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第二人
徐来醒过来的时候，黑豹正端坐在他的旁边。
虽然人类和黑豹的表情并不共同，暂且不管黑豹有没有表情这件事，徐来也从黑豹的身上读出了很多信息。
严肃、担忧、悲观……
太多负面的情绪。
但是在察觉到徐来醒了过后，黑豹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查看询问徐来的身上状况，而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身体迅速的往后一弹，迅捷的就像一个弹簧球一样。然后背部高高的弓起，赫然是进攻的姿态。
徐来本能的手脚并用接连后退，旋即想到自己好像是……被龙血洗过的人？那么按道理来说，龙是打不过的，打一只黑豹，总没有什么问题吧？
不过黑豹并没有给徐来揍他的机会。
他的瞳孔接连变幻了数次。
他的眼睛在和徐来对视。
他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徐来的灵魂。
旋即，他陡然呼出了一口气，弓起的背部缓缓的放松了下来。
“你果真没事，我早该想到的。”
徐来摸了摸后脑勺，只觉脑海中一片混沌，木讷的道，“什么意思？”
……
……
随着黑豹低沉声音的响起，徐来也大致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与此同时，他的记忆也在逐渐恢复。
准确的说，徐来刚才的状况类似于人刚醒时的懵逼，身体虽然清醒了，但是大脑还没醒过来。等到大脑醒过来后，与之一同浮现的，还有像是在梦境深处的记忆。
他做了一个梦。
一个很恐怖的梦。
黑耀说，那只燃烧着的眼睛诱惑了他，想要挖掉他的眼睛，占据他的身体，但最终没有成功。
是的，纵然在布下层层路障的情况下，徐来仍旧是披荆斩棘，翻山越岭。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越过了那一大块腐肉和诸多龙骨，但他最终还是在“睡着”了的情况下越了过去。然后抵达了池子边，伸出手，触碰到了那一团燃烧着的罪恶。
在黑豹的口中，那就是罪恶。
徐来问道，“如果他成功了呢？”
黑豹叹了口气。
“那么，你的身体最终就会被他所占据，他不会完全杀死本来的你，但会腐蚀掉你的思想，吞噬你的灵魂。你将会变成一个，连自己都感到陌生、可怕的存在。”
徐来咽了口唾沫。
这些话听起来很玄乎，一惊一乍的。但徐来理解起来却很简单，那不就是……
夺舍。
对，就是夺舍。
也不完全是夺舍，因为你还有自己的思想，所以综合来看，应当就是夺舍和黑化的结合体？
真鸡儿可怕。
怎么会有这种物理学完全解释不了的东西。
这不科学。
徐来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干咽了两口唾沫，挤出一个干巴巴的表情，伸长了脖子道，“那他为什么不会成功？”
黑豹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说实话，在面对黑豹眼神的时候，徐来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仿佛能被他看穿所有的一切。
即便是在面对索菲亚和索比时，他也是没有这种感觉的。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黑豹道，“即便是龙族中心智最坚定的勇士，也很难抵御这些罪恶眼睛的诱惑，你应该看到了这些龙的尸骸，但是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些龙的尸骸都是没有头骨的。”
徐来的心跳迅速的加快。
“龙族无法消灭这些燃烧着的眼睛，所以只能……毁去他们同伴的头颅。”
徐来张了张嘴，脑海中嗡鸣阵阵，想要说些什么，一时之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但黑豹的声音并未停下。
“一旦受到了他们的诱惑，接受了他们的力量，你也将会成为混沌军团的一员，你也可以拥有几乎不死的身体，你无须再捕猎，也无须再饮水。除了被砍下头颅或者挖出眼睛外，几乎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杀死你。”
“你其实很幸运，这里被看守着的眼睛，是混沌军团中最强大的、他们首领的眼睛。拥有了他的力量，你可以轻松击败龙之谷里任何一条龙。”
黑豹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就像诱惑小朋友通往深渊的恶魔。
徐来苦笑，他当然知道黑豹是什么意思，他摇了摇头，“你也不用再试探了，我并不想得到这种力量，如果代价是迷失我自己的话。”
“明天，达必尔会送你到草原。”黑豹对徐来猜出了自己的言下之意并不意外，也没有选择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选择了结束这个话题。
徐来一愣，本能的道，“这就没了？”
“你已经得到了龙族仅有的唯一一份龙血，你还想要什么？”
面对着黑耀极具洞穿力的眼神，徐来连忙摆了摆手，“不是，我是说，你废这么大劲，把我从草原上弄过来。什么事都不跟我说，也什么事都不问我，就是让我洗个澡？然后就放我回去？你就这么放心我？”
徐来很是不可置信。
甚至是受宠若惊。
事实上，在感受到龙血沐浴的好处后，虽然嘴巴上一直在骂黑豹是个黑蛋，但内心已经做好了未来长时间内无法回到草原，无法再在狼群中过上那种无法无天、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以他之前在阿克利狼群中的地位，可以说他就是第二头狼。还有小沙鼠嗤嗤和平头哥可以调戏，这种日子岂不快哉？
但无功不受禄，给了他这么大好处，这般容易就把他放回去？
黑豹和徐来对视了足足片刻。
或许是觉得这些问题没有回答的意义，或许是想要看穿徐来内心的想法。
但片刻后，他还是回答了。
“其它的事情，你现在知道了也没用。至于剩下的，你能够抵御那双眼睛的诱惑，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事情。你是这个世界上，第二个，可以抵御混沌军团眼睛诱惑的生物。至少就我所知的，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谁？”
徐来连忙问道。
黑豹眯了眯眼睛。
从徐来和黑耀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这是徐来第一次发现，黑豹有了情绪上的变化。
虽然很是细微。
“我。”
黑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苦涩。
058 外族
徐来一开始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是的，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可以无视那些眼睛的夺舍，这个很容易理解。
但黑耀为什么能做到这点？
所以，他不是独一无二的？
更或者，能抵御那些眼睛的夺舍是因为所谓“道心”的原因？黑豹的意志比较坚定？但这也说不大通顺。徐来觉得自己的意志不仅比不过黑豹，甚至可能比不过龙族，没理由连强大的巨龙都无法抵抗他却可以。
这个疑惑在他脑海中翻滚了很久，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因为既不知道如何开口，黑耀也不一定会回答他。
当天晚上，星月回来了。
虽然星月并没有什么表情，但徐来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到来让气氛明显的变的沉默，压抑。
“那些老东西。”
黑豹叹了口气，“我说了，不要这样骂他们。”
星月冷哼了一声，“被听到了又怎么样？打就打，谁怕谁？”
“龙族并不欠我们什么，相反，我们反而欠了他们太多。”
星月忽然沉默了下来。
显然，她内心深处是认可黑豹这句话的。
徐来听的心里疑惑，忍不住凑了上来，问道，“欠他们的？什么意思？”
黑耀并未正面回答徐来这个问题，反而是丢出了一个问题。
“你猜，龙族如今有多少只龙？”
徐来认真思考了一下，像龙族这种体型巨大，战斗力爆表，已经存在于这个世界最顶端的掠食者，不管是从常识还是理论上来说，数量上肯定不会太多。
他试探着道，“几千只？”
话刚一出口，徐来便觉得不大对劲，因为自从上山以来，他只见过达必尔一条龙。
旋即他又马上改口，再次试探道，“一千只？不对，八百只？”
黑豹依旧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五百只？”
“三百只？”
“我靠，不会只有一百只吧，这，那这就不能叫龙族了啊，最多是一个小分队。”
黑豹摇了摇头，给出了一个让徐来心惊肉跳的数字。
“三十八只。龙族现在，全族上下，加上达必尔，只有整整三十八只巨龙。”
徐来张了张嘴，感觉口中有些干涩。
三十八个个体，莫说放在龙族这种繁衍肯定极为艰难的物种上，就是三十八个人类，不算疾病等其他因素，也完全能说的上是濒危物种了。
这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棺材板了。
他们也不需要什么哨兵，让达必尔看守龙族山脉了，根本不需要外力介入。只消时间，龙族这两个字很快就会消散在历史的长河中。
徐来陷入震撼，话题就此中断。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深不见底的龙族墓地中，徐来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嗖嗖的冷风。
星月忽然悠悠的道，“欠龙族的，是所有的生物，不止是你，你为什么要答应为他们守灵百年。”
徐来刚刚平复下去的心境再次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几乎从地上弹了起来，失声道，“什么？守灵……一百年？”
……
……
日出如约的到来。
太阳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可是黑耀说太阳是有可能会缺席的，在某些地方。
这一晚，徐来知道了很多地方，有他早已熟悉的圣光草原和遗失的荒漠，还有他知道但是并不熟悉的星耀国、冰封森林，当然，更多的是他连听说从从未听说过的地方。
迷雾之森、亡者之山、嚎叫沼泽，还有红河流域。
再加上他脚下的山脉。
龙之谷。
这应该就是这片世界的全部了。
可怕。
他还知道了很多其他的事情。
比如说每隔十年，草原上的各大族群都会召集各族开一次草原大会，以此来划分领地、猎场，当然，实际上还会决定各大族群之间的地位。
比如说当初圣光草原上五大族群，狼族几乎是以绝对的优势遥遥领先。那时鬣狗从来不敢越过拉比河半步，北方的狼，有时还会和星耀国的狮子们互通有无，各自往来。
但很有默契的，无论是徐来，还是黑耀，都没有主动体积黑耀徐来为龙族守灵百年的事。
或许这个世界的生物可以活的长久一些，但一百年……
徐来知道是因为那份龙血的原因，虽然黑耀和星月都没有提起。
清晨的时候，徐来走到墓地的洞口，看着远方刚刚升起的朝阳，突然升起了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然后他问了一句话。
“我回去后，要怎么做？”
他其实很不想问这句话，即便他用掉了所谓的最后一份龙血。
如果黑耀不会为龙族墓地守灵百年的话。
他可能不再自由。
黑耀也从洞穴中走了出来。
沉默了片刻，他缓缓的道，“狼族，需要一个狼王。”
……
……
徐来明面上没有拒绝黑豹的这个要求。
但是他在心里面拒绝了。
狼族需要狼王傻子都知道，但狼王可不是个好干的差事，出了事儿你得顶前面，聚众斗殴的时候对手会先干掉你。如果说实在有什么能让徐来看得上眼的好处……
优先交|配权？
可这都是一群狼啊，他实在下不了手。
黑豹的意思估计是要将狼族整合到一起，所以他帮他把狼族整合了不就行了。至于狼王谁来做？旺财？阿克利？克里？这些都是可以信得过的人选。
星月已经出去寻找达必尔了。
上午的时候，黑耀为他带来了一份生肉。
