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规则
弥散在黑暗中的点点光粒在一瞬间尽数消失,只留下那个最初的白光依旧悬在看似遥远的空中,但此刻方一行却觉得,那道白光其实只是视觉上的远,他应该就在身边,正在看着自己,也就是那个自称K的太古者。
只是,方一行有些不太确定,他现在所处的事件是游戏的一部分,还是超脱游戏本身的另一种真实,毕竟真真假假从他接触到这个游戏之后,就变得模糊了起来,不论是老王的死,还是杨医师的死,毕竟他所能够接触到的信息还是有限的。
如果是前者,那肯定是游戏中隐藏的一个环节,并且是惩罚与奖励并存的特殊事件,他现在都不敢再回忆之前面对那扇巨大门扉时的战栗感,那门扉之后的声音就仿佛来自深渊的怪物,甚至于单是想象一下,都让他意识混乱,以至于让他不得不一直努力地想让自己忘掉那一幕情景。
可如果是后者,那他好像得到了不得了的重视,这个自称太古者的存在,以及其背后的那些身影,还有那个万物归一者都是如此的让人难以企及,而能够获得与之并列的席位,可以想象,这样的一个游戏是怎么样的宏伟。
完成一个个游戏剧情,打开一扇扇互相关联的门扉,直至最后的终极之门。
“你现在可以提出你的任何疑惑,我会在游戏规则之内对你解答。在此期间,你依旧可以随时提出退出游戏的选择,但如果到最后,你都没有退出的话,你就必须完成每一个游戏场景,直到成功或者失败。”
K的声音并不掺杂任何情感,但不妨碍被人听到时,在内心深处感受到的尊敬。
方一行点点头,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完成游戏会得到什么,可如果在游戏中失败了,会发什么?死亡吗?现实和游戏一起。”
“死亡只是个人理解,或者某个文明的集体释义,死亡就如同诞生一样,是整个多重宇宙的基础规则,是你们人类文明赋予了它多重多样的含义,也恰恰因此,你们人类文明是特殊的,也是让我们羡慕的。在游戏中的失败并不一定会引起死亡,但死亡大多数时候会伴随着游戏的失败,一旦游戏失败,我们会扣除相应的游戏积分,积分为负数时,我们会抹除你的一切痕迹,你不会存在诞生,自然也不会有死亡的定义,没有人会记得你,连无都不算,这就是游戏失败的惩罚。”
沉默,方一行怔了一下。对于人类来说,存在这个定义是很重要的,人死后也会想着留下存在的痕迹,棺椁、坟墓,就算死无全尸也想有个衣冠冢,连存在的痕迹都抹除,甚至都不会有人想起,这个失败的惩罚还真的是极端。
但,这种惩罚,也表明,游戏的缔造者们的力量真的是超越一切。
可揉了揉胸口,方一行抓住了太古者K语言中的一些漏洞。
“你说负分才会被抹除,那么什么时候开始积分,是负分的一瞬间被抹除,还是有个时间过渡。如果仅仅是死亡,但积分并非负数又怎么算?”
“游戏的过程中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既你死亡了,但游戏积分并非负数,这个时候你并没有被抹除,而是处于死亡状态。在整个多元宇宙中,复活的手段是存在的,所以,有时候你可能会需要一些帮手,伙伴,朋友。关于积分,你应该是见过的,积分并非只是一个数字,它也可以是某种实物。”
太古者K这么说,方一行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枚奇怪的硬币,他所获得的能够和这个游戏关联起来的东西也只有那枚硬币和那尊浮雕了。
“是的,正是你想的那枚硬币。在所有的游戏场景中,你会得到一些类似的硬币,它既是积分,也是游戏中消费品,具体的积分结算和消费,我想,等你完成第一个游戏剧情之后,就会体验到了,这里我就不对你多叙述。至于其他关于游戏的疑惑,你均可以在游戏中得到答案。”
说到这里,那道白光竟然主动靠了过来,看上去是很慢的速度,但几乎眨眼间就到了面前,而方一行也发现,白光中竟然悬浮着一把刻着奇异花纹的银钥匙。
“作为游戏真正的参与者,这把钥匙是我私人赠送于你的,你只需知道,你能来这里并非只是偶然,也并非是你的运气,你是与众不同的,能够直面那扇门扉而没有陷入彻底的疯狂就是对你的肯定,相信你自己的选择,并一路探索吧。我希望这把钥匙能在你的旅途中给与你一些帮助,期望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能以另一个方式见面。而现在,你……该回到游戏了。”
方一行刚来及将那把钥匙抓在手里,下一刻便感觉光亮中传出一股排斥力,不是说可以提出所有的疑惑吗,他明明还有好些问题要问,对话怎么感觉就结束了。
再晃眼,他已经回到了那间破旧的314病房,血腥味告诉他,他已经重新进入了游戏之中,就仿佛刚才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姚乾洺诡异的声音让他产生的幻觉。
要不是被绑在身后的左手中的确握着一把钥匙,方一行肯定会产生意识上的怀疑,但手里的钥匙有着一种冰凉感,让他萎靡的精神重新振奋了许多。
他打量了一下现在的情况,显然自己应该是断片了小半会儿的,至少刚才癫狂无比的姚乾洺把衣服给穿上了,那挂在墙上的圆环也烧的只剩下火杺,沾满了血的浮雕则被姚乾洺给捧在手上,看样子,他在等待方一行回复意识。
看到那尊浮雕,方一行一下子联想到了那扇巨大的门扉,眼神中不由得露出了惊恐,细想而来的不可名状让他一阵恍惚,不真正面对过那扇门扉,是不可能体会到这种恐惧感的,那是将渺小绑缚在人身上,以渺小面对黑暗,面对诅咒和噩梦的绝望,是人类内心无法承受的巨大震动。常人兴许会因此而疯掉,而方一行或许恰恰是因为疯过了吧。
“你……见到神了吗?”
14.反击
如果说,这场游戏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姚乾洺提到的神便是指那扇巨大的门扉之后那个不见其真容的恐怖生灵,那个实际上应该称之为怪物的可怕存在,哪怕是听到它的呼唤声就足以让人无法承受,也许真的直视其身时,便是自我毁灭之时。
称其为怪物,是因为恐惧,是因为害怕,是因为不可名状的绝望。它也许真的是神,可对于渺小的人类来说,当它再临尘世的时候,便是末日,可谓邪神,叫它怪物,也无可厚非。
而事实上,姚乾洺也并不需要方一行回答,通过方一行瞳孔的扩散就已经能够确认方一行经历了什么,只有真正经历过同样情况的人才知道看到那一幕会在人心里留下些什么,那是永远都无法遗忘的深渊。
“克苏鲁。”
发音也许并不准确,毕竟出现在方一行脑海里的声音是混沌的,这不过是他记忆中那些词语的音译。
“克苏鲁。”
相较于方一行的淡漠语气,姚乾洺的声音带着无比的虔诚,他的眼睛被窗外的光芒映照出一些诡异的红光,那似乎是外面深林里的某种仪式还在继续,隐隐约约中,方一行依旧能够听到低沉的颂唱。
看着姚乾洺的表情,方一行从那刻在记忆里的黑暗中恢复,他不能说那仅仅只是个幻觉,毕竟他的手里还握着一把银钥匙,他也无力于反驳些什么,因为它们就在那里,它就在深海中,藏在拉莱耶城那座巨大的门扉之后。
恐惧,害怕,这是人类对于未知的一贯情绪,但好奇心也许能够战胜它们。
何为神?
方一行曾经以为那只不过是寄托信仰之物,是虚无缥缈的幻想,是人类精神凝聚出的另一种真实。可,他从未想象过神会带给人如此难以形容的恐惧。
但同样的,在那些黑暗中遇到的呼唤,又或者是太古者,以及更伟大的万物归一者,这一切的一切反而让此时的方一行充满了好奇心,以及向往。他向往的当然不是那座六边形的基座,也不是能够和太古者并坐的荣耀,而是向往这种精彩至极,不再平淡无趣的游戏生活。只要迈过姚乾洺这一步,等待着他的将是那无穷无尽的探索,以及那道终极之门。
也许在刚刚面对克苏鲁,面对太古者,面对万物归一者之时,恐惧、喜悦、兴奋……方一行根本没时间去思考其他的问题,但在潜意识之中,他爱死这场游戏了。
有些人无法面对深渊,最终会被深渊吞没,在疯狂中毁灭自己。而另一些人则在深渊前看到了自己的渺小,他们膜拜深渊,并称其为神,如同姚乾洺。很少会有人敢于直面深渊,甚至举起手中的利剑,那是勇者,或者英雄。
方一行觉得自己应该不属于这其中的任何人。他会害怕,也会恐惧,但他却能够在这种极端的绝望之中维持一份清醒的意识,也许他已经疯了,让他的这种清醒又有别于常人。就比如刚才,当别人经历了这种恐惧都在后怕之时,方一行在后怕之中又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没有人会再想靠近那扇巨大的门扉,除了像是姚乾洺这样的邪教徒,而方一行想去看看,他有些记不清楚那扇门扉之上的浮雕到底描绘了一些什么,他好奇门扉之后到底是一番什么样的光景,他恐惧克苏鲁的呼唤,可又非常想一探究竟,哪怕飞蛾扑火。
很难说方一行到底怀着怎么样的目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当知道了这个游戏背后还有这样的一些事物的时候,姚乾洺就成了他继续探索下去的绊脚石。
看着姚乾洺有些不太正常的眼神,方一行缩了缩脖子,表现出一副让人觉得无助而绝望的模样,他甚至扭了一下自己被绳子捆着的上半身,硬是让断掉的肋骨引发了剧烈的疼痛,好让他的表情看起来真的痛苦。
克苏鲁是可怕的,但姚乾洺……
“你已经占据了上风了,对于我这个新手来说,根本就没有一丝机会,我连规则都还没弄清楚呢,我甚至都不知道老王是怎么死的,这游戏,你赢了还不行吗?”
