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掣肘1
“之前我就考虑过这个。”敖广说道。“我曾经细细考虑过如何拿到南海神职。它在火神祝融手里……不用说也知道，这个神职在祂手里简直就是浪费。祂完全无法发挥这个神职的优势和力量。这个神职基本上就算是空闲着。但是如果正面和祝融进行一场神战以夺取南海神职……我不是说我打不过祝融，而是这种战斗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智者不为。但是如果我能用同档次的神职交换，比方说‘火元素’，祝融一定会很高兴的答应，甚至我可以要求祂再加一点交易筹码。比方说让祂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承诺，或者是一件神器什么的。”
“原来如此，可是这种事情……”
“如果可以，我可以代办。”敖广说道。“帮你联系诸神。但是此事，必须要有额外的保证，而且我也必须得到报酬。”
“额外的保证是指？”
“用特殊的方式许下承诺，或者说发下誓言，代价就是没有后退之路。”敖广说道。“要么成功，要么恐怕就要灭亡了。诸神不可能白白接受众筹的。以我看来，这是代价昂贵的赌博，但是确实物有所值。过去扭曲神职并不起眼，但现在证明了它确实非常强大。如今再去想，大概这是因为姮娥和扭曲神职相性不和，所以正常情况下没有办法发挥其真正的实力。”
张成看了小熊一眼，小熊的眼睛里简直就是满是小星星啊。
“东海君，你能说动诸神？”小熊问道。
“我只是代为传达，如果诸神认为此事和自己无关，他们当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参加众筹。”敖广说道。“当然如果利害相关，他们肯定也会愿意付出一点代价。不过诸神这边其实我确实都有门路。过去为了改名，我和诸神以及相关大灵都逐一约定，确保祂们都认可我的新名字。代价很大，但物有所值。也亏的是祂们几乎都不懂敖广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向我索取的代价都很低微。”
张成其实有点好奇，想知道敖广本来的名字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也知道这绝对是一个不能提及的秘密。就像地球上一样，“东海广德王敖广”其实也是突然冒出来的。在更古老的神话之中，从未提及敖广的名字。或者说上古神系之中从来就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而在敖广之后，龙突然化身为具备飞行能力并司雨的神兽。而在更早的记载中，龙虽然存在，但并无飞行能力，也没有行云布雨的能力——龙甚至可以用来拉车。说起来和其他四足行走的野兽没什么区别。
“至于我自己的报酬，”敖广说道。“旅法师，我希望你带我去另外一个世界。”
张成一惊。“你的意思是……”
“这次去地球让我着实见识了很多，我想也许可以去另外一个世界看看。”敖广说道。
“可是……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心想要被满足而已。”敖广回答道。“当然，这不影响我地球上的行程。这边还是更重要一些。不过夺取神职这件事情，归根结底是要下决心的。毕竟这种事情和战争无异，既不能盲目，也不能动摇。事先一定要仔细谋算，准确权衡。但是下定决心之后，那就不能有任何动摇。我先去了，你们先好好考虑。”
敖广最后一段话显然是劝慰的意思。接着，金龙凌空飞行，速度极快，转瞬就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敖广飞走的余波之中，张成看到隐隐有一抹青蓝之色。
“我们也先回归城。”张成说道。
进城的时候张成看到了一群狗头人，或者说畎夷，正在吵吵嚷嚷的拥挤成一团。
并没有其他异族参与进来，就算有，也在远远的看。狗头人们彼此争吵，推揉，声音尖锐。城门附近执勤的一群鱼人士兵看上去也很困惑。这些卫兵显然对于这种情况没有心理准备，也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就眼前的局势来说他们就是傻站在边上看着。而畎夷则在继续吵架，而且看上去越吵越凶。
几个畎夷已经超越了肢体接触的极限，现在这样子更像是在徒手肉搏。
在他们吵吵嚷嚷的时候，又一个狗头人过来了。这个狗头人一看就知道是贵族，因为他衣着打扮远比同伴华丽，而且他裸露在外的身上鳞片也明显经过仔细的打磨。
他一出场果然就震慑住了全族。刚才还乱哄哄的内讧的畎夷们纷纷停下争持，垂头丧气的聚成一团。最终，他们沿着道路消失在归城之中。
“刚才这是怎么回事？”张成问自己最近的那个蜥蜴人。别看淮夷和人类关系不佳，但其实归根结底，双方都是互相承认对方是文明种族的。
“啊，好像是有个畎夷的大人物要来归城。”那个淮夷看了看张成，却也算是回答了张成的问题。“于是这些畎夷就开始争论是否要买下一座房子作为府邸……这些畎夷！”他最后一个词饱含轻蔑之意。
回到自己的住处——因为去神战，此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看样子自己的住处并没有任何变化。由于上一次差点被蜥蜴人袭击的缘故，张成还是花费了一点时间四下看了看，确信没人做什么手脚。
他进了屋子，现在可以安心的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了。小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卡牌里出来，保持着小猫的大小，和张成四目相对。
山鬼挡在前方，想绕是绕不过去的。现在唯一的选项似乎就是敖广说的，由他出面联络诸神，然后来一次众筹，凑一个神职给山鬼。这方法看似简单又实际，但代价就是他们夺取神职的计划恐怕就只能进行到底，没有中途退出这个选项了。
哪怕在地球上，众筹善款者要是隐瞒什么关键信息，那也是会被大众喷到死的。千夫所指无疾亦死的例子不要太多。而这次出钱的是诸神，那事情的后果只会更严重了。当然了，张成是旅法师，这方面天生占优势。他最糟糕的结果也就是从此再也不踏足这个世界——有点麻烦，但是对旅法师来说是可以做到的。
“我们也许可以……可以将神孽给祂。”小熊突然说道。将神孽献祭给昊天，就能换来一个神职，所以神孽本身就值这个价。
张成找出“混沌神孽”这张卡牌，果不其然，卡牌上神孽“虚弱”这个属性已经消失了。
“不可能，”在这个世界要是把神孽放出卡牌，那可就收不回去了。不止如此，这个神孽可是特别的类型——要知道就算是掌握着杀戮神职的贰负，当初也无法将其杀死。杀死它的办法是用那个什么什么五行阵将其囚禁至少千年，耗尽它的力量才行。把它交给例如姮娥或者太阴星君之类强大的神祇都不好说，交给山鬼简直是搞笑。
小熊也似乎明白这个提案不靠谱，马上就不再提及了。
“对了，你觉得扭曲神职和你相性符合吗？”张成问道。这是从敖广那里知道的新概念。
“它在呼唤我。”小熊突然说道。
“呼唤？”
“在神国之内，我的分身已经能够感受到这种呼唤……它的力量在扭动整个灵性之域的最深处，而那个位置距离它很近。所以我能感觉到……它应该是我的！它和我很相配！它和姮娥完全不匹配，所以它也不配合姮娥……”很难想象小熊居然有一天说话也会给人语无伦次之感，但是那种心情却是实实在在的传达给了张成。
小熊非常渴望这个神职。不是以前那种见猎心喜，有便宜可捡所以凑上去的心情了，而是真正的在期盼着这个东西。
“我不知道‘相性’是怎么一回事，但如果让我来说，我会说扭曲神职就是为我而设的。”
“这样啊！”张成看到小熊这么说，也下定了决心。
另外还有敖广的酬劳。如果让敖广出面，为他们担保发起众筹，那张成就必须满足敖广“去另外一个世界看看”的要求。如果是普通的旅法师，那么答应这个条件并无难度。毕竟也就是一次普通穿越。但是对于张成来说还是有难度的。别看他现在已经有不少卡牌，但还没有试过靠旅法师的力量进行穿越。
也许出自一种谨慎的心理，也许是他现在已经有很多卡牌，但信心还不是很足。毕竟这种程度力量对付对付凡人没问题，但是对于世界的真正守护者，也就是神祇，他可没半点信心。靠着自己现在的力量踏入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风险依然很大。
其实之前看过前任旅法师的游记，他第一次穿越结果也是仓皇入混沌海，差一点就被逮住了。由此可见，其实进入一个世界那也是需要一点技巧以及一点运气的。
不过，如果可以选择的……张成突然想起了“记录之书”中说的那个奇妙的世界。一个对于旅法师而言非常友好的世界。他的前任是被这个状况给吓到了，生怕有诈而赶紧离开。不过最终结果很正常，显然不管旅法师进入还是离开显然都没有任何阻碍。什么酒席之上摔杯为好一群刀斧手蜂拥而出之类喜闻乐见场景并未发生……换句话说其实可能就是前任旅法师在自己吓自己。
那是一个很奇妙的世界，世界之主沉寂，诸神隐没，一群拥有奇妙权柄的半神在统治着世界。这种单纯的描述也许对于见多识广的前任已经够了，但张成的脑子完全勾勒不出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一个高科技的世界？为什么会对旅法师如此友善？诸神为什么会隐没？
嗯，如果非要穿越不可，张成希望第一个先去这个世界。第一次自主穿越还是先去安全的地方比较合适。
说到这个，张成突然一动，他赶紧把记录之书拿出来，然后将里面的坐标给抄下来。前面说过，这些是完全不可解的符号和图案，就算是拥有随身翻译器的张成也看不懂。但是，也许可以问问这个世界的其他人？比方说东海君敖广。感觉上这位敖广知道的事情很多。