在这只黑豹面前，徐来基本上没有任何隐瞒，所以用火将这些肉的烤熟的时候很是行云流水。
但黑豹的瞳孔还是微微缩了一下。
徐来捕捉到了这个一闪而过的瞬间。
徐来烤肉的动作并未中断，但是口中却问道，“为什么会是我？”
这个疑惑，他藏在了心里太久。
这个问题，也包含了很多问题。
黑耀目光闪烁了下。
他的眼中停留在那跳跃的火焰上。
“你是外族。”
黑耀轻轻的道，声音很是轻柔，就像在诉说一件最不经意的小事一般。
徐来笑道，“这个谁都知道。”
黑豹摇了摇头，“不，这个外族的意思是，不仅仅对于狼族来说，是外族。”
徐来愣了片刻。
他终于知道了星月口中一直以来的“外族”是什么意思了。
那跟他理解的外族真的是两个概念。
然后徐来的脸色变了。
059 归途
达必尔安静的守候在墓穴洞口，并没有朝里面催促，看起来很有耐心。
星月也在外边。
事实上有一个很明显的问题，龙族当然不会让达必尔送徐来回去，他们怎么可能管徐来的死活？那么拿定主意的肯定是黑耀了，但黑耀一只黑豹，怎么能指挥的动一条龙？
这太不可思议。
而且徐来黑耀与龙族的关系，也远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
他原本一直对龙血的珍贵程度保持怀疑，只要有龙，何愁没有龙血？但后来得知龙族对于死于同伴的尸身尚且如此看重，更不用说要放他们的血了，那只有一种可能，除非击毙他们。
守灵百年确实是个很严重的代价，但相比较这份龙血而言，似乎又算不了什么。
仅仅是今天，徐来都在数次旁敲侧击这只黑豹的身份，但都被他巧妙的回避了过去。到了现在，徐来已经快放弃这个念头了。
黑豹的身份，徐来可以装傻，黑豹也可以装傻。
龙血的珍贵，徐来可以装傻，黑豹也可以装傻。
但在黑耀口中的“外族”，在这个问题上，徐来装不得傻。
这是非常严重的问题，甚至从本质上来说，那些混沌军团，那些阳光照耀不到的地方的生物，相对于他来说，都不算是“外族”。
看着徐来越来越严肃的表情，黑耀的语气却反常的轻松了起来。
“你不用过于担心，我对你有没有恶意，取决于你对草原上的大多数生物有没有恶意。而就目前来看，虽然你能掌握红色的花，但我对你是没有恶意的。”
徐拉看着黑耀的眼睛，很认真的问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其他的疑惑你可以不回答，但这个问题，如果我不安心的话，我恐怕无法在狼群继续生活下去。”
黑耀沉默了片刻。
片刻后，他打了个响鼻，鼻孔中喷出一团雾气，然后叹了口气。
“我做过一个梦。”
“那是很久之前，那时的丹尼尔还是狼族的狼王，狼族旺盛而富有生机。他们在草原上捕猎、生存，和鬣狗们隔河而治，日子过的十分平静，草原大会也一直如约召开，甚至，不少狼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会选择北上，想去看看星耀国，看看已经离开了草原很久的狮族是什么模样。”
“但是有一天，太阳落下了，并且再也没有升起来。草原上也不再有狼族，鬣狗，遍地都是尸骨、鲜血，星耀国的号角不再响起，红河流域的猛犸失去了象牙，冰封森林的滚石族长，他的尸体被永久的埋藏在冻土底下。”
黑豹说着，眼神中露出深深的忧虑。
徐来问道，“龙族呢？”
黑豹轻声道，“灭亡了。”
徐来的眼皮一跳。
黑豹继续道，“想要终结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等到那个长的跟竖棍一样的生物，等他高举着手中的木棒，木棒上燃烧着红色的花。当这一切到来的时候，所有的罪恶都会被终结。”
徐来看着黑耀一本正经的表情，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发笑，只好配合他问道，“这都是谁告诉你的？”
黑耀抬起了头。
目光很是干净且坚定。
“星空。”
……
……
星月是条大蛇。
但不管再大的蛇，都是蛇，即便她长的很像徐来幻想出来的蛟。
但达必尔是条龙。
最为直观的好处便是，徐来坐在达必尔背上的时候不用担心随时会摔下去，因为龙的背上那些坚硬的龙鳞可以让他抓牢，同时也起到固定身体的作用。
当然，如果有一条缰绳，那便更好了。
其次是感觉。
坐在龙的背上，翱翔在九天之上，吹风晚风，看着夕阳，这般惬意。如果能每天都骑龙的话，徐来不介意天天在草原和龙族山脉之间跑一个来回。
当然，达必尔是不知道他这种想法的，如果知道，他可能会让徐来见识下龙息是什么东西。
徐来最终放弃了想从黑耀嘴里掏出答案的想法。
他跟黑耀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前后也就不到十天。但就这十天，黑耀却给他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
这只黑豹，是那种极致化的理想主义者。
当然，这是比较好听的说法，说通俗点，就是脑子一根筋。
传说中可以为了一个信念、理想去死的人，就是这种。
黑耀说是星空给了他答案的时候，那种虔诚的眼神，完全就像是最狂热的信教徒，完全不接受任何反驳的哪种好。
所以徐来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这个黑蛋杠下去。
只是唯一一个让徐来觉得有些疑惑的是，之前那双眼睛跟他说自己的名字叫烈，他是狼王，而黑耀方才说，上一任狼王叫什么来着？
丹尼尔？
是那双眼睛骗了自己，还是这两者说的并不是一个狼王？
徐来使劲摇了摇脑袋，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变故着实让他吃不消，脑海也十分混乱。
既然要回到狼群，那就可以歇息一段时间了。不管后面黑耀会不会继续找到，至少眼下他是有着一段假期的。
心情激荡之下，徐来忍不住在龙背上有些手舞足蹈，大声叫喊了起来，“哇哇哇！我要回家啦！旺财，嗤嗤，阿克利，多斯，还有天天扳着个冷屁股的洛萨，小爷我回来了。”
仿佛是为了配合徐来的呼唤，达必尔也张开了双翼，使劲挥舞了几下，同时发出一阵古怪至极的笑容。
徐来可以发誓那是笑声，从达必尔的举动和情绪上可以看的出来。
他也可以从未听过这么难听的笑声。
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达必尔一笑，徐来又没有缰绳来固定自己的身体，要不是他本来就抓的很牢，恐怕直接就从龙背上掉了下来。
“你能不能老实点，你是想害死我吗？”
徐来跟抓救命稻草似的死死的抓住了达必尔龙鳞，
听到徐来的话，达必尔速度放慢了下来，然后把头转了过来。
龙的脖子当然不足以他把头完全转过来，但是却可以让他转过半个头，露出大半个眼睛。然后徐来清晰的看到，那硕大的瞳孔，几乎眯成了一条细线，朝着自己看了过来。
同时，达必尔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刚才说什么？”
徐来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有些勉强。
“我说，你长的有些俊。”
060 达必尔的近视眼治疗方案（上）
徐来很快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不知道仅仅是达必尔，还是其他龙也是这样。龙这种生物，完全没有与他们体型相匹配的心胸。
达必尔很记仇。
对于在山腰上被徐来摆了一道，其实徐来不觉得是自己摆了他，因为达必尔又没说过必须要通过武力的方法击败他。
达必尔一直记在心里。
龙族山脉上有星月，有黑耀，有其他的龙，达必尔只是个弟中弟。现在下了山，就是山高皇帝远了。
他们还没飞多远，但是至少飞出了龙族山脉的范围，达必尔可以确认自己的行为不会被其他的龙以及黑耀他们知道。
刚飞出了山脉，他便停止了飞行，落到了地上，伸出了一条腿。这样的姿势对于一只龙是极为古怪的，但达必尔好像并不在意。
徐来满脸麻木的给达必尔揉着腿，虽然他可以确认，以一只龙的体型和龙鳞的坚硬程度，他的按摩根本几乎不会有任何效果。
除了会痒痒。
就好像一只小奶狗给主人舔|脚一样。
该死，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纵然没有什么感觉，但达必尔却是故意露出了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旋即还拉长了声音。“你说，智慧是个什么东西，他到底有什么用呢？智慧能拿来吃东西吗？还是能拿来追求母龙？”
徐来张了张嘴，只觉口中有些干涩，喉咙不自觉的动了动，然后咽下了一口唾沫。
没关系，这只是一只蠢龙，一个蠢蛋，一个满脑子都是横肉的饭桶，这样的饭桶都是用来当打手的，不需要跟这种傻瓜一般计较。
徐来已经在脑海中这样暗示自己很多次了。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鸟气。
即便是索菲亚召见他，那也是客客气气的，宾主各欢喜。
真是猪狗不如的一条龙。
眼见徐来没有说话，达必尔反而更加来了兴致，“你不是有智慧吗？你不是能使用智慧吗？尊敬的达必尔现在在让你使用智慧。如果你骗了我，你根本无法使用智慧，那么达必尔将会让你见识龙息的力量。”
达必尔的后腿抽了回去，带起了阵阵的沙尘。
光只是这一抽腿，乍一看都好像是地动山摇。
然后他把头凑了过来，硕大的眼睛顶了上来，瞳孔中有着徐来的倒影。打了个响鼻，噗嗤了徐来一身的水。
那硕大的瞳孔中，狡黠之意显而易见。
看着那瞳孔中的倒影，本来已经决定继续忍耐下去的徐来，却突然心念一动。
……
……
达必尔当然不会烧死他。
即便是伤害他，也不大可能，他回去没法跟黑耀交代，徐来已经看出了这条龙的黑耀的关系比其他龙更亲近。
但这些却不是徐来最关注的东西，继续忍耐下去对他虽然没什么人身安全上的坏处，最多这样被达必尔恶搞一下。但他在达必尔心中的印象，可能被彻底定性为一个骗子。
准确的说，如果原来达必尔对徐来用“智慧”击败了他，是将信将疑。但现在被达必尔这般羞辱，徐来都无法使用“智慧”，那么达必尔虽然不会实质的伤害徐来，但肯定是彻底坚信徐来打着“智慧”的幌子欺骗了他，对徐来的感官也可能跌落到谷底。
而显然，对于日后还有极大可能要跟龙族继续打交道的徐来来说，这无论从哪方面看，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如果说以上这些都是火药的话，那么在达必尔再次把眼睛凑了上来，几乎顶到他身上来的时候，这就是导火索了。
他已经确定了。
这只龙特么的是近视眼。
至于为什么近视，他怎么会知道。
但这并不妨碍徐来要给这只蠢龙展现一下智慧的力量。
看到徐来脸上突然露出的笑容，达必尔竟莫名的生出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因为徐来先前在龙族山脉上击败他的时候，便露出过一模一样的笑容。
奸诈。
这是达必尔的第一感觉。
见鬼，尊敬的达必尔是一只高高在上的龙，为什么会对眼前的这个小家伙感到心虚？
但是，万一他真的有智慧呢？
难道小月月说的是对的？我是一只没有智慧的蠢龙吗？
达必尔很快陷入了自我怀疑和肯定的怪圈中。
徐来把手背到身后，胸有成竹的道，“你不是想见识智慧吗？你眼睛是不是看不清楚远方的东西？”
达必尔点了点头，旋即使劲儿摇了摇头，恶狠狠的道，“只要是条龙都知道这……不对，只要是个……反正大家都知道这件事。”
“智慧，可以让你看清远方的东西。”
达必尔又摇了摇头。
“我不信。如果智慧真的有这种力量，你能让我的眼睛看清东西，那我就……”
徐来等着他的下文。
达必尔咬了咬牙，“我以后就跟你学习智慧。”
天知道达必尔有多恨自己的眼睛。
他记得他小时候是可以看清远方的东西的。但是后来自从他担任给龙族山脉守禁的任务之后，他大部分的时间就开始无聊了起来。
于是无聊的时候，他就会去拨弄地上的那些小石子，有时也会费力的睁开眼睛，看着碎石间搬着比自己身体大的多的食物的蚂蚁。
龙看蚂蚁，以龙的眼睛当然看不大清楚。久而久之，达必尔不仅看蚂蚁看不清楚，连其他的东西也看不清楚了。
达必尔有些慌了，但不知道是看蚂蚁和用眼过度造成的。于是看不清楚远方风景的日子里，他无聊的只能再次去看蚂蚁。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达必尔。
他说话之前，必须得先把眼睛凑上来。
“这是你自己说的？事实上你已经言而无信一次了。”
达必尔仿佛受到了屈辱一般，费力的辩解，“龙族永远不会言而无信，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因为不相信你拥有智慧。至少，你不可能拥有能击败达必尔的智慧。”
