙,也没有精力与我通讯,因此暂时还不确定她是否见到了伊利切夫。常锦诗教她的俄语不知道她学到了多少,也不知道她够不够用。”

    汤霄对夏希羽多次提及“知情者”刘晓涵感到好奇:“你好像对刘晓涵很重视,除了她是知情者之外,还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嗯,以她的学习速度和家庭环境,她有希望成为国内新一代口译界的权威——刚进入外交部就已经多次参与外交活动,并给乔公等人担任现场口译,这样的经验可不是太多人能有的。可惜的是她的工资应该是同级生里最低的一档。另一方面,她是我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与我达成合作的‘土著’中的非同行。”

    此时,汤霄忽然顺势问了一句:“那你有准备让她当你的女友吗?”

    “我不想。但对我们二人来说,她已经是了。”

    面对夏希羽这番谜语人回答,汤霄只是默默地记下了此事,随后继续与陪在夏希羽身边聊天。

    ……

    这天晚上七点三刻,希羽组研究所内,此时担任代理所长,并兼任经济决策中心主任的秦若华,正在向鲁米诺与瓦格纳了解技术合作协议谈判的有关情况。

    “益民四厂那边谈的怎么样了?”

    “他们在与MRE和冻干食品相关的技术合作协议方面签的很愉快,超出了我们这边的预期。不过,对天微那边提出的其他想法,他们表示了明确的拒绝。”

    鲁米诺的答复并不超出秦若华的预料之外:“啧……第一个能谈成已经很不错了。至于美军最新型军粮——准确的说,是去年刚进入美军的软包装MRE口粮,能谈成或许也有瓦格纳一起去的原因。不然,我估计能谈出冻干食品的协议都是烧高香。”

    “我们能叫得动SS级的大姐大,还得感谢思静和思齐大姐。”

    “也对,如果瓦格纳不是我们自己人,以她的本事,全世界随便跑都不是难事。”

    面对鲁米诺和秦若华的说法,瓦格纳哼了一声,随后转头避开秦若华与鲁米诺的视线。

    秦若华从侧面走到瓦格纳的身旁,对她赞叹道:“要让瓦格纳小姐用她几乎不曾进行过的方法进行交涉,确实难为你了。”

    瓦格纳带着怒意做出了严正声明:“秦博士【3】,在去四厂之前,我们就明确地说过了,这跟魏家三姐妹没有关系,本来就是所长让我配合你们工作的。你们后续的谈判与我无关,不要把你们的计划算到我这里。除了陆副所长(陆家义)那边之外,我还有其他的工作要做。打扰二位了,晚安。”

    说完,瓦格纳带着自己的装备快步离开,之后随着“咚”的一声,所长办公室内只剩下了秦若华与鲁米诺。

    “唉……对了,吴(文俊)教授之前给我们寄的一批文献验收的怎么样了?”

    鲁米诺稍点头后,具体说明了情况:“我特地问过了,莫钰雯带着谭雨珊一起负责接收的,没问题。说起吴教授,我忽然想起所长在离开研究所之前给我们讲的华罗庚、陈省身二人在抗战结束前后就开始绵延至今的争端。

    “从远在帝都的吴老先生,与远在大洋彼岸的丘(成桐)先生两人的回信情况来看……至少在这个世界里,这两人,或者说分别代表了‘留英美派’与‘留法派’部分利益的华、陈二派延续了数十年的矛盾是真的,华、关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相似的情况,否则有太多事无法解释了。对了,原件我请钰雯放档案室了,信的内容已经告诉希羽。”

    说到这里,鲁米诺提起了另一件事:“从另外一些信件的情况来看,关(肇直)、吴两位教授在帝都办的系统科学研究所,以及帝都师大的那个研究模糊数学的小组恐怕……”

    秦若华叹了口气,表示了自己心中的无奈:“关教授的慰问函已发过,他本人的回复……”

    此刻,秦若华竟是有些哽咽,她在停顿一小会后,最终说起了瓦格纳的结论:“我在瓦格纳出去之前问过她,根据她的判断,关教授早在前年年末或去年年初,就已经因为积劳成疾而处于重病状态。有了她给的一些改良后的缓解措施,关教授才可能撑到十一月底。

    “即便如此,无论如何都撑不过今年了……我们这边还有身体情况仍旧不太稳定的陆老师在这里,瓦格纳不能轻易离开。更不要说就算她现在过去也已经是无力回天。太遗憾了。

    “在我得知陈景润完成关于哥德巴赫猜想‘1+2’的初步证明就是由于关肇直积极支持而及时发表这件事之后,我才大致了解了关教授的工作。不过,考虑到关教授在78年前的二十年里的做过的事以及产出的成果,我们需要对是否前去参与有关的纪念活动做出谨慎决定。

    “毕竟,我们研究所只是个很小的单位。对希羽来说,在眼下尽自己的所能提供了瓦格纳的医疗建议以及她的处方作为人道主义支援已经很讲情面了。”

    出乎鲁米诺意料的是,秦若华却话锋一转,提起了本不应该在此处提及的事:“你忘了希羽那份残酷到另类的‘碎星计划’了吗?”

    “关肇直先生去世并为其办完追悼会后再秘密回国?”

    秦若华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却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除此之外,只派瓦格纳带全部随身装备前去帝都。”

    鲁米诺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推测着在这样的安排下瓦格纳带去的腥风血雨。

    “如果这两句话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恐怕为了避免风险而谨慎行事的希羽组就不是受争议这么简单了。”

    秦若华默默地轻点头:“毕竟,我们手中现有的资料都指向唯一的结论:在本位面中,就是因为关肇直的严重批判,直接导致了华罗庚先生在十九年前离开了中国科学院数学所,以及系统所与数学所的大分裂,此前此后的事更是不忍卒读。否则也不必在目前许多学科尚未成熟的情况下,划出一个倾向于从事控制理论、运筹管理、统计学、系统工程以及相关数学边缘学科的研究的系统所。【4】”

    “以当时的情况来论,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操作没有把系统所拆出多个实验室已经很不错了。”

    “不过,我之前向希羽提出过另一种可能——如果不参加反而可能导致更大的争议。但希羽给出韩春雨、黄禹锡和小保方晴子这三个例子【5】并给出了他的推论之后,我选择了在执行夏希羽的建议之外,保留自己的意见。

    “我们终究是能力有限,把陆老师从鹿城拉到我们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之后的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就行。在没有再次出现灾难之前,秦岭-淮河以北的事不是我们可以随意介入的。”

    “至少,目前整个研究所上下对外还可以用‘整理陆家义同志的手稿’以及‘为陆家义因三年前的神经性牙疼病强行拔牙,导致拔得只剩下的双颊上下颌一到四号牙齿给出治疗方案,并进行针对性治疗’【6】为理由搪塞过去,但两、三个月之后就不行了。”

    鲁米诺对最后一句话深表认同,随后与秦若华又简单聊了一会后,又被秦若华交代“务必请其他同事注意陆家义夫妇的身心状态”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286.严酷的必然代价(2)

    【这并非什么叛乱的逻辑,这是严酷的必然代价。

    ——谢尔盖·费德罗维齐·阿赫罗梅耶夫,1991】

    同样在1982年10月7日的晚上8:55【1】,夏希羽正独自在房间里阅读《星洲日报》【2】。

    “这次住得离卡姆登医学中心这么近,却又没有钱接受治疗……唉,实在是遗憾。”

    夏希羽忽然一边感叹着,一边放下了手中的报纸。

    随后,他稍稍拉开窗帘看向窗外,看到了星港与浦江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想得到,三、四十年后,国内的不少大城市也有了这样的景象。”

    一句感叹之后,夏希羽的整个房间继续陷入沉默。

    直到沈涵曦在将近半小时后走进房间,这才稍稍有了些声音。

    “希羽,上次你这么不安的时候,还是在上辈子。”

    “是啊,上辈子和你们正面对决的时候也没有紧张。从研究所内传来的消息显示的情况并不乐观。对极个别知情者来说,我们和国内的联络手段只有汤霄手中的微型电台,以及可以多次转接但随时可能泄密的电话。”

    沈涵曦的话音刚落,夏希羽立刻把她拉到床上。

    “诺雅,今晚还是一起睡吧。”

    “嗯,没问题。”

    ……

    不远处,汤霄在雷雯婷的房间里与她交谈着各自的过去。

    “雷姐,你十二岁就学车了?”

    “嗯,因为家里的关系,实际上还更早几个月。毕业之后,家里供着我送去一边读高中,一边学开车。”

    “所以,你之前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家里人的要求?”

    “是啊。用希羽的话来说,我家那边比绝大多数地区更注重血缘,排斥外人。我是我们家想去外地而不愿意接班的唯一一人。于是,我在学会开车的不久之后,就凭着高中文凭通过我的师傅的一位老战友的介绍,前往吴港研究所工作。虽然气氛很不好,但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直到我见到了夏希羽。汤霄,你呢?”