这一次张成已经在神战里抽空休息了几次。但是现在却又感觉到疲乏了。在他准备进虚空城堡睡上一觉的时候，却听见了敖广的声音。
现在理论上敖广还是他的卡牌生物，所以双方可以通过旅法师和生物的精神链接进行对话。
“张成，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一个大巫可能要来归城了。”
“啊！”说起来，张成差点忘记了这件事情。“来干什么的？”
“来拜会归城的市政议会，”敖广说道。“不用问也知道是说服莱夷参战的。虽然我并不支持这次战争，但是他说服部分莱夷首领加入他们是很可能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我不会阻止他们。”
公归公私归私，敖广显然把事情整理的清清爽爽，脑子冷静又理智。
“大巫啊……是什么种族的大巫？”
“应该叫做巫青，是畎夷的大巫。”敖广说道。“张成，我猜得出你的主君想干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一件事情……先不说巫青自身的力量……巫青应该是一个强大神祇的巫觋。如果你对祂的巫觋动手，祂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他信奉的神祇是谁？”
“东方青腰玉女神，别名东君。”敖广说道。“亦是云梦泽之主。”
“云梦泽之主？”张成的目光转向小熊。“你知道吗？”
“知道，不就是东君呗。”小熊点了点头。“一个看似强大，但实际上毫无潜力的神祇。对了，称呼祂要叫东君，不能叫什么东方青腰玉女，否则被祂听到立刻就会招来报复……祂恐怕已经到了自己发展的瓶颈，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甚至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过得罪祂不是个好主意，这家伙以小气和睚眦必报出名的。祂的大巫不好动。”
第二节 掣肘2
“但是反过来说，无主的大巫其实很少很少。巫员这种不敢说空前绝后，起码也是极为少见的。大部分大巫都有侍奉的神祇对象。”小熊说道。之前小熊也不懂大巫为什么会得到神祇如此的厚待和纵容，但在目睹巫员被贰负所杀的场面之后，哪怕张成都能猜得出来这背后隐藏的诸神之间的约定。“正常情况下大巫的灵魂都归自己侍奉的神祇所有。”
然后这个灵魂就可以用来完善神职。这估计也是诸神在人家传播信仰的最初动力。毕竟传播信仰这事情对神祇来说是典型的广种薄收，性价比不高，甚至很鸡肋的事情。但如果考虑到大巫的价值，那这事看起来至少就值得去做了。毕竟自己制作神职是很难很难的事情，如果有大巫的灵魂来填补完善那就省力太多。
之前小熊就说过，如果贰负有十几个大巫的灵魂，估计就能将半神职完善成真正的神职了。
但是非正常情况下就不一样了。比方说，如果巫觋在战斗中被敌人俘获，然后被敌人献祭给自己的神祇……那灵魂显然就不属于原主。
正常情况下信徒的死亡是一种规则，但作为俘虏被敌人献祭那是另外一种规则。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昆吾大夫的命令……总归是要得罪一个神祇的。不是东君，就是别人。”张成听懂了，也想明白了。虽然说这位神祇可能特别难缠，但是事到临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可以试着打一打这个巫青的主意。
但是话要说回来，打大巫的主意很难，因为他们的占卜能力很变态，简直就开了外挂差不多。不管你是突袭也好，埋伏也好，随便什么也好，都有极大概率会被对方预测到。一旦被预测到，那事情成功的几率就会变得微乎其微。毕竟说白了，想要抓住巫青，首先要找到，其次要能打赢，最后还必须让对方跑不了。说起来三个都很难。
张成现在只有一个人，纵然借助旅法师的能力能够正面击败巫青的势力，却也没办法阻止对方逃走。
“如果没把握，可以向昆吾大夫求助一下。”小熊说道。
“这有用？”昆吾大夫可在万里之外呢。而且这个距离……可不是一个普通的挪移之术就能过来的。再说了，哪怕昆吾大夫过来，那也照样会被大巫占卜算中。
“想要对付昊天祭司，遮蔽天机或者扰乱天机是最好的办法。”小熊说道。“这事非神祇不可……如果是昆吾大夫出面，祝融有可能会主动出手帮助，在短时间内扰乱巫青的预测能力。如此一来就有机可乘了。”
张成想起之前确实听说过遮蔽天机，扰乱占卜的事情。似乎巫员就提及过此事。
既然如此，他也不再犹豫了。从这一点来说，当初他出发的时候昆吾大夫将玄圭借给他真的是很有先见之明。
很快，昆吾大夫的虚像就出现在张成面前。
“张成？！”昆吾大夫看上去又惊又喜。“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了？”他显然知道张成不会随随便便联系他。时间还很短，从张成离开昆吾城至今也没几个月。昆吾大夫还估摸着张成此刻还在前往营丘的路上呢，没想到已经有了眉目了。
“昆吾大夫，”张成行了一礼，然后将巫青的事情稍微讲述了一遍。既然做事就做全套，该不该找巫青就交给昆吾大夫定夺吧。
“东君啊……”没想到昆吾大夫看上去居然略有犹豫。“你看情况吧。如果真的事情有利就可以去，反之不必强求，毕竟时间还多。”
“可是……敢问大夫，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也没什么，”昆吾大夫说道。“前不久祝融托付神谕给我，告知我东方将发生大事。诸神扰乱，纷争不休……而恐怕东君正是首当其冲者之一。多事之秋啊，没想到犬戎之事尚未结束，东方又出了这等大事。幸而和诸夏的关系不算大。”
“你的意思是……东君……”
“眼下的东君可能处于一种非常紧张的状态，对于任何微小的冒犯都会全力回击。”昆吾大夫说道。“所以擒下巫青的话，回来可能会很难。”
一个神祇不惜一切的报复……哪怕是昆吾大夫这样同样有强大神祇在背后撑腰的神裔都会觉得难以应付，更被说远在异乡，缺乏后援的张成了。所以除非别无选择，否则昆吾大夫也觉得抓巫青回来的难度太大了一点。
昆吾大夫的虚像消失了，张成回头看了小熊一眼。
“果然，”小熊说道。“趁着姮娥和太阴星君不死不休的机会，大家都出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了啊！就是不知道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了。”
“这种小打小闹有意思吗？”张成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一些规则。通常而言，除了神战之外的手段对于神祇来说都是没有致命性的，属于那种使使绊子，恶心恶心人的手段。癞蛤蟆趴脚背，咬不着你恶心你。最多不过是损失一个分身和大量神力，回去沉睡几年。
“有的，张成，你要知道人间的战争是神战的前哨站。”小熊说道。“你想这次姮娥和太阴星君的神战，如果是太阴星君主动，她的第一步肯定就会先打击犬戎。这样当正式神战开始之前，对方就先断绝了一条力量源泉。神战是消耗战，任何一点力量补充都很重要。”
“啊，你的意思是……”
“恐怕太阴星君和姮娥一结束，下一个就轮到东君了。祂吃亏就吃亏在云梦泽这个神职上……我从东海君那里得到消息了……盘瓠要接管虎方这边的势力，这意味着南蛮东进已成定局。如果南蛮和虎方联手，东夷这边就要面对强敌了。第一个面对虎方和南蛮入侵脚步的，就是居住在云梦泽西部的风夷。而这些风夷几乎都是东君信众。”
“啊……”张成突然想起地球上，云梦泽已经干涸，变成所谓的江汉平原。如果这个世界也要这样发展，那么所谓的“云梦泽”这个神职估计就要不复存在了。
“那么，盘瓠和东君会神战？”
“不会，他们的神职彼此没有冲突，神战打不起来的。毕竟神战是生死存亡之战，如果打赢了只获得一堆和你关系甚远毫无价值的神职，那还不如不打呢。倒是楚人那边，云中君和东君素来极为不睦。据说他们的神职有冲突，但具体是哪个神职冲突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的神职范围内都涉及世界水汽运行，彼此有矛盾很正常。”
如果一切按照地球历史发展，那么在数百年时间后，东海龙王为首的龙王神系就会崛起。到时候，龙王神系就会把这些水汽运行或者江河湖海相关的所有神祇统统一网打尽。要么乖乖归入龙族充当下级龙王（说实话可能性不大），要么就是死路一条。就算是勉强共存的也是很弱的类型，什么推云童子布雾郎君之类，绝不可能有云中君这种地位和实力都很强的神。
为什么这种感觉像是地球上历史上西方的民族大迁移……匈奴人打跑了东哥特人，东哥特人打跑了西哥特人，西哥特人打跑了罗马人……多米诺骨牌的既视感。
总之，相当混乱的感觉。但是张成也明白了。察觉到自身危机接近，所以东君肯定会非常非常在意。祂此刻会如一头受惊的毒蛇一样敏感，稍有冒犯就怒不可遏的发动反击。这种情况下如果抓走祂一个重要的大巫……
难怪就连迫切需要大巫来登上诸侯位的昆吾大夫都会说出“先等等看”这样的话来。麻蛋，逼急了人家就连化身下凡追杀凡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为什么……东君在意自己的名字？东方青腰玉女神也是很不错的名字啊。”
“因为，这个……”小熊说道。“简单的说，没人知道东君的性别。”
“啊？”