向姚乾洺示弱当然是个权宜之计,方一行手里拿着的银钥匙见棱见角,不能说锋利,可用来剐断绳子还是可以的,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用语言牵扯住姚乾洺的注意力,割断了绳子,方一行便能够出其不意。
而姚乾洺显然也没想过方一行手里会多出点儿什么东西来,他刚才做仪式的时候,把自己大腿上的伤势给撕裂了,这会儿看到方一行表情从惊恐转为扭曲,似乎是想起了方一行也受了伤,竟然走过来,伸手按在了方一行的胸口。
不过是轻轻发力,断掉的肋骨就足以让方一行全身绷紧,耳中似乎听到了微小的咔嚓一声,方一行知道自己被处理好的断掉的肋骨又一次断掉了,剧烈的疼痛让他整张脸都白了下来,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渗出,可他硬是没喊出来。
“这样,我们就差不多了。”
收回手,姚乾洺似乎很满意方一行忍住疼痛的行为,随后他将匕首和浮雕都放下,双手合十,声音飘忽。
“旧日支配者终将再临,没有任何事物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神早已经透过时光看到的了未来,当星星再一次在永恒的循环里运行到正确的位置时,它们就会被法术唤醒。我们要么奉献上自己的一切,去帮助它们从沉睡中醒来,要么就只能成为葬于平凡的蛆虫。”
方一行知道自己精神上有些疾病,但一个邪教徒比起疯子更加的可怕,因为他们是不需要深入的思考的,除了他们自己,谁也没办法去估摸他们的行为,按照现在的状况,留给方一行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忍着断骨的疼痛,方一行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好在姚乾洺自己的声音压住了方一行磨断绳子的声音,而疼痛也刺激了方一行的潜力。
时间是论秒计的。
滴答,滴答……
方一行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似曾相识的状态之中,他的眼神锐利,精神亢奋,就连手中的动作都充满了力量,疼痛变成了一种兴奋剂一般,随着身子一轻,方一行知道,自己反击的机会来了。
他几乎是在挣脱绳子的一瞬间,整个人就弹了出去,手中的银钥匙成了他最锋利的武器,钥匙的一段便是剑刃,在方一行冷锐的目光下,他握着钥匙的手精准的捶打在了姚乾洺的脖颈之上,那里的皮肉相较于脑袋,要软的多。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血花溅出的同时,方一行看到了姚乾洺带着满足的微笑。
15.虔诚
银钥匙足有一手掌的长度,虽然是银钥匙,但应该被某种力量给固化了,坚硬的程度已经超越了一般金属制物,被当做剑刃之后,足有半手指的长度给方一行用蛮力戳进了姚乾洺的脖颈。
姚乾洺咳出一大口血水,龇着牙,却并未因疼痛而扭曲自己的表情,他的眼中依旧带着疯狂的虔诚,一手按住了方一行的右臂,另一只手推搡着方一行,顺手抓住了刚才被他放下的那尊沾满了血水的浮雕,而在浮雕的旁边明明就放着那柄匕首。
“神啊,赦免这迷途之人,因为他所作的,他不晓得。”
说着,姚乾洺把那个沾满了血水的浮雕按在了方一行的胸口,他的速度极快,快到让方一行根本没得反应,下一刻浮雕便狠狠地擂在了方一行的断骨处,本来就断掉的肋骨直接穿破了内脏。
“咳……啊……”
哀嚎混着血水,无以复加的疼让方一行亢奋意识差点儿崩溃,他一把拔出银钥匙,抬脚将姚乾洺踹离了自己,而他自己则踉跄了几步,勉强后退着,重新坐到了刚才的椅子上。
胸口已经裂开,鲜血透过伤口渗了出来,渗透了衣服,粘在肉上,但更致命的伤在内部,断掉的肋骨也不知道戳破了那些内脏,疼痛到麻木的感觉让方一行眼前有些模糊,他看着姚乾洺捂着脖子倒在地上,那边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
“大概真的要死了!”
方一行咳出一口血,尽量让自己保持着一个稍微舒服的姿势,让自己不至于晕厥过去,他猜测自己应该撑不了多久了,内脏破裂,出血严重,十分钟?五分钟?还是更短的时间?能撑多久,就算多久,他可不想比姚乾洺先死。
那边被一脚踹倒的姚乾洺也支着身子,依靠着床头柜,坐了起来,他身上也沾满了血渍,一部分是他自己脖子上的伤口淌出来的,还有一些显然是老王的。就算是这样,他依旧挑了几下,将那个浮雕抓在了手里。
“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聊几句了。”
脖子上的伤口倒是不影响姚乾洺说话,他用自己的衣服捂住了伤口,就没有再做别的动作,不过他的脸色铁青,嘴唇失色,从做仪式撕裂了大腿的伤势到现在,他已经流了许多血了。
大口地喘着气,方一行觉得自己有些失算,虽然姚乾洺的伤势好像比他自己的要轻一些,但对方说话不费事,而他自己因为内脏出血,感觉嗓子里都是液体。
“好了……现在……你真的赢了。”
努力的说出几个词,方一行都觉得难受。
“不,谁能活下去还是未知数。”
姚乾洺将捂着伤口的衣服拿下来,银钥匙在他的脖颈上开了一个豁口,外翻的嫩肉看上去让人不忍直视,甚至都能看到一些血管和软骨组织,实难想象,这样的伤口之下,他依旧可以按正常的语速开口。不过,此时的他,眼神中倒是出现了另一种光泽,那就是理性,而不再虔诚而癫狂。
“我用了三个月来理解和认识这个游戏,你在病床上看到的每一具尸体都代表我进入这个游戏的次数。每一次进入这个游戏,便能让我更接近那个伟大的存在,我如同着魔一般向它献祭上我认为的最好的祭品,我以为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伊甸园,直到你的进入。”
“你的到来让我明白,这里不是我个人的精神世界,这不仅仅是一个游戏,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你让我看到了另一道光,另一个世界。你让我明白,什么才是献祭给它的最好的祭品。”
可以看出,姚乾洺应该是从邪教徒那种狂热中回复了些许清醒,很难说他是因为失血濒死,还是因为看破了,他似乎发现方一行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开始对方一行吐露自己的心声。
“这个游戏我也不知道出自谁手,也不知道终点在何方,但这个游戏可以让我离神很近,非常近。接触到这个游戏之后,神便会经常到我的梦中与我交流,教授我一些很奇妙的知识,甚至是一些法术,我按照它告诉我的,向它献祭,它会因为献祭给与我更多。先是老贾,再者到了老许,然后便是我本来认为最好的老王,是他把我带进了这个未知的世界。”
“我沉迷,我疯狂,我迷失了自我。你也看到了它,对不对?它就在那里,几百万年,几千万年……从未变动过。”
“你知道吗?第一次下手的时候,我的手都是颤抖的。原本我解剖学的就不好,可想到这是游戏,我还是动了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当将老王献祭的时候,我甚至充满了兴奋。兴奋到我已经分不清是游戏,还是现实。”
语气中,姚乾洺带着挣扎,一方面他被克苏鲁的存在而震慑,疯狂地去接近,但恰恰是因为这种探索让他开始失去本我,那扇门扉便如同一个旋涡,吞噬着姚乾洺的灵魂,让他成为了一个邪教的信徒。另一方面,原本就虔诚的他在疯狂之中保留的一些清醒又开始质疑,人类的本性让他游走在迷失和清醒之间,只是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本来,我可以连你一起杀掉的。但,你打醒了我。这是一场游戏,这一切都是一场游戏,游戏只会记得最后的赢家,胜者决定一切,我是对,或者是错的,只有赢了的人才能做出决定。当你出现时,我明白,你可以是我最后的考验,我得把你留到这场游戏的高*-*潮,不是吗?”
姚乾洺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脖子,然后沾着自己血的手指放在嘴边舔了舔。
“你也的确没有让我失望。我们来做个交易吧。不管最后我们谁赢了,输的人出去后,就把所有的罪都扛下来,怎么样。”
“活着,还是死亡,其实一切都已经被安排好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神早已经明了。就让我们各自把各自的未来赌在对生死的坚持吧。神自会护佑他看中的人。”
16.活下去
这就是一个疯子,一个迷失了本我的傀儡,一个彻头彻尾的邪教徒。
若是没有看到那扇门扉,没有听到克苏鲁的呼唤,方一行肯定会这么想,他会以为姚乾洺只不过是一个神经病而已,一个病友,一个把信仰和臆想混淆成一团的杀人狂。
但是,方一行是看到了那扇门扉的,甚至于他看到了更多,看到了哪怕是这个资深者姚乾洺都不知道的存在。太古者,万物归一者……这个世界藏着太多太多的事物了,人类再过五百年,估计也依旧会被自身的视线所禁锢,因为人类这个种族对于整个宇宙来说依旧太年轻了。
方一行不能说姚乾洺想法太过于搭错线,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姚乾洺毕竟留了自己的命到现在。从姚乾洺的话语中来看,他可能还会一些法术,甚至身体素质也可能高于常人,但方一行可不会抱有感谢的心情。他同意姚乾洺的胜负论,也不去评价姚乾洺的信仰,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对世界的看法。但人决定不了自己的生,却能决定自己该不该死,他方一行绝不会把自己的死亡交给所谓的神,哪怕他看到了那些可以称之为神的存在。
什么叫神自会护佑他看中的人?如果真有这样的逻辑,那人类存在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意义。他方一行想去探索这个未知的世界,不就是想给自己的一生带来某种意义嘛,如果一切都交给神来做决定,那有个狗屎意义。
看着姚乾洺,方一行一眯眼睛,点头示意。
“当然。胜者得到一切,我……我同意你的提案。不过,我想问个问题,那个杨医师……是怎么死的?”
也许是回光返照,方一行模糊的视线重新凝聚到了姚乾洺的身上,他说话也昌顺了很多,这会儿他就把一直有的疑惑给说了出来。
姚乾洺添了一下嘴唇,他的嘴唇虽然沾了血,但好像干涸的很。
“这要提到这个游戏的基础规则。游戏本身很简单,无外乎时间,地点,人物,以及发生的事情。而所发的事情又可以分为起因,经过和结果。万变不离其宗。时间和地点很重要,这是剧情框架,什么样地点和时间,就需要配合什么样的人物。每一场游戏开启的时候,参与者可以在自己掌握的词条中选择喜欢的时间和地点进行组合,游戏本身将根据参与者选择的词条,完善整个剧情世界,紧接着就可以向其中注入人物,你可以理解为NPC,或者其他的名词,但这些人物会有自己的记忆,灵魂以及存在所必须的一切信息,这样就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剧情。”
“事情的起因你可以理解为我们这些游戏参与者要完成的任务,游戏不会强硬的要求你去做什么,但你必须参见这件事情,也就是得完成事情的经过,根据你在参与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会得到相应的结果。在得出事情结果之后,整个剧情完成一环,这就是一场游戏。获得什么,要看你自己,对整个事情影响的越多,得到的结果也就越好。我想,这些你都是知道的,第一次进入游戏的时候,引导者会告诉你。而现在,我要告诉你的,就是隐藏信息,主持人。”
“主持人是游戏中很奇怪,也很模糊的设定。这并非是常规手段能够解锁的能力,更像是游戏中的一种特权。主持人可以根据自身等级将一些熟知的人或者物代入到这个游戏之中,也就是在选择时间和地点之外,多了细分。比如说杨医师,他是现实中存在的人,而我用主持人的特权,将杨医师放入到了现在的这场游戏里。以我所知道的来看,我们并非是真人进入到游戏里的,更像是灵魂进入,进入到游戏为我们准备的这个和我们本来身体一模一样的躯壳里的。被主持人代入进来的人物也一样,只不过,被代入进来的人会根据剧情需要,改变一些记忆,他是不会知道游戏的存在的。”
“而一旦在游戏中死亡,对现实来说是有影响的,并且影响极大。死亡会损伤到我们的灵魂,灵魂是非常脆弱的,我第一次献祭掉的老贾,他算是在游戏里死过一次了,而在现实,他整个人都垮了,就仿佛得了痴呆。我想就算是我们这些游戏的参与者,恐怕也逃不过这个规则,一次疯,两次傻,三次就只剩下一具皮囊了。”
姚乾洺说了这么多,方一行倒是听出了答案,显然现实里的杨医师是姚乾洺干掉的。不过,相较于杨医师的死活,姚乾洺讲述的游戏规则才是最有用的信息,虽然他说的和太古者K提到的生死规则有些出入。
另外就是,姚乾洺说了这么多,方一行心里却开始不安起来,他有些不明白姚乾洺在搞什么,此时的姚乾洺就像是一个引导者,在教授方一行这个新人,这让方一行惴惴不安。
“怎么感觉我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姚乾洺是想通过我完成某种目标吗?难道真是因为坚信所谓的神会选择他?”