徐来目光炯炯的看着达必尔，确认了这头龙不像是在骗自己，半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成交。”
他要让达必尔的眼睛，重新看得清。
061 达必尔的近视眼治疗方案（下）
达必尔眼睛本来就不行。
他用力的瞪着徐来鼓捣了小半天的玩意儿，用了很多不少树枝，还有木头缠绕在一起的东西，就这玩意儿，能让自己的眼睛看清楚？
徐来举起了手中的眼镜，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这是由两个三角形组成的眼镜。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了长度、宽度大约差不多，能用在达必尔眼睛上的原材料，然后又用了好长时间，用绝对不会断掉的藤蔓，将这些木头固定成一个三角形的眼镜。
没错，这幅超级巨大的两个三角形，还就是眼镜，虽然它没有所谓的镜片。
这样做的原理是利用这两个三角形控制进入瞳孔的光亮，以达到手动对焦的效果，虽然看上去不大雅观。其实人的手指和眼皮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三个手指掐出一个小三角形，透过小洞中去看外面的东西几乎就和没有近视一样。
看着达必尔不可置信的表情，徐来轻呼了一口气，将这支巨大的眼睛举了起来，走到达必尔身前。
“趴下，别动。”
龙也是有睫毛的。
达必尔甚至能感觉到，这个东西被戴到了自己眼睛上去，妨碍了自己眼皮的眨动，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舒服。
准确的说，是不适应。
但是很快……
当他眼睛透过那两个三角形的想小洞中，看到外面的景色时……
达必尔几乎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他连忙左右环视，甚至使劲甩了下头，这过程中把眼睛都甩掉了，徐来只得帮他再次戴了上去。一直到，他已经完全确认，透过这两个小洞，他原本几乎看不见的眼睛，可以清晰的看到远方的东西了。
达必尔的呼吸先是急促，转而平静，最后再次急促了起来。
连胸口都在可见的起伏着。
“这就是……智慧的力量吗？”
徐来摸了摸鼻子，“这是知识，不过知识也是智慧的一种。”
达必尔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那好，达必尔以后要跟你学习智慧，做一条有智慧的龙。”
徐来突然露出了莫名的笑意。
“那是一件好事啊。”
……
……
达必尔成为了龙族历史上第一条戴过眼镜的龙。
这让他十分得意。
他甚至一度认为，戴上了眼镜，可以更有利于帮助自己获得智慧的青睐，毕竟眼镜在他看来本身就是力量的一种。
徐来实在是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没笑出来，在随后的交谈中，他也大致了解了达必尔为什么会如此想跟他学习智慧。
并且达必尔还承认了一个他十分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简单来说，大部分龙最深层的潜意识中，是知道自己、龙族没有什么智慧的。
所以龙族向来会很佩服拥有智慧的生物。
徐来笑道，“你们整天在龙族山脉上都没下过山，都没怎么见过外面的生物，怎么知道谁拥有智慧，谁没有智慧，你们又怎么知道智慧是什么模样？”
说到这里，达必尔突然沉默了下，连带着不断挥舞的翅膀都有了片刻的停顿，变成了滑翔。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所以说话的声音双方都能听见。
“你刚才说，除了依靠暴力、无力之外的方法，都是智慧？”
这是徐来先前给达必尔对智慧下的定义。
这个定义当然并不准确。
当想下准确的话，那就完全变成哲学上的问题了，想要解释清楚清楚智慧这两个字，就是两三天都不一定说的清楚。
徐来点了点头，“基本上是可以这样理解。”
达必尔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黑耀，他拥有智慧。你没跟其他的龙打过交道，龙的性格一般都很暴躁的。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只是一只很普通的黑豹，你知道龙息吧，只需要一口龙息，他就会在龙族山脉上直接消失。但从来，没有一只龙，敢这么做。”
徐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心底叹了口气。
至少在现在来讲，黑耀对他是没有恶意的，这只黑豹当然越强大越好。
但是，这只黑豹越强大，也就说明他的敌人越强大。
其实现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已经不单单是黑豹的敌人了，可以说是他们的敌人了。
话题到了这里，好像就被掐断了一样。
每每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徐来的心里总是会变的沉重几分，按理说走出了龙族山脉后他应该欢呼雀跃的。他用龙血洗过澡，还忽悠来了一条龙做小弟，这些都足以让他回去跟平头哥和嗤嗤吹上好一阵子了。
快到了晚上，达必尔的扇动着翅膀，缓缓降落了下来。
这里已经到了草原。
现在对于这个世界的地里位置，徐来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地图了。
嗯，加入把这个世界画成一张地图的话，上北下南，就他现在所知道的。
最上边，也就是最北边，最寒冷的地方。
是冰封森林。
最东边，是龙族山脉，至少现在他还不知道有什么地方比龙族山脉更往东一些。
最西边，是叫亡者之山还是迷雾之森来着？反正就是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待着的地方。
在最西边往东走，有一个缓冲地带，就是遗失的荒漠了。
荒漠再往东走，就是草原。
草原往北走，是星耀国，往南走，当然草原的南端是鬣狗的地盘，越过鬣狗的地盘，就会抵达红河流域。
那里生活着一群猛犸。
这是真的猛犸可不是什么大象，比大象还要大得多，据黑耀说，红河流域的猛犸族，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种在体型上快要赶上龙族的生物。他们尖锐的牙齿，也是极少数的几种可以刺穿龙族龙鳞的方法之一。
然后就……没了？
没了，目前就徐来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没有什么人类，全是动物，每个肉食者都有自己的领地，在自己的领地上生活捕猎。而在他们的领地上，就必须要遵守他们法则。
其实准确的说，这一个个大规模的动物族群，更像是……国家。
就狼群来说，目前的狼群已经形成了非常完善的阶梯体系和分工，什么狼该干嘛，该怎样让族群继续生存发展下去，每只狼都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多么奇妙。
多么壮观。
徐来心底叹了口气，不经意间却发现达必尔正在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达必尔咽了一口唾沫，很是老实的道，“我饿了。”
徐来突然某个部位一紧，面容扭曲的道，“那你看我做什么？”
062 徐来和他的龙弟子
天黑了。
星空对所有的生物都一视同仁，无论是卑微的蝼蚁还是强大的巨龙。
星光是很美的。
倘若星光下坐着一只全身黝黑的黑豹，便像在画中一般。
黑豹抬着头，看着天上的星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黑豹费力的站了起来。
黑豹的身上全是外露的线条，看起来充满了力量，但不知为何，当他站起来的那一瞬间，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是吃力。
然后他缓缓的朝着身后的龙族墓地走去。
他的脚步很轻，轻柔到根本没有一丁点的声音，但当他走进来的时候，墓地最深处，那两只原本平静的眼睛，却突然熊熊燃烧并且跳跃了起来。
黑豹静静的看着那双眼睛，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莫名的哀伤。
身后传来皮肤和地面摩挲的声音，星月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黑豹身后。
或许，她一直便在这里？
蛇信吞吐的时候，星月小声的道，“他……已经不是他了。”
星月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温柔。
黑耀并没有回答什么。
那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猛的跳跃了下。
在晚上的时候，它们燃烧的要比白天旺盛的多，连外焰的火苗都大上了整整一圈。
“你想要出去吗？”
火苗再次跳跃了下。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就让你见到月光。”
黑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中突然露出一丝希望和渴求，像是在祈祷着什么一样。
火苗又跳动了下。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传入了黑豹的脑海。
“丹尼尔，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黑豹眼中露出痛苦的神色，艰难的闭上了眼睛。
……
……
虽然是在飞，但是达必尔的速度却比徐来来时要慢的多。
最主要的原因么……当然是因为眼镜了。
速度太快眼镜会掉，而且要找到和达必尔眼睛相匹配的木头来做眼镜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达必尔显的很开心，奋力的挥舞着翅膀，看起来就像刚刚下水的丑小鸭。
因为今天徐来教给了他“智慧。”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达必尔兴奋的叫喊着，这句话念起来朗朗上口，感觉就是不一样，难道这就是法则的智慧？
是的，徐来说这句话是法则。
“对了，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什么法则？”
达必尔念了好多遍，现在已经可以倒背如流了，但还是搞不懂这句话究竟在说什么？
“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懂？还要问我？那你还学什么智慧？”
徐来眼睛一瞪，板起了脸。
达必尔连忙挤出了一个笑容，“懂，懂，我懂。”
徐来想着，这到底是数学上的哪句口诀来着？不能怪他他的数学实在是太差。
好像是……三角函数？
……
……
到了下午，徐来和达必尔又面临着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
他们肚子饿了。
把一人一龙分开，这其实只是个小问题，但把他们放在一起……其实徐来是今天才知道。
龙息龙息，龙吐纳的息，居然不是火。
他一直以为龙息是龙吐火的。
而且他跟随星火上山的时候对方好像也提到过，龙息可以把他烧的灰都不剩。开始徐来以为饿肚子绝对不会是什么问题，达必尔一口龙息下去，直接吃烤肉不香？
但昨天达必尔吐了一口龙息之后徐来才发现，龙息根本不是火。
而且是水。
准确的说，是强硫酸。
徐来不知道到底是这头龙的胃液？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东西。达必尔一口龙息下去，见鬼，本来那里有一只羊站着的，被龙息吐了一身之后，仅仅是一分钟不到的时间，羊只剩下骨头渣子了。
徐来当时都惊呆了。
然后达必尔说，龙族除非跟敌人搏斗，不然一般不会使用龙息，捕猎都是用牙齿咬的。而龙息对龙本身也很是宝贵，他们储存好几天，才能挤出来一口龙息。
最后他们商量出的结果当然是，由达必尔外出捕猎，然后把食物带回来。