“或者说，东君有男女两个化身。我猜祂想要将自己分裂成两个，两个彼此关联又截然不同的身体，不同身体匹配不同神职，从而增强整体实力。但事实证明这个方法行不通，所以莫名其妙的，祂就变成现在这种不男不女又不是中性的类型了。用地球上的话来说，你可以认为祂是个人妖。所以祂很忌讳这个事。”
麻蛋，果然什么破事都有。张成不得不表示感慨。“你说，如果云中君在神战中击败了东君，祂会不会也变成两个？”
“难说，也许祂也会分裂成两个，一个自称云中君，一个自称东君，一男一女……”小熊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总之，巫青这事要放一放了。”张成也想明白了。这种情况下去刺激一位强大的神祇不是什么好主意。别看张成现在自我感觉还不错，但是真的一个神祇化身下凡追杀了……他觉得自己的下场并不会比前任更好。当然也不是说完全放弃，只要那边正战开打了，南蛮和虎方联军入侵云梦泽，估计东君就没什么精力来顾及巫青的事情了。
“对了，敖广陛下，”张成用精神链接联系敖广。“我有些东西想问你。”
一个虚幻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张成面前，正是东海君。但是张成注意到敖广似乎有什么变化了……啊，对了，他龙身上虽然还是金光灿灿，但却已经有了那么一点青蓝色。之前真身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但是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光彩较为逊色的幻影分身就能看出来了。
具体的说，似乎鳞片最边缘的地方已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青色。当然了，对于整体来说这改变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有心人愿意细看的话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张成立刻意识到敖广是真的想要把自己变成青龙。他猜测因为信仰的缘故，这个改变必须一点点的进行。估计每次庙宇重修之类活动，青色就会增多一点，大家修建的神像上就添加一点青色。然后在数十年之间，敖广会变成半金色半青色的龙，百十年后，敖广就会彻底变成青龙。和地球上的“东海广德王”在外貌上没有任何区别。
“什么事情？”敖广的分身和本体是意识同步相连的，直接问道。
“我想问，能看懂这不？”张成将自己抄下来的坐标示意给敖广。
“这个……”敖广沉吟了一会。“说实话我看不懂。”
果然如此。其实张成之前就没有抱很大希望，眼下也算不上失望。毕竟敖广又不是旅法师，没有理由认识这些莫名其妙的符号。
“但是我见识过类似的东西。”敖广说道。“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殷墟那里。很多年前，我曾和殷商的庇护者，那些帝灵交流过。在曾经的王都，朝歌。我看到有类似的符号。殷人将这些符号刻画在殿堂之上。我当时觉得这种符号非常怪异，于是就顺便问了几句。结果……”
“结果是什么？”张成问道。为什么殷商会和旅法师扯上关系？不是夏朝的时候旅法师就被贰负杀了吗？殷商的时候时间都至少过去了几百年了。
“这是商朝天子祭祀昊天后，昊天赐下的文字。应该说是顺带着赐下来的吧。”敖广说道。“没人读得懂。但因为是昊天所赐，他们也不敢怠慢，就将其刻画在殿堂之上以示尊崇。”
“神祇也不行？”
“不行。”敖广说道。“殷商那个时候怎么说也是天子，虽然和诸神关系很冷淡，但如果是例如解读文字这种小事的话……那这点面子还是有的。所以不用问也知道诸神不能解读。按我的理解，想要解读的话只有一个办法。”
“向昊天求解？”张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是的，昊天无所不知。”敖广说道。“在这个世界范围内。”他补充了一句。
第三节 掣肘3
可是张成已经知道举办相关的仪式难度很大。先别说旅法师能不能祭祀昊天，暂先假设昊天不会在祭祀仪式上伸出一根指头碾死他这只入侵的蚂蚁，而是按照规矩接受献祭，他也根本支付不起这种献祭的高成本。
献祭昊天，说简单也简单，只需提供一件例如虚空生物或者神孽尸体之类超牛逼的祭品就行了。如果没有这种东西，要么难度就很大了。就算是天子想要给昊天献祭也很不容易。事实上别说给昊天献祭了，就连给神祇献祭，那成本都很大。张成在昆吾城这边的时候就了解过献祭的事情，小熊还特别提供了一份祭品名单……参考的是天子登基祭祀昊天的仪式用品名单。不说具体采办了，单单那厚厚的名单看着就让人眼睛发昏。祭祀昊天需要各种各样的特产，需要那些珍贵的有价值的祭品，以及其他一些从灵性之域深处采集而来的异物。其实严格说起来，单独拿出每一项都谈不上特别难，无非是多花费一点时间或者多花费一点钱罢了。但是结合那份长长的名单那事情就从量变发展到了质变。
总而言之，略微思索之后，张成就否认了这种可能性。让昊天来回答这个问题，那等同于自杀，而且是花费大代价的自杀。毕竟对旅法师来说，穿越只是有风险，不是必死。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就只有耐心的在归城待下去，先兑现了和敖广的约定吧。敖广虽然履约爽快，直接进神国参战了，但那是对张成信任的表现。张成也没理由辜负这种信任。一念及此，他也就进入了虚空城堡，先去好好休息一趟。
虚空城堡中一切依旧。张成注意到上一次的面积增长之后，城堡外的草地里已经长出了一些果树——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果子，但是之前的那头狼（被剥夺了神性和理性后就只是一头大狼了）居然在树上吃下垂的果子。张成之前就知道这条狼虽然说已经被打落凡尘，但其实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力量残留的，比方说它其实不需要进食就能活。但狼有野兽的猎杀本能，不断的尝试猎杀那些巨蚁。不过巨蚁这边其实也不是好惹的，毕竟狼现在和它们也属于同一档次的生物了。巨蚁别看一对一打不过狼，但是团结起来就是两回事了。所以双方算是五五开，彼此对峙，互相奈何不了对方。狼的个体实力比较强，特别是速度比较快，所以巨蚁们打得过它却留不下它。而巨蚁们集体战力比较强，狼也无隙可乘。
但是不管怎么冲突，无论是狼还是巨蚁，都不敢进入城堡范围，而就在城堡外的树林或者草地里混。
整个虚空城堡的小小世界都很平静。想要积累一批造化之力还需要时间。张成想着虚空城堡下一次扩张的时候，也许可以想办法弄一个池塘。不过念及此事又有些奇怪。造化之力积累的速度他现在也知道了，他的前任得到虚空城堡应该起码也是很长的时间，为何此刻面积依然不是很大呢？它再扩大十倍也正常啊！毕竟这个虚空城堡放着不管它的面积也在持续增大。莫非是……因为某些理由，不得不抛弃一部分？比方说遇到神孽袭击，不得不断尾求生？
不过这个问题疑惑归疑惑，却也没地方问去。毕竟前任已经死了千百年了，留下唯一的游记里却半个字都没有提及这个宝贵的虚空城堡。
他知道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只有呆在归城，好好的先兑现让敖广遨游地球的承诺再说。乘机好好抽出了点时间，细读一次前任的游记。
这和之前的粗读差别很大，当你代入旅法师的视角去看问题的时候，你就会发现旅法师确实正如其名，是一个漂泊的旅人。如果将旅法师视为一个职业，那无疑是一个很强的职业。虽然下限很低，但上限极高。随着时间流逝，积累的力量会非常可观。事实上除了诸神之外，旅法师几乎没什么对手。但是代价也很大。
哪怕在一个世界上，旅法师也不合适定居。因为只要旅法师存在，哪怕什么都不干，甚至连卡牌都不用，诸神也会在不经意之间把目光转到你这边。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说旅法师为“世界之殇”的缘故吧。因为对于世界来说，旅法师本身是异质的。
不过幸运的是，因为诸神拥有力量太强，所以几乎所有世界的诸神都有所限制。所以诸神也不能动不动就来一个神降。所以哪怕察觉到旅法师的存在，诸神在无法确定的情况下，通常也是先派一些自己使者来打听打听消息，或者派一个力量并不强的分身来看看。这样一来反而给了旅法师警觉和逃走的机会。
从游记来看，基本上的故事都是如此。旅法师最理想的办法就是居无定所，四处闲游。当然这也有助于他们收集各类卡牌。这种情况下哪怕位面之主或者诸神已经有所察觉，他们也很难找到旅法师。如果他们为了揪出旅法师而投入的力量很大，那就很容易导致旅法师提前察觉，从而逃离这个世界。
看了一系列游记之后，现在张成开始觉得自己的前任被贰负所杀恐怕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当然也可以反过来说偶然中隐藏着必然。旅法师这种存在迟早会怼上诸神的——这只是时间的问题。所谓久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而且，从头开始读旅法师游记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似乎旅法师的情感在逐渐减退。也许是一开始写游记的时候感情比较丰富，立志将生命中遇到的有价值的事情记录下来。但是后面随着时间延长，也就慢慢的变成了一项麻木的工作。
不过张成读着读着，慢慢的察觉到一件事情——这旅法师的寿命到底有多少？