想到姚乾洺的身体素质很可能高于常人,此时的伤势兴许没方一行自己想的那么严重,方一行也等不下去了,他不能把自己的生死交给听天由命,看着那边摆着的匕首,方一行扶着椅子,尝试站了起来。
“上一次没有戳死你,这一次,我拿命和你搏。”
身体的动作牵扯着骨头,断裂的骨头划着内脏,仅仅是站起来这个动作,就让方一行尝尽了万般痛处,但他呴着眼睛,迈出了第一步。
血,洒在地上,带着炽热,就连空气都烧灼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要是成功弄死了姚乾洺,会发生什么,他的伤势也撑不了多久,反正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弄死姚乾洺。濒死之人哪儿有那么多想法。
两步。
骨头大概是插进肺里了,方一行能感觉到呼吸开始困难。但疼痛却缓解了,兴许痛到了极端,就不会再痛了吧。
三步……
匕首就在眼前,抓起来,方一行身体就直直地压了过去,他没办法做出更多的动作了。眼神已经飘忽了,感官均消失了。匕首戳到姚乾洺了吗?也许有,也许没有,方一行的意识陷入了一种纯白的光芒之中。
“请代我活下去,去看看更多的未知吧。”
17.信仰是罪
耳边传来姚乾洺微弱的声音,声音中掺杂着咳血声,颤抖的声音似乎还包含了对未来憧憬的苛求,就在那一瞬间,方一行心里多了一丝明了。
姚乾洺一直都在求死。
求死不代表作死,更不是想死,而是一种无奈和悲观,姚乾洺一方面说着把一切交给神来决定,另一方面却等待着方一行的反击,他自己并没有做太多的挣扎,他真的就把自己的命运交托了出去。
下一秒钟,方一行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种非常舒适的温暖,一股热流从胸口流转全身,胸口的刺痛感突然清晰了起来,然后慢慢递减,直至消散,片刻间那里只剩下一些酥痒,随后他的呼吸开始正常,模糊的视野也逐渐恢复,便是意识都回到了清晰和亢奋中。
一道白光正笼罩在他身上。
方一行猛然起身,几乎是脱兔般从姚乾洺身上蹿了起来,然后后撤一步,紧接着就用疑惑而不解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柄漆黑的匕首就扎在姚乾洺的胸口,锋利的刀刃没入到根部,只留下一个刀柄在外面,甚至因为锋利,匕首还往下划开了接近一寸,血水让姚乾洺本就斑驳的的衣服彻底变了颜色,看姚乾洺的样子,他是绝迹活不了了。
而在姚乾洺的手中,一个熟悉的东西正在慢慢消失,那是一枚雕刻着克苏鲁浮雕的硬币。
“为什么?”
“重要吗?”
姚乾洺的嘴巴里全是血,眼神也开始涣散,但说话依旧那么清晰,他挣扎了一下,似乎是想从衣服里掏出点什么东西,但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气力了。
“万能的主啊,请宽恕我的罪。”
最终,姚乾洺也只是将自己的双手合在了胸口,然后停止了呼吸。
赢了?
方一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喜悦,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已经完好无损,就好似从来都没有受过伤一样。这也许是胜利的一方得到的奖励,但方一行觉得这应该是姚乾洺干的,在他手中消失的那枚硬币被太古者称之为游戏的基础货币,看来,治疗是使用货币的一种方式。
如果是因为硬币的力量,那姚乾洺其实一直都掌控着全局,哪怕是最后搏死的时候,他依旧随时可以使用硬币来治疗自己,但他并没有用,不,他用了,只是用在了方一行身上。这也恰恰是此时方一行疑惑不已的,他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那枚硬币,在手上把玩着,看着姚乾洺的尸体,思索良久。
出于好奇,方一行过去翻看了姚乾洺的口袋,也看到了姚乾洺死的最后时刻最想要拿在手里的东西,一个银十字吊坠。
“原来是这样。”
方一行苦笑一声,看来自己这一次能够活下来也真的是神明护佑了。
他把那个银十字吊坠放到姚乾洺的手里,算是完成了他最后的意愿。
“人从出生开始,就是有罪的,别祈求原谅,因为,罪是根本。”
然后方一行就开始……摸尸。
“话说回来,这依旧是个游戏,不管怎么说,你死我活的,现在胜者应该掌控一切了。”
“掉落”的战利品并不多,算上那柄漆黑的匕首和旁边沾满了血的浮雕,也仅仅多了一枚金币,对,一枚普通的金币,似乎只存在一些金钱价值而已,反正这东西能带回现实,应该能换些钱吧,虽然,住在医院现在还有杀人嫌疑在身的方一行并不需要钱。
“邪教徒已经死了,游戏该结束了吧?”
方一行从兜里掏出‘手机’,上面虽然有些信息,但并没有游戏结束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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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杀丨信徒丨,获得胜利点数1,该点数将在游戏场景结束后,增加评分。】
*************
“这就……没了?那我该怎么结束游戏?难道还有什么幺蛾子吗?”
想到姚乾洺在讲解游戏规则的时候,提到的起因经过和结果,再联系到姚乾洺拥有主持人的身份,方一行不过是游戏的参与者,加之整个游戏也就这么几个人,显然这场游戏的任务和姚乾洺是有关系的,他选择的地点和时间,他将杨医师和老王代入到了这个游戏,在没有方一行的介入下,姚乾洺应该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坐在地上,方一行把得到的东西一字排开。整个房间里算上姚乾洺,有四具尸体了,血腥味极重,可经历过生死之后,尸体、血水对方一行来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冲击感了。
通体漆黑的匕首,两个克苏鲁的浮雕,一枚金币,一枚克苏鲁硬币,‘电话’不在其内,这个是不属于单个游戏场景的外物。
克苏鲁硬币被第一时间排除在外,作为游戏的通用货币,这是奖励。
金币虽然也有些样式,可看起来和整个游戏应该无关,兴许是姚乾洺从别的地方得来的。
剩下的,仅仅是匕首和浮雕就把任务目标标识的很明确了——一场血腥祭祀。
一场献祭给克苏鲁的信仰之礼。
一手把玩着硬币,一手握住了匕首,方一行看了看两个浮雕,将它们靠了靠。他从老王的床头柜里找的浮雕明显模糊的很,而姚乾洺那个沾满了血的虽然也有些时间洗礼的痕迹,但还能看出很清晰的轮廓。
方一行知道这浮雕很危险,但他不得不看,姚乾洺的日记里写过,他是通过浮雕获得克苏鲁的某些知识的传授的,如果这个游戏必须用血祭来完成的话,而杀一个人是不算的,他方一行得知道整个献祭的方式以及具体操作。
盯着浮雕久了,方一行的眼神有些浑浊,海水冲刷着什么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那扇巨大无比的门扉恍惚中又出现在眼前,肉翅蒲扇,仿佛它就要从门中走出来。
“克苏鲁-弗坦。”
方一行下意识的念了一句。
或许是因为他说的这个词本身就蕴含着一种力量,两个浮雕慢慢重合在了一起,似乎有种魔力让两个浮雕彻底融合了起来。而融合后的浮雕,整个大了一些,上面的雕琢痕迹也更清晰了。
耳边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就仿佛真的有海浪在冲击着方一行,随时都会将方一行拍的粉身碎骨。
显然,方一行错误的估计了这尊浮雕的背后,也就是旧日支配者克苏鲁的力量。充满邪恶的黑暗正通过这尊浮雕在吞噬着他的意志。
18.血祭
自身的意识越来越模糊,那种感觉就像是磕了药一般,但缺少了一种畅快感,耳边的海浪声也逐渐消失。可方一行却有了另一种感觉,就仿佛从地下某个不知名的方位传来阵阵不能称之为声音的响动,那也许是知觉的混乱碰撞,唯有丰富的想象力才能够将这些转译为具体的声音。
随后,方一行整个人抽动了一下,紧接着,就用几乎不能让常人理解的发音,吐露着几个词。
“芬格鲁-马格那弗-克苏鲁-拉莱耶-乌加纳格尔-弗坦。”
一些奇怪的文字和图案开始出现在眼前,似乎有什么正在向方一行灌输着某种知识,但这些知识太宏伟了,也太磅礴了,就仿佛蚂蚁面对皓月,不经意的一瞥,便看到了宇宙真实的一幕,这是令人敬畏的,却也足以让人疯狂。
人类在这浩瀚的宇宙面前,又算得上什么呢?
那一刻,方一行便是一个小巧的U盘,正在被海量的数据灌入,损坏的不仅仅是U盘里原本的数据,也许还会损坏U盘本身。
丧失本我的恐惧和对于未知的胆寒逼的方一行都快疯掉了,就如同置身于深海,漆黑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压制着自己,而更深处明显隐藏着什么,但你却不得知,你只能猜测揣摩,越想也越害怕,只能等待着周围的黑暗彻底淹没自己。
方一行知道自己不能在这样下去了,不然,自己的意识会被克苏鲁的黑暗力量给吞没的,就如同姚乾洺一样,沦为丧失了本我的邪教徒。他挣扎,甚至开始回忆真正面对那扇门扉时的那种恐惧,恐惧会让他明白自己面对着什么,但也更容易陷入疯狂。他需要在疯狂和理智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不然,还没找到答案,就已经什么都没了。
也许真的是到了极限,方一行的眼睛都充血到一片红色,仿佛随时都会爆开。
紧接着,他眼睛一翻,整个人应声倒地。
……
……
……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一行猛地睁开眼睛,他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血红色,因为他的眼睛连眼白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黑,黑的如同恶鬼。
他站起身,吐了口唾沫,熟练的拿起匕首,甚至在手中玩了个刀花。
“这就是姚乾洺说的,所谓的神给与的知识嘛。”
俯身将克苏鲁浮雕捧起来,方一行转身,似乎颇有些虔诚的将浮雕放在了自己曾经躺过的那张床上,他抽掉泛黄的枕头和被子,又将姚乾洺的尸体拎起来,平放在了床上。
“我想,你真正想让我做的,是这样吧?”
说着,方一行干净利落地抹开了姚乾洺的脖子,匕首向下一划,直接割开了衣服,却没有在皮肤上留下一丝痕迹。这一刻,他手上的功夫简直诡异。
血很快就把床上染红了,对于血腥味,此时的方一行表现出异样的癫狂,他一匕首戳进姚乾洺尸体的胸腔中,锋利的匕刃直接切开肉和骨头,向下把整个身体都刨开,然后方一行放下匕首,几乎是用蛮力将胸骨掰断,露出了血糊糊的内里,里面还有尚未冷却的温度,而那些血肉却诡异的蠕动着。
不停的舔着嘴唇,姚乾洺尸体胸腹里的血水让方一行感觉到口渴,他虽然一脸淡漠,可心里却努力的让自己不作出更出格的事情,他此时的状态有些异常,整个人介于失控和可控之间,他明明白白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他的身体却仿佛被某种力量给控制着。
可,说方一行丢了本我,那也不是,他现在更像是成了另一个自己,比较黑暗的那种,他也只能靠意志力压制住心底更疯狂的举动.