达必尔捉回了一只羊后，徐来已经生起了火。
龙对火倒不像其他的生物那般畏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龙族山脉本身就是一座火山的原因。
似乎还是……活火山？
这些问题让徐来有些哭笑不得，将这些想法驱逐出脑海后，他让达必尔将这只羊开膛破肚，剔去了脏器后又分成了好几块，然后才拿起了一块架在火上烤。
达必尔虽然见过火，可能也见过被火烤熟的东西，但自然不明白徐来为什么进食之前要先把羊放在火上烤。于是，达必尔的脑海又多了好几个名词。
分别是消化、新陈代谢、细菌和蛋白质。
还没等达必尔仔细消化这这些名词的时候，一股淡淡的烤肉香味已经传了出来。
在吃了一块徐来递给他的肉之后，达必尔马上就明白了徐来这么做的原因。
一整只羊腿，在达必尔口中只是一口的问题。
眼见达必尔头抬都没抬，徐来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酝酿了一下，缓缓的道，“对了，你说要跟我学习智慧，你把我送到草原后，不用返回龙之谷吗？”
达必尔囫囵的咽了一口嘴中的肉，“族长说了，我看守了那么多年的龙族山脉，也从来没下过山，所以这次允许我到外面去游历一段时间，只不过要注意安全。”
徐来拿着羊小腿的手一顿。
为什么要……注意安全？
就龙族的体型来说，除了自身的繁殖速度以外，他自身已经没有天敌了。
一人一龙将一只全羊分食完以后，达必尔很没有风度的躺在了地上，摸了摸还没圆起来的肚皮，感觉肚中热乎乎的很是舒服，忍不住叹道，“对了，老师，明天我们要学习什么？”
老师，这是徐来之前要求达必尔对自己的称呼。
既然叫老师……
事实上，从昨天开始起，徐来已经在考虑要教给达必尔什么东西了。
一天两天玩玩闹闹，忽悠忽悠没事。但是照达必尔的说法，他短时间内可能不回龙族山脉，这对徐来当然是件好事，他几乎不用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但他也不能一直把达必尔当成傻子戏耍。
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有必要，真的教给这头龙一些东西。
现在的问题不是徐来没东西教给对方，而是相较于达必尔来说，徐来肚子里的货太多，所以他在纠结，究竟要教给这条龙什么？
063 月牙湖杀狗事件（上）
徐来估算了下距离，他们进入草原已经有几天了，最多还需要四五天，他们应该就能回到狼族的领地。
实在不能怪徐来不急着赶路，坐在龙背上翱翔的那种感觉，跟在星月背上颠簸完全是两个概念。如果实在要打个比方的话，完全就是个敞篷的飞机。
这几天徐来做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教会了达必尔数数，以及背诵乘法口诀表。
这不是在开玩笑，达必尔原来连数数都不会，最多只能数到四，这简直是在开玩笑。这不仅仅是数学上的能力，假如达必尔看到了九个敌人，难道还要用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一这种低效率的形式表达出来？
虽然没有接触过数学，但龙的记忆里倒是不错。仅仅几天，达必尔已经可以将九九八十一以内的乘法口诀倒背如流。
在达必尔再一次当着徐来的面，将乘法口诀表准确无误的背诵了出来，了解了这头龙的学习能力后，徐来的野心就不仅限于数学这方面了。
大多数时候，知识是可以转化为生产力的。
徐来试探着问道，“你们龙族……有没有自己的文字？”
达必尔疑惑的抬起了脑袋，有了眼镜聚焦的他终于不用再把头凑上来眯着眼睛，茫然问道，“文字？那是什么东西？”
徐来一拍大腿。
成。
成一半了。
事实与他预料的不错，动物里除了猩猩、猴子等前肢高度进化的，大多数四肢走路的前肢都没独立出来。既然前肢的利用性如此之差，文字自然无从谈起。
总不能用舌头去舔，然后舔出一个字吧，这不大现实。
但文字的作用可不仅限于记载历史，它也可以用于方便交流、沟通和理解，在这里甚至可以用来传递情报。毫不客气的说，在这个没有文字的世界，一旦文字被发明了出来，对于不认识文字的动物，文字就是根本无法破解开的天书。
即便狼、龙这些动物的前肢尚未独立出来，不，根本不需要他们会写字，只需要他们认识就够了。
即便脑海中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思路，但是徐来也觉得这有可能帮他重新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
扩大养殖基地，稳定提供食物，这是狼族生存的基本需求。但一个种族想要强盛，只有基本需求是不够的，还得有发展需求。
给狼族带来文字，带来文明，带来历史。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心神激荡的计划？
仅仅是想想，就能让徐来血脉贲张。
看着徐来脸上莫名的笑意，达必尔有些摸不着脑袋，他当然不知道，现在他的同伴、数学老师，已经心中帮他从龙族的族群上给划去，划分到了狼族的族群中。
是的，既然龙族自己把达必尔给放了出来，莫名其妙多了一条龙这么强大的助力，除非龙族上门来讨要，不然徐来会自己还回去？
吃到嘴里的肉还能吐出去？
达必尔不知道徐来为什么笑，但是徐来都笑了，他总不能不做出表示吧？于是一人一龙相视而坐尴尬对笑，徐来是沉浸在幻想中的笑，达必尔是为了配合徐来而笑。
就在一人一龙对视而笑的时候，一股的淡淡的血腥味突然传到了达必尔的鼻孔里。
达必尔仿佛被人踢了一脚，一下子从地上弹了起来。
莫看这头龙给龙族山脉当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保安，也莫看从没有什么生物敢侵犯龙族山脉的领地，但在变故突然发生的时候，作为一个……打手？达必尔的反应绝对是合格的。
达必尔跳起来之后，立刻环顾四周，几乎是顷刻间，目光便立即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条小河。
“怎么回事？”
徐来奇道。
“那是什么东西的尸体？”
纵然已经有了眼镜，但徐来制作的这个半吊子眼镜最多只能起到纠正视力的作用，还不知能纠正多少。看向远方的时候，达米尔眼镜还是本能的眯了起来。
徐来连忙小跑几步，一路向前，走到那河边的时候，这才看清了血腥味是从哪里传来的。
赫然是……一条死去的鬣狗。
达必尔也已经跟了上来，看到随着河流漂下的鬣狗尸体时，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血盆大口刚张开，准确把鬣狗刁上来的时候，徐来连忙阻止了他，然后左右看了看，用一根断木头，将那鬣狗的尸体挑了上来。
达必尔有些不解，“这天上掉下来的食物，难道不吃吗？”
龙族的观念里，可没有什么不吃嗟来或者捡来之食。
龙也是动物，要是有动物在没进化到人类这种现代化、组织化的社会前敢这么干，早灭绝了。
徐来看了达必尔一眼，眉头微微皱了皱。
为了消灭自己的疑惑，他用断木头将那鬣狗的尸体翻了过来，又翻了过去，一直翻了好几次，保证自己没有看漏掉的地方。
事实上，他刚才第一眼看到这只鬣狗时，便感觉到几分不对劲。
这里是哪里？
圣光草原。
草原是什么地方？是动物世界。
捕猎作为动物最基本的需求之一，一只死去的、毫无危险性的鬣狗，事实上便像达必尔说的那样。
这特么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食物啊。
就像对人而言，从天上掉钱一样。
那不马上被抢着捡了，还能顺着河漂下来？
事实上动物的尸体不仅不会存在许久，并且这又产生了一个问题，鬣狗的脖子上有伤口，显然是被干掉的。那么干掉鬣狗的动物，既然不吃他，为什么要干掉他？
是嫌自己身上的肥膘长的多吗？
到这里还没完。
既然有血腥味，说明鬣狗体内的血还没流干？或者是刚刚流干，这也就意味着，鬣狗刚死不久。杀死这只鬣狗的凶手，可能就在徐来他们附近。
而鬣狗又是群居性动物，即便短暂离群也不会离大部队太远。想要在大部队附近干掉一只鬣狗，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所以徐来的结论是，杀死鬣狗的凶手，小概率是干掉了一只落单的鬣狗，大概率是干掉了一整个鬣狗群。
这听起来很可怕。
就徐来所知，草原上的比较常见的动物，不管是群居还是独居，基本上少有能干过整只鬣狗群的。狮群是可以，但他们不会显得跟鬣狗群硬刚。而且，这里的狮子应该是都在星耀国吧？
但是。
以上这些。
都不是让他觉得最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地方。
最不可思议之处……
在这只死去的鬣狗的脖子上。
他的伤口……
064 月牙湖杀狗事件（中）
是的。
最怪异的地方，在于那只鬣狗脖子上的伤口。
那是怎样的伤口？徐来这辈子没见过这种伤口。甚至，莫说现实中，就在电视、网上都没看到过。
那根本不像是被肉食性动物的犬齿撕裂开的，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
那些伤口，就像是被碎肉机，搅拌出来的碎肉一样。
是的，就是屠宰场里的碎肉机，连骨头都可以磨碎的碎肉机。
虽然伤口很大，但却并不是一个规律的大洞，可以看出这不是一口咬出来的。想要这里，徐来脑海中已经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个场景。
一个体型并不如何大，但是牙齿极多极其细密的食人鱼，一口一口，蚕食着这只可怜鬣狗的血肉。
没错，就是那种感觉，像极了那种玩意儿造成的伤口。
这好像也能解释，为什么鬣狗被咬死了，只有脖子上少了一块肉。反正在这个世界上，龙都出现了，有些食人鱼，似乎……也可以理解？
徐来深吸了一口气，已是不由自主的挪开了脚步，连忙远离这条并不是很宽，但是却不知道多深的河流。
达必尔当然不知道这片刻间徐来脑海中涌现了这诸多想法，又把龙头凑了上来，嗡嗡的道，“怎么了老师？”
纵然眼镜改善了他的部分视力，龙还是把这个习惯保留了下来。
正当徐来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龙鼻子再次动了动，喷出了一团水雾，猛然转头，看向了河的上游。
徐来眼睛眯了眯，好像看到远方有两三坨黄色的玩意儿顺流而下。
很快，他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
居然，真的是在刚鬣狗群？
一个鬣狗可能去河里喝水，但是一群鬣狗一般不可能同时去喝水，那么杀害了鬣狗们的凶兽应该不是……食人鱼？
徐来道，“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达必尔舔了舔嘴唇，目中陡然射出暴戾的神色。
龙，终究是……肉食动物。
……
……
徐来无所畏惧。
他不信那凶手会飞，再加上身边有一条龙，所以他胆子很大，一定要去一看究竟。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乖乖的坐在了达必尔的背上。
越往前去，血腥味便越浓。
于此同时，已经可见零零落落的鬣狗尸体。
徐来越看便越是心惊。
注意这里可是拉比河南部，当年的草原大会上，狼族和鬣狗定下协定，双方以拉比河为界限，隔河而猎。在拉比河的南端，鬣狗群几乎是最大的族群了，竟然有东西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屠杀鬣狗？
是的，对方根本不是为了捕猎。
赤果果的屠杀。
越往前去，徐来便越是心惊。
他在心里粗略的估算了一下。
到现在为止，他已经差不多看到了三十多只鬣狗的尸体。
这还仅仅是他看到的。
最重要的是，除了死去的鬣狗之外，那个杀了如此之多的鬣狗的凶手，他连对方的一根毛都没看见。
这其实是个很可怕的结论，因为这说明那个凶手不是一群，而是一个。
如果再和那些鬣狗脖子上的伤口联系起来，那就更可怕了。
伤口的面积注定了这个凶手的体型不会很大，最多和鬣狗相当，甚至要小于鬣狗，并且咬合力远不如鬣狗。
那么他凭什么孤身干掉了三十多只鬣狗。
好了，随着徐来和达必尔的继续前进，现在已经差不多四十只鬣狗了。有水里的，也有岸上的，正好凑一个鬣狗群，一家人整整齐齐。
徐来额头上开始冒汗。
他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撤退了，纵然身边有一条龙。