    汤霄简单地做出了解释:“咱们自己人都知道,我是在特殊单位长大的,离开那边前,我认识的人与你们认识的人没有交集,因此具体情况你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我本来是要做情报工作的,但因为星悦的原因,我当时带了两个现在应该被送回去的孩子一起来这里,此后我留下来与星悦一起,在这里负责如实向上报告。迄今为止我也没有调动过,于是我就一直留在了这里。这些……你们应该都知道,没什么可问的。”

    雷雯婷思考了一小会后,追问道:“所以,你在来这里前,与星悦并不认识?”

    “是的,如果按军龄来说,她是我的前辈。我只是因为‘老林’才知道你们的。谁想到一年不到,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样。”

    说完,汤霄在雷雯婷的身边耳语了几句,后者立刻用异样的眼神看向汤霄。

    “姛风盛行的希羽组……果然名不虚传,没想到比我晚来这里的你倒是很快就沾染上了这种奇怪的习气。抱歉,你等着回去之后找你家星悦吧,我只对车辆感兴趣。不过,她好像早就和别的姐妹好上了,你们之间恐怕要协调一下。”

    随后,雷雯婷继续读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外文资料,汤霄见此也毫不犹豫地离开。

    半小时后,见到了夏希羽和沈涵曦的雷雯婷向他们问了一个问题,夏希羽则回答道:“我并不反对希羽在涉及这类问题,尤其是对待与家人的关系时的处理方法。但考虑到两个世界之间各方面的巨大差异,我们对入职者和其家人的态度与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地方都不一样。”

    雷雯婷话音刚落,她思考了好几秒后,用水野遥佳给自己讲解时的同样口吻对两人唱了起来。“说到五十年后,我从水野教授那里学到了一些日语。‘人生五十年,如梦亦如幻。有生方有死,壮士何遗憾……’【3】”

    “雷姐,你引用错误了。你不唱后一句还没什么问题。”

    “嗯?是吗?”见两人一起点头确认了这一错误,雷雯婷这才向两人表示歉意:“抱歉。主要是水野教授在那时唱的,与我小时候在老家听外人唱的剧有些许相似。”

    沈涵曦有些感慨:“是嘛……唉,没想到你不止在学法语和英语,还在学日语。如果大家都像你这样,那倒是件好事。不过,我们这边的翻译与情报处没有专门的日语组……可惜的是,没有合适的人。”

    “难道所长准备把西园寺绫音小姐挖过来?她可是领事馆的工作人员。”

    夏希羽对雷雯婷的猜测做出了解释:“那倒没有,就算最近几个月内我证明的费马(最后)猜想已经被全世界数学界完全承认并得到了比当年更广泛的报道,我还没觉得自己能有这个能力可以把她挖过来。至于我的预期……

    “本来,如果今年就能拿到菲奖,或者结算菲奖的那个任务,我手上就有另外六个人可以用了,星川本身是日裔巴西人,葡语和日语都可以由她暂时负责,也符合我希望找到一位来自中国之外的第三世界的第一人。

    “可惜的是,前有菲奖推迟【4】,后有颁奖方的奇怪操作【5】,延迟到明年是肯定的。至于是否还在华沙举办,以及是否会最终能让我上菲奖名单,那就是另一回事。”

    “因此,在最近的两次生活秘书化之后,我现在手上也没有多余的名额。不过多余的钱……受到目前的生产线带来的收益以及最新投产的米果相关生意的收入增加带来影响,我们这边还算是小有家资。

    “虽然我们这里或许远远没有严重缺乏人才和资金的情况,但缺乏历史积淀是无法回避的重大问题。西园寺小姐虽然并不是大家族出身,但据我们所知,她的父母和祖父母辈都是化工领域的小商人,所以用钱打动对方是没有可能的。”

    “至于美男计……洗洗睡吧,我还不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去年我吸引浅野来的时候,主要还是依靠举世瞩目且现已毫无争议的成果。长得不差只是最后不被减分的条件。”

    听完夏希羽根据从其他同事们得到的消息做出的解释后,沈涵曦和雷雯婷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能从你这里听到‘美男计’这个词,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287.严酷的必然代价(3)

    【直到我在今年早些时候发出自己最新写的一篇论文之前,我还没有感觉到希羽组的存在:不论是费马(最后)猜想还是纽结理论,都不是我关心的领域。

    然而,当我在研究自己的边缘学科领域内写中文论文、却发现不得不连续引用希羽组多位专家的成果,且很少见到系统所甚至中科院内其他同事的成果时,我立刻想起了自己自参与工作以来的经历,并决定在近两个月内加入到希羽组的研究工作中。对于在帝都没什么留恋的我来说,这几乎是必然的选择。

    于是,我在上个月的月底向夏希羽投出了自己论文并写了信,在收到答复后甚至还偷偷地打了电话。

    直到我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乐观答复之前,我的心理预期一直不高,心情也一直不上不下。

    在我与打来电话的冯琪诺小姐聊完之后,我的心情立刻好了很多,我决心以最快的速度办完帝都这边的事之后去希羽组。

    ——彭天木(研究实习员),原中国科学院系统科学研究所,1982.9】

    正当夏希羽三人在畅聊的时候,远在帝都的一间房子里,一位青年女子正劝说她的这位男同事不要南下。

    面对女青年的劝说,男青年的态度反而更坚决了:“薛若琳同志,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已经在其他同事们的面前说的很清楚,我的成果在这里不能得到准确评价。而在希羽组,我的成果已经能够得到超出我预期的评价。”

    “至于那边的工作收入?在我已经把全部收入放到日常研究中后,只要我明天不会马上饿死,那我就不在乎。你看我这里,除了各种书籍纸张之外,虽然说不上是家徒四壁,至少也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你确定那边给你回信了?给我看看。”

    彭天木立刻把自己放在抽屉中的来信交给了薛若琳。

    “你看,这是希羽组的水野副所长亲自用中文给我手写的回信。如果我一周内不做回复,他们还会再发一次。”

    薛若琳接过回信后,先是看到了信纸上方的电话号码与(汪星悦的)无线电呼号开始认真地对着一段夹杂了少数半机械化汉字的娟秀字迹朗读起来。

    信件后半部分(主要内容)如下——

    ……你的三篇论文及过去的工作情况我都已通过情报与翻译组有所了解。我和所长都坚信,你作为方谦的同校学长,在我们这里可以获得比过去更高的成就。

    但在以冯琪诺为首的科研秘书处对你曾工作过的应用数学所,以及你现仍就职的单位以及你个人的综合情况进行量化评估后,我们希望你先在我们这里经历不到一至两个月的试用期。

    在此期间,你可以选择把你的组织关系仍保留在首都师大或或系统科学所,你的试用期到本月或下月结束为止。

    你在这段时间里需要做的事情包括但不仅限于:适应希羽组研究所的作息习惯{除反对不必要的熬夜工作之外,希羽组对科研岗人员实际上并不存在固定的作息习惯要求——冯琪诺注};

    适应希羽组研究所与所在城市的饮食条件{至少所长并不满意,希望你能克服困难,尽快接受——冯琪诺注}、居住环境、生活环境;

    接受英、日、法三门外语及英、美、法、日四国文化培训;(三门外语的培训时长分别不低于48小时,四国文化的培训时长分别约为在6-8小时——冯琪诺注);

    接受计算机使用、烹饪知识、防暴训练在内等科目的入职培训(各科目的新手级培训时长不低于24小时,熟练工级不低于12小时——冯琪诺注);

    学习研究所的各类内部规章制度(不超过3小时——冯琪诺注);

    了解国内外同行的研究情况。

    此后,最晚自昭和五十七年{即1982年——冯琪诺注}十二月一日起,正式成为希羽组研究所第四研究组成员。

    该组由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天文系硕士毕业的李佳悦副教授任组长,专长非常规学科与跨学科研究,目前主攻方向为图像识别。你迄今为止的研究成果都完全符合该组的研究重点。

    我和所长以及第三研究组的组长浅野明日香都很清楚,这不符合你‘希望参与第三研究组的研究工作’的预期。作为浅野的学妹,我相信第四研究组更适合你。但如果你坚持进入学妹所在的第三研究组,我也没有反对的理由。

    你可以根据自己的个人情况在这两组中选择——即使选定后,你也可以根据研究方向的变更转而加入另一研究组。{我们的研究组除组长一人之外,没有定额人员,可以在声明之后随意流动,并且从建所至今到未来的一段不短的时间内都会如此,因而使你有这样的权限。——冯琪诺注}

    除你先前寄到我处的手稿(已批阅)外,另随信附十五元各类前来希羽组的必要费用与希羽组研究所入职手册一本,冯琪诺已为你在手册中作出说明。

    期待你尽快加入我们。

    水野{科研秘书冯琪诺参与修订,经水野同意后发出}

    昭和五十七年十月一日夜

    ……

    薛若琳读完后,整个房间陷入了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看着转过身偷偷抹眼泪的薛若琳,这位青年男子一时间产生了极大的困惑:“若琳,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薛若琳带着羡慕与愤怒对他喊道:“彭天木,你这个书呆子……我只是喜欢你想跟你处对象而已,人家希羽组连你的未来规划都帮你做好了,他们比我更喜欢你!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那就尽快过去,还能怎么样?难道你也想过去?”