按照仪式,他将各个内脏从姚乾洺的尸体里摘取了出来,按某种顺序摆好,毫不在意双手沾满了血水,之后他将那尊浮雕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芬格鲁-马格那弗-克苏鲁-拉莱耶-乌加纳格尔-弗坦。”
……
(此处省略若干细节描写。)
……
仪式过程太过于血腥,所有的肉和骨都成了血泥,到此,方一行捧起那尊浮雕,用一个常人根本无法念出的音节开始唱诵,没有人可以听得懂他那些念词中到底说了些什么,但随着他的声音,只剩下四肢和头颅的姚乾洺的尸体却开始抖动,就仿佛有什么要从这些尸骨上钻出来一样。
这是血祭,以血肉作为祭品,向那些早在无数岁月之前,在世界出现之初,就已经来到地球的邪恶生物们献上的最肥美的贡品,那些被邪教徒们称之为神的存在。
“姚乾洺,这是我还你的礼。”
说着,方一行从旁边拿起唯一剩下的,那颗早已经破损的心脏,他呢喃了几句话,然后那颗心脏便在一阵波荡中消失在他手中,就如同进入了一个不可见的口袋。
当一切恢复到寂静,方一行把浮雕揣进了兜里,那浮雕上面干干净净,好似沾染的血都被吸收进去了一样。跟着,方一行拽着地上的被褥,把一床血肉模糊给遮盖了起来。
这破旧的314病房里,四张床上,现在都躺满了。
方一行露出一丝微笑,只是在这血糊糊,阴森森的房间内,显得那么的恐怖。
窗外开始起风,呼呼声就仿佛邪神的呼唤,摇的那扇破窗上的藤蔓张牙舞爪。远远地,那不知名的深林中一点火光亮起,然后越烧越旺盛,只能模糊的看到几个身影围着那堆火疯狂的扭动着,一些诡异而肆意的咆哮和唱诵被风吹了过来,那似乎是另一场祭祀活动,就仿佛这样的祭祀会一直进行下去,永不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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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丨克苏鲁系血肉祭祀丨,获得胜利点数3,该点数将在游戏场景结束后,增加评分。】
【序章---黑夜之影剧情进入尾声,游戏将在最多三十分钟后结束。】
*************
闭上眼,再睁开,方一行的眸子恢复了正常。
“现在……怎么算?我也是一个邪教徒了吗?”
19.从未结束
邪教徒。
叹了口气,方一行苦涩一笑。面对那尊浮雕的时候,他的确撑过了最凶险的时候,也几乎将自己的心神意识稳定在了疯狂和清醒之间,可随即,他的意识便进入了一个很独特的状态,那是一种纯粹的死寂,就感觉一切都不存在了。
深渊般的死寂似乎降临到了一切事物之上,虽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却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不到。方一行第一次感到了这种不论是精神上,还是物理上都绝对安静的情况,那太可怕了,就好似自己被归零了一样。
之后,大量既可以称之为知识,也可以叫做恐惧的信息开始呈浪潮般,重重叠加,滚滚袭来,一边燃烧着,一边轰鸣着,就仿佛一股浓缩的能量,猛烈得让人几乎无法忍受,足以将接收者炸的粉碎。
它们既包含着大量超越地球历史的宇宙知识,也包含了兴许是整个宇宙的真实,而这恰恰是恐惧的本源,你可以想象把整个人类的文明浓缩成信息源,然后塞进一只蚂蚁的脑袋里,信息还是信息,可蚂蚁却是无法承受的,对于蚂蚁而言,那不是知识,是毁灭他的恐惧。
同时,这些信息还表现出一种绝非来自地球上的节奏,那个拥有着巨大身躯的邪神克苏鲁就在这种节奏中奇怪的摇摆着,这是具有意义的,但却并不是人类能够理解的,而此时方一行也知道了姚乾洺在火光和血肉中诡异的扭动身体的原因,他是在模仿,或者说是在对邪神表达自己的虔诚,哪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摇摆是什么意思,哪怕这样的动作放在人类眼里是多么的可笑和荒谬,甚至是诡异。
别的人也许不懂,方一行在这一刻却能够理解,但也仅仅是理解而已。
这种摇摆的节奏,就好像是无数个太阳,无数个世界,还有无数个宇宙都汇聚到了一个点上,然后被某种无法抗拒的狂怒所产生的冲击彻底毁灭。
那也许是只有旧日支配者们才懂得的某种欢乐吧,或许连欢乐都算不上。那不过是他们举手投足间,偶然的一个意念罢了。
在这种状态下,方一行对于恐惧和苦闷的感觉渐渐消退,甚至是其他情感也被剥离,只剩下单纯的意识,所有的情感化作纯粹的敬畏,之前看到的那些邪恶、恐怖、让人无法承受的画面、景象、甚至是幻想,都变成了难以言喻的壮美。
相对于太古者,或者太古者身后的那位万物归一者,方一行是得到了抉择的权利的,他可以后退,可以离开。可克苏鲁没有,它只是不停的让方一行看到宇宙的真相,看到的越多,也就产生了更大,更崇高的欲望和好奇心。
人类有句话从来都不错。
得到什么,失去什么。
方一行知道该停下来了,宇宙无垠,看下去只会让自己被无尽的知识所同化,他可不想成为像姚乾洺那样的失了本我的邪教徒,他可以成为一个邪教徒,但必须保持本我。
他想象着自己是一个筛子,他努力让自己不去体悟那些知识,来多少,漏多少。他保持因为看到真相而对克苏鲁的敬畏,也承诺追随其伟大的脚步,只求活下去。
也许,仅仅是也许,偶然的,非常奇妙的,几乎是不可能的,克苏鲁回应了方一行的敬畏,它停止了信息的传输,甚至收回了绝大多数,只保留了信徒所必须的一些知识,然后就把方一行给扔回到游戏里。
就这样,方一行用姚乾洺的尸体进行了第一次血肉祭祀,加入了“荣光”的克苏鲁信徒的行列,却保持了自身的“纯粹”,没有因为直面伟大的旧日支配者而崩溃。他倒是不排斥邪教徒的称谓,毕竟正邪这种说法,每个人都不一样,就是不知道太古者那边会怎么想。
“管他呢,至少是活下来了。可惜了那些宇宙级的真相。不过吧,真相这种东西,只有自己用脚踩踏出来的,才更有意思,不是嘛。”
因为克苏鲁,方一行的确看到过许多宇宙级的知识,但那是曾经,甚至在时间尺度上都不存在,所以,他并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一些什么。
好在,他赢得了第一场游戏,只要还活着,他就可以继续探索下去,也许有一天,他依然可以迈入那扇究极之门,用自己的能力,看到一切。当他坐上六角形的基座的时候,他兴许还能跟克苏鲁谈笑风生吧,谁知道呢。
游戏场景还有半小时就会关闭,方一行在这段时间可以继续留在这里,也可以探索一下整栋楼,估计还是能有些其他收获的。
他把匕首收好,又将几个零碎的东西都放进口袋,环顾了整个房间。
“这不仅仅是个游戏,这是另一种现实。”
走到窗口,放眼远望,看不到头的深林更遥远的彼岸,一道光亮忽明忽暗,那也许是朝阳,但就算阳光来临,深林里的祭祀依旧伴随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嘶吼和躁动永不停歇,直到位于海洋深处,沉没的拉莱耶重新浮上海面,沉睡的克苏鲁再次醒来。
在那之前,让我们一起大声诵唱:
“芬格鲁-马格那弗-克苏鲁-拉莱耶-乌加纳格尔-弗坦。”
就在方一行把视线从远方收回来的时候,他的余光扫到了深林里那点火光,因为很远,其实看不清楚,但不知道为什么,方一行感觉在那个方向,一个熟悉的目光正望着自己,那个目光不是别人,正是姚乾洺。
方一行仿佛看到姚乾洺赤裸着身子,一边摇动着,一边嘶吼着,他的身上布满了只有克苏鲁的信徒才懂得的古老文字,周围的身影则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仿佛姚乾洺身份不一般。
视线交错,姚乾洺诡异一笑,捧着一颗尚在跳动着的心脏,咬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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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弟弟亚伯在哪里呢?”
“你既然更爱他,我便将他献祭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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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行看了很久,然后他转身,走出了房间。被脏棉被盖着的姚乾洺的尸体突然动了一下,其早已没了生机的左手从床上搭了下来,一个银十字项链在他手中挂着,被风一吹,轻轻摇晃。
20.询问
从游戏场景中退出来的时候,方一行发现自己并不在审讯室里,而是躺在一张病床上,但并非是自己314病房的那张,看环境,这里倒是比青羊山私立精神病医院那边高级不少,至少是个单间儿。
他这一醒,一阵噪乱,显然,旁边儿还有不少人在。
方一行乜了一眼,不仅仅有医生护士,还有几位jingcha叔叔,看一个个的表情,好像都挺紧张的。
不过,方一行可不知道,他在游戏里玩的拼死拼活的时候,现实中他的身体多次出现超常状态,有那么一两次,连医生都摆出了要开具死亡通知书的样子。也难怪这些人那么紧张,他方一行要是真的死在审讯室里,那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看到方一行醒了,负责这件事的高耀阳舒了口气,目前他掌握到的各种证据和线索都表明青羊山私立精神病医院那件案子和方一行无关,这就是一个差点儿被陷害了的倒霉鬼而已,不过还有一些细节问题需要和方一行做些笔录,这倒是不急。
人都醒了,屋子里也就没必要挤那么多人,医生那边做了些检查,确定方一行现在身体各项指标都没什么问题之后,便先出去了,只留下jing方这边的高耀阳和他的几个队员。
“方一行,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这边有些问题要询问一下你。哦,我们是青羊山市刑侦大队的,我叫高耀阳,这是我几个同事。”
高耀阳这个人说不上虎背熊腰,但也颇有些壮硕,看体型就是那种经常锤炼自己身体素质的那种人,面容刚毅,只是穿着上太随意了一些,面颊上还有些层次不齐的胡渣子,看来并不是个注意自己仪表的人,要是换一身行头,再打扮一番,走大街上,会吸引不少目光的。
既然,jingcha叔叔都提出要求了,方一行撑着胳膊,从床上坐了起来,他活动了一下双手,然后对高耀阳点头。不过吧,从高耀阳的话音里,方一行倒是琢磨出了不少东西,看来姚乾洺那边是说到做到了,不然他这个有杀人嫌疑的倒霉鬼,可不会受到这么轻松的待遇。
“高警官,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吧?你也知道,我是有精神疾病的,我说的话,你信吗?或者说,我所说的话,可以当做证言?”