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就在徐来犹豫不决的时候，身下的达必尔突然一声惊呼，“还有一个活着的。”
徐来立刻看向了达必尔的目光所在，果然，那只鬣狗虽然流了大片的血，但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快，下去看看，注意四周。”
达必尔在低空中来了个急转弯，双翼将草坪都给划穿了。徐来在龙背上左右环视了片刻，确认了周围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后，这才跳下来来到那只奄奄一息的鬣狗面前。
只看了一眼，他就叹了一口气。
大动脉被咬穿了。
虽然气管好像无碍，还能呼吸。
徐来蹲了下去，拍了拍这只鬣狗的狗头，呼唤了下。鬣狗本来半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眼中尽是迷茫。
但是，很快。
他的大脑毕竟还未失去知觉，失去意识，在短暂的懵逼然后清洗后，这只只剩下一口气的鬣狗，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方向，目光中的仇恨仿佛在燃烧。
徐来连忙顺着鬣狗的目光看去，那里，是在河的对岸。
那个凶手过了河？
徐来仅仅迟疑一下，便决定继续前进。
这只鬣狗坚定了他的决心。
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幸亏是在这里，若是在狼群那边，纵然他身边可能有几十只狼，那不也是说死就死？
徐来乘上龙背，一人一龙再次出发，摸清了对方的方向后，达必尔的速度快上了不少。
随着距离的不断深入，徐来的眉头已经隐隐皱了起来。
过了河水，这边已经没有鬣狗被屠杀的现象，好像只有河那一边的鬣狗遭了殃。
甚至，达必尔在低空飞行的时候，还有几只原本很悠闲的鬣狗看见了他，那些土黄色的玩意儿立刻汗毛倒竖，好像身上的某个部位被捅了一样，立刻龇牙咧嘴起来。
达必尔的视力本就不大好，徐来的视力也只是一般，为了免得漏掉什么东西，他们必须得低空飞行，但这样就肯定会被越来越多的鬣狗看见。龙族又从来没离开过龙族山脉，肯定会造成恐慌。
徐来的眉头越皱越深，没理由那凶手只杀河那边的鬣狗，不杀这边的鬣狗。犹豫了片刻，徐来让达必尔升高一些，然后又折返了回去。
他的直觉告诉他，那凶手定然走的不远，至少，没与河对岸的鬣狗进行大规模的接触，甚至都没有接触。
徐来指挥着达必尔先升高，再降低，又升高，又降低，飞过来，飞过去，飞回来，飞回去，如此折返数次，连根毛线都没看见。
徐来想骂人，难道那玩意蒸发了？
难道他的速度能快过龙？
飞的再慢那也是飞，他能保持全力奔跑多长时间。
曰了。
就在徐来已经起了几分放弃的打算的时候，达必尔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并表示他现在已经渴了，不想在追了。徐来权衡片刻也只有叹了口气，算了反正本来也只是顺路看看，再追下去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达必尔飞回了这条像月牙儿一样的河，准确的说，河水的下方流域不断扩大，应该算是一条湖。徐来走下了达必尔的背，刚准备坐下来喘口气的时候，突然一道悠悠的声音响起。
很像是在叹气。
“你们是……怎么发现我的？”
徐来本能的随着声音转过头去，只是瞬间，他的心脏好像被一把大手给捏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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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怪物？
没错，在看到这凶手的第一时间，徐来的本能没有把这家伙当成生物，或者是动物之类。
跟徐来预测的一样，这家伙的体型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小，还没鬣狗大，只比家养的泰迪大上一些。
但让徐来无法接受的，是他的模样。
这家伙的脸，极度狰狞。
徐来可以确定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但就是这样，都给人一种面容扭曲的感觉。他脸上的皮肤，像岩石一样凹凸不平，即便只凭直觉，徐来也觉得可能最尖锐的犬齿都无法刺穿他的皮肤。
然后是这家伙的背部和四肢。
大臂后面那一个个跟倒刺一样的……骨头？还有背部上隆起的跟鲨鱼鳍一样的东西，那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幽暗的跟海水一样的蓝色，仿佛无时无刻不在诉说着这家伙皮肤的坚不可摧。
他简直像穿上了一副战甲，一副武装到了牙齿的战甲。
不，他的牙齿都武装上了。
说话的时候，徐来也注意到了这家伙的牙齿。
果然。
牙齿并不大，但是却极多且细密，跟人类的已经相差无几，上下各成一排。但与人类不同的是，这家伙的牙齿却极其尖锐，就像一根根竖立的锥子一样互相交错，当这些牙齿闭合、咀嚼的时候，他们可以磨碎任何肌肤，甚至骨骼。
徐来的瞳孔不自觉的放大。
然后他本能的朝着达必尔身边退了几步，退到了达必尔的身后。
达必尔忙活了半天，哪里知道罪魁祸首是这么个小不点，不屑的打了个响鼻，还没待他说些什么，那长的极其像成精的鱼怪一样的家伙却先把目光移到了达必尔身上。
显然，鱼怪并不认为徐来有什么威胁。
鱼怪砸吧了下嘴，啧啧的道，“龙，没想到龙族居然下了山，我倒是好久没见到龙了。让我想想上次吃龙肉是什么时候？算了龙肉可真不好吃，又酸又涩还难嚼，我可不想再拉肚子了。”
那鱼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砸吧了下嘴后露出一阵心有余悸的表情，竟然打了个哆嗦。
鱼怪使劲儿甩了甩脑袋，像是要把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甩出脑海，“你这条还没发育的小龙要到哪里去？西边？还是荒漠？”
这条鱼怪似乎并不急，好像也没有什么明显的敌意，反倒像是在跟达必尔聊家常。
但达必尔如何能与他聊的下去。
尤其是那一句吃龙肉。
对于龙族这种已经站在了食物链最顶端的生物而言，向来只有他们吃别人，何曾被别人吃过？
不对，是何曾被别人这样羞辱过。
没错，鱼怪的这些话，在达必尔看来就是赤果果的羞辱，虽然徐来觉得对方的话语，似乎并不像是在说谎。
鱼怪没能等到达必尔的回答。
招呼他的，是达必尔一口愤怒的龙息。
这是徐来第二次见龙族使用龙息。
这与上一次又不同。
杀一只羊，达必尔是斟酌使用的，差不多相当于嘴角流出来的口水。可现在看达必尔怒目圆睁的模样，恨不得把胃液都给吐出来。
他翅膀扇了两下，身体已经腾空。喉咙上下涌动，旋即张开，一股充满了强烈刺鼻味道的绿色液体被他喷了出来。
达必尔的愤怒并没有令这只鱼怪惊慌失措。
反而让他兴奋的尖叫了起来。
“哦，龙息，好久不见了，刺激。”
鱼怪的声音还没落下，他的身体已经敏捷的窜了出去。
徐来可以保证，他没有见过行动这么迅捷的生物。
狼快吧？算快的了，猎豹快吧？最快了。然而不管是狼还是猎豹，跟这只鱼怪的反应速度比起来……
简直就是弟中弟。
他那一窜，少说窜出了将近十米，连影子都不大看得清了。
如果实在要找一个类似的生物打比方的话，跳蚤，只能是跳蚤。
一大口龙息落在河中，顿时冒出了阵阵白烟，发出嗤嗤的声音，引的水面一阵翻滚。但是毫无用处，因为鱼怪在龙息刚出口的时候就已经闪避了开来。
达必尔并未放弃。
反而更加愤怒。
“卑微的生物，你马上就会尝到龙族的怒火。”
短短片刻之后，达必尔又接连吐出了数口龙息，但是无一例外，没有一道龙息能够伤到那鱼怪。
哪怕，摸到那鱼怪身上的一根毛，虽然他身上好像并没有毛。
徐来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妙。
龙息作为龙最强的攻击手段之一，上次徐来跟达必尔聊到过这个问题，龙吐龙息可不像是人吐口水，吐完了还能跑还能跳。
准确的说，有点像那啥，那啥没了人就亡了。龙息如果被过渡使用一点不剩，龙虽然不会死，但是却会全面陷入虚弱状态。
到时候，他们能依仗的，或许只有达必尔的翅膀了。
“停下，达必尔，他是在故意消耗你的龙息，不要上当。”
徐来话音刚刚落下，原本不断闪躲的鱼怪已经停了下来，他的速度实在太快，不仅像跳蚤，更像一条滑溜无比的泥鳅。
这次鱼怪的目光却是停在了徐来身上。
徐来一开口他便注意到了，这一人一龙，似乎是以徐来为主。
鱼怪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目中的嘲讽之色显露无疑，“你这条小龙，口水朝我吐个不停，是想要给我洗个澡吗？也罢我也不占你便宜，让我看看这些年龙族有没有长进，来吧，用上你最强的龙息，这次我保证不再闪躲。”
原本刚刚停下的达必尔听到鱼怪这种赤果果的嘲讽，只感觉脑中一热，头晕目眩，差点没气的从半空中跌下来。
他喉咙动了动，肚中已传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徐来张了张嘴，本来想阻止达必尔的，但是发现这只鱼怪好像当真没有闪躲的意思。
数息过后，一道犹如喷泉一般的龙息吐了出来。
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强烈的刺鼻气息。
那鱼怪当真没躲。
龙息给他从头浇到尾，鱼怪的身上不断的传出嗤嗤的声音，冒出了阵阵白烟。
066 龙的战败
当很久很久以后，徐来回忆起今天遇到的一幕，还是会感觉到心有余悸。
同时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
龙族确实没有天敌，但是不代表他们没有对手。
……
……
达必尔眼中露出畅快的光芒。
虽然眼中的神色随着龙息的喷吐黯淡了几分。
不过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他极少极少会动用龙息，上次用龙息朝那只羊吐了一口，纵然前后不过眨眼的时间，羊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但是临死之前，那个可怜的家伙，还是喊出了平生可能都没发出过的惨叫。
可是龙息喷吐在这个贼眉鼠眼，长相令人作呕的鱼怪身上，达必尔疑惑，为什么除了嗤嗤的声音外，没有半点儿叫喊。
连吐了大量的龙息，达必尔只觉有些头晕目眩。在半空中喘了口气，也看不见下方发生了什么。倒不是他的眼睛问题，龙息与鱼怪接触的瞬间，强硫酸使得鱼怪的皮肤上腾腾的冒出了大量白烟，连徐来都看不大清楚。
不过很快，达必尔的心便咯噔一声。
白烟中，伸出了一只脚。
鱼怪的脚。
这鱼怪全身上下没有长的不丑的地方，在达必尔看来，纵然是脚和小腿，也满是骨节和倒刺之类的玩意儿。
紧接着……
另一只脚也迈了出来。
旋即，一声长长的呻吟从白烟中传了出来。
“好久没在龙息中洗过澡了，天呐，我好怀念这种感觉。”
随着话音的缓缓落下，一个丑陋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徐来和达必尔的眼前。
徐来的心也瞬间沉到了谷底。
……
龙息的腐蚀性强到了什么程度？
一只跟大型犬差不多大的山羊，被达必尔的小半口龙息，几个眨眼的功夫，骨头都化没了，只剩一滩不明液体。
达必尔刚才龙息喷吐了差不多有一分钟，现在整条龙神色都萎靡了下去，结果呢？给他洗了个澡？
徐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觉得他们可能踢到铁板了。
比他更为接受不了的自然是达必尔，眼见这鱼怪从白烟中活蹦乱跳一脸感慨的走出来，龙的眼珠子差点都瞪了出来。
连不断扇动的双翼都停了下来，达必尔在半空中差点没一个趔趄。
“小龙，你激起了我战斗的欲望，我已经让了你这么久，接下来可别说我欺负你，让我看看这么多年来，龙族的战斗技巧有没有长进吧。”鱼怪舔了舔嘴唇，目光中突然透露出一丝狂热。
徐来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两步，想提醒达必尔注意，却不敢。
显然，这只鱼怪目前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