地球人类也就是一百多年的理论寿命，这是科学研究过的。这一百多年足够一个人去很多地方，做很多事情……而旅法师可以将自己封入卡牌，由于卡牌里时间流逝停滞，这导致旅法师可以轻易活上远比正常人类长的寿命。但是说到底，这个寿命是假的，是一种错觉，类似于冬眠一样。你实际的寿命还是这么长。
张成毕竟两个身体都还年轻，所以一时还不需要考虑寿命问题。过去他也从来没想过这个。但是这次从这些笔记上他却能察觉到一些倪端。
笔记里明确记载的时间不是特别多，有些记载里，旅法师经历很多事情，但却没有说明到底在这个世界呆了多久。但是哪怕平均一下也能知道，这前任至少活了几百上千年了。
也就是说，旅法师拥有永生不死的办法？不，这不值得奇怪，毕竟魔法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虽然犬戎世界里好像不能直接永生，需要变成例如“巫妖”“大灵”之类存在。但是这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永生。
不过……张成现在开始有点意识到自己之所以在两个世界混得如鱼得水，和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有关。其实他这个状态就等于旅行状态，居无定所，来回不同世界。
不过……他不知道这事情的最后结果会如何，但是他隐约有一种察觉。等到这种来回穿越结束之后，他估计就得如一个旅法师一样，踏上无尽的世界之旅了。
……
张成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轻轻的踩着油门，任由车窗外灌进来的风吹拂着自己的脸。
皮卡车的副驾驶座空着，但是后排坐着两个特别的东西。普通人大概认为这不过一条盘绕金龙雕像——那种工艺品店或者家里可以占半个玻璃柜的大型雕塑，以及一头有点像熊的小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实上哪怕你看到龙动了一下你也会下意识的认为自己看错了。
此刻，盘龙前爪伸出，爪子中间放着一本书。书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如果你盯着那书封面看，你就会看到“封神演义”这个书名。共和国著名的神魔小说之一。虽然不是什么四大名著，却也是老少皆知的作品。
这个故事里也有龙王出场。当然，龙王其实是古代神话中经典角色，几乎所有故事都会出场，尤其是东海龙王。几乎所有神话小说里都有敖广的出场，当然都是占着配角、丑角，反角之类的地位。说白了此类小说中满是就是对龙王的污蔑……张成完全不知道为什么敖广要搜集此类小说来看，但是至少他看上去看书看得很开心。
“张成，也就是说，大概是两汉时期……道教崛起，然后几乎所有纷乱的神系都被同样统一在道教体系内。”敖广显然思维能力足以支持他多线运作，一方面和小熊交流，一方面看书，另外一方面还能和张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
“差不多是这样的。这叫‘破山伐庙’。”张成说道。之前因为穿越的缘故，他多多少少是花费了一点工夫在古代神话上。虽然不好说研究达到多少深度，但至少网络上比较容易找到的文章和说明统统都看过了。“道教兴起之后，对乡野之间的鬼神祭祀提出了非常严厉的规定，基本上清扫了绝大部分的祭祀活动。那些古老的，陈旧献祭活动，特别是杀生祭祀，可以说被消灭了。”
“对神祇来说其实无所谓，”敖广说道。“但对于大灵来说就很不妙了。”他判断道。“可是道教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如果将其视为诸神的联合——如果说诸神联手对付大灵——那‘仙人’算是怎么回事？”
“这个……我也不知道。毕竟地球上是无魔的，这可能，仅仅可能是诸神许下的某种承诺吧。许诺一个人不老不死。可是不老不死那不就成了……”张成想起了之前提及的殷商天子死后成为帝灵的事情。
大灵其实来源很多，有动物灵，有自然灵，有幽灵……或者说，大灵其实就是灵魂升华后的最终产物，具备不可思议的威能，甚至可以说已经半步神祇。而在旅法师的卡牌体系里，直接认可大灵就是神灵。敖广本身变成卡牌之后，就叫做“失格神灵”。
“不知道……经过自己修炼成为仙人，仙人和神祇相比，地位上稍逊，但自由度很高。算得上是有得有失。而且仙人的起源很古老，最早的赤松子是黄帝时候成仙的……有些搞不明白。但是我肯定不存在一个叫做赤松子的家伙，不管那到底是神祇还是大灵。除非他已经在魑魅魍魉横行的时代里消亡了。”
古老的过去混沌入侵世界，双方进行了不死不休的大战。一方是昊天麾下的诸神、大灵，甚至还有部分强大的凡人，另外一边则是似乎永无止境的神孽和虚空生物。虽然几乎所有入侵者都在战斗中被杀死，尸体被献祭给昊天，但是另外一方面神祇这边也不是毫发无损，死掉的神祇同样一点都不少。太多的神力存在消亡在战争中，就算是敖广也不能一一历数。
但意识到世界现有的实力无法承受这种无止尽的入侵的时候，大神之一的女娲，破碎了自己宝贵的空间神职，形成了包裹世界的防御，从而结束了这场战争。
“终究是两个不同的世界……追究这些应该没什么用吧？”张成试探的问道。赤松子的神话是道教兴起之后才出现的传说。话说他现在已经隐约有猜测，但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你真的以为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敖广突然说道。
“难道不是吗？”
“你看上去真的不理解……你明明知道有位面战争这回事的。”敖广有些不解。
“可是这个……这个和位面战争相关？”
“很显然的吧。两个世界的发展不可能如此相似……不，不止是相似，应该说重复。”敖广说道。“嗯……可能你无法理解位面战争这种事情。虽然哪怕以我的位置也无法看清楚这场位面战争的真面目，无法理解昊天和盖娅的战争到底如何进行，以及日后会如何收场……但就我目前所知，我相信位面战争其实和神战无异。”
“什么？位面战争和神战？无异？”
“神战应该就是简化版的位面战争，而位面战争就是扩大版的神战。”敖广说道。“这样说你就明白了吧？你也是不止一次进入过神战战场的人。”
“可是……”张成终于搞明白了敖广的意思。可是敖广看法和他之前所知完全相反。但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路牌，打断了这场对话。“哦，我们快到了。”
“到你老家了？”敖广问道。
“是啊。”张成回答道。他顺手拿起手机，手机上显示小丫头在联系他了。
第四节 插曲1
“嗯，到了。”小丫头从车上下来，看到远处一栋很平凡的农村建筑。
这个地方一路看到的几乎都是这种风格的房子。不是说不好，但是隐约之间自然有一种土里土气的风格在内。
房子高两层，外面是老式的外墙瓷砖，从那斑驳的颜色就能看出稍微有年头了。房子外一人高的墙围成了一个小院子。院子一角种着一棵不知道什么树，但也许是季节的缘故，枝叶并不十分茂密。
“玛丽小姐，就在这里？”沈小酒上下打量了一番。前面说过，这真的是一栋很不起眼的建筑，这种房子周围一圈都随处可见。事实上，这一路过来，最多的就是这种类型的房子了。
“应该没错。”小丫头点了点头，朝着前方走去。
这地方算是城郊，车子停在大路边，但村子里道路情况不错。她的视力很好，所以远远的就看到远处一栋房子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拆”字。不过也就是那个角落里几栋房子而已，村子的主体部分这些民居都很正常，而且显然有人居住。
她们终于来到目的地面前，房子大门开着，里面也开着，听嘈杂的声音，似乎十余个男男女女在里面呢。看起来应该是一次亲戚朋友上门拜访——按照共和国的传统习俗，此时接近年关，这种情况倒也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里面说话的嗓门比较高。
不是那种普通的大嗓门，而是声音拔高，尖锐，似乎有人在争持的样子。
“我这样主动上门去，会不会显得不太合适？”小丫头在距离门口还有几步的位置突然停下脚步，问身后的女保镖。
沈小酒叹了口气。当然她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句话而已，都来到这里。对方虽然是个小鬼，但是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小鬼。所以这句话看似在询问，实际上并不需要答案。或者说她不管给出什么回答都不会影响对方的决定。
“在我们这个国家，有一句老话，‘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她恪守保镖的规则，“万事毋惊奇”，不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平静处之。其实这种场面虽然稀奇，但比起电影或者故事里的豪门恩怨之类已经不值一提了。无非就是一个比较早熟的小鬼突发奇想而已。她必须要对得起自己保镖的佣金。
“说的对了，必须要勇敢面对。”小丫头看上去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从门正面走了进来。沈小酒谨慎的跟在她后面，相隔两三步的距离。这样看起来既不会喧宾夺主，又能够随时把握局面。
果然，从小丫头进门那一瞬间，里面的声音一下子平静下来。和之前猜的一样，里面足足有十几个人，大部分都是这个国度中最难惹的类型——中老年妇女。
“这个……”房子里的人不管之前在争吵什么，至少此刻都惊讶的看着这个完全不知道什么地方来的不速之客。一个金发碧眼，看上很年轻的洋丫头。