    薛若琳近乎要气炸了:“当然!我刚刚说了……我喜欢你!意思就是,我想跟你处对象!我不过去的话,我怎么跟你处对象,难道等你一个人去浦江后,我在这里与你用电话或者书信对着空气异地谈吗?”

    “那倒是。既然若琳同志你要跟我过去的话,那就请你今天回去之后拿这笔钱帮我买票吧,我们俩一起过去。”

    “这还差不多!”

    薛若琳说完后,准备立刻起身离开。

    “等等!”

    从彭天木口中听到这两个字的薛若琳心里一喜,随即等待起了对方的积极行动。

    然而,她最终只听见彭天木接着说道:“那个……若琳同志,我希望你暂时先不要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和你看到的信上内容告诉其他同志。如果有人对你问起我的事,请跟他们说我家里有点事,想回南方的老家去看看。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想法,如果……”

    薛若琳在无数复杂情绪之中,整整愣住了一分钟后,这才点头答道:“没问题。”

    然而,嘴上不紧不慢地说着这三个字的薛若琳看向彭天木的眼神却愈加冰冷,但她确信彭天木却是真的一无所知。

    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中,薛若琳带着极大的怒意离开了彭天木的暂住处。

    “若琳……她今天是怎么了?”

    彭天木带着对薛若琳的无数疑惑关上了房门后,又回到了原位。

    “那么,我需不需要用火车票做掩护,然后用其他方法掩人耳目地与若琳同志一起去浦江呢?或者是……我一个人去?算了,如果她买到票的话,带她一起去看看吧,否则她很可能会生气的。不过,作为几代都在帝都生活的人,她的家人未必会同意她和我一起南下。”

    抱着这样的想法,彭天木开始独自做起了计划。

288.严酷的必然代价(4)

    【当我第一次来到希羽组研究所的时候,已经是1982年10月11日。

    与我同来的除了大学期间的老同学薛若琳之外,还有前来迎接我们的汪星悦同志,以及另一位从不远处的交大来找自己在东京工业大学读书期间的本科导师的短期留学生:丹羽姬月(NiwaHimezuki)小姐【1】。

    ——彭天木,原中国科学院系统所研究实习员,1982.10】

    10月11日上午九点三刻,此时仍在星港的夏希羽正在当着送电报稿前来的领事的面,阅读一份特别的电报稿——

    据悉,从关(肇直)所处医院处得到的诊断报告综合既往病史,可确定关之身体情况已严重恶化,无好转可能。五人会议建议所长在实现外出之预期目的后,应在确保安全的前提下,尽快归国探望。

    另请所长知悉:其一,微羽三季度分红已入账,现已由黄、鲁【2】确认并进行后续规划与投资;其二,经老兵【3】的调理后,七号【4】夫妇之身体情况大有改观,预后良好,无其他异常;其三,近期无学者来访,且未发生其他事件,交大与所内事务一切正常,勿念。

    水野

    灰风

    老兵

    灰电【5】

    夏希羽对着这份电报简单地对来客交代了几句就亲自送他离开了。

    夏希羽回到房间后,雷雯婷对刚发生的事有些不解:“希羽,你为什么要用电报稿这种半公开的方式,专门请国内派出的代办派人把电报稿送到我们这里,甚至还让他在我们这里看到电报内容?”

    夏希羽一边咧嘴笑着,一边摇了摇头,没几秒后才正色道:“虽然这事很扎手,但姿态总得做一下的,毕竟是位做出了重大贡献的数学家。作为全国最年轻的同行之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我们作为一个刚拥有国家级实验室的省级研究所却没有一点反应,反而不正常。”

    汤霄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暗度陈仓?”

    “差不多。以我的推测,这份电报的内容一定会有人想办法送到手里的,就算没有人送到手里也无所谓。毕竟,研究所内真正重要的事都不会用这种方法传递消息,作为自己人,彼此之间尤其不用这么做。而且,目前中新两国虽尚未建交,但双方之间还算稳定,我不需要提前十几年把‘星光炸弹’【6】【7】扔出来去保护自己。”

    汤霄立刻对夏希羽的话警觉了起来:“‘星光炸弹’?”

    夏希羽先是点点头,随后,夏希羽在意识通讯里对大厅里的所有在场人员全数告知了自己上辈子了解到的、1975年起的“星光计划”全部内容,以及内容十分简单的“星光炸弹”行动——从修改器处买一部电台、不间断发出全文内容、在被发现的情况下销毁该电台、重复上述三步直到行动目的达成。

    听完夏希羽简单而粗暴的想法后,连沈涵曦也被吓了一跳:“这么大个儿的玩意,你就准备只用于在必要的时候掩盖行程?你这操作比在打游戏时碰到优势局的情况下,仍旧选择扔出大招后、以最快速度逃跑保命还要离谱。”

    夏希羽摆出一副“你才知道我是这种人”的惊讶眼神看向沈涵曦,随后对所有人在意识通讯频道里吐槽起来:“好用就行,反正它又不会炸到我的头上,是当事人自己作死,和我没有关系。”

    “至于是否要请刘晓涵打探什么额外的消息……我觉得没有必要。一方面她最近在工作时段忙得很,有时还会把休息时间抽出来翻译各类外国著作用以锻炼自己的翻译能力。”

    “另一方面,她准备根据之前参与接待卡扎菲时的工作以及我们这边的一些资料,写一篇长文反驳《瞭望》月刊记者‘钟敬’【8】因为严重缺乏对利比亚和喜欢作死的卡扎菲的基本了解,而产生了对卡扎菲的、不着边际的奇谈怪论【9】,然后同样发到那个记者投稿的《瞭望》上,或者至少发到《赤风》上。我倒是很期待这出文斗的好戏,因此就先不要打扰她了。”

    见夏希羽做出了决定,其他人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默默地在接着讨论了各类问题之后,各自回房休息,为下周的重要行程做准备。

    ……

    在夏希羽的房门被关上的那一刹那,远在浦江的希羽组研究所某小型会议室内,彭天木和薛若琳两人正看着各自手中的入职协议。

    坐在他们二人对面的除了水野遥佳、浅野明日香、李佳悦、冯琪诺、魏思瑜五人之外,还有站在李佳悦身后、兼任临时韩语翻译的黄晗。

    “彭天木先生、薛若琳小姐,两位上午好。我是希羽组档案处的负责人魏思瑜。坐在我左侧的分别是副所长水野遥佳和科研秘书冯琪诺,右侧的则是三组组长浅野明日香与四组组长李佳悦。李佳悦身后的则是负责本次面试翻译工作的黄晗。接下来我们将先与你们中的一人进行商谈,你们俩谁先看完了你们手中的入职协议?”

    “那个……还是若琳先来吧,她早就看完了,而且也是她说动了我,让我下定决心来这里的。”

    “那好吧。”魏思瑜立刻转头看向冯琪诺:“艾米琪诺【10】,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了。”

    随后,冯琪诺开始先后与薛若琳和彭天木交谈。

    在两轮谈判完毕后,李佳悦忽然举手,用英语说道:“我有个建议……薛小姐,你有没有兴趣担任科研秘书?”

    “???”

    李佳悦急忙解释完毕后,黄晗给出了翻译:“我并没有要你完全放弃科研的意思。我建议你们先不要进入研究所,而是先去办理结婚手续,再到我们这边领1.2倍的工资。”

    “然后彭先生按照原计划加入我这里,薛小姐则去科研秘书处报到。工作一段时间后,薛小姐为可能已经升到副高级的彭先生担任科研秘书,或者先攻读研究生再担任科研秘书。总之,考虑到薛小姐的情况,我不建议薛小姐在眼下继续全职科研。”

    “也就是说,我也可以像我的大学学弟厉晓锋【11】一样赴日留学吗?”