一旦他发出声来，鱼怪注意到了他，以鱼怪的速度，他可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会立即丧命。
但鱼怪给徐来和达必尔带来的震撼，显然不止于此。
前面说过，鱼怪很像跳蚤，又像泥鳅。
当徐来看到鱼怪往上跳的时候，他真的以为那是一只跳蚤。
鱼怪的小腿并不如何粗壮，看起来也不夸张，但当他后腿弯下的时候，下一个瞬间，身体便像一只弹簧一般，朝着天空弹射了上前。
简直像是……火箭发射。
达必尔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体型越大的动物，往往反应速度越慢。
鱼怪跳上了半空的时候，达必尔还在保持着先前的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
这个表情一只持续到，鱼怪的手，不知是抓住了达必尔还是如何，反正鱼怪的身体是挂在了达必尔的肚子下面。
紧接着，那只鱼怪只是凭借着钩住了达必尔肚子的几个手指，徐来不知道他的身体怎会如此迅捷。他凭着那几个手指，然后身体一翻，从原本的吊着，直接翻到了达必尔的背上。
龙已经反应了过来。
达必尔传出了一声愤怒的咆哮，震耳欲聋，响彻天空。
这鱼怪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是奇耻大辱。
纵然知道龙息奈何不了对方，达必尔也决定即便是用肉搏，也要让鱼怪为他今天所说的话付出生命的代价。
为了将鱼怪从背上甩下来，达必尔开始了一系列的反击。包括先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笔直的冲上云霄，然后从天空像坠落的鸟儿一样俯冲而下。
发现这招不灵后，达必尔又开始在地上拼命的翻滚，卷起的泥土和碎石犹如发生了一场剧烈的沙尘暴。
这招还是不灵。
再然后，达必尔像是丑小鸭一般，倒着走路，用背部不断的去撞击一颗比他都大的多的巨大树木。
毫无作用。
无论达必尔用什么方法，那鱼怪简直就像长在了他的背上一样，生了根，发了芽，跟个贴了几十年的狗皮膏药一般，想甩下来除非揭掉一层皮。
而这些，虽然对鱼怪没有什么作用，但是却耗掉了达必尔的大量体力。
他无力的匍匐在地上，不断的打着响鼻，鼻孔中噗嗤噗嗤的冒着热气。
直到此时，一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的鱼怪，他站了起来。
他缓缓的从达必尔的背上站了起来，然后走到了达必尔的脖子旁。
“龙族，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耐心。”
鱼怪的声音很是低沉，有些嘶哑，还有些显而易见的兴奋。他一只手勾住了达必尔的脖子，然后露出了一口让徐来心跳都慢了半分的牙齿。
接下来的事情，与徐来预想的并无什么差别。
龙族的皮肤。
他们最强大的防御手段。
坚硬的跟磐石一样的皮肤。
在鱼怪那口细密的牙齿面前，就好像又脆又可口的糖果一般。
鱼怪只是咀嚼了一口，达必尔便猛的一颤，再次怒吼，从地上猛的一个翻滚，想要把鱼怪从背上掀下去。
但达必尔没有成功。
鱼怪犹如鹰爪一样的爪子，可以在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他像吸盘一样死死的吸在达必尔的身上。
这个怪物，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像是一个进化到了最极致的……猎食者。
别说达必尔没有把他掀下来，就算掀了下去，徐来也不认为达必尔能拿他有什么办法。
连龙息都腐蚀不了的皮肤。
这要进化多少年才能进化出来。
这是什么怪物？
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的达必尔突兀的传出一声呜咽。
像是不甘。
又像是屈辱。
067 谈判（上）
“等一等。”
千钧一发的时候，徐来喊了出来。
鱼怪转过了头，目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神色。
他终究还是注意到了徐来。
他早就注意到了徐来。
但他那时的注意跟现在的注意自然不同。便好像你无意中看见一只苍蝇，没有几个人会一直追着苍蝇跑，但当这只苍蝇老是在你眼前嗡嗡叫，那便是两码事了。
……
……
事实上，徐来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他一直在极力避免刺激到面前这个古怪的家伙，哪怕先前有很多话想要嘱咐达必尔。比如说，千万不要过度使用龙息，因为达必尔跟他说过龙族使用龙息过量会陷入虚弱状态。
但是，那时徐来是为了后面的路着想。他们还有好几天的路，达必尔要是体力不支，他们可能要多花好几天的时间，虽然他不否认坐在龙背上看风景是个很爽的事，但他确实有点儿怀念那些狼了。
徐来不是狼，但唯有在那些狼中间，他居然见鬼的有一种家的感觉。
但没想到，达必尔直到用完了龙息，居然连这怪物一根毛都摸不着。
徐来现在引不引起这只鱼怪的注意已经没什么区别了。后面的路还有很长，即便是龙在天上飞也要好几天的时间。如果他只能靠双脚走路的话……那简直是在开玩笑。
这里可是鬣狗的领地啊。
他怕是渣都不会剩下。
所以徐来站了出来。
是的，他有把握。哪怕面前这个鱼怪，长的跟他印象中的任何一个动物好像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去。但徐来还是有八九成的把握，纵然这鱼怪生的古怪，但仍旧是一只动物。
动物跟人不一样。
动物有一个本质。
他们不会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绝对不会。
什么叫吃力不讨好？就比如这只鱼怪虽然很厉害，达必尔的速度根本伤不了他分毫，但两者的提醒差距，实在过大，他还没有达必尔的脖子粗。
或许他那些细密的牙齿可以磨碎最坚硬的金刚石，但体型决定了，这家伙的咬合力绝对不强，甚至，不如鬣狗。
咬断达必尔的脖子，跟磨断达必尔的脖子，完全是两个概念。用牙齿磨断一个比他身体还粗的东西，这意味着这只鱼怪，需要消耗大量的体力。
鱼怪是脑壳不好？在不需要进食的情况下闲的某个地方疼去磨断一条龙的脖子？
于是徐来挤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
这个旅程，他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笑的比哭还难看了。
他很讨厌这种感觉，所以这让他更加怀念狼群。
“我们……谈谈？”
鱼怪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很明显的笑容。
“谈谈？有点儿意思。”
……
……
小七觉得很是意外。
是的，这就是他的名字，他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因为他是第七个从禁闭之岛上逃出来的……为了纪念这件光荣而伟大的事，所以他决定以后就叫自己小七。
谈谈？
这对他来讲是个极度陌生，甚至根本没想过会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词语。无论是冰封森林那些头脑简单的熊人，还是星耀国中那一个个自视甚高的狮子，或是这里连让都感觉到很是厌恶的鬣狗。
这些家伙，看到他的第一反应，要么是极度紧张，当然，这是在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
要么，就是在打量他一番，发现他体型不大可能没什么威胁之后，谋算着，思量着，他身上的哪一块肉好吃。
这个词语对他太陌生了，即便在禁闭之岛他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后来南下，不管认不认得他的，看到他的第一反应，自然是怪物了。
事实上，小七也觉得自己就是怪物。
因为他的前半生，从没见过太阳。
他不仅觉得自己是怪物，还觉得徐来是怪物，因为他从来没见过徐来这种两只腿走路的。冰封森林里的熊人族？体型差太远了，猴子？完全不像。
本来按照他的计划，这头蠢龙激怒了他，虽然他不喜欢吃龙肉，这只龙好像也不认得他，但他回到龙之谷说了些什么可就不是小七愿意见到的了。嗯，在杀了这条愚蠢的毫无战斗技巧的龙之后，再把那个跟竖棍一样的家伙敲断了腿，路上带着说不定有些乐趣？
小七原本是这样想的。
但现在，这根竖棍要跟他谈？
谈什么？
小七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
一般的动物，哪怕是龙，做这个表情都很是呆萌。
但放在他的身上……
“谈谈？”小七舔了舔嘴唇。“好啊，小七喜欢谈谈，你要怎么谈？”
……
……
额头上悄然滴落一滴汗珠，滴到了睫毛上，然后从睫毛滑落到了眼睛了。
火辣辣的疼。
但徐来却不敢用手去擦。
气势是很重要的，在面对大多数动物的时候，千万不能让他知道你胆怯。
虽然并不能在战斗上给予达必尔什么帮助，但徐来并不是什么事都没做。
智慧确实是有用的，而且有大用。
徐来整理出了好几条结论，就在这些时候。
鱼怪杀了那么多跳鬣狗，却不吃，绝对能排除无聊的原因。
鱼怪不可能是草原上的生物，他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也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最重要的一点。
这个月牙儿一样的湖，他们刚刚从湖的那边飞了过来，这与他们回去的路是刚好相反的。但这却是这个自称是小七的鱼怪的路。
好吧说人话，如果鱼怪一直按照这条路线笔直前进，那么他最终的终点将会是……
龙！族！山！脉！
这个结论，再加上先前鱼怪口中的那些话，什么龙肉不好吃好酸，让徐来心肝都很是发颤。
他可以确定，这个鱼怪说的是真的。
这个，只比泰迪犬稍稍大上一些的家伙，真的吃过龙肉，而且看他那个表情，应该还是亲手把那只倒霉的龙干掉了。
那么徐来为什么还要站出来。
首先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的，以这只家伙的速度，徐来根本跑不掉。
第二，他在赌。
他赌鱼怪根本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草原。
他赌，鱼怪以为他们是要回到龙族山脉。
他赌，鱼怪杀了那些鬣狗，是怕他们……走漏风声。
068 谈判（下）
“放我们走。”
徐来的答案只有四个字。
小七脸上的讥讽之色显而易见。
“我并不怀疑你有杀死一条龙的实力，但你确定在杀死一只龙之后，龙族山脉不会收到消息？还有，就算你能杀死龙，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吧？”
小七脸上的讥讽消失了。
他的脸色变得很快。
徐来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下。
他知道。
自己猜对了。
……
小七终于正视起了徐来。
事实上，他这次从禁闭之岛逃出来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群该死的鬣狗，令人厌恶的东西，他们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洞察力却极其敏锐。
即便在星耀国的时候，小七也不曾有过这种恼火的感觉。狮群虽然总体实力要强于鬣狗群，但那群傻大个跟龙一样。
连他一根毛都碰不到。
杀死一群鬣狗，这样的结果并不是他想要的，并且还有极大的可能会暴露他自己，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小七舔了舔嘴唇，有些惊讶的道，“你能猜到小七在想什么？但我如果不杀你们，那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很讨厌这些在天上飞的爬爬虫，这些家伙总是喜欢在天上乱拉屎，而且他们拉的屎又大又臭，能把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听到这只鱼怪竟然把他叫做爬爬虫，达必尔再次咆哮了声，这片刻的时间，他倒也是喘了两口气，恢复了一些力气。正要再次挣扎的时候，徐来很是严肃的声音突然响起。