这是……走错门了吧？亦或者是上门来问路的？可是这年头导航软件横行，几乎已经没有问路的需求了。
小丫头停下脚步，环顾一周。大堂上摆着四五张椅子，以及更多的塑料凳。地上满是瓜子果皮。堂上的主位上坐着一个年龄挺大的男人，看上去五六十岁，但是那张脸上能够看出和张成有几分相似。在她打量着这个环境的时候，所有人，包括这个男人，都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洋丫头。
沈小酒这个时候从后面走过来，不声不响的站在小丫头身后。她身材很高，压着在场所有女性一头。而不管是脸颊上那个显眼伤疤还是黑色西装下那强劲有力的身体都给她天然添加了几分不怒自威的味道。
“那个……”良久，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了，但是话刚刚出口就被小丫头打断了。
“你好，伯父，这里应该是……张成的家吧？”
这话一出口，整个气氛就突然的冷了下来。别说在人群目光中心的小丫头了，就连边上的沈小酒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气温下降了3度以上。
“是的，你是？”男人有些差异。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玛丽，”小丫头笑容可掬的说道。“是张成的未婚妻。这位应该就是张达伯父了吧？”张成的爸爸妈妈甚至妹妹的情况都已经在她掌握之中。聪明人就不会去打无准备之战。这要感谢这个信息时代，一切东西其实都不难弄。
她的口音非常好，不止没有外国人的那种生硬之感，相反满是少女的软糯之味。
“未婚妻？”在座诸人面面相觑。似乎整个气氛都变得不太正常了呢。一时之间整个房间里满是一种尴尬的沉默。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不知道？”过了好一阵子，张达才出声。
“今年上半年时候的事情了。”小丫头很干脆的回答道。“因为只是订婚状态，所以当时并没有通知伯父这边。但是现在我觉得有必要在年前过来一趟，见一下未来的公婆。前天我刚到共和国魔都这边入境的，所以现在才到。”
她笑眯眯的看着周围，一脸都是小女人幸福的笑容。
“玛丽小……妹妹……”边上一个中年女子说道。她的眼色之中流露出浓浓的怀疑，天下怎么可能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你今年几岁了？”
虽然不同人种之间年龄其实并不好判断，小丫头这次衣着打扮得很成熟，特别是还给自己上了口红。如果是年轻人之流或许还估摸不出她真实年龄。但是说到底，这群人都是中老年妇女，眼光贼毒的那种，所以没有隐瞒过去倒也正常。
“嗯，我还没成年。”小丫头倒也光棍，被看出来就直接认了。“所以只是订婚。”她伸出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黄金戒指。前面说过，戒指的外形有些像是盘成一圈的蛇，就连蛇鳞都分毫毕现，一看就知道工艺不凡。
但这个动作被人无视了……毕竟这个国家其实没有这种传统，左手中指戴订婚戒指这种事情还是舶来品，还没有下沉到全民认可的地步。
“张成……他没回来？”
“是的，他有另外事情，所以我是独自过来的。”小丫头说道。“第一次见伯父伯母。”
张达一脸表情似乎都在说明他在头疼，现在有这个洋媳妇上门，就更头疼了。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我们正讨论张成的婚事呢，怎么就来一个媳妇上门。还是个外国人。”
“就是……外国人所以还没办法追根问底……”
“是的假的……请来的职业演员？”
“应该是……不然这看着也不会这么别扭。”
一群中老年妇女在窃窃私语。说是窃窃私语，但是其实声音并不是那种别人听不见的程度。简直就像是故意说给小丫头听的。不过小丫头一脸笑容，毫不在意。
“没那么凑巧吧……你这样过来好像是知道这边要拆迁一样！”又有一个人说道。
“我当然知道。”小丫头回答道。“不就是今年上半年刚买了一座老房子现在因为修路正好被拆迁的事情吗？”她傲然说道。“拆迁价格大概八百万到一千万元之间。一点小钱而已。”
“一点小钱……”不止一个人重复了这句话。
虽然“外国人比较有钱”是一个根深蒂固的概念，但毕竟这是信息时代了。在这个信息时代中，哪怕老一辈的人也或多或少受到了信息化的冲击。至少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知道外国那也不是遍地黄金，外国人也不是遍地富豪。真正的有钱人确实有钱，但靠着社会救济吃福利的穷人那也是不少。
虽然大家概念里依然默认“外国人比较有钱”，但也都承认这种概念不是永恒真理。
上半年，张成给家里汇过来一笔很大的款子，家人就拿着这钱买了村里边缘一处房子。本来打算着“原拆原建”，修一座新房子给张成回来居住。但是还没开始拆建呢，新道路规划就出来了，一条全新的马路计划就从村子里经过。这座新买过来的房子正好在拆迁范围内。这下子就直接发财了。几十万买过来的，现在值得上千万了。
这要是全村绝大部分人都拆了事情还好说，但现在偏偏道路在村子边上过去，村中大部分房子都拆迁不到，就两三家涉及。这谁受得了啊。有事没事都得来打上一耙。正好，这家一儿一女都还未婚，于是这上门就来说亲事了。
不是那种普普通通的说亲，一定要形容，那就是充满威慑性的逼婚。如果这家人是厉害的，那这种做法自然行不通。但是俗话说的好，欺负的就是老实人。
“然后你就这么急着过来分一点小钱？”有人讽刺的说道。
“应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一点小钱也不会放过，和我无关的东西，再多的钱也与我无关。”小丫头傲然说道。
所谓风起于青萍之末，这种破事就必须一早就断了根！张成这边也定然会头痛这种破事。毕竟他现在开展修行不算是特别久。按照自古以来修行者的规矩，他必然和家中联系越来越少——张成还算好的，毕竟现代有电话之类通讯手段。另外一些古书中提及的修行者，那都是直截了当的躲进深山一去不归，只在父母过世后才回坟头祭拜一次。有妻儿的，甚至见妻儿一面都很勉强。小丫头还搞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在高度强调家庭伦理的古代社会都是如此，显然这种情况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有着内在需求的。
她已经承诺要当好张成的助手，理所当然要帮张成哥哥解决这些鸡毛蒜皮的家务事了！当然宣示一下主权什么的就是附带效果，不必提及。
“这样未成年就和男人订婚，犯法的你知道吗？”边上一位大妈问道。
“这种事情除了两情相悦之外，好像不需要任何其他人的允许。”小丫头平静回答道。“合众国如此，共和国也是如此。”
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让对方一口噎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订婚并非结婚，严格来说确实没有任何规矩。法律也管不了这种事。只要你没和未成年人OOXX，谁也管不着。
“看这个年纪，还拿了个仿冒的LV包包……”已经有人察觉到了，这小姑娘一身打扮全不见半个标志牌，应该基本上都是地摊货，看上去着实不起眼，但手里包包却是著名品牌。这说明什么？说明这包包肯定是仿冒的。是这家人请来的演员吧？还真看不出来，老实巴交的人，居然还想出这种招数。
其实对付这种不速之客，最好的办法就是搅乱局。对方既然来个死无对证，那这边就靠强破局。闹大了真的把她脸抓破了衣服撕烂了，事情也就了解了。可是你看她身后那个身材高大的女人，看着那双如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大家心头都有点发怵，不敢耍什么无赖招数。
“骗子？！”一个年轻女子站出来，大声说道。
“我怎么是骗子了？”
“你刚才说，前天刚到共和国这边吧？”
“是啊，没错啊！前天晚上才从魔都那边入境的。”
“所以要么昨天，要么今天，你才到这边来！”
“我昨天到的。”小丫头回答。
“骗子！我一个同学就在机场那边的，她告诉我，这两天根本没有从魔都到本地机场的航班！”那个女的得意的拆穿了这话里的大漏洞。“所以你一进来就撒谎了！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为什么我一定要坐航班？”小丫头笑了起来。“私人飞机也行呀！”
一时全场哑然。
第五节 插曲2
眼瞅着这局势变化太快，一时之间众人都是面面相觑，却没什么好破局的办法。毕竟想要撒泼却又忌惮着后面那个高个子女人——基本上人到了中年之后，多多少少都能培养起一些眼力来。这位一声不吭，但眼看着绝对是一个不好惹的主，孔武有力。她又是一个女的。如果是男人，对于大妈之类人物还得束手束脚，有力使不出，但女人就没这种累赘了。要是女人被女人打了，那基本上是白打，就算是派出所过来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个女人似乎觉得这门少见，于是单手摸了摸房子的大门。这大门是那种老式的门，纯木头制成，门板又厚又结实。但是被她轻轻一提，整个门栓都似乎悬空起来。虽然是不起眼的动作，但却也让人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麻蛋，这绝对力大如牛啊！