    冯琪诺立刻给彭天木做出了明确答复。

289.严酷的必然代价(5)

    【在这里吃住了三天三夜,并与夏希羽之外的研究所内其他主要研究者进行了半小时到两小时的交谈之后,我无论如何都不准备回到帝都去了。我在这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和轻松,而这两者在希羽组里并不矛盾——因为好奇心和其他学者的研究进度而客观存在的紧张竞争,以及因为硬件设施、生活条件、特殊的规章制度带来了轻松的研究氛围在这里是共存的。

    除了为什么一定要把水野遥佳的研究室放在研究所的中心(而非研究楼的中心或者所长办公室旁边)这一点【1】,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章制度之外,其他地方几乎都让我感到不曾有过的满足。

    ——薛若琳,1982.10】

    “你说的是你们浙大的厉晓锋?当然可以,那一百五十人去的九所大学中有至少三所都有至少一名学者有意向或者已经与我们签订了类似协议。他们的留学只是参考了我们的一些经验与做法而已,与我们这边的并不相同。我们迄今为止还在给赴日、赴法留学的学生提供比国家更多的资金支持和其他方面的权限。

    “考虑到东京是目前的世界范围内所有主要城市中,生活费水平最高的城市【2】,你那位可能还没怎么学会日语就要去东京大学读书的学弟要经历的日子,恐怕并不好过……

    “但我们研究所也有自己的政策。除了特殊情况下由希羽所长批准的的人道主义援助之外,不太可能提供更多的支援。我们能支撑起去年的留学生以及他那批留学生的英语测试中,提供标准化的考试制度和负责出卷已经很不容易了。除此之外,也就是为他们介绍过去了二十多个给他们上日语速成课的日籍老师而已。”

    这时,水野遥佳忽然用中文说道:“两位如果想去我本科母校或我的原单位留学的话,我和浅野学姐可以有条件地介绍你们过去。薛若琳小姐的情况我不好说,但以彭天木先生的情况,东京大学和东京工业大学这两所学校还是好商量的,只要在我们这里额外学一些日语、英语以及其他课程就好,不用去东北师大留日预校的速成班恶补。

    “只是,我已经打电话给领事馆的西园寺秘书问过了,去年那几位赴日留学的都是走的类似于‘大学推荐’的路线,只要高野道夫教授同意总体上就没问题。而根据今年推出的新政策规定,符合你们预期‘大使馆推荐’和‘大学推荐’的时间在三月上旬到五月中旬,现在已经过了,再加上今年已经送了一百多名中国留学生【3】过去,今年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收更多的留学生,只能明年开春后再作考虑。”

    浅野明日香也跟着劝说起来:“学妹说的和我了解的基本一致。不过,我建议你们不要急着出国,先在这里工作一至两年,你们先在我们这边工作一段时间后,再行确认是否需要攻读研究生——急于读研恐怕不太合适。

    “有你们中国的严济慈【4】从索邦大学(巴黎第四大学)获得学位这一外籍获得者的先例,水野成为法国国家博士【5】学位获得者也因此没有几十年前那么难,只是因为水野是日籍,这才没有因此在本校获得教职,最终在考虑到其他因素后,选择回国去了东京工业大学。”

    此时,浅野明日香见彭天木和薛若琳完全一脸茫然,她只能进一步作出解释:“这个‘国家博士’学位与你们熟知的博士不太相同,攻读过程比你们要难一些——但这不意味着多数人攻读一般意义的博士学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不论是我熟悉的巴黎,还是学妹熟悉的东京,两座城市生活成本可不低,其他发达国家的大城市就算是低,也不会低太多。即使你们可以享受希羽组这样全中国目前为止最多的补贴和关照,你们也不可能全心全意地把所有时间都放在学习与研究工作中,更不要说那些年全年开支不太可能超过15-20万日元的公派留学生了。【6】

    “至于不超过20万日元的日子能过得怎么样……我只能说,你们两位土生土长的中国人是不太可能在没有别人赞助的情况下,专心致志地在攻读研究生期间搞研究的。因此,我建议你们谨慎考虑。”

    在对上述三人的意见和建议做了一分多钟的思考后,彭、薛两人决定留在研究所工作,同时暂缓他们的海外留学计划——但这次入职会谈并没有结束。

    之后,又过了好一会,两人的面试终于结束,面试结果也不出乎意料:彭天木接受李佳悦的邀请以及水野遥佳、浅野明日香的建议,加入了第四研究组;薛若琳凭着她唯一一篇初审1.5分的论文加入科研秘书处。

    通过意识通讯确认这一消息后,夏希羽对着此时在他房间里的雷雯婷与汤霄两人感叹起来:“这恐怕是大势所趋了。”

    “那两位来自中国科学院的新同志都过来了?”

    面对汤霄的问题,夏希羽毫不隐瞒道:“嗯,是的,看来,两边之间的矛盾早已展露无疑。”

    ……

    半分钟后,正在科研秘书处与崔欣欣聊天的丹羽姬月等到了水野遥佳的前来。

    “水野教授!”

    “丹羽?你真的来交大留学了?”

    “嗯,虽然我还是东京工业大学的学生,但我们是一起过来的。领队的来自九州大学的白圡前辈【7】。我们一切都好,虽然这里的硬件比我们那边差了不少,但这里的老师和当年的您一样热情。”

    水野遥佳只是一脸苦笑:“中国的老师……有些时候我去找顾(慕飞)主任问些校内问题的时候,顾慕飞对其他中国学生的态度是一样和蔼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对丹羽姬月问道,“那么,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有的。第一,我不得不告诉您,我和几位同学在来中国之前,曾经路过您家,但是您家里好像住了几个中国人,对方自称是‘微羽集团樱国分公司’的人……”

    水野遥佳两手一摊“那很正常,那是研究所在香江办的一家公司开在东京的分公司,算是我的半个同事。”

    “研究所的……企业?野村综合研究所【8】那样的吗?”

    “据我所知,并不是……”

    水野遥佳用五分钟的时间给丹羽姬月讲解了研究所和有关政策后,勉强明白了大致情况。

    “所以,您在这里的收入要比我们那边高吗?”

    “这个要分段计算。虽然不是很多,但如果把发论文的奖金以及给我这样的外籍专家的津贴都算上的话,月均收入差不多有那边的七到九成。不过,这笔钱在这里能买到不少东西,我还能省下不少钱,所以,对我来说反而是划算的。”

    说到这里,水野遥佳补充道:“当然了,这种事也只有希羽组这边能做到,中国的的其他数学研究所要么缺乏政策,要么缺乏资金,要么是两个都缺。对这个话题的回答到此为止。你接着说你的事吧。”

    “是!第二个问题:您觉得从今往后,安田讲堂的往事【9】会在两国中的任何一边重演吗?”

    水野遥佳摇了摇头,继续用日语说道:“不只是这两国,全世界都不会了。在你我这一代人往后的一代人中,他们将出生在1980年之后,当他们成年的时候,冷战必将结束。到那时,被旧时代的苦难定义的人类还能存在在他们之中吗?不会了,再也不会了。那个时代必将过去,接下来的半个世纪内,全世界范围都不会有如此大的潮流了。”

    “水野姐姐,您真的如此悲观吗?”

    水野遥佳用双手拍了拍丹羽姬月:“嗯,信息技术带来的增量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消解掉一切,直到再次出现瓶颈。没有人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我的估计是——至少五十年后。那时,我恐怕早已退休。我知道你在昭和五十四年前的许多事,也知道你对一切良善都充满了真正的关怀与同情,但我必须告诉你,那个充满激情的时代即将结束随着冷战的结束而结束,你一定要向前看。”

    丹羽姬月瞬间落泪,用了几分钟后才缓过神来。

290.严酷的必然代价(6)

    【……以中国的西煤东运、北煤南运【1】,以及1972年建成并“服役”的330千伏刘天关输变电工程【2】等国家战略级工程为例,这些工程可以发展自主的货运铁路以及重载铁路的工程建设能力,解决资源禀赋不均等的问题。

    这样的战略级工程建设在世界范围内还有很多,随着人类对各类资源的开发越来越深入,这样的工程以及对是否建设这些工程的争议将会更频繁地出现在世界各地,人类会需要更多的决策理论为这些工程提供决策,以避免不必要的浪费和争吵。

    然而,对这些工程中的新的科学技术的研发以及科学技术管理人员的需求成为了当务之急——据《瞭望》月刊提供的数据,直到去年为止,中国有科技管理人员约四十七万八千人【3】。原作者认为,管理科学方面的专门知识及其培训是应当被重点关注的问题。

    但实际上,根据笔者们对希羽组研究所与国内外一些相关单位的交流与合作经验的了解,中国的科技管理人员不仅普遍缺乏科学管理以及“管理科学也是科学”的意识,还缺乏培训用的教材、培训体系以及配套的制度建设……

    ……自“渤海二号”事故【4】至今,这一现状甚至在工程建设领域缺乏发生根本改变的迹象……

    ——《所谓“管理科学”在中国的现状》(选段),作者:水冯(水野遥佳、冯琪诺),发表于《解放日报》,1982.11】

    丹羽姬月点头应下:“我明白了,既然是水野姐姐说的话,我是肯定相信的。”

    “其实,我是被夏教授说服的。”

    丹羽姬月对自己的老师竟然能承认这种事感到惊讶:“夏所长,夏殿?”

    “是的。如果你愿意在我们这边工作一段时间,甚至是毕业后能留在我们这里,你会见到更多的。”

    “真的吗?中国也能有这样的科学家?我记得他和我一样,本科都还没有毕业吧?”

    面对丹羽姬月的追问三连,水野遥佳郑重地点了点头:“中国这个古老又年轻的国家,有太多不被你我所知的伟人了,拥有宽阔视野的伟大科学家更是不少。”

    “但像夏希羽这样不仅比我年轻,而且眼界比我开阔的人,我没见到过第二个。而且他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自信、包容、博爱,并且他确实在竭尽全力地,为我和浅野的研究创造条件。所以,我选择留在了这里。”

    “这就是您能在这里做出现已被公认为菲奖级的成果的原因?”

    “不全是。但更多的原因,只有你入职才知道。”

    丹羽姬月稍加思考后,立刻向水野遥佳提出了一个请求:“那么,我想在我回国之前先在希羽组工作一段时间。您看可以吗?”