“停下，达必尔，如果你再这样莽撞的话，我绝对不会带你去草原的，我保证。”
这句话透露出一个信息。
小七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你们不是要回龙之谷？你们是要去草原？”
徐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是的，这只很不懂事的龙是我的同伴，我们的目的地是狼……草原的另一边，拉比河的南端。事实上我也很讨厌鬣狗，但鬣狗毕竟也是生活在草原上，我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但总的来说，这件事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的我的同伴也不想掺和这件事情，我说清楚了没？”
达必尔喉咙动了动，正要说些什么，徐来又连忙吼了出来，“保持安静，如果你再随便讲话的话，我就没有你这个学生。”
小七的眼珠再次转了转。
这只鱼怪的眼珠跟人还有狼的都不一样，他转动眼珠的时候，看起来就像一颗玻璃球在里面滚来滚去。
他在犹豫。
徐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徐来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小七终于说了一句让徐来轻呼了一口气的话。
“你可以走。”
但旋即，小七接下来的话又让徐来把心拎到了嗓子眼。
“但这只蠢龙不行，这群只会在天上飞来飞去的爬爬虫，他们居然说我长的丑陋，他们跟那些该死的狮子一样，把我当成怪物。既然他们把我当成怪物，那我就要杀死他们，吸干他们的血。而且这群爬爬虫还喜欢往小七的身上吐口水，又脏又臭，比禁闭之岛里的海水还要臭。我讨厌他们的口水。”
小七说着，越说越是愤怒，说到后面，面容已经隐隐有些扭曲。加上他原本便很狰狞的面庞，看起来便更是可怖。
紧接着，这只鱼怪从身上摸出了一个类似匕首的玩意儿。
很小，就跟一个水果刀差不多，但是放在这只鱼怪的手中，那便正好。
然后，再次让徐来把眼珠子都惊掉了的事情发生了。
仿佛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怒气。
鱼怪握住手中的短匕，暂且用短匕来称呼这个不知道是啥的玩意儿。
狠狠的在达必尔的身上扎了下去。
小七尖锐的牙齿可以磨穿达必尔坚硬的皮肤，但并不代表路边上捡来的什么玩意儿都可以轻易破开龙族最强大的防御。
事情的发展没有丝毫意外，那枚“短匕”，在小七扎了三下之后，当他第四次扎下去的时候，咔擦一声，应声而断，徐来从声音上便听出来了，应该是木头之类的东西。
这次结果刚好反了过来，达必尔毫发无损。
徐来瞠目结舌，从一根木头？去捅龙？但令他吃惊的事情不是这个，不管这枚短匕是木头还是什么材质，这个鱼怪，是他到目前为止，遇到的唯一一个会使用武器的生物。
但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眼见那匕首被捅断，小七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怒不可遏，犹如鹰爪一般的双手飞快的挥舞起来，速度快到徐来眼睛都看不清楚。
他的指甲可不像那“短匕”那般不中用。
虽然没划穿达必尔的皮肤，但也让达必尔痛苦的怒吼起来。在地上接连翻滚，双翼扑打，想要飞上天，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小七。
“我找了整整小半年，才找到这块木头，蠢龙，你今天死定了。”
龙和鱼怪再次纠缠在一起。
达必尔带着怨气的怒吼越来越强烈，这个鱼怪的滑溜和敏捷，让他有一种无数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终于，徐来再也忍无可忍。
“我说停下，达必尔，小七。”
小七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过来，还没等他说些什么的时候，徐来大声道，“不就是一块木头吗？我赔你，我赔你更好的。”
“这里没有谁把你当成怪物，也没有谁觉得你长的丑陋，你只是长的比较有特点，我可以保证达必尔不会这么想。”
“如果你想要武器，我还可以送给你更好的，还可以帮你制作盔甲，但是你要先从达必尔身上下来。我保证他不会乱吐口水，也不会再在天空上朝下拉屎。”
徐来一口气说完，只觉得口干舌燥，接连喘了数口气。
龙和鱼怪俱都是看着他。
“小七不想要武器，小七喜欢这些好看的东西。”鱼怪恶狠狠的道，“但是这只蠢龙把我花了大半年找到的木头弄坏了，小七要拆下他的骨头佩戴在身上，让他弥补自己犯下的错。”
徐来咽了一口唾沫。
他觉得自己应该掌握了一些这只叫小七的鱼怪的性格特点了。
战斗技巧可谓是炉火纯青，几乎是最天然的猎食者。
但是除此之外，其他方面，可谓是……单纯？
他想杀一只龙，只是因为龙觉得他长得丑？说他是怪物？在天上乱拉屎？
哪种动物会去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动物喜欢好看的东西？
动物有这个特点吗？
徐来不知道，所以他尝试着问道，“你不要武器只要好看就行？就像刚才那样的木头？那我赔你一个更好的。”
069 达必尔的小九九
当徐来再一次踏上了归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那只鱼怪，奇怪的鱼怪，事实上后来跟鱼怪的交谈中徐来发现跟他想的一样，那个跟木头一样的东西，他对鱼怪的作用根本不是什么武器。
而是首饰，是装饰品。
徐来从这个鱼怪的声音可以分辨出来他是公的，一只公的鱼怪，一个全身从上到下都是为了捕猎而生，最完美的猎食者，竟然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但这对徐来是好事，徐来就怕他不喜欢。
徐来花了小半天时间给他磨了一个差不多的木制匕首，事实上到这里就已经差不多了。但他又为那鱼怪用花草编织了一个“铠甲。”
这跟他给阿克利狼群用藤蔓做的铠甲可不一样，他让狼找的那些都是韧性极强的藤蔓，即便是面对鬣狗这种咬合力极强的动物，都是可以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但对于小七，他清楚对方并不需要这个。
当徐来将匕首和铠甲交给对方后，他发现这个鱼怪很开心，情绪明显高涨了起来。
愤怒对他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高兴对他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这只情绪极其不稳定的鱼怪，其实另一面则是……天真和单纯。
后来鱼怪无意中说了一句话。
“禁闭之岛，从来没有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那里只有清一色的石头和永远暗无天日的巨大浪潮。”
徐来刻意记下了禁闭之岛这四个字。
后来徐来没有问鱼怪要去龙族山脉干嘛，他知道的已经很多了，知道的再多，对他已经明显不是好事了。
分别的时候，徐来犹豫了片刻，还最终还是问出了一个对他，对达必尔都很重要的问题。
“你去龙之谷，是要杀龙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达必尔有了明显的反应。
鱼怪注意到了这点，但此时他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只是淡淡的道，“我不喜欢吃龙肉，如果他们不激怒我的话。”
徐来内心叹了声。
以龙族高高在上的性格，估计十有八九是会激怒他的。
但这已经超出了徐来的能力范围了。
然后他们与鱼怪告别。
当时天已经快黑了。
达必尔的眼睛本来就不大靠谱，徐来也需要休息，一人一龙晚上大多是在修整。再次上路的时候，天已是蒙蒙亮。
达必尔的情绪明显很低落。
徐来又安抚了他几句，旋即一件很重要的事再次在脑海中回旋。
显然，如果这次不是他们碰巧刚好遇到了这只鱼怪，那么按照事情原本的进展，徐来可能永远也不知道，草原上来了这么一个不速之客。
暂且认为他是不速之客。
莫看鬣狗死了这么多，三五天一过，这事儿可能就像没发生过一样，没有谁会知道，一个从禁闭之岛上逃出来的鱼怪，曾经穿越了大半个草原。
因为草原上动物的去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了。他们不是捕猎，就是被捕猎。
除非有人刻意的搜集，不然这个世界情报的传递效率可以说是低到了令人发指。像上次索比说的，那个盖亚国王，星耀国的国王，整个狮族的国王啊，好像是怎么被别的狮子给弄死了，这都过去多少天了。
草原上连根风吹草动都没有。
根本没谁关注过这件事，他们也无从关注。
或许，是因为徐来现在在狼族中的地位太低，还接触不到这些。不过普通的狼脑海中根本没有刻意搜集信息这个概念，那些头狼、狼主，他们掌握的信息能多到哪里去？
情报。
这个问题很重要，信息不互通的时候，可能被人摸到了家门口，你还在呼呼睡大觉。
但是，那是一群狼，他现在又仅仅是在阿克利狼群中有些地位，纵然他有些想法，又能做什么？
徐来摸了摸脑袋，感觉有些头痛。
达必尔敏锐的注意到了徐来注意力不大集中的问题，疑惑的道，“怎么了老师？”
“我在想组建情报部门的事情。”
“情报部门？”达必尔瞪大了眼睛，“那是什么东西，那也是智慧的一种吗？”
徐来感觉头更痛了。
……
……
三日之后。
如果此时在龙背上往下眺望的话，可以依稀的看到一个个小黑点。
那是鬣狗。
如果此时鬣狗抬头看向天空的话，会发现一只像极了鸟儿一样的东西在空中飞翔。
那是达必尔。
前方视线所及，草原和天边相接的地方，有一条细长的河流。
那是拉比河。
这几天内，徐来不止一次跟达必尔讨论过，把他送到狼族之后，达必尔要不要先行返回狼族。
虽然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达必尔是跟他学习的，但出了鱼怪那事儿，徐来不可能当什么事都没什么过，还是做好了忍痛放弃这个强悍打手的准备。
但令他意外的事，达必尔居然拒绝了徐来的提议。
理由很简单。纵然他连鱼怪的一根毛都没摸到，他也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在龙族山脉上翻出什么波浪。
徐来苦笑。虽然达必尔的这个看法有些自大，但干翻一条龙和干翻龙族山脉上的三十七条龙，显然是两个概念，而且那鱼怪显然并没有什么帮手。
第二个问题就是，徐来要求达必尔先在草原上逛逛，但是最好不要引起恐慌，并且不要暴露徐来和他之间的关系。
这个想法徐来是有自己的私心的，虽然达必尔和他的关系特殊，但征服狼这种动物，靠小弟肯定不行得你自己上。试想一下徐来现在带着达必尔风光的回到了阿克利狼群，众狼会不会对达必尔顶礼膜拜他不知道，但到时候谁还理睬他？
但令徐来意外的是，他没想到这个提议居然得到了达必尔的强烈赞同。
达必尔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
“放心放心，我出来之前族长已经交代过我了，我肯定不会闯祸。没事，你不用老是盯着我。拉比河是吧，好的我知道的，我要找你的时候会到河水边来的，不用想念达必尔。啊，草原，美丽的草原，达必尔终于来到草原啦！”
看着达必尔几乎手舞足蹈的样子，徐来突然生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条龙，当真是想跟他学习智慧的？
还是，想把他送到目的地之后，去自己浪？
070 变故（上）
再次回到拉比河的时候，徐来看着下方有些熟悉的一切，很是感慨。
达必尔把他放下来之后，只是一溜烟的功夫，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这条贪玩的龙。
徐来轻呼了口气。
不过反正他也无法强制达必尔做什么，自己回到了草原，目前最大的安全问题便解决了。至于那只龙，只要他不闯祸，贪玩一些也无所谓了。
草原上，已快到了盛夏。
万紫千红，郁郁葱葱，看起来极其美丽。
虽然只离开了二十多天，但对徐来来说，却好像走了半个世纪。