高耀阳仔细打量了一边方一行,从外表看,方一行二十来岁,皮肤有种病态的白皙,与他自己相比显然要瘦一些,谈不上英俊,可也仪表堂堂,很有东方人的气质,第一眼看上去还是很有亲和力的,若不是看了方一行的病例,从外表和举止以及刚才的言行来说,根本不会想到方一行会是个有着精神缺陷的人。
“当然可以,只要不是发病期间,有辨别是非的能力,能够正确表达,你的话当然是证言。何况,医院方面也表示,若不是这次的事,最多三个月你就可以申请出院,回家疗养了。”
听到这个消息,方一行一愣,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自己有能够出院的机会,他还以为自己要在那个314病房住一辈子呢。
看到方一行分神,高耀阳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我们这边也有不少事情,就不拐弯抹角了,你认识姚乾洺吧。”
高耀阳拿出张照片,照片里正是姚乾洺,不过照片似乎不是近期的,在方一行眼里,照片里的人和他在游戏里遇到的那个,从深层次来说,几乎就是两个人。
“嗯,认识,他是医院里的看护,主要负责夜班。”
“那你和他是有什么关系吗?之前你当着很多人的面刺伤了他,是和他有什么矛盾?”
方一行沉默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他得稍微做点儿思考,他不知道在游戏中死亡的姚乾洺回到现实之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姚乾洺是否真的主动包揽了一切罪责,更不知道jing方找到了那些证据。一切暂时都只是方一行自己的猜测。不过,既然jing方没有把重心放在他这边的话,他手上也没有手铐,那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挂到姚乾洺身上就对了,反正本来事情就是姚乾洺干的。
“也没有什么矛盾,我和他其实不熟,之前他倒是经常来314病房,也就是我住的那个屋子,和老王走的比较近。就是有一天他突然找我帮忙,我不干,他就拿我妹妹威胁我,说我要是不肯的话,他就要动我妹妹。我怕我妹妹受到伤害,没办法,只能按他说的办了。”
谈到这里,高耀阳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他很奇怪的看了一样方一行。
“这样的吗?他让你做什么?”
“他让我偷老王床头柜的什么浮雕,我偷了,给他了,他又要我拿铁管把杨医师给砸晕了,这个我没答应,他就把我赶回病房了,后来我吃了药就睡着了。第二天的时候,他把我拽到房间,非要我承认,是我用铁管砸的杨医师,我又没干,干嘛要承认。他就威胁我,我一着急,抢了他的匕首,后面的事情,好多人都看见了的。我这个算故意伤人吗?”
高耀阳皱了一下眉头,方一行说的事情自然没办法证实,但和现有证据倒是不冲突,有一些还是有共性的,大方向上和他自己的推断差不多,毕竟两个死者中的老王几乎是被解刨了的,那必须拥有相当专业的手上技术,一个近三年都待在精神病院的人怎么看都没有这样的能力。他倒是有想过方一行是从犯,但杀死杨医师的那根铁管上只有姚乾洺的指纹,至于方一行刺伤姚乾洺的那柄匕首却没找到。
“当然算是故意伤人,不过有因在前,可以从轻。主要是案子本身还有些疑问,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会随时来找你核对一些事情,这个还是需要你配合的。私立医院那边暂时停业整顿,大部分病人都被转去其他医院了,有一些则被亲友带回,你这边的话,可能需要暂时在这边待一段时间,不会太久,这个你放心。有什么要求,或者想起什么,直接找医生就行,他们会联系我们的。”
高耀阳站起来,准备离开,主犯那边还挺麻烦,他还得在去现场看看。
可刚站起来,方一行却从背后叫住了他。
“高警官,你等等,我住这里可以,不过,你们是不是该通知一下我的家属?我妹妹那边怎么样了?出这么大事儿,她好歹也来看看我吧。”
这不提还没什么,一说这事儿,高耀阳眼神一下子就变了味儿,他似乎不想正面回答,支支吾吾好半天,才回到:“额,你的事情比较复杂,这个还得和你现在的医生沟通一下,我去叫她过来。”
21.我不相信
看着几位jingcha叔叔走出了房间,顺带还关上了门,坐在床上的方一行眼神一缩,然后眯上了眼睛。
“……妹妹?你妹妹?你从来就没有过妹妹,你个精神病……”
耳边突然就想起姚乾洺说过的一句话,妹妹两个字更是在他的脑海里回回荡荡,平静的意识突然起了波澜,很快就化作巨浪拍打下来,冲击的感觉甚至让方一行自己的身体也随着震动。他眼睛一湿,眼前就出现了许多画面。
表情冷淡的妹妹,神情怪异的医生,匕首,血……还有尸体。
方一行摸了摸自己的右手,他依旧能回味那天他妹妹方一依临走时轻拍他手掌的感觉,如果……如果真的没有妹妹,那他到底遇到的是谁?
“怎么……怎么可能……”
摇摇头,方一行用大拇指抹了一下眼角,他不是一个软弱的人,泪水这种东西不适合他。但此时细想,他竟然不记得自己是为何进入青羊山私立精神病院了,他知道自己有精神缺陷,可具体是什么他却不知道,他甚至不记得曾经,不记得过去……他所有的记忆好像以三年,也就是进入青羊山私立精神病院为界线,有了一个非常突兀的隔绝,而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哪怕他有非常多的时间去想。
“我不相信,怎么可能没有妹妹,明明……明明每个月都来看我的。”
方一行摸了摸自己的衣兜,找到了‘手机’,这个东西应该就是他能够进入游戏的关键,而这个东西正是他妹妹给的,既然‘手机’在,那他妹妹就一定也是存在的。可考虑到高耀阳奇怪的语气,姚乾洺的怒吼,方一行不得不在心里做一些准备。
一会儿那个什么主治医师要来,他可得问个清楚,这事儿,靠自己想,是想不明白的,当局者迷。不然他也就没必要在精神病院里待着了。
沉浸在混乱的思绪里是件毫无意义的事情,方一行便把注意力转移了方向。
从游戏退出到现在有一个小时左右,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他方一行一个人,他也就有时间过一遍‘手机’上的信息,包括上一场游戏的结算。经历了一场生死游戏,方一行对于游戏的规则有了不少了解,此时再拿起‘手机’,他点了一下屏幕,激活了界面。
别看这东西样式像极了诺基亚,但其包含的科技水准却是远超现代的,最基础的作用就是‘绑定’。这东西没有经过允许是不会被非游戏参与者看见的,自然也不会被无关人士拿走,更不会掉落,哪怕方一行光着身子,他也可以随时拿到这个东西。这个东西介入真实和幻想之间,和硬币一起,被游戏系统纳入了主动保护的范围。
*************
【序章---黑夜之影主线剧情完成,综合评分B,因累计获得胜利点数4,综合评分升级为B+。隐藏支线并未被发现,隐藏道具并未被发现。】
【游戏奖励结算如下:克苏鲁系神币*2,克苏鲁信徒专属匕首(锋利、刚硬)*1。】
【解锁克苏鲁信徒职业,解锁游戏接驳器若干能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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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系统对于评分似乎有些苛刻,奖励自然也就那样,其中那什么信徒专属匕首其实就是姚乾洺的那柄黑色的匕首,叫祭祀用匕首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从的来说,奖励上,方一行也只是得到了2个硬币而已。
硬币是游戏的通用货币,按照方一行所看到的,仅仅一枚就能够治疗一个人的致命伤,作用自然很大,可以通过‘手机’来储存,这也就是‘手机’的另一个作用:存钱罐。虽然它看起来也没多大,但可以无上限的收纳硬币。
除此之外,‘手机’还有信息收集,任务获取之类的功能。另外还能调取自身数据信息,这是解锁的功能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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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方一行
【种族】:地球籍男性黄肤色人种
【职业】:克苏鲁信徒
【硬币】:2
【次元背包】:克苏鲁的神像(残破),克苏鲁信徒匕首(锋利、刚硬),克苏鲁信徒姚乾洺的心脏(损坏)。
*************
而这个次元背包属于职业奖励,也就是方一行获得克苏鲁信徒这个职业的好处,这东西大概是一个个人背包,只不过是虚拟的,有差不多一平方的空间,是个极为好用能力,进出游戏携带物品便是靠这个空间来过渡。毕竟,游戏是灵魂进入的。当然,有那么一些物品除外,比如说‘手机’。
方一行试了试,这个次元背包用起来不算很便捷,并不是那种我脑子里起个念头,包里的东西就出现在手上,而是需要一个繁琐的咒语来开启,要是战斗的时候想从里面拿东西,那纯粹就是找死。
整体来说,这还是一个游戏,自然也带了游戏所必须的一些东西。
但有一点方一行没弄明白,姚乾洺说过的那个主持人的身份似乎并没有得到任何信息提示,看来他方一行还没有解锁这个功能。至于如何开启一场新的游戏,如何选择词条,‘手机’倒是给了很多介绍。
等了十多分钟,也没看到有什么人进来,方一行心里难免生出一些烦躁,他敲了敲床沿,越发的心乱,便从床上起身来到了房门边,伸手开了一下门,却发现门被锁住了,看来他是被限制自由了。
“嗨,外面有人吗?”