    “当然可以,以我对你个人情况的了解,我现在就可以答应下来。不过你是见习,暂时不会被登记到希羽组的工作名录中……”

    这边的一对师生正在交流时,薛若琳正带着彭天木走到了食堂。

    “天木,你看,食堂里的那位比我还年轻的大姐是这里的大厨吗?”

    彭天木点头,随后一边观察着眼前的一切,一边表示了自己的感慨:“应该是吧?你看门外的食堂公示栏。上面有彩色照片……等等,除了食材实物展台之外,还配了那么多的彩色照片?!希羽组可真是有钱啊,连中档肉肠都不用,直接用高档肠……还有,这位名叫‘魏思齐’的女同志是一级厨师……”

    稍有了解的薛若琳点头道:“差不多是厨师领域的五级工,可她是才刚到23岁的大专生……”

    “嗯,先进去吃吧,你在老家可是吃过特级厨师烧的菜的。”

    一刻钟的试吃结束后,薛若琳完全推翻了自己的论断。

    “思齐大姐,你的技术完全是特一级厨师【5】中的最顶级的那一批。你还这么年轻,请问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魏思齐冷冷地答道:“天赋、高于周围人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意愿,以及比别人多至少一半的训练时间。当然了,我只有中餐方面部分岗位的工作是持等级证明上岗,所以目前在食堂的正餐期间只提供中餐,西餐还是要向游琳大姐学习的。”

    游琳却很不认同魏思齐的说法:“小魏已经超过我了,远远的超过我,她好像就是为了这个职业而生的。和我只是为了生计才做这些并不一样,我和晓莎只是熟能生巧而已。所以,我选择在她来这里的第三天就把厨师长的位置交给了她。”

    坐在座位上的两人看着魏思齐毫不犹豫地稍稍点头,随后只听到她留下了一句话:“游琳大姐,今天还没到您的工作时间,您先回去好好休息吧,一小时后才是您的工作时间。您不必为他们两位专门来一趟的。”

    游琳随即带着游晓莎离开食堂,回到自己的住处。

    “你们新来的二位……算了,赶紧吃完后就去图书馆多读一些资料吧。”

    正当彭天木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现在是1982年10月13日正午十二点整,现在是1982年10月13日正午十二点整。”

    随后,就是研究所内的大多数人都熟悉的《SognodiVolare》。

    “啊……这是正午时分的铃声,既是对全研究所范围内的喇叭的检验,也要告诉某些昼夜不分的同志们注意吃饭。至于这首曲子……改编自达芬奇所作的诗歌《飞翔之梦》,夏希羽作曲,你们听到的这个版本是沈涵曦与汪星悦合唱、司璇用吉他伴奏的意大利语-汉语的双语版本。”

    “夏希羽先生作曲?!他还会作曲?”

    魏思齐只是耸耸肩,随后对彭天木答道:“有什么奇怪的?他之前为了搞研究还写过几首很不错的歌呢,我在老家的晶体管收音机里听过,后来才知道证明了费马(最后)猜想、写出了《钢铁洪流进行曲》和《飞翔之梦》两首歌以及科幻小说《黎明之剑》系列的都是同一个人——就是这里的所长夏希羽先生。这件事让我下定了跟着大姐来这里的决心。”

    薛若琳摇了摇头:“我家里有收音机和电视机,听过好几次,却没听到过这个版本。”

    “嗯,因为公开发售的版本是国外的专门人员找夏希羽合作出唱片,这才搞出来的。我们手里也有不止一份对方提供的黑胶唱片,但五人会议以及我们绝大多数老同志都觉得这个版本最适合放在现在的研究所,于是,就有了现在我们能听到的这一切。”

    薛若琳恍然大悟,随后继续吃饭。

    三个多小时后,坐镇所长办公室的秦若华接到了一个由谭雨珊转接进来的电话,而打来电话的人叫——

    王元【6】。

    秦若华看着她手中正在被她阅读的“丹曲洛林计划”的一段文字,最终决定在通知冯琪诺赶到自己办公室后,立刻亲自接听这个电话。

291.严酷的必然代价(7)

    【长期以来,自然科学是美西方国家与苏东集团等国家的“领地”,他们十分傲慢,对第三世界的发展中国家甚至日、韩均采取一致的歧视态度:在学术论文中提到他们以外的工作已不容易,在专著中提到就很难了,若在教科书上提到,则除非不提就不行了。

    而直到此时此刻为止,夏希羽的工作已经是在他们的大学教科书上被提到、在他们的专著上写出全部证明的。希羽组研究所所长夏希羽本人,与在纽结理论中做出特别重大工作的水野遥佳副所长一样,都是在而立之年以前就可以在数学界永留史册的科研工作者。

    然而,可悲的是,从希羽组的秦若华博士告诉我的情况来看,由于夏希羽本人认为他的工作实际上是他本人独立完成的,因此,他对经过我所的一些同事们的要求之下不允许其出现在今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奖”的完成人名单中这件事是非常意外的。他甚至还通过秦若华表达了极大的愤慨和反对,这可能导致夏希羽的情绪严重不稳定。

    可惜的是,我无法无视有关同事们曾经想要付出的努力,即便如此,我做出这最后的决定,也受到了不小的压力。

    我只能希望作出决定的我们永远不会后悔我们此时的决定——这是我们这么做之后必然付出的、严酷的必然代价。

    ——写给中国科学院学部联合办公室的亲笔信(节选),王元,1982.11(改编自历史真实资料,有基于本作情节的删改)】

    在这次通话期间,秦若华先行代夏希羽及希羽组全员向王元问好。

    随后,王元赞赏了夏希羽在自学代数几何等各类近十几年来的新的数学工具的前提下,独立完成费马(最后)猜想的证明;提及了主动来到希羽组研究所并希望见到夏希羽一事。

    秦若华也坦诚地把“夏希羽的行程确实没有明确安排”、“夏希羽必然会回国,但其回国时间最早为十二月上旬”、“夏希羽在今年7月向全世界发表声明拒绝前往领取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的其中一个决定性的原因是有其他人出现在了完成人(而非事实上的只有他一个人)之中”这三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王元。

    随后,秦若华在见证了电话另一头长达一分钟的沉默后,按照原定的计划提醒了三件事——

    第一点,王元作为华罗庚的学生,不可能不知道华罗庚研究方向发生转向、华罗庚在不是秘密党员的情况下直到三年前才入党【1】、华罗庚身体反常地加速恶化这三件事的背后原因,以及它们分别对应的从五十年代初期开始的有关历史背景【2】;

    第二件事,希羽组愿意做出郑重声明:王元所在的数学所(原)所属的助理研究员薛若琳来沪工作一事,是严重超出希羽组的意料的,但薛若琳本人是自愿随彭天木同志抵沪后火速结婚并一同加入希羽组的。

    因此,希羽组拒绝做出任何额外的解释,且并不会理睬数学所的某些人的“把已经进入科研秘书岗位的薛若琳‘归还回去’”的无理要求,同时敦促数学所和系统所尽快完成有关人员的档案传递,以避免造成更多麻烦;

    最后,希羽组在明确同意基于最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为数学所和系统所提供个别急缺设备和少量物资之后,愿意承诺不主动从数学所和系统所挖人,但数学所和系统所等各单位都应保证档案和人员在合法的范畴内来去自由,否则相应单位将承担一切后果。

    此外,她还强硬地代表现由秦若华(暂替夏希羽,代表中国籍科研人员与所长)、冯琪诺(暂替沈涵曦,代表科研秘书处)、水野遥佳(代表外籍科研人员)、汪星悦(中国籍非科研人员)、瓦格纳(代替冯琪诺,代表外籍非科研人员)组成的五人会议要求王元等人在短时间内不要无故与希羽组通讯。

    她顺带建议(敦促)王元等人在主要报刊上,发表对夏希羽、华罗庚、关肇直的客观评价,同时至少明确以个人名义反对今年对费马最后猜想的证明相关的不合理颁奖,接着立刻挂断了电话。

    挂断后,秦若华向冯琪诺问道:“都录音了吗?”