不知道是谁开始，有人就不声不响的离开了。另外一些人则稍微礼貌一点，至少见势不妙后还对主人告辞一声后离去。
一群土鸡瓦狗！小丫头用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几分钟时间，刚才还塞满了整个房子的七大姑八大姨走了个干干净净，现场只剩下张成父母和他妹妹。毕竟是血缘相关，看着那张脸就知道自己不会认错。
一个老实巴交的普通农民家庭——基本上看着这一家三口的样子你就大致明白了。也就是家里最小的那个妹妹看上去显得有点现代化气息。根据情报，她应该是就读本市一个普通的大学，未来发展也是一目了然——会在本地找个工作，然后恋爱，结婚嫁人。可能会嫁给县城里，也可能直接嫁到附近村子里。基本上命运就这样了。主要是性格方面比较老实，并不是那种心比天高的类型。
总而言之，这种类型的家庭并不难对付。
这就是张成哥哥的家庭吗？看上去很普通啊。当然话说回来，别看西方推崇贵族血统，但是同样也默认“英雄不问出处”这个原则。至少小丫头自己是认同这个原则的。出身很普通的家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抱歉，上门来打搅很冒昧……”下面就是新媳妇表演时间。当然眼下不是新媳妇，是准新媳妇，也就是暗示一下什么的。呆一会，聊几句天，然后将张成的情况说明一下就可以离开。至于怎么说明……这个简单。说谎还不简单？
小丫头已经编好了一整个故事情节。反正她相信在这个世界上张成会支持她的。谎言只要不被揭穿就永远是真理。
“那……玛丽，你刚才说私人飞机……是真的？”显然刚才的话冲击力很强。私人飞机对于这个世界绝大部分人类来说都是属于梦中之物。
“我朋友的私人飞机，但我可以乘坐。”小丫头一改刚才目中无人的态度，低调的回答道。
“你真的是……张成的……”张成的妹妹开口了。虽然说她年龄比小丫头大，但是双方的气势则正好反了过来。
“没错，以后我会是你的嫂子的。”小丫头很高兴的说道。话说，按照规矩，此刻她需要拿出见面礼了。但是在她回头想和沈小酒说话的时候，看着一个女人从敞开的大门外进来了。
刚才因为很多人上门，所以整个房子的里外两道门都是敞开的。那些客人走了之后也没有带上门。所以这个陌生女人就这么大大方方的走了进来。
女人身材高挑，留短发，穿着一身淡红色风雪衣，下身紧身长裤，脚踩一双黑色高跟长靴。这打扮虽然称不上时尚，但也绝不能算是落伍。最主要的是，虽然风雪衣穿在身上，但并没有拉上拉链，所以露出里面穿着毛线衣的曲线身材。最主要的是她的脸。用一句话来说，虽然不是十分的美貌，但打上个七八分总还是没问题的。放在学校里，这种程度够得上女神的及格线了。
这个就和刚才混在七大姑八大姨人群中的那个年轻女人差大了。刚才那女人除了年轻几乎一无是处。但是这个……只要是正常男人就不会拒绝和她约会。被老婆或者女朋友管着例外。
这个是谁？从容貌之中看不出和这一家人有什么血缘关系。小丫头迷惑的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发现这三个人脸上也是迷茫和疑惑。
“姑娘，请问你找谁？”张成的父亲主动开口询问。
“啊，没什么，”对方一愣，然后立刻回答道。“请问这里是张成的家吗？”
“是这里。你是？”捎东西过来的？
“我叫南香，”那个年轻女子说道。“是张成的女朋友。”她随口给自己扯了个谎。为了方便调查，近来这种谎言她不知道说了多少，早已经习惯性的信口而来了。
话一出口，她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她看过张成的照片，从容貌上能看出这左边三个显然是张成的家人，也就是这家的主人了。不过右边两个女人她就看不出来了。一个身材高大，气势凌厉的女人和一个年轻白人小姑娘……很奇怪的组合，却不知道是什么身份。应该是朋友同学之类的关系吧。现在共和国那些学校和外国学校结对交换学生之类的事情很多的……
但是这个表情不对。
那个高大的女人还好，一副面无表情的僵尸脸，从开始到现在没改变过。但是这一家人的表情此刻特别尴尬。父母和妹妹都是如此。而边上那个外国小姑娘则立刻就是换上了一副柳眉倒竖的恼怒神色。
“沈小酒姐姐，把她杀了怎么样？”小丫头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轻声加外语，其他人应该都听不懂。
“在这个国家杀人可不简单。”沈小酒稍微沉吟了几秒钟，回答道。“我需要两千万刀，还要有一天的时间。”
“一天的时间？什么时间。”
“有一天时间我就能逃出这个国家了。”女保镖说道。这是她计算过的。有了两千万刀，她就等于财富自由了。权衡之下还是值得干一票的。毕竟富贵险中求嘛。
“这次空着手上门有些冒昧了，”南香还没察觉到空气中的杀机。但哪怕她察觉到了她也不会相信。毕竟这个国家内部太安全，以至于至少在这种光天化日之下，你不会觉得自己会有什么杀身之祸。“主要是顺路过来一趟。”
当然这也是谎言，她这是专程过来的。共和国这边发动了人海战术，要把这个国家叫做“张成”的人，不分年龄，不分男女老幼（当然女人其实很少）全部过滤一次。说起来叫这个名字的人有上千呢！作为亲身经历者，南香很自然的被拉进了这个临时行动小组里。此刻就是他本周以来见的第四个“张成”。上一个张成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人，走路都摇摇晃晃的那种。稍加接触试探之后可以认定完全只是同名而已。当然现在这个似乎也是如此。
履历上毫无疑点，就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罢了，不值一提。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找现实中的家人对照一下。当然她不能以政府机关的名义来调查，否则调查到的结果定然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所以要换一个方式比起来，至少要能打听一些和公开信息中没有提及的内容。
“那个……”作为一家之主的张达，也就是张成父亲，一时之间发现自己很难开口。但是最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先进来坐……这边两位也先过来坐……”
既然主人家邀请，南香也就大步的过来了。其他三个应该就是这个“张成”的家人了，但是这两人是怎么回事？刚才第一眼觉得她们应该是朋友之类，但现在又觉得不太对头。
另外一个明显的外国小姑娘倒也另说，但这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女人……是怎么回事？
她很高，身高目测一米八，只高不低。通常来说这个身高意味着大长腿，意味着高挑苗条，但是这个女人的气质却是相反的。还有她脸颊上有个很显眼的伤疤。她的目光凝视过来的时候，你本能的就会产生危险感。
就在南香打量着过来的时候，突然之间那个女人上前一步，伸手抓她的肩膀。南香本能的回手阻挡，两个手臂交错，结结实实撞在一起。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撞到哪里是一个女人的胳膊，简直就像是石头柱子。硬邦邦的，又带着巨大的力量。完全是因为警队受过格斗训练的本能招式才让她避开了这一抓。她在发现手上力不如人的同时，身体后退，一脚侧踹过去。这是本能反应，在力量不如人的情况下，拉开距离用腿来攻击。
沈小酒侧身，用臀部承受了这一脚。这一脚踢中的不像是人体，而像是橡胶轮胎。隔着鞋子都能感觉到那股坚韧的反作用力。总之这一脚的力量估计和挠痒痒差不多，完全没有效果。对方也确实没有停步，直接再次伸手抓向肩膀。
只要这一下抓实了，那基本上就可以宣告这场游戏结束。一个擒抱摔压，直接在中途就弄断猎物的脖子。但是问题是南香没有站着不动的理由，她立刻后退，让对手抓了一个空。
一个敏锐狡猾而且随时打算撤退的对手。沈小酒眯起眼睛，后退了半步。“她是练家子，恐怕杀了她后，我没有一天时间可以走。”她用轻而快的语速说道。
“算了，放弃吧。”小丫头回答道。她也看出来了。别看正面动手就会被碾压，但这里既不是擂台也不是八角笼。对方打不过是可以跑也可以叫的。也确实是她思虑稍有不周。这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别看和沈小酒这样的专业人士比起来只配被碾压，但至少被碾压之前还是能垂死挣扎一下的。再说周围还有观众……这观众还没办法处理！
沈小酒后退了几步，让开正面。南香则一脸震惊，却是不知道自己刚才经在生死线上打了一个来回。刚才如果被抓住，对方一定可以扭断她脖子。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技痒，想要切磋一下罢了。”沈小酒说道。
“那个，玛丽姑娘，她是？”那边，作为房主的张达有些震惊的问了一句。
“我的雇员。”小丫头不甘心的回答道。眼睛盯着南香的风雪衣，或者说风雪衣下的毛线衣。毛线衣有点紧，勒出一条漂亮的曲线。
再过三年她就绝对不会输，但眼下确实比不过。不过她也察觉到了，这个女人完全不像啊！
哪怕她这样的外国人都知道媳妇初上门是要带礼物的，没有这个女人不知道呀？再怎么顺路，准备一份礼物的时间总是有的，不是吗？这么空手过来，直接就能让印象分归零。
也就是说……她完全不在乎？
南香刚才受到攻击，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瞬间，但是她能够清楚的察觉到其中的敌意。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但是完成任务的想法最终占了上风。她进入了房间，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当然，另外一边也是如此。