这里不像青羊山医院那边,门上没有玻璃,自然也就看不到外面,方一行喊了几嗓子,可并没有人回应,他想过把门给踹开,但这样会把事情闹僵,他也就忍住了。
回到床上又躺了十来分钟,依旧没有人,这让方一行百感交集,苦等是件极为枯燥的事情,本习惯了无趣的方一行此时却变得有些难以适应。兴许是无趣,又或者是想要压住心里那种难以忍受的等待,他拿起‘手机’,竟然开始了第二场游戏。
眼前一亮,视线中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一个声音随之响起。
【古旧的信仰使者,欢迎来到新的游戏,请选择游戏场景。】
22.词条
按道理来说,这才是方一行第一次按流程加入游戏,模糊的视野很快便得到修正,入目的是一个让人目眩的通道,一切事物都在飞速从身边划过,余光能看到的也尽是一些扭曲而荒谬东西,大部分是人类不能理解的,有限的熟知的东西也不停的膨胀或者收缩。与此同时,周围还出现了一种类似与冷气流一般的东西,横扫着方一行,这种感知上的冷让方一行保持着自己的意识,让他不会因为视线内的混沌而乱了脑子。
潜意识告诉方一行,他正在离开自己所了解的世界,前往一个未知的地域,这种感觉既让人兴奋,也带着一丝恐惧。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也许是因为方一行成为了一名克苏鲁信徒,在逻辑和意识上,多少是与常人不一样的,对于这样的恐惧,他反而有种刺激感,甚至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前方是什么。
……
……
突然,周围的场景猛的一泄,视线瞬间定格,再环顾四周,方一行已经站在了一个不算很大的平台之上,平台大小不过百十来平方,由一块块不知名的墨绿色石材建成,平整的如同一面面艺术品。
这里是游戏和现实的过场。
每一块石板都刻画着未知的文字,雕琢着诡异的符号和图案,看上去就仿佛能够透过这些文字符号看到久远的过去,那些图案和文字中竟然带着一种力量。
方一行兜里的‘手机’飞出来,融入到其中,很快一行文字出现在半空中。
【古旧的信仰使者,欢迎来到新的游戏,请选择游戏场景。】
伴随文字,还有一个声音,声音有些像是太古者K,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这行文字一落下,数个词语悬浮出来。
【青羊山私立精神病院】
【青羊山刑侦局】
【未知地点】
方一行怔了一下,好像前两个地点也就是这两天方一行去过的地方,第三个他直接排除了,不是说未知地点不好,只是前一个游戏剧本可是明说了有一个隐藏支线剧情的,他有些在意。
【地点确认为青羊山私立精神病院,请选择游戏时间。】
【现代】
【1980年】
【恐龙时代】
这下方一行有点儿傻,他在三个词条之间考虑了很久,也没琢磨出那个恐龙时代到底是怎么冒出来的,要是想回到上一个剧情的场景,无异于选择【现代】这个词条,虽然不知道会不会回到之前的剧情,但这个选择好歹是有联系的,恐龙时代的青羊山私立精神病院是个什么鬼。
方一行刚要选择现代,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瞟向另一个词条。
“恐龙啊……”
他记得被太古者K带过去的时候,有看到过许多画面,是偶然譬见恐龙的。
“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样的话,那个未知地点兴许真的隐藏了一些东西啊。”
刚才的声音雷同太古者K,这让方一行不得不猜想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显然太古者K是他独自遇到的,至少姚乾洺没有。那么,太古者K就很关键了,也许两个突兀的词条正是太古者K的某种引导,那样的话,方一行最好的选择,显然是恐龙时代的未知地点。
他试着重新选择地点,果然可以。
那这样的话,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考虑到那些太古者,或者伟大的克苏鲁都是在世界诞生前就已经来到地球的,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真的不过是个计量单位而已。
但,恐龙时代的未知地点,这场游戏,那真的是凶险的很。
这会儿,方一行倒是没再去考虑他妹妹的事情了。果然,找一个感兴趣的事情,是可以短暂的忽略掉另一件事情的。
【选择确认。】
【世界框架确认,世界体系确认,世界整体能力水平确认,历史进程确认,范围认知确认,世界生物结构确认……各个系统填充完毕。】
【游戏场景搭建完成,游戏……开始。】
周围的一切开始退散,依旧是一个通道,但这一次倒是缓和的很。再定神,方一行已经站在了一个山洞之中,洞外有阳光照进来,洒在身上,暖和的很。
“真的……来到恐龙时代了吗?”
深呼吸了一口,方一行左右望了望,恐龙时代并不一定是指几千万年前,甚至是上亿年前,侏罗纪公园那种环境也不是不可能,对于万物归一者来说,无尽的宇宙都不过是其一念而已,缤纷的幻想世界自然也是其中的一部分,而恰恰是因为成为了一个保留了本我的克苏鲁信徒,方一行更明白这个游戏的缔造者,那位万物归一者是多么的宏伟。
不过,他刚想走出洞,下一刻他就捂着脑袋蹲在了地上,刚才呼吸的一口空气倒是新鲜,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明显觉得有些不适应,蹲在地上喘了半天也没恢复过来,反而越来越糟糕,心跳加速,恶心,甚至开始有些视线模糊。
这个情况可是方一行没有想到的,不管这里是什么样的世界,他孤身一人,一旦出事,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多想,方一行即可拿出一枚克苏鲁硬币,它的使用有些像是在和旧日支配者交易,只要价格允许,任何一种事物都可以得到满足。
随着硬币消失,那种中毒一样的感觉顷刻间便消失了,方一行小心地吐了几口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都说恐龙的生存环境和人类生存的地球时代是不一样的,那个时候环境中具备丰富的氧气和高浓度的二氧化碳,丰富的氧让许多史前生物体型巨大,除了恐龙,植物和昆虫也如此。但丰富的氧气和高浓度二氧化碳对人类来说十分危险,很有可能被古老的空气“毒死”。
“这么说,真的回到了恐龙生存的年代?”
以防万一,方一行又用一枚硬币赋予了自己能够适应周围环境的能力,这样他至少不用担心自己被毒死了。
“怎么感觉自己被坑了,这才刚进入第二场游戏,就已经消耗了两个硬币了。不过,如果真的能够亲眼看一看恐龙,好像也值了。”
23.弱肉强食
空气中较为浓郁的氧气含量呼吸起来的确不一样,身体有了相对的适应性之后,方一行缓了片刻,就感觉整个人都嗨了起来。他从洞中走了出来,迎着阳光伸了个懒腰,任由温暖的阳光洒在自己身上。
这两天他要么在病房里躺着,要么在审讯室,要么就在黑乎乎的游戏场景里,此时阳光明媚,倒是让方一行感觉换了天地……好像也的确换了天地。
在他的想象里,初见恐龙时代应该就如同侏罗纪公园第一部,当众人踏上那个小岛看到的一切所带来的震撼,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踏出洞外,入目的是各种各样神奇的植物,而就在距离方一行不远处,也就十几米开外的地方,正杵着一只奇特的生物。那是一只有着漂亮羽毛的,长相很像大公鸡的玩意儿,不过嘴巴略扁,单看嘴巴倒是有点儿像鸭嘴兽。
“额……师祖鸡?”
这是来到恐龙时代方一行遇上的第一只生物,可说是**,这家伙足有一只黑皮狗那么大,比火鸡都要大上两圈,那肥硕的鸡腿,一个就能饱肚子。
“看样子,应该是草食系吧?”
没看到尖锐的爪子,锋利的牙齿,眼前这个生物多半是没有危险性的。而既然选择了恐龙时代,方一行当然做了心理准备,这里毕竟是久远到不知年岁的过去,是绝迹没有文明之说的,弱肉强食是这片天地里唯一的法则,称霸着这个年代的恐龙才是主角,按方一行自己的理解,他连个过客都不算。
考虑到这个时代的霸主恐龙的脑容量不过一个核桃,方一行觉得自己在智力上是属于领先时代级别的,只要不硬钢,不去和嗜血的恐龙较劲儿,不像侏罗纪公园里那些人一般作死,小心一点儿,保命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那么,在保住自己小命的前提下,尽量探索一下这个让无数人为之着迷的年代吧,如果回去的时候能带上一些恐龙骨肉,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刚想看一下‘手机’里的主线任务信息,那只暂且叫做师祖鸡的生物脑袋一扭,似乎发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而站在十几米开外的方一行就更没什么警觉了,随着一阵劲风,一个如同牛犊子般大小的生物就从旁边的树灌里杀将进来,那只“大公鸡”连叫都没叫,就被咬断了脖子。
方一行脑袋里一糊,视线里只剩下那张血盆大嘴,巨大的咬合力,就算站在十几米开外,依旧能够听到骨头被咬碎的声音。想象终结抵不过现实,眼前这一幕带给方一行的不仅仅是震撼,还有死亡的威胁,他虽然有过与姚乾洺搏死的经历,但一只活生生的恐龙……这不是怕不怕死的问题,单是想到那张大嘴咬在自己身上,方一行就心脏收缩。
电光火石之间!
方一行转身就跑,他还知道自己不能缩回洞里,也没分什么方向,反正就是一路狂奔,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跑的如此快,甚至狠不得多生出两条腿来。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方一行觉得自己这会儿的速度绝对要超过一些一线的运动员了,可他却没有收获到一丁点儿速度带来的心理上的愉悦感,而是被恐惧完全笼罩。
刺激?当然刺激。能有多少人敢于和一只肉食恐龙面对面的呢。
这一刻,方一行只有一个念头。
跑,停下来,哪怕是跑的慢了,都会死。
迅猛龙?角鼻龙?鬼TM知道。等方一行实在是跑不动了,这才缩在了一片矮灌木中,大口地喘着粗气,脑海里那张血盆大嘴换着花样的不停浮现。
待感觉要烧掉的肺脏缓和了之后,方一行也平息了自己的情绪,他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没敢发出太大的声音,肌肉的酸痛让他疲惫不堪,他需要一些食物,哪怕是一瓶矿泉水。
“看来,还是对自己抱了太大的信心了,体验了生死,不代表免疫恐惧,更不代表能够战胜一切。能来到这个世界也好,也让自己明白事事不绝对,更得随时准备应付任何突发事件。如果想要在这黑暗游戏中活下去走到最后,不仅仅需要谨慎的态度,也要做到看清自我啊。”
核桃大小的脑袋的确不如人类,但恐龙却在躯体素质上占据了无可弥补的优势,电影电视给方一行太多错误的理解,真正面对恐龙才会知道,这种一度称霸地球的生物是什么样的存在。他方一行做的心理准备还不够。
“我要……变强。”
光靠小心,在这个世界是活不下去的,这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恐龙,他们是狩猎者,而方一行不是路人,是猎物。很多东西是智慧弥补不来的,要活下去,就只有变强。
咽了几口唾沫湿润了一下干的发疼的嗓子,方一行并不后悔选择了这个游戏场景,他甚至庆幸自己的抉择。因为,能够从这里走出去,对于他而言绝对是一场由内而外的升华,不论是身体,还是思想,都足以让他得到一种认可。
从次元背包里拿出了姚乾洺的心脏,方一行要进行一场小小的祭祀仪式,血糊糊的心脏依旧保持着刚掏出来的新鲜度,他要向邪神献上自己的祈愿,来获得活下去的资本。
双手捧着心脏,方一行开始咏唱,古老的文字从他的嘴巴里蹦出来形成一种诡异的音调,他的声音不大,可随着咏唱,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癫狂,那对眸子又开始黑化,混沌的中,一个伟大的声音回应了方一行。
仰望着星空,方一行俯身表达了敬畏,然后他将心脏送到自己面前,张嘴咬上了去。腥味十足的血肉划过干哑的嗓子,如同晶莹的泉水,在消除那些不适的同时,给方一行浑身都带来了力量,这力量是邪恶的,这是血肉的力量。
这一刻,方一行再明白不过了。活着是为了看清这个世界,而看清了这个世界只会让你更疯狂而已,这才是现实。要么活下去,要么死,弱肉强食。
24.生存
小型的血肉祭祀并不需要繁琐的过程,几句颂唱,一些道具是必不可少的,要求也不会太多,可以随时随地进行,若是得到了某些来自伟大之物的回应,只要事后补上一个完满的便算完成,真正的伟大之物们并不会太过于纠结屁大点儿的问题,而对于那些它们看中的信徒,则从来不会吝啬。