    “当然,有修改器商店在,我们这边的所有相关设备和耗材都准备得十分齐全。”

    秦若华没有多话,只是自顾自地说道:“现在,我们的模糊数学(理论)、运筹学的决策优化(理论)、代数数论、策展科学四门三级学科都是世界领先的水平,至少在成果产出能力以及人才培养方面,也是世界范围内的第一序列,因此而吸引一些人才也很正常。

    “只要是对这几个学科有深刻了解的学者,必然清楚这一现状。只是,在咱们国家的国内,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清楚地认识了这点呢。”

    冯琪诺听到这里,由衷地表示了自己的悲观:“知道我们研究所的恐怕不多。希羽主动拒绝了像陈景润那样的全国宣传,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就算要为此修改那份计划,也不可能找到希羽本人拍摄了——希羽组和中国科学院实际上已经处于冷战状态,随时可能出现矛盾的外部爆发。”

    秦若华对冯琪诺的发言深以为然,于是对她分析道:“如果加上最新被认定为等同于博士的、获得了副博士学位的沈刚副教授之外,还有水野、浅野、斯蒂夫三个人,以及我这个‘秦若华博士’,一共五个博士,不知道第六个正牌的博士什么时候能来,先让博士率站到十分之一的位置上。”

    “至于硕士……也就只有李佳悦在科研岗上,常锦诗、楼晓萌、丁月朗三位小妹都在非科研岗,就算加上明年夏季即将毕业的赵黎霞,也就五个人而已。如果按照希羽对所有科研岗的三分之二博士率以及对所有包括科研秘书在内的主要非科研岗的三分之二硕士率来说,我们至少还要多一倍的博士和多两倍的硕士。”

    冯琪诺摇了摇头:“问题在于,中国今年才有自己培养的第一批博士以及数量严重不足的硕士。至于请海归人才加入希羽组……除了咱们自己人之外,基本得看玄学。”

    “也对……”

    当秦若华与冯琪诺闲聊的时候,夏希羽正在陪沈涵曦等人一起下水玩耍。

    汤霄从拿回几分钟前还给她的电报稿后,对正在岸边水域游泳的沈涵曦等人大喊道:“各位别玩得太久,今天晚上到后天白天都休息,后天上午十点,我们要一起去涵曦的高中母校,下午两点去她的大学母校。”

    “半小时内一定上岸!”

    ……

    三刻钟后,夏希羽在自己房间的客厅里开了一次短会。

    夏希羽先对所有人交代道:“星港作为前英联邦国家,是靠左行驶的,我们这里没人有国际驾照,所以为了安全,这次我们只能等学校方面派车来接我们。因此,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不要起得太晚。按照最乐观的情况,从早上十点进入南洋女子中学后,我们的行程可能被两所学校的校方完全公开,各位的安保压力会大幅提升。”

    “这次去这两所学校不仅仅是名义上的‘陪沈涵曦和司璇回母校’,还有为明年入学浦江交大的留学生、到我们研究所攻读研究生以及可能加入希羽组或微羽公司的成员等有关事宜做谈判,这也是把司璇和魏思瑜一起带过来的原因。”

    “毕竟,研究所的一切不可能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涵曦,我去星港国立大学新成立的系统科学院演讲时需要的讲稿改得怎么样了?”

    面对夏希羽的问询,沈涵曦立刻答道:“我觉得没有问题,所以在你刚刚去上厕所的时候,直接放你桌上了。不过,你为什么不选国大(此处指星港国立大学,下同)的工程学院或者理学院?”

    “严格意义上讲,我毕竟还不算是工程领域的专家,我在运筹学、数论以及模糊数学领域的工作更多一些,至于理学院……我或许也会去看看,但大概率不是第一个去的地方。”

    夏希羽在简单地对沈涵曦在内的所有人分别交代了一番后,就请所有人各自回房休息。

292.更艰难的人才工作(1)(三千字大章)

    【经常阅读《希羽组入职手册》可以有助于在希羽组工作的人找到自己的人生方向,不论是我这样二十岁上下的青年,还是像沈钢老师的父母那样六十多岁的中老年人都是如此。

    ——沙雯宁,1982.10】

    之后的几天里,夏希羽虽然碰到了一些大大小小的意外,但更多的还是惊喜。

    最终,夏希羽决定在所有原定行程计划结束的第三天,即10月21日立刻从星港起飞,最终于当地时间次日上午抵达伦敦希斯罗机场。

    考虑到整个大多数人都没有连续乘坐过12小时以上的直达航班,甚至还有不止一人在此次出行前没有乘坐过飞机,因此为避开单程12小时以上的飞机行程,夏希羽在通过修改器的计算后,最终决定乘坐10月20日清晨从樟宜机场起飞的航班。

    考虑到整个队伍里的大多数人都没有连续乘坐过12小时以上的直达航班,甚至还有不止一人在此次出行前没有乘坐过飞机,因此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夏希羽在通过修改器的计算后,最终决定乘坐10月21日清晨(而非原定的凌晨)从樟宜机场起飞的航班。

    此外,经过对此时的国际局势、单程时长以及各机场的基础设施情况的综合考量,夏希羽决定将本次航班的中转点选定在了卡图纳亚克(班达拉奈克)国际机场【约4-5小时】、迪拜国际机场【4-5小时】——

    因两伊战争和苏阿战争排除了伊斯坦布尔;

    因曾发生的欧加登战争和今年刚发生的埃索冲突排除了亚的斯亚贝巴;

    因美、苏对夏希羽的制裁以及东、西德的对峙,排除了赫尔辛基或慕尼黑中转和全部东向逆行航线的方案;

    由于当地正流行登革热【1】且印苏关系有日益增强之势,因此夏希羽放弃原定的在印度的机场中转。

    最终,夏希羽选择了多航班转乘的传统路线——即在迪拜国际机场中转,最终在希斯罗机场降落。

    另外,由于此次行程仍是保密的,因此夏希羽等人只是伪装成普通乘客分批行动。

    上飞机前,夏希羽一行人带着不少收获离开了星港——

    早在计划之中,不算多也绝不算少的、给夏希羽本人的演讲费,累计八百美元;

    一份包含了六个前往星港国立大学的全额奖学金硕士研究生名额的培养协议(对应两名应用数学系的硕士生导师,具体名额由星港国立大学、浦江交大、希羽组三方共同商定),捆绑了一份由希羽组为星港培养一名博士研究生的培养协议;

    一位得到项天微的首肯后,准备前往微羽集团工作的、毕业于星港理工学院会计学专业的大专生——1960年4月出生的林(Lim)亦可小姐;

    在星港国立大学听夏希羽的讲座期间,听说希羽组缺乏英语翻译后立刻请求加入的巴斯大学英语系一等毕业的本科生——1959年2月出生的黄(Wong)云飞先生。

    “黄云飞先生,你的名字很帅气,但是你长得有那么点男生女相的意思了,而且你的面孔和你的声音完全不匹配啊……”

    “咳咳,请夏教授不要再讲了……”

    见黄云飞忽然脸红,夏希羽只能转移话题:“好吧,不过,你未来的工作就像我们在协议中写的那样,你要做的是与丁月朗她们一样面对大量文献资料工作,并不完全符合黄先生你一开始的预期。”

    “没问题,只要能按照合同的来付工资就行,我的首要目标是在在中国的希羽组工作,对其他的科研机构没什么兴趣。”

    听到这句话,夏希羽有些惊喜,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用英语而不是之前用的汉语回答道:“那你可以绝对放心,我们这里并不是你所知道的‘典型的中国式研究所’。”

    “最近的一轮调薪之后,工资只高不低,不过,与你在英国和星港工作期间相比,你的工资恐怕会差很多,毕竟,现在的星港是一个人均GDP六千美元的国家,而我的国家才刚上两、三百美元。【2】

    “虽然我不知道其他统计方法下的数据就算不按照名义计算,而是按照购买力从宽计算,差距恐怕也不会小于二十倍。你在我这边的工资和你在原来的工作相比,只有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这一点。”

    黄云飞点头认可了夏希羽的说法,随后说道:“我知道,我也相信林亦可小姐也知道。但是,我和她稍稍聊了一下,这才发现我们都是冲着您来的,对工资倒并不是特别在意——当然,如果能和星港本地齐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我们正在考虑这么做。但考虑到我们这里不止有星港籍的,还有来自美、法、日、罗马尼亚以及星港的同事们,以及占多数的中国同事们,各个国家有各个国家的物价水平和物价管理,我们又是按照中国的购买力水平来调节工资的,所以很难一碗水端平,恐怕不太能在绝对数额满足预期。”

    确认两位新同事没有任何其他问题要询问后,夏希羽亲自表示了关切:“那么,请两位安心休息,在迪拜下飞机的时候,我们会告诉你们的——尤其是没坐过飞机的林亦可小姐。”

    林亦可轻声说了一句“感谢夏教授的关心”后,立刻与黄云飞一起闭眼准备休息。

    ……

    就在夏希羽于10月22日下午第一个走下舷梯的时候,刚入职不到三个月的周雅铭正与沙雯宁在各自的座位上摸鱼期间,手持《希羽组入职手册》阅读着以下文字:

    “坏导师的标准

    首先,必须说明的是:本文讨论的‘坏导师’并不是‘性格孤僻(恶劣)的导师’的代名词。

    笔者希望读者能尽可能地包容在合理范围内的不同性格——这些不同的性格可能还出现在其他同事(同学)身上,而这些性格可能往往对国家、社会、他人或对其本人的科研工作是无害甚至有益处的。

    本文讨论的‘坏导师’是那些有害于读者的工作、个人发展、培养科研经验的导师,这些导师可能在政治上是可靠的,在科研领域有重要地位和重要成果的,但对读者的未来发展却无益甚至有害的。

    这些‘坏导师’的所作所为可能只是道德问题,但也可能是违纪违法甚至犯罪行为,如果是后者请积极举报——净化学术环境人人有责。

    下文所述的这些‘坏导师’标准是笔者与其他同事讨论后得出的大致结论,可能存在时代或国家的局限性,请读者基于所在国家或地区、文化、宗教、所属学科(研究方向)等情况进行综合考虑。