“这位是……”南香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外国人，金发碧眼，穿着一身没有牌子的衣服，似乎是地摊货，打扮的很成熟但依然掩饰不住身上的稚气。手里的LV包包应该是仿冒品。但是既然她说那个大个子女人是她的雇员……她的目光再次停留在这个小姑娘的身上。
她的鉴赏能力不是特别强，但是也慢慢察觉这一身打扮恐怕不简单。那个LV包包，哪怕是真货，也应该是一身上下中最廉价的那一件了。她注意到对方左手中指戴着的那枚戒指。那是一枚黄金蛇戒……
“这位玛丽姑娘，她是……”张达很头疼，却也没辙。这是什么场面？两个媳妇同时上门了？而且看起来两个人都不寻常。
“我是张成的未婚妻。”小丫头立刻接过话头，神色之中的敌意不加掩饰。
南香这才知道自己犯下大错了。难怪对方的敌意这么大。可是张成哪里来的外国未婚妻？她想起之前看到的资料中，张成确实到合众国去旅游了一段时间。旅游签证，时间也不是特别长，也就一两个月左右吧，之后也就正常回国。在外国期间还因为遭遇抢劫而丢掉了自己护照。这应该是很寻常的出国游吧……怎么就多了一个未婚妻？
第六节 插曲3
这是共和国一个普通小县城的普通农民家庭。放古代那就是大字不识，麻木闭塞的乡下人。但是这毕竟是信息时代了，就算是普通农民，那也是配上了智能手机，家里装上了WIFI，同时还培养出了两个大学生（虽然都是二三流大学）的家庭了。而且女儿也正好在家。所以这家主人虽不能说是时尚达人，却也不能说对世界一无所知。
就算是猜，也能猜出这两个上门的媳妇都不寻常。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家人那也是以儿子考上大学留在城里为傲的。但说起来，他们内心其实也知道如果是这两位，张成不一定配得上。
一个不用说了，年纪虽然小，但是身边跟着保镖，更是有朋友可以借私人飞机的外国小姑娘。另外一个那也是容貌打扮都很出色的年轻女子。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想，另外一边的南香却在脑子里补完了这个事情的整个过程。
这不正常啊？麻蛋，一个普普通通的共和国年轻男子跑到合众国旅游，就拐了一个大小姐来当自己未婚妻？而且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但是这事只能说不正常，不能说不可能。毕竟隔壁国家的那个还有个类似的例子，甚至是世界级的大新闻——三星公主下嫁一个小保安。那可是真真正正，毫无虚假的事情。
原来是个连小姑娘都不放过的花花公子吗？她心中不自觉的多了几分鄙夷。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心中原来的“李鬼遇到李逵”的尴尬也消退了几分。毕竟这个张成是这种人，那么外面一定有过很多女朋友吧。
如此一来，之前的疑惑也就消退了很多。前面说过，她已经见过很多个张成了。这个张成是重点目标之一，毕竟根据调查，这位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却莫名其妙的一年两次出国游。现在都还在巴羊国那边旅游未归呢。之前还有怀疑这人出国游为了什么，现在却似乎发现了背后真正的秘密。
“未婚妻吗？”如果南香此刻真的如她自称的那样，估计早就不淡定了。但是毕竟这个谎言，她对于张成这个人只在照片上见过。她的真正目的只是进行一次初步筛选调查而已。所谓无欲则刚，所以“女朋友”遇到“未婚妻”那也是半点不虚。一定要说的话，她此刻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南香无视了小丫头的存在，开始和张成的父母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闲聊。前面说过，此时气氛比较尴尬，所以基本上就是尬聊。南香问一句，对方回一句。这反而给了南香机会。反正她本来就是为了调查的。在这种尴尬的气氛下，反而减少了转化话题的麻烦。
小丫头也从最初的冲动中回过神来了。如果说刚才她只是察觉到了一些倪端，那现在则更加怀疑了。这女朋友独自上门，没礼物倒也罢了，这神色之间是怎么回事？
她察言观色的能力其实不强，毕竟这是一门需要时间积累才能掌握的本事。但是饶是如此，从这个自称南香的女人那种淡定的神色（特别是知道自己这个“未婚妻”之后）中察觉到了一些迹象。
还有，聊天的时候，对方怎么丝毫不问张成的感情生活之类，专门问张成的成长经历呀？当然你可以说这是因为气氛尴尬，所以随便找点话题尬聊，但是这些话题……张成小学啦，中学啦之类。而且言语之中有一种诱导的成分。
察言观色的本事她不擅长，但心理学她可是多多少少涉及过的。这哪里是一个新媳妇初见公婆会问的问题？也就是这家人被这种尴尬的气氛所迷惑，另外也毫无戒心情况下才看不出来罢了。但小丫头可是知道真相的！
张成小学最大的爱好是到附近抓蚱蜢，蝴蝶，蜻蜓之类的昆虫。而且抓虫子方面能力很出色，对于周边小范围的林地几乎都是很熟悉的。经常能抓住一只蜻蜓，在蜻蜓身上拴上一根线，然后牵着蜻蜓飞行。另外学校里曾经组织过做标本比赛，张成可是拿到了全校一等奖，独自制作了十种以上的蝴蝶标本。
总而言之就是那种很常见的淘气孩子。与之对比，成绩方面则乏善可陈。
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普通。绝对没有什么前辈高人突然降临然后收徒之类的狗血剧情。当然这附近也不会有什么前辈高人。这周围很大的范围内，既没有名山大川，也不出什么隐士高人。没什么相关的历史底蕴。一定要说有相关的，就是附近大概十几公里外河边有个和尚庙。不过这个和尚庙与其说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不如说是新建的。之前的庙宇早就破败得只剩下废墟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才才得到的重新修缮，并且来了几个和尚在庙中主持事务。这几个和尚都是佛学院里出来的正统僧人，各个来历都有据可寻。虽然说庙宇如今香火不错，DNA事实上这些和尚算不上什么高僧，更别提超自然能力了。
嗯，这附近据说还是一个道观，却无法和寺庙相比。这寺庙虽然说过去败落，如今却已经重新香火鼎盛。但是这个道观却一直不死不活的。里面也只有一个正牌道士。总之，哪怕是道士那也是政府掌握下的职业出家人。并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
也就是说无论相貌、年龄、经历……都对不上。一定要说有什么可疑之处，大概就是这个来自外国的，此刻一声不吭的“未婚妻”了。
不过这其实反而证明了这个张成和那个神仙应该扯不上关系。毕竟这位是有钱人家的小鬼。
其实看看照片就有数，容貌还罢了，双方在年龄上存在着显而易见的差别。
你要说张成在上大学的时候突然遇到神仙，然后修得一身法术……那就有点脱离实际了。
当然，这毕竟只是初次筛选。虽然没有得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个张成就是那个神仙，但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两者不是一回事。特别是近段时间张成出国去——去的还是巴羊那种国家，这让他身上多多少少有了那么一点怀疑。
基本上可以下达“暂无可疑问题，以待日后观察”这样的评语。
“那个，姑娘，张成和你是怎么认识的？”在尬聊了半天之后，这家人也终于有点回过味来了。这不怎么对头啊。这简直就是公安局办案的路数了呀！
“那个……哈哈……在旅游时候认识的。”南香尴尬的笑了一下。反正差不多了，倒是合适离开了。毕竟她这是公事在身，就算最后以尴尬的局面收场也没什么的。
“去什么地方旅游认识的？”小丫头虽然开始冲动了一点，但此事冷眼旁观许久，却已经猜出一些东西来了。
这位绝不可能是张成的女朋友，更不可能是中途认识的。她当初可是拿着威胁的手段才把张成拉上贼船的！所以她很清楚，张成这边很低调，他很不情愿展现自己的超自然能力。
什么人最难隐瞒？当然就是枕边人了。所以张成无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找个女朋友。至于一夜情倒是可能的。但什么时候一夜情的对象会找上老家父母的？更别说刚才听见的聊天，这哪里是聊天，这简直就是调查呀。
既然如此，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
心情大定之后，她顺手掏出了手机，给张成发了一段话。
另外一边，南香也察觉主人家起了疑心，于是赶紧起身告辞。反正她任务已经完成。
一家人满腹狐疑的将这个不速之客送出门，然后小丫头才站起来，满脸笑容。
“伯父，伯母，”她说道。“我带来了一些礼物……”说完这句话，她回头示意沈小酒去拿东西。
按照这个国家的习俗，上门要给每个人一件礼物。礼物也不需要太好太奢华，只需要普通标准。男主人可以来点酒，嗯，一瓶XO加一瓶茅台就差不多了，总有一款合意的。女主人可以来一份化妆品，香奈儿的限量版套餐就行，这套餐号称专为年龄稍长的女性保养肌肤。还有妹妹的话，DIOR的口红一根就行了。此外再来一份食物，松露，嗯，法国黑松露就行。这样一来就圆满了。每个人都有一份礼物，外加一份大家都能享用的食材。就一个新媳妇上门也就够用了。