通过祭祀,虚空中的声音给了方一行一个引导,告诉方一行,他手中捧着的血肉已经被赋予了力量,吞噬这些血肉将会让方一行得到想要的。
这是人肉,准确的说,这一颗人心,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正常人都不会,也不可能把同族的肉塞进肚子,那是令人发指的,至少在文明世界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是……这里是亿万年前,而方一行是一个邪神信徒,那些关乎理性和人性的东西在这里被淡化了。
人肉其实并不会比猪肉牛肉更具营养价值,甚至比其他动物更低,但肉食却是从古至今的,大量原始人类遗骸表明原始人类拥有着吃人的可能性,这些原始人类的骸骨上面有着一些裂纹和孔洞,乃至啃食的痕迹,他们也许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也许是因为部落争斗,但……也可能是宗教祭祀。
时至今日,依旧有一些古老的地域还有着这样的传统,比如某岛国的一支未开化的部落,在他们眼中,吃掉的并非是人,而是让人生病死亡的鬼物。而在另一个较为蛮荒的区域,杀掉敌人吃掉他们的心脏,就能获得对方的勇气和力量。
方一行不知道那些古人是否得到了什么,但是,此时的他在吞噬完那颗心脏的时候,他是真实感受到力量涌现的,他可以清晰的体会到身体似乎更壮硕了,就连五感也敏锐了许多。
他舔了舔手中的血渍,品味着嘴巴里的滋味,而他的大脑里则一片炙热。不知道是因为力量带来的副作用,还是血肉祭祀留下的后遗症,反正意识里有些乱,但却不会影响到思考,非要说是什么感觉,有点儿像是喝多了酒的样子,身体会和意识有个延迟。
这种感觉并不会引起不适,反而让方一行觉得挺舒服的,可能是因为他吃掉的是姚乾洺的心脏,那个恶人也算死有余辜了,何况死掉不过是游戏里的他。现实中的姚乾洺到底怎样了,他方一行也不知道,毕竟,那事儿还不算了呢。
在树丛里又猫了很久,方一行才确定,他身上的力量并非临时增加,应该是个长久的BUFF,敏锐的五感让他知道周围应该不存在肉食恐龙,至少现在没有,他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下,那颗心脏下肚已经缓解了他的疲惫,他得让自己脑子里的热量散发掉,那会影响他的判断。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的身体素质绝对是超越一个普通人的,估计可以媲美特种作战人员了,可要正面硬钢一只恐龙估计十死无生。耍点儿手段还有可能性,哎……以活下去为目标吧。”
这次,方一行是不敢托大了,他放低了姿态,望了一眼‘手机’里给与的信息,然后就一脸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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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线剧情: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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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的就是个特别的任务,几乎就是奔着方一行能想到的最难的方向去的,也继承了这破游戏的一贯作风。
“生存?在这个世界?据说这年头的蚊子有拳头那么大啊。要在这里生存,换贝爷来也悬吧。几天?三天?五天?还是一星期?难道就没有个说明吗?我吃什么喝什么?真的拿一柄匕首去捅恐龙啊?在这种环境下,我睡觉都不敢闭眼睛啊。”
抱怨也只能放在心里,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后悔不来,何况他并不后悔,这种充满了刺激的挑战可是一种恩赐,试问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机会来侏罗纪时代求生的呢?方一行也就是发泄一下牢骚,身体早已开始动了起来,如果是以生存为目标的话,他得在天黑之前找个能够容身的场所,真要是睡在森林里,对他一个人类来说,那是极度危险的,那些夜行猎食生物们才是夜晚的主宰。而对于方一行来说,他能够自保的,除了那颗经过几千上万年沉淀孕育出的脑子之外,就是他这个克苏鲁信徒的身份了。
他要血祭恐龙,来取悦那位伟大的存在。
血祭之物最好是自己“劳动”所得,越是强大的祭品,能够得到的回应也就更好。在考虑如何活下去的同时,方一行思索着该怎么狩猎一只活生生的肉食恐龙,那是他给自己定下的一个小目标。人嘛,总要怀揣梦想,万一实现了呢。考虑到自己手里还有两枚硬币,那就得留着保命用了,日常吃喝就得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奋斗,念及此,方一行把次元背包里的匕首拿了出来。
原始的森林,树叶繁茂,就连身边的草木也都夸张的大,没有了恐龙在身后追赶,他走的很慢,省的某个草丛里就藏着一只原始野兽。脑子里的炙热随着时间慢慢降了下来,但精神却崩的很紧,敏锐的五官扩散出去,仔细地盯着周围,并且一边行走,方一行一边努力回忆着曾经看过的任何一些关于恐龙的知识。
在这个世界,方一行处在了食物链的中下层,某些巨大的草食恐龙对他来说都是威胁,所谓知己知彼,他怎么地也得在脑子里形成一个系统的概念吧,他可不会像一个莽汉一般四处乱撞。
行了许久,方一行略微松了口气,这一路上他并没有遇到其他生物,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处在某个强大的猎食恐龙的狩猎区,他记得肉食恐龙是有着地盘这个概念的,就如同老虎或者狼群,会对自己的狩猎区域进行标记,防止其他猎食生物进入自己的地盘抢食。这样的话,方一行只要避开这个区域里那只或者那群猎食生物的狩猎轨迹,那他活下去的概率是极大的,真要是遇上了,他不是还有两枚硬币嘛,总有一拼的。
耳边似乎听到了一些淅沥沥的流水声,这让方一行眼睛一亮,他早想喝点儿水了,这个年代没有污染,那些水估计比矿泉水都干净。
25.祸不单行
人啊,真是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一直谨慎前行的方一行自然是知道水源很容易成为狩猎场所,许多狮子老虎就喜欢蹲水源,人与自然那些节目他可爱看了,所以他本身是很小心地拨开草丛往那边探头的,但……天不遂人愿。
方一行望过去的视线几乎是和另一对视线撞在一起的,他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被发现了,就隔着一条并不大的小溪流,泉水涓涓,却让方一行生了一身的冷汗。
那是一只约么一米来高的小体型恐龙,看身长估计得两米多,有小马驹那么大,两足站立,脑袋较大,全身布满黑色与灰色相间的羽毛,头冠上甚至还有一簇绿色的饰羽,最为明显的是其前肢和后肢上都长有长达5公分匕首状的利爪,随着利爪微微晃动,那对凶残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方一行所在的位置。
“艹!”
心里暗骂了一句,方一行知道自己必须得做些什么,任何一个异常行为都有可能让对方直接发起攻击,他不能示弱,更不能转身就跑,那样只会把自己脆弱的后背留给对方那些锋利的爪子。
微微弓着身子,方一行并没有将自己藏起来,他保持着与对方的视线对峙,试着让自己变得表情狰狞,和刚来恐龙时代不同,他害怕,但却能够冷静思考,他相信眼前这种有可能是恐爪龙或者迅猛龙的存在是没有见过人类这种生物的,雷同的也不可能存在,这也就让对方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它的猎物,在对方做出判断之前,只要能够退到一个安全的范围,那么就可以避免正面交锋。
不过,很快,方一行就发现眼前这只恐龙是受了伤的,它的左足反曲的位置有着明显的伤痕,虽然血迹凝结了,可在对峙的这片刻,它已经三次抬脚,那应该是为了缓解疼痛。顺着伤势往上,在那些黑灰色的羽毛之下,能够细辩出更多的伤痕。
“嗷呜……”
不管这只恐龙遇到过什么,但对方一行来说,这倒是个意外的好消息,一只受过伤的恐龙的威胁值那就下降许多了。裂开嘴,方一行让自己发出野狗护食般低沉的吼声,那声音由肺部压出,带着威胁。
要正面战斗吗?
这片刻间,方一行一遍遍思考着这个问题,他有匕首,身体素质也得到了提高,对于受了伤的恐龙,不是没有一战之力,他相信锋利的匕首能够轻易撕开那只恐龙的肌肉,划破它的喉咙,但是这并不能代表方一行就一定能赢。
这是一只肉食型恐龙是毋庸置疑的,身上的伤口恰恰证明它懂得战斗,可方一行除了与姚乾洺有过不算战斗的战斗以外,对于攻击,他只停留在想象阶段,他也许能够借助硬币的帮忙完成这次猎杀,但在性价比上却是难以评估的。
硬币用一枚少一枚,而他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要把剩下的两枚硬币保存下来,所以,他需要靠自己撑住。
而一旦与这只恐龙进行战斗,对方那锋利硕长的爪子抓到身上,就算方一行不死,也必须使用硬币,这样的话,问题就又回到了前一个。
硬币是个好东西,能省就省。他现在不能进行遭遇战,最好的结果是伏击。
做了决定,方一行选择了避战。
他把匕首横在身前,往后退了一步,让草丛挡住了与那只恐龙的对视,然后一边继续发出低沉的嘶吼,一边往后小心的退去,
可是……方一行没有理解这个世界的原始,也没有理解纯粹的野兽。
刚往后拉开一点儿距离,那只恐龙就跃过草丛,重新蹦到了方一行的面前,那对凶光肆意的眼睛珠子迸射着对于猎物的苛求,它饿了,他需要食物,需要新鲜的血肉。龇牙间漏出来的刀刃一般的牙齿是如此的有攻击性,就算伤势在身依旧能让人胆颤。
咽了口唾沫,方一行生了怯意,这不仅仅是一只恐龙,而是一只游走在生死线上的狩猎者。再怎么百战百胜的兵王空手面对一只雄狮也依旧会害怕,何况是一只恐龙,一只饥肠辘辘的恐龙。不借助武器,没有时间准备,人类在真正的森林之中并非是猎人,那些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野兽们才是。
“跑!”
方一行脑海里瞬间冒出了这个想法,退是退不了的,这只恐龙已经盯上他了,他连续退了三步,借着一棵矮灌木的遮挡,转身就跑,他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他也顾不得这些,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二次这样狼狈了,不过这一次他的身体素质有着很大的飞跃。
“战略性转移。”
这也算是个计划,那只恐龙的左足是受了伤的,在速度上和韧性上就居于下风,它不追上来也就算了,可它要是追上来了,方一行就能和它拼,而那只恐龙受伤的地方将会成为它的阿喀琉斯之踵。
几乎是眨眼间,方一行便蹿进了深林,而那只恐龙也紧随其后。
别看这家伙受了伤,但速度却一点儿也不慢,若不是因为受伤,方一行恐怕真的得借助硬币的力量了,金钱总是万能的。
这是一场生命的追逐战。
方一行相信,不论是自己,还是后面紧追着他不放的那只恐龙,这都将是其生命的转折点。
追上来的恐龙虽然有伤,可它也在玩命,左腿上的伤势恐怕限制了它很多实力,也许是因为争夺地盘,也许是因为遇到了更强的狩猎者。只要抓到了方一行,有了这一顿餐食,它的伤势就可以愈合的更快,那就是生存下去的机会。
在这样的,纯粹而原始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伤势,哪怕不是很严重,那也是致命的。
这只恐龙在身为狩猎者的同时,也是别人的猎物,这才是丛林法则,它想要活下去,方一行更想。
生死便在足下,慢一点都会看不到明天,其他的事情已经不在思考的范畴了,方一行的脑子里只有前方。
26.生死追逐
“吃屎吧!”
发出一声咆哮,方一行没有丝毫停歇,耳边尽是风声,但他清楚的知道,那只恐龙就紧跟在他的背后,并且距离正在被逐渐拉近。他倒是庆幸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遇到的第一只恐龙是在捕获到一只猎物之后才发现他的。
“MD,不亏是远古狩猎者,同样是两条腿,你是吃激素长大的吗?”
不敢分神,方一行调整着自己渐渐急促的呼吸,他再次绕过一棵粗壮的老树,利用这种变向来拉开与那只恐龙的距离,将只隔了一个身位的恐龙甩出了两米,而也是这个转向让他清楚的看到那只恐龙疯了一般的身影。
利爪,尖牙,粗喘声,一切都在刺激着方一行,而那只恐龙也化身成为一只催命鬼。
两米?三米?