    即便如此,笔者相信这些标准是在笔者有所了解的、世界上大多数国家或地区、学科领域都适用的标准。

    这些标准(典型行为)包括但不仅限于——

    总是安排学生为实验室做很多杂活,如:经费报销、跑项目手续到处找领导盖章签字、取快递、写材料等;

    不将精力用在指导学生完成科研项目,而用在训斥学生上,甚至试图通过威胁学生让学生害怕,或试图通过夸夸其谈(画饼)让学生信服,而不尊重学生的个人意愿、研究兴趣、学科发展(研究方向)、产业发展、政策环境的现状;

    用不合理要求卡学生毕业,组内学生延毕比例较高(部分延毕比例较高的专业领域请具体情况具体分析),或直博生却以硕士毕业比例较高;

    克扣学生的助研补助到自己腰包;

    自身学术水平一般,却喜欢瞎指导;

    不尊重学生的私人时间、身心健康和其他基本个人隐私;

    把学生当成工具人,压榨学生帮自己完成横向项目赚钱;

    用各种方法间接或直接地掠夺学生的一作甚至独立一作;

    依靠师生之间(指导者与被指导者)的不平衡关系对学生实施精神控制甚至人身控制等;

    威胁甚至强迫学生参与各种政治运动、宗教活动,甚至学术欺诈等可能涉及违法犯罪的各类行为。【3】”

    读到这里的时候,她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在场后,开始自顾自地思考起来。

    同样在思考科研之外的一切的,还有老家在西德的海因里希小姐——她家里为了过日子,卖掉了不少东西。【4】

    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人从老家寄给自己的几封信,又回顾起了这段时间在中国跟着弗朗索瓦教授做研究的日子,忽然想起了夏希羽曾对自己说过、现在已经感同身受的三句话——

    “根据我以康德拉季耶夫长波理论【5】为基础,对最近半个世纪的估计,我的判断是:踩在这次长波的末期,东西德合并不一定有出路,但不合并一定没有出路。”

    “或许,西德会很快走出危机,但这种靠着转移支付补贴那些你老家那样的、与东德相邻的地区带来的繁荣是虚假的,绝不要天真地希望这种不正常的转移支付在两德合并后还可能被资本主义的德国持续下去。“

    “之后漫长的相对停滞恐怕不会好受,东德的情况只会更糟糕,因此我建议你和你的家人要做好应对‘芜菁之冬’那种极端状况的准备——不论是经济层面还是社会层面。”

    想到最后一句,海因里希顿时感到严重的不安和困惑。

    但当她回想起夏希羽在对自己说出这几段话时给出的论证,她的眼神立刻变得坚定起来。

    ……

293.更艰难的人才工作(2)

    【数学人才流向金融机构而不是行政单位和科研院所的理由很简单——后者的预算是有约束的,而且要考虑到其他同一单位的同事。

    但意识到数学家的重要性的华尔街、拉斯维加斯等地的人们却不需要如此行事,只要能给他们带来价值,金融市场就可以花更大的代价接受他们。

    ——夏希羽,1982.10】

    这天晚上,浙大的一名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李欣欣正在与她的室友们讨论着是否抽空请假前往希羽组面试入职。

    “欣欣,你不准备留校了?”

    李欣欣坚决地摇头:“不想了,对我来说,不论是留校当老师还是读研究生,竞争都太激烈了。我们班就有好几个学习比我好,或者与老师的关系比我好的。这两方面我都没有优势,更不要说我还是女生,而他们几乎都是男生。至于去省财政厅或者其他能吃公家饭的地方,我不抱什么希望……

    “而且,我家寄来的钱未必能支撑我在这里读书。更何况,我有兴趣的研究方向,在我们这里并没有老师研究,我总不能自己从零开始,在咱们浙大创立一门已经被外国人创立和研究的学科了吧?”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所以,这就是你在确定希羽组今年没有秋招计划后,准备参与希羽组明年春招的理由?”

    面对另一位室友的询问,李欣欣向他们表达了坚定的决心:“嗯,如果希羽组明年开春不来我们这,那我就自己去找他们。”

    “那留学呢?你英语也不错,去英国或美国读书不也可以吗?”

    李欣欣摇头道:“不行,不行。武心恋,你说的这个我也想过。但是,你们都知道我是个‘川妹子’,来到这里花了好几个月才适应。

    “一旦到了外国,必然是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谁知道我什么时候能适应下来?外国读书一共也就两三年,我出去读书不是为了去玩的,而是要把绝大多数时间放在学习上,回国之后要回报祖国的!”

    说到这里,李欣欣的情绪有些激动,在平复了心情后,继续说道:“而且,我听老师们说,哪怕是公派留学出国,在外国读书还是要勤工俭学的,每天打好几个小时的工,只能像挤海绵里的水一样地抽出时间读书学习。

    “更何况,乔公他们当年在法国留学的时候也是要打工的,而且据说他们不是在做豆浆,就是在施耐德的工厂里搬钢材,又或者是在准备去做这两份工作的路上。”

    “在考上浙大之前,这两份活我在老家都干过相似的,最后确定都不是我可以长期做的、能让我产生兴趣的工作。我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我去不了希羽组研究所,我再想别的办法。”

    这时,房间里的灯光忽然消失,让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断电了啊……”

    于是,这场讨论因为忽然而来的断电忽然停止了好几秒。

    众人不得不在点起最后一根储备蜡烛后,再继续聊天。

    “那个……各位有没有愿意陪我一起去浦江工作的?”

    坐在李欣欣身旁的方晓柔在谨慎思考后,提起了自己的老家:“我家就在南市区,不过,我对研究没有什么兴趣。”

    “那你也可以过去看看嘛……就算对科研不感兴趣,也可以当科研秘书的。”

    就在李欣欣话音刚落时,其中一位披头散发的眼镜娘立刻瞪大了还没被蜡烛熏黑的双眼,看向了李欣欣:“科研秘书……你说的,是长得像我们中国人的沈涵曦小姐那样的科研秘书?”

    “对,她是夏希羽的科研秘书。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进入希羽组。武心恋,我倒是觉得你真的可以去希羽组试试。”

    武心恋点头,随即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也有这方面的担心。所以我刚刚说的只是计划,还没有准备把自己的简历寄过去。”

    “就是写一封信过去嘛,最多也只是浪费一封信的钱而已。开销虽然不少,但对我们这些吃国家补贴的大学生来说,存款就像海绵一样,挤一挤总还是有的。”

    李欣欣想了想后,对方晓柔的话表示了认同,于是她从这天晚上开始准备写信。

    ……

    两天后,英国某酒店内。

    当林亦可走进夏希羽和沈涵曦所在的房间时,她发现夏希羽的桌上放了好几份手稿——《爱不爱我》、《爱河》、《爱情买卖》、《爱情万岁》,以及显然是笔墨未干的《失恋阵线联盟》。【1】【2】【3】【4】【5】

    “这些是……”

    “我在这一路上听了你和黄云飞的情感经历后,凭着一点点灵感写下了这四首。然后,我准备把它们和我在星港写的《普通Disco》【6】合在一起发一个专辑。你们可能要到明年的才能看到唱片发行了。”

    见夏希羽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了《普通Disco》的手稿,林亦可接过一看,发现他所言不虚。

    近一分钟的欣赏后,林亦可赞道:“早就听说您在歌曲方面也有优秀成果,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证您的新歌诞生。”

    夏希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在场的沈涵曦与林亦可感叹起来:“不过,我觉得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写歌了。”

    沈涵曦立刻故作惊讶:“诶?!希羽,你不是刚刚跟我说以后还会写吗?”

    夏希羽缓缓地摇了摇头:“微羽集团已经起步了,而且起步得很不错。另外,我对这几首歌也有信心,这几首歌带来的收入足够支撑很长一段时间了。等到这首歌带来的收益花完,估计要到至少五年之后了,那时,我们的研究所肯定不是现在的规模,造富能力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弱小。我的商业歌手生涯恐怕要结束了。”

    “啊……不过,作为数学家的您,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很合理。”

    夏希羽微微地点点头,随后向林亦可问道:“这事以后再聊。话说,亦可小姐,你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我……我跟张晨奕大姐聊了聊,想问问,我能不能去研究所工作?”

    “???”

    夏希羽一时间有些困惑,于是脱口而出:“为什么?研究所给的既不是香江地区的主要外币……对于个人经济情况并不像云飞那么好的你来说,先在微羽工作一段时间恐怕更合适吧?”

    “如果我真的只是为了赚钱,我不会离开星港,虽然星港的经济的确出了些小问题,但人均水平还是远远好于中国的。”

    沈涵曦立刻补充了另一段话:“好吧……其实,我们最早也希望你能加入研究所的。毕竟,你的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部分入职培训甚至可以免掉,你可以比我们预期地更快正式入职。但那样的话,我们对你的要求会更严格,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真的吗?太好了,感谢夏教授!感谢沈小姐!”