他急忙向前走着，连脚步也不由得轻快了几分，便没注意到草丛中那一个躺着的黝黑的身影。一直在徐来的脚步将对方惊醒，看着对方明显很是震惊的神色，徐来这才欣喜喊了出来。
“嘿，平头哥，好久不见。”
躺在草丛里晒太阳的，正是自封黑武士的平头哥，蜜獾。
说起来，徐来觉得自己跟这只蜜獾还真是有缘分，两次来到这里，居然都是先碰见了这位黑武士。
平头哥愣了很长时间。
就在徐来以为这位蜜獾的反射弧可能过长时候，这个还不到徐来身高一般的小家伙，几乎一下从地上窜了起来，费力的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你……你还活着？你去哪里了？阿克利为了找你，几乎都快疯了。”
……
……
二十多天的时间并不长。
但这二十多天的故事，便有些说来话长了。
原本徐来被那几只狼追杀的时候，之所以往树上爬，很大原因是寄希望于阿克利和克里身上。自己长时间没有回去，现在的利益又跟阿克利狼群捆绑在了一起，这位头狼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派出狼出来寻找自己。
事实与他想的确实一样。
阿克利不仅派出了好几拨狼出去寻找徐来，甚至在徐来没有任何消息的时候，还疯了一样的发动所有的狼。开始的那些天，整支阿克利狼群，几乎任何事情都暂时放弃了。
然后，克里狼群也加入了进来。
狼群的领地是绝对不可能会重叠的，而一支狼群的领地范围，事实上并不小。在前几天的合力搜索，将周围几乎都翻了个底朝天之后，阿克利和克里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
徐来绝不可能是走丢或是迷路之类的类似情况。
从阿克利狼群到西比狼群，虽然要小半天的路程，但事实上几乎并没有什么岔路。
那天晚上，克里没回自己的领地，而是在阿克利狼群呆了一晚上，没人知道这两只头狼商量了些什么。
但是第二天，洛萨带队，两只狼群分别派出了几只狼，去了一趟西比狼群。
这当然是不速之客。
明眼狼都看的出来，这是两只狼群，去向索菲亚讨要一个说法去了。
毕竟徐来是被索菲亚留了下来，然后失踪的。
但是当那几只狼回来之后，先前疯了一样寻找徐来的两只狼群，便同时寂静了下来，没有任何消息。
就像电闪雷鸣了大半天，最后一滴雨水都没落下。
两支狼群同时陷入了沉默。
关于这件事，就超出了平头哥理解的范畴了。他犹豫了下，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止这些东西哩，第二天的时候，阿克利领地里就多了好几只狼，我见过他们，是索菲亚手底下的哨兵。”
这次徐来的脸色是真的不大好看了。
索菲亚？
这位东南狼域的狼主，把自己的哨兵狼派到了阿克利狼群，他这是想做什么？
阿克利狼群虽然是东南狼域下面的狼群，但是狼群和狼群之间的性质，徐来心里也有个大概。大致就是类似于周天子和分封的诸侯那般。
打仗的时候，或者有大事发生的时候，我会召集你，你得上。
但是寻常的时候，你就是你，我就是我，阿克利的领地，那就是阿克利狼群的，跟索菲亚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徐来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想。
二十多天前自己遇到了那几只狼的追杀，虽然护送自己的哨兵狼惨死当场，但这件事，多少跟索菲亚应该是有一些关系的。
动物不会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用以后的蜂蜜对平头哥借花献佛了一番之后，徐来和平头哥告别。
前方不远处，便是阿克利狼群了。
徐来脚步加快的时候，或许是声音惊动了什么东西，草丛中传出一阵悉系索索的声音，等他看清了之后，赫然发现竟然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
反正徐来的脸色本就不怎么好看，再难看一些也看不大出来。
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兔子是被人工养殖出来的。而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还不够兔子的数量繁殖到超出阿克利狼群掌控的范围。
前方，发生了什么变故。
徐来深吸了一口气。
很是熟悉的那一片领地中，他注意到了一个黝黑的身影。
是一只狼。
一只正在放风，视察领地的狼。
但这个身影却很陌生。
以往的时候，做这件事的大多是洛萨，因为他很机警，也很敏锐。
纵然风和日丽，微风拂面，那只狼也保持着十足的警惕性。在徐来发现了他的时候，那只哨兵，仿佛心中有了个感应一般，突然转过头来。
徐来看的清楚。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意外。
还有……
惊喜？
他惊喜什么？
难道自己被追杀的那件事，跟索菲亚并没有关系？
没有给他太多的时间思考。
哨兵狼在短暂的意外之后，旋即扬起了头，发出一声嘹亮、愉快和高昂的狼嚎。
仿佛是在为徐来的归来欢呼。
这道狼嚎刚刚落下，紧接着数道狼嚎再次响了起来，此起彼伏。
徐来的呼吸猛然粗重了几分。
这些声音，他很熟悉。
有阿克利的，有洛萨，还有多斯的。
多斯还在阿克利狼群，那便说明，目前这两支狼群的都没有发生太大的变故。
只要狼在，其他的都可以重头再来。
数道狼嚎先后响起然后落下，紧接着，第一个让徐来有些忍俊不禁的狼出现了。
如他所料。
阿克利狼群的哨兵、卫士。
洛萨。
他看着徐来，目光有些炙热。
“回来了？”
071 变故（下）
狼群突兀的热闹了起来。
洛萨在众狼中缓缓走出，嘴巴动了动，徐来以为他要说些什么，片刻后却只传出一句有些低沉的话。
“先去见见头儿吧。”
说完，洛萨又和那几只索菲亚派来的狼说了几句话。大致的意思就是徐来现在安全回来了，他们可以回去向索菲亚复命了。
徐来脸上不动声色，但是心中却听的打起了鼓。
这些索菲亚的哨兵狼，可不是一般的精锐。先前他被追杀的时候，那只护送他的哨兵一对六，阻拦了对方将近一刻钟的时间还咬死了一只狼。
平心而论，他很是受宠若惊。养殖基地确实很重要，然而就现在的规模来看，仅仅能够养活两个狼群，还远不足以让索菲亚如此重视他。
索菲亚的这个举动，更是让他肯定他的遇刺应当和对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带着这个疑问，他走到了领地中央。
数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底下，一个初看有些熟悉的身影让徐来有些疑惑和不确定。
他脚步停下的时候，那道身影也注意到了他，转过了头来。
徐来的心脏猛的一颤。
这道熟悉的身影却是是阿克利。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这短短二十多天，阿克利的体型，几乎是瘦下了整整一圈。
再加上身上那杂乱的毛发，毫无光泽，和很是疲惫的眼神。
这乍一看起来，堂堂一支狼群的头狼，还真不如一只土狗。
徐来很自然的走到了阿克利的身边坐下，还有几只原本是阿克利狼群的狼，虽然都是喉咙动了动，应当是想询问这些天他出了什么状况，但还是把这宝贵的时间留给了阿克利和徐来。
阿克利张了张嘴。
声音有些嘶哑和憔悴。
“徐，你知道么，其实有时候，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回来。”
徐来猛然心惊，眼皮剧烈跳动了下。
阿克利脸色如常，依旧平静。
片刻后，这只看起来很是憔悴、心事重重的头狼，突然问了徐来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愿意，以后像一只狼一样，遵守狼群的法则，与狼为伴，生活在草原上么？”
……
这其实是个很复杂的问题。
但就这个问题，阿克利和徐来不是没有讨论过，只是没有明面上拿出来讨论，没有点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才来到阿克利狼群的时候，徐来表明自己是以“客人”的身份在这里生活，而后来，化解了阿克利狼群和克里狼群之间的矛盾，阿克利也多次有意无意的暗示过徐来。
到目前为止，徐来在两只狼群中的地位确实很高，他解决了狼群的食物供给，使他们免予捕猎中的种种不确定因素的威胁，还帮他们制作藤蔓编织成的铠甲，甚至把鬣狗们给西比狼群下的套解了。
为此，索菲亚进行了一次投票表决，虽然最终大多数狼群同意徐来以“外族”的身份成为狼族中的一员。
但那些狼没跟徐来接触过，他们不了解徐来，阿克利可是知道徐来大概的想法，如果他真的愿意加入狼群，彻底遵守狼群的法则，何须等到那时候。
这个问题，索菲亚也问过他一次。
字面上意思差不多，但和阿克利口中的意思，徐来知道是两个意思。
这个意思更深，更沉重。
徐来没有第一时间给出答案，而是眉头挑了挑。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徐来问道。
他问的很有底气，因为他现在有一只龙同伴。
阿克利并没有得到徐来的答案，虽然这个并不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让他叹了口气。
“事情索菲亚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天袭击你的那些狼，是北部狼域的狼。这些天索菲亚一直在搜寻你的下落企图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同时派了几只哨兵狼给我们送来了一些猎物表示安慰，并且到现在他们依旧在和北部狼域交涉，只是对方并没有给我们一个说法。”
徐来的眉头再次挑了挑。
随着这些词语一个个从阿克利的嘴中蹦出来，徐来有了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调查？
表示安慰？
交涉？
这是狼啊不是人，怎么现在听阿克利说，有一种搞外交一样的感觉？
“那个北部狼域，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北部狼域，是目前狼族四大狼域中狼群数量最多的，同时也是实力最强的狼域。而东南狼域则刚好相反，虽然索菲亚是只公认的勇敢、机警和敏锐的狼，但由于领地范围不大，没有充足的食物来源，不少狼群之间本身就有摩擦。而且我们又和鬣狗们只隔着一条拉比河。总之，虽然索菲亚后来查出了那几只狼是北部狼域的，但是除了对对方表示强烈的谴责，并不能为你做些其他的什么。”
阿克利一连说了许多，喘了几口气。
他看起来不仅仅是憔悴，还很虚弱。
徐来摸了摸脑袋，整理了下脑海中的思绪。如此说来，索菲亚这般关注他的原因就好说一些了。
领地范围不足猎物不够，那么徐来的养殖基地自然便是重中之重，如此自然会被对方看重并关注。只是索菲亚能说的通了，阿克利又是怎么回事？虽然他自认为现在和阿克利狼群的关系不错，双方已大致是利益共同体，但也不至于到这种茶饭不思，整只狼瘦了一圈的地步吧？
平头哥说阿克利发动狼群疯了一样找他。
这个他信，疯了是主观感受，平头哥给人的感觉便像喜欢添油加醋夸张用词。但阿克利目前的状况，徐来并不认为仅仅是他失踪这些天便能导致的。
就是亲爹丢了儿子，最多也不过如此吧？
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
徐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现在我回来了，那些哨兵狼？”
阿克利点了点头，“是的，不日他们便会把你平安归来的消息带回去给索菲亚。”
“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徐来眉头竖了起来。
那几只狼前些天可真是差点要了他的命。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危险的状况，自从来到这里开始。在荒漠上，遇到狮子，遇到响尾蛇，后来遇到星月，遇到巨龙，遇到小七，即便是那只可以将巨龙都击败的鱼怪，也没有真正威胁到徐来的生命。
“算了？不仅索菲亚不会算了，德堪也不会算了，还有我们阿克利狼群，也不会就这么算了。”
这句话徐来没听懂。
“什么意思？”他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