不清楚,方一行也没时间再回头,全身的筋肉都投入到了运作之中,恐惧、兴奋和紧张催生出的肾上腺素加快了心跳和血液循环,瞳孔放大,呼吸急促,这个时代浓郁的氧气给与了方一行更多的能量,以及更快的速度。而把恐龙放到现代,氧气含量是不足以支撑它们的行动的。
渐渐地,方一行开始享受这种速度,不,准确的说,他是在享受这种生死之间的疯狂。
这种近距离的生死追逐让方一行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就仿佛是人性深处的某种苛求正在被满足,那种站在悬崖边儿,命悬一线的紧绷,激活了方一行内心里的偏执,他有病,这病疯狂无比。
他本是有时间使用硬币来解决这个生死一线的状态的,可他没有,他攥紧着手中的匕首,身子前压,一路疾行,他的五感收集着周围环境里的每个细节,脑海里规划着每一个步子,任何一个差错,迎来的必定是死亡,但他却在笑,哪怕呼吸都有些紊乱,他依旧毫无笑的畅快淋漓。
方一行能够感受到身体里有股热流正在流转全身,这是属于他的战斗。
两米,只有两米。
每一次转向,他最多只能甩开紧追着他的那只恐龙两米,如果没有类似的树木遮挡物,贸然转向,很可能就会被身后的恐龙一口咬住,或者一爪撕裂。在哪棵树的旁边转向,选择左边还是右边,有没有绊脚石,会不会被其他什么东西挡住……太多的可能,方一行把一切思想都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追逐之中,每一棵被选定的树都是方一行转向阻挠那只恐龙的救命稻草。
两米,这就是生死的距离。
而这两米,最多十数秒种就会被那只恐龙拉近,方一行必须在短短二十米,不,只有十米的距离内,找到下一个可以转向的遮挡物,他只有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用来搜寻目标,做出判断,并提前做好转向准备。
某个瞬间,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只恐龙喷在他后颈上的粘稠呼吸。
累,非常之类。疯狂而剧烈的运动让四肢全身都开始抗议,疲惫和酸痛感从身体的各个角落回传到大脑,一个信息随即诞生。
“我快要坚持不住了!”
但,方一行知道,他快撑不住了,那只恐龙也应该到了尽头。
每一次猛然间的左转右转都会让这只腿部受伤的恐龙感受到什么叫做伤痛,而每一次发力,也会让其受伤的部位加重病情,为了不追丢眼前的食物,这只恐龙就必须持续用受伤的腿发力,它……也没的选。
两个偏执的生物偶然间的相遇,谁才是真正的猎物呢?
不多久,两者的速度都开始降低,但距离却从来没有扩大。
这是一场耐力和坚持并存的较量。
输掉这场比赛,面对的将是死亡。
灼烧!
方一行感觉自己的嗓子里都着火了,肺部更像是烧焦了一样,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台运行到了极致的发动机,随时都可能爆缸。
他疯狂的喘息,希望新鲜的空气能够给他带来更多的动力。两条腿早就已经麻木了,他此刻完全是靠意志在支撑。
“要么活,要么死,这就是现实。”
至于那只恐龙,它在方一行身上消耗了太多能量,一路追下来也加重了它的腿伤,这不是休息休息就能恢复的,变弱了的它将很难再捕获食物,伤痛,疲劳,乃至伤口感染,这是恶性循环,愈弱越弱,何况弱肉强食,变弱了的它就是一块肉饼。
所以,它能够活下去的唯一目标就在方一行身上,吃了方一行,他就能够活下去,至少将活的希望大大增加。
奔跑已经成了一种机械式的行动,而距离下一棵适合用来转向的老树就在五米开外,方一行有种预感,这将是最后一次交战。
狠狠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头,痛觉唤醒了浑浊的思绪,血混着为数不多的唾液滋润了干的要冒烟的嗓子,方一行开始聚集身子最后的力量,这将是最后一搏。
是生是死,就看这最后的几秒钟了。
三米……
两米……
一米……
就在方一行踏地将要转身的一瞬间,他的身子已经扭了半边,可心里却猛然生出一股不详的气息,久违的第六感急促而猛烈,他的身子随之一僵。
在他身后,那只恐龙仿佛找寻到了方一行变向的关键,他整个身子好似猎豹一般扑了上来,竟然瞄准了方一行偏转的位置。
“不可能!!!”
方一行无法想象这只恐龙竟然如此聪慧,这一路追逐下来,它竟然能够理解到方一行利用转向隔绝距离,这还是一只原始时代的恐龙吗?
捕猎技巧,不,应该说智慧是需要经验积累的,方一行这种转向虽然并不需要太多的智慧,但要知道,这是千万年,甚至是亿年的差距,这种智慧基础是时间洗礼下的终极进化中的一条道路,甚至是主干路,别说恐龙了,就算是猫猫狗狗也不可能做出这种判断,而猫猫狗狗的脑容量可远大于这些原始的野兽。
这只恐龙的这最后的扑击,简直就是进化上的一次突破,这绝对不是一次巧合。
27.活着真好
智慧。
简单的两字,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狗就是狗,再怎么聪明的狗,依然不会理解1+1=2,更不要提那些具备复杂逻辑的思考了。转向,绕树,拉开距离,这很简单,但这却需要智慧来理解。而正是因为智慧让人类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可眼前这只恐龙比狗要聪明。
不过,这千钧一发的时间里,方一行也没那么多的思考的空隙,他脚下蹬地,几乎是用自己的手臂和肩膀狠狠撞在树干才止住自己的速度的,手中的匕首差点儿要了他自己的命,但好歹是把自己给停在了老树的旁边,也因此险险避开了恐龙的扑击。
可就算是如此,扑过去的恐龙依旧伸着利爪,勾开了方一行探出去的半边身子,锋利的如同匕首一般的爪子划开衣服,给方一行留下了一道巴掌长的伤口。
方一行看着那只恐龙从自己的面前扑过,然后滚倒在地上,连续翻了几个跟头,停在了大概五六米外的地方。他刚想冲过去补刀,那只恐龙却已经翻身站了起来。
两者再一次视线对峙,谁也没有往前走一步。
方一行当然知道这是他的机会,他能看到那只恐龙受了伤的左足正在颤抖,但他自己同样疲惫不堪,那道被划开的口子由左肩一直延伸到背部,血流不止,疼痛他倒是习惯了,也能忍受住,可是……他犹豫再三,还是慢慢往后退了一步。倒不是他不想宰了这只恐龙,实在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两者都是强弩之末,方一行过去补刀很可能遭受临死反扑,可就算方一行用硬币来做最后一击,现在的他也没力气去处理尸体了,血腥味甚至会他召来麻烦,他得先处理自己的伤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还要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这一次,那只恐龙没有再追下去,方一行握着匕首退进了深林之中。
忍着疲惫,方一行走了许久,他实在是想用一枚硬币把自己恢复到满状态,不过他忍住了,据说充分的使用肌肉会在恢复后,让肌肉更强壮,当然,这是方一行给自己的安慰,他不过是想节约一点,何况他此时的身体素质是比正常人强大的,简单包扎了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了。
他倒是大概记得溪流的方向,所以是朝溪流的上游走的,他得清洗一下,至少得处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等找到溪流,这一次方一行是真的小心,一再确认周围环境之后,才脱了衣服坐在了溪水里。
水温有些清凉,倒是冲走了不少疲惫,几口凉水下肚,也让他振奋许多,他把上衣洗干净之后,轻轻擦拭了自己的伤口,伤口不算很深,暂时还不需要硬币来治疗。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黑了,一轮圆月升起,比现代的月亮要大上许多,看着便有着幻想的感觉,这亿万年前的夜景也是真的美丽。
藏身处是没有着落了,方一行寻了个偏僻的角落,直接倒在了松软的枯叶上,紧绷的神经一松,整个人就此昏睡了过去。就算睡着了,他的手也一刻没有松开过匕首。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周围偶尔有些虫鸣,似乎没有什么危险的气息。
“我还活着。”
松了口气,方一行也是侥幸,他昨晚本是准备爬上树的,但刚一躺下就睡着了,想想倒是有些后怕。随后他摸了摸自己的伤口,好像已经结疤了,除此之外,浑身上下还有些酸痛感,大概是运动过渡吧。
回想起昨天,方一行叹了口气,一方面为自己的运气感慨,一方面惊叹那只恐龙的理解能力。他曾经是养过一只狗的,连叼回一根木棒都要用食物来引导很久,而昨天的那只恐龙好似有着判断和学习的能力,明明只有核桃仁大小的脑仁,按理说应该莽的一批才对啊。
把那只恐龙的最后一击当做巧合吧,方一行又有些不甘心,不过肚子一阵抽动,咕噜咕噜声更是在抗议,他饿了,昨天消耗巨大,他需要一顿饱餐来满足自己。
溪流是个好地方,方一行沿着溪流往上,在溪水里发现了一些拇指盖大小的鳖虫,在溪边还发现了一些细小的脚印,很零碎,估计是一种体型极小的生物。他本想先捞些虫子垫吧一下的,也是方一行转运了,没多久就看到一只像是花豚的东西扭着肥滚滚的身体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它是来觅食的,溪流边的一种很像是芦苇的植物有着肥硕的茎部,那个小东西两个前爪一阵扒拉就弄出根儿看样子很像茭白东西。
它倒是吃的嘎嘣儿脆,不远处的方一行却如同鬼魅般绕了上去,距离两米开外便用匕首扑刺,这一招他是用习惯了,听到动静的小东西刚要逃跑,就被匕首戳了个对穿。
虽然吃过“生食”了,可肉还是吃熟的好。
但生火是真麻烦,虽然跟贝爷学过不少知识,方一行也用鞋带做了弓锯用来钻火,还是费了四五十分钟才把火给点着。有了火,方一行已经能够想象到烤肉的味道了,他用树枝把剥皮洗干净小东西穿在了上面,又拔了几根‘茭白’塞进了小东西的肚子,拿小棍儿插好,就摆在了火上。
他记忆里是没有下过厨的,但此时做这些活儿的时候,意外的熟练,很快肥嫩的肉质就开始渗油,烤肉的香味马上就溢散了出来,这一顿饭也是荤素搭配了,这小东西的肉很像是猪肉,肉质里的骨头甚至都可以直接咬碎了咽下去,包在肉里的茭白还有一种清甜的口感,再喝一口热水,也是美滋滋。
热水是在火堆旁边挖坑,用石头煮沸的,方一行没有锅碗,也只能这么将就。
吃饱喝足,方一行坐在火堆旁边养神,顺便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来这个恐龙时代已经一天一夜了,‘手机’里的信息没有一丝变化,要么是他还得继续待下去,要么就是他还没触发到主线剧情。
环顾四周,除了望不到头的深林,在北边有一座高山,如果这里是地球,而太阳没改变方向的话,是北边没错。他琢磨着那座高山之上应该是有什么的,或许来这里的主线任务就在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