    林亦可随即带着满心的喜悦离开,顺手带上了房门。

    沈涵曦在锁上房门后,向夏希羽问道:“我刚演的怎么样?”

    见沈涵曦脸上似是写满了“夸我”二字,夏希羽无奈地答道:“还不错。”

    “什么叫还不错……能拉到一个大专毕业的会计,绝对是赚翻了!经济决策中心的人均工作量可以降下来了。”

    面对长久以来难得这般兴奋的沈涵曦,夏希羽更无奈了:“是啊……大专在这个时候的中国已经是很亮眼的学历了。在我们国内,有部分大专甚至大于不少普通高校的本科。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地把她放跑了。”

    “你这说的……研究所内目前只有想方设法写信进来的,没有想离开的。哪怕是邓希冰和周莉莉两位从东海建工调到我们这、但迄今还没正式入职【7】的女厨师,也在我们的安排下接受了将近一年半的培训。”

    “过两年经商大潮下来,国内外交流更密切,那可就说不好了。”

    “真要阻拦的话,我们拦不住的。不过,我们不是还有微羽集团吗?符合要求的介绍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面对沈涵曦的提议,夏希羽一愣,随后点头表示认可。

    此后,两人一边聊着,一边在共同完成这些歌曲手稿的词曲修订工作。

    由于这些歌都是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而且还有懂音乐的司璇(司璇有爱好者级的吉他技能)的加入,因此这个工作并没有做太久。

    于是,经过各方协调,从英国时间1982年10月23日起,夏希羽开始了一周的假期,此后要从11月1日开始在英国ARUP公司的总工程师——麦克·奥格纳的带领下,进行对英国ARUP公司的考察,以及在11月的晚些时候前往多所英国的大学进行访问和演讲。

294.更艰难的人才工作(3)

    【直到我两辈子中的第一次来到“大英帝国”,才了解到在这个国家的各种行动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比在日、法两国难得多。

    这次前来英国时,并没有像上次去法国一样,有共济会等类似的机构为我们承担各类费用,而是我自己前来的;这次即将前往的几所英国大学都只为我准备了数百英镑的演讲费。

    另外,这次因为整个行程都是秘密安排的,因此我不觉得自己有可能像去年在酒店里碰到浅野明日香一样,有各种各样的惊喜。

    但事实是,因为瓦格纳被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导致整个位面人类历史发生了些许波动——一位本该在数年前去世的人,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夏希羽,1982.11】

    伦敦时间10月27日上午九点一刻,夏希羽正在与前几天一样在书桌上工作。

    近半小时后,随着沈涵曦拿着一叠报纸和杂志走进房间,夏希羽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转头看向沈涵曦并接过她手中的部分报纸。

    “终于等到了……我们的保密工作做的还不错,迄今为止也没有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我们的门口。”

    “准确的说,主要是伦敦瑰丽酒店(RosewoodLondon)这边的功劳。今天我去拿报纸和杂志的时候,有人往报纸里塞了一封信。修改器显示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不携带任何特殊物质。”

    “那就是酒店有关的人想找我们。那封信……”

    夏希羽一边说着,一边在一份《太阳报》里找到了两人想要的信。

    “内容非常奇怪——一位来自牛津大学的、名叫奈杰尔·希钦(NigelJ.Hitchin)【1】的几何学家想要与我聊聊。说起来,最近一次在中国之外见到系统科学领域的外国大牛,还是上次在美国的学会年会期间偶然见到的……来自麻省理工机械工程系信息与决策系统实验室(LIDS)前主任,也是控制论的先驱——米歇尔·阿萨斯(MichaelAthans)教授【2】,可惜的是当时没见到帝国理工大学博士出身的LIDS的现任主任:桑乔伊·米特(SanjoyK.Mitter)【3】。”

    沈涵曦听到有点熟悉的第二个名字,略带困惑道:“LIDS的前主任?有这事吗?他从马萨诸塞到旧金山去?”

    夏希羽继续解释道:“嗯,他给我的费马(最后)猜想论文联络过合适的审稿人。他除了是多份权威期刊的审稿人,还是当时那次大会的论文评审之一,只是在大会现场出席了半天就离开了。说起来,我又一次影响了世界线。你当时在代替我与弗朗索瓦教授聊着呢,我当时就在你隔壁,你忘了倒也正常。”

    “毕竟我那时能和阿萨斯教授能聊的并不多,但能见到这种级别的教授,也算是我运气好……扯远了。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准备以菲奖候选人的身份上门去请他到国内来做讲座。不过那样的话,我有可能……”

    听到这里,沈涵曦忽然有了想法:“那我去问问能不能让他抽空来我们这?”

    夏希羽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后用悲凉的语气向沈涵曦问了件事:“我的沈大小姐,你忘了牛津大学在哪里吗?”

    “牛津大学在英国……”沈涵曦忽然反应过来,“牛津大学在牛津郡,距离这里开车至少一百公里,坐火车也要按小时算时间!我都忙糊涂了!”

    夏希羽追问道:“所以,你发现这事有问题没有?”

    沈涵曦瞪大了双眼,用惊恐的目光看向门外。

    随后,她通过意识通讯对夏希羽问道:“我们又被人盯上了?”

    夏希羽立刻打开了修改器:“确实是盯上了,但是对我们有敌意的人在一楼。不过也没有带什么有威胁的东西。”

    沈涵曦这才松了半口气:“敌意?你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夏希羽承认了自己的一筹莫展,并对沈涵曦宽慰道:“即使买了情报,我也不知道……不过,考虑到目前的英国还没有美国驻当地的大使馆遭到袭击的波兰更危险【4】,因此从档案来看,我估计最恶劣的情况也就是哈罗德·威尔逊【5】执政时期搞费边改良主义以后兴起的、极右翼的英国国民阵线{NF(UK)}组织【6】及其他同盟组织。不会是IRA……否则我早就从档案中判断出具体情况了。”

    沈涵曦并不否定这个推断,只是补充道:“也对。不过,在这个世界里,抽空在1979年暗杀路易斯·蒙巴顿勋爵成功的真凶,变成了当时在英国旅行路过后顺手为之的、目前属于我们阵营的瓦格纳小姐。在兴趣被激发的她面前,IRA显得缺乏武德了。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来通知其他人,你做好警戒准备,先观察一个小时。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把度假胜地布莱克浦的休假行程提前……但愿我们不需要再调整计划了。”

    ……

    正当夏希羽想办法确认一楼大厅的目标人物的身份时,汤霄和雷雯婷正在司璇的带领下,乘坐一辆前往瑰丽酒店方向的红色的双层巴士。

    看着窗外的景色,汤霄由衷的表示了自己的感慨:“我读书的时候,教材里的英国还是停留在十九世纪……差不多是狄更斯的时代。在研究所读了各类报纸后,才勉强对世界有些了解,但我始终没想到真正的英国是这样的。从红砖巷一路回来,我现在才明白浦江和伦敦的差距有多大了。”

    雷雯婷对此深有同感:“我也是。不过,当我接手那三辆法国赠给希羽的车时,我就觉得法国不可能只是当年的教材中描写的莫泊桑与大小仲马所处的时代的样子。”

    这时,司璇对她们说道:“说实话,虽然我是星港人,但我的见识也没有比你们多太多,毕竟我老家是前殖民地,我出生和读书那会,星港发展速度的确很快,但与前宗主国之间的差距还是不少的。我在希羽组工作的这段时间里,见到了不少世面……这才是工业国最基本的样子。”言及此处,司璇提了一个建议:“那么,我们一起去买冰激凌之后就尽快回去吧?”

    “嗯,在安全方面,英国与国内差不了多少。”

    于是,三人很快达成了这一共识。

    然而,待司璇带头下车时,她迎面见到有一金发青年男子朝着自己冲过来。

    司璇立刻根据修改器的提示进行处置——在对方准备朝着自己开枪时,直接强行把对方的枪口掰偏了方向,青年男子随即被吓得倒地。

    之后,司璇在周围数人面带惊恐的注视下,立刻顺势把对方甩过身,让其撞在在车顶边上,随后他的身体直接翻过了双层巴士的车顶,最终落到了巴士的另一侧。

    接着,司璇先中文分别喊了一遍:“我去报警。汤霄、雷姐,你们去对面看着。他只要敢动就可以直接枪毙,后果我来担!”

    紧接着,她又用英语对其他人大喊道:“他是冒牌的警察,已经违反《1906年海员与士兵错误穿着法》,需要至少惩罚20英镑。【5】而且他还携带了一把已经上膛的黑枪,请各位不要靠近!”

    随后,她才把从男青年身上掉在脚边的枪踩在脚下。

    但此事远远没有结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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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介绍:
一位偶然进入数学专业的水硕——刘初夏毕业后,在自己的初中母校担任数学教师期间,因为使用黑板而被年久失修的黑板与一整面墙砸死了。
死后,他借着“夏萌”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些女性化的男大学生的身份,来到了一个只存在于父母口中的时代——1980年,以及一个陌生的架空世界里的华夏。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第一步,要成为FuzzyFellow(模糊会士)级别的存在。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零开始的模糊会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