离开张成老家的时候，时间还早。
小丫头坐上车，然后看着身边的沈小酒。后者毕竟是专业的，整个过程中不管做什么都保持了沉默和平静。虽然不用问也知道她肚子里肯定好奇的要死。
“那个……萝莉塔，”到了车里的时候，沈小酒终于问了一句。“你说的订婚什么的是真的？”
虽然说一个保镖的工作之一就管好自己的嘴巴。但这件事情……嗯，哪怕你基于基本的道德和善恶观都要稍微关心一下。这小丫头绝对没成年，难道那个叫张成的人……这应该只是小丫头的某种狂想吧。其实她这么大的时候估计也做过类似的梦。但是那终究是只是少女不成熟的幻想，和真正的世界相差甚远。
虽然说这是一个很有钱的小鬼，但终究也是一个小鬼。两个人其实相处的不错，她并不想某一天看到这个小鬼在哭。
“你没看到我的戒指吗？”小丫头示意了自己左手中指上的戒指。
她确实手上多了一枚黄金戒指。沈小酒注意到这个戒指已经很久，但是这并非是通常所见的大钻戒，而是一枚黄金戒指。这枚戒指的外观是一条盘绕一周的蛇，工艺精美，哪怕蛇身上的鳞片也纤毫毕现。但是说到底，这也不过是一枚黄金戒指。对于真正的有钱人来说其价值并不特别高。别说这是一枚普通的黄金戒指，哪怕它是一枚古董，从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它也绝对没有一颗十克拉的钻戒值钱。而十克拉的钻石——至少在沈小酒看来——根本不在这个有钱小鬼的眼里。
小丫头很喜欢这枚戒指，而且有事没事都会轻轻转动它。
“他送给你的？”
“当然。”小丫头微笑着，同时用手轻轻转动戒指。
“是真的？他对你出手了？”沈小酒不是正义使者，但至少想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哦，第一次要有点纪念价值。”小丫头答非所问的回答道。
电话铃声响起，暂时打断了这场对话。小丫头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就立刻按下通话键。
“玛丽，事情比预想的好，税务局的调查已经结束了。我们该回去吗？”
“不，”小丫头回答道。“按照我们原定计划进行吧。”
“但是……”
“海蒂，别在意，总之从今天开始尽量不要回去。回去就要有付保释金的打算。”她毫不掩饰的说道。“我肯定，这又是一次盘外招。”
“盘外招？”
“金融市场就是一个赌局，哪里有常胜不败的赌客？如果真的有，那就肯定是出千，或者说盘外招。说起来我们也是如此，不是吗？奸细失败了就是刺客，刺客失败了那就是国家机器。他们还会有更多盘外招的，既然如此……我们就躲在他们势力不在的范围内吧。而且，你看到最新的新闻了吗？”
“就是那个……”
“对啊。‘女富豪功成名就，老父亲上门遭拒’的新闻已经在网上看到了哦。已经有人将你的各种隐秘都抖出来了。估计在大众眼里，你已经是一个冷血残忍，毫无亲情的女恶棍了。嗯，对了，下一个新闻我都帮他们想好了。‘女富豪涉嫌谋杀，无辜高中生惨遭毒手’。下面不需要太多时间，就有人起诉你了。我觉得上次那个叫艾伦的家伙说的很对……你在从别人的口袋里拿走一笔笔的真金白银，这是逼别人拿出一切手段来对付你。对了，我们的圈套怎么样了？”
“他上钩了。”海蒂的声音也变了。“为了高薪，为了股东，为了过去一连串的失败，为了能证明自己在金融市场上的地位，这一次他必须迎战。他选了高杠杆，一个月内，他就会失去一切。”
第七节 道士
“好像有人调查到我家里来了，大概是找超能力者。”张成将车子拐了一个头，说道。不过这不是重点，在深入明白这个世界的本质之后，你就知道政府的一切调查都是没用的。这个世界的一切超自然能力都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消耗殆尽。你可能会找到一个有超能力的儿童，但是他的超能力也会随着成长而消逝。
这事情应该就是他之前所作所为的余波了。嗯，自从红石之后，又出现了一个能大杀八方的魔术师，然后又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修行者……这种情况下国家肯定会出大力气去刨根究底。他现在遇到的只是这事情的一个余波——至少张成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世界不存在超自然能力，而旅法师随时可以离开。一切政府的力量都不能影响到他。
当然话要说回来，现在他虽然已经知道，但可没这种觉悟。毕竟眼下暂时的情况还不赖，无论是昊天还是盖娅，都在短时间内是无法发现他的。
“刚才你说……位面战争和神战一样，不死不休？”张成把话转回到之前的话题上。他还很清楚的记得旅法师之书，敖广的判断和旅法师之书上的记载不同。当然了，敖广也说过自己并不能真的看明白一切，判断错误也很正常。
“暂时我是这么认为的。”敖广说道。“当然这一点我并没有大的把握，毕竟我看不穿这场位面战争到底是怎么打。但至少我明白……其实你也明白，两个世界的历史高度重合并非偶然。有些事情对地球来说是古老的历史，但对于我的世界来说是尚未发生未来。”
“可是……”张成心中疑惑越来越深。“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啊。比方说地球历史上，齐国是征服吞并了莱夷的。我无法想象诸夏要如何征服鱼人。”
在地球上那自然好说，反正就是战争和征服的事情。地球上的莱夷那也是人类，不比其他民族更难对付。但是在异世界，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你可以击败莱夷——这毫无问题。但你不可能征服莱夷，人家可是在海里生活的种族。显而易见，无论是依靠科技还是依靠魔法，人类都无法大规模在水下拓展。
“哦。”敖广不以为意。“那只是你觉得不可能而已。”
“什么？”张成问道。“这么说……”
“天意变化是很难测的。放在遥远的过去，没有任何神祇或者大灵或者是凡人会想到虚空封闭这事。”敖广意味深长的说道。“那个时候，封神并不特别困难。魑魅魍魉众多，战斗从未中止。所以统治凡间的天子可以和诸神平起平坐。有时候，天子甚至可以号令鬼神。”
“在某些关键性的战斗中，诸神也愿意暂时接受凡人的指挥。毕竟拥有力量是一回事，正确调度力量是另外一回事。同样，诸神虽然理论上永生，但不是不灭。毕竟面对虚空生物或者神孽这样的敌人，神祇之中阵亡的一点都不少。”
“如果在那个时候，有人指出神祇可以任意诛灭天子，那肯定是没人相信的，也无法理解的。天子天子，其实这个称呼就意味着是个和大神相当的地位，比普通神祇高半层。需知只有开天辟地，昊天亲自诞下的十二位大神才有资格被称为昊天的孩子。但是虚空封闭了，虽然说女娲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但这一切确实发生了。于是其他的种种事情，本来被视为‘不可能’，或者‘无法想象’的事情，一下子变得顺理成章。”
“也就是说……未来会发生某种大变局？”
“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看法而已。”敖广回答道。
所以……归根结底是因为自己眼皮子太浅吗？话说似乎真的是如此。一开始的时候，张成确实是觉得这个世界走向和地球不同。因为第一，许国是真的灭亡了，许男全族被犬戎杀害，放在蛮荒社会的规矩那是实实在在无可置疑的灭亡。第二，不可能有周平王和周携王并列的情况，因为天子登基要经历过后稷的允许。而后稷显然不会允许出现两个天子。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张成已经明白他最初的“认为”是错误的。
许男全族灭亡了，但没关系，再册封一个许男就行了——昆吾大夫就是最好的备选。后稷不可能允许两个天子并列，也没关系，用大巫去贿赂后稷就行了。看在大巫的份上，后稷会同意的。前者已经基本上成功，而后者虽然尚未实现，但张成要承认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也就是说，虽然眼下看起来完全不可能，超乎认知，但未来会发生了某件事情。然后莱夷被齐国吞并的事情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他心中想着这个事，却差点把车开进了河里。幸好最后关头及时猛打方向盘，总算是将车子开回正轨上来了。也亏是皮卡车，皮实耐操，总算没出事。
“也就是说……现在的这场位面战争，是昊天在进攻，盖娅在防守？”张成终于说出了他一直觉得不对头的地方。
“我是这么认为的。”敖广回答。“高度重合的世界历史，绝非偶然。只能理解为昊天从盖娅那里得到了很多。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
“可是，异人大批穿越过来呀。”毕竟是地球穿越到异世界而不是反过来。
“这只是战斗过程，而不能理解为战斗的结果。”敖广说道。
“可是……”张成想起自己曾经从吴岚那里得到的情报。现在回想起来，吴岚也说的很明白，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真凭实据的猜测。而且如果将位面战争视为一场海战，那么最低一级的参与者，普通的船员（海盗）也要是是神祇。他们这些凡人只配当做“钩索”，是死是活都不会有人在意。
盖娅曾经从异世界那里夺取到了整个宇宙，地球世界曾经真的是天圆地方……
昊天的世界里，历史和地球高度重合。而上古史，哪怕是今天的考证也是有限的……所谓的曼德拉效应，只是位面战争的余波。世界如果取胜，它就会得到一些东西，反之就会失去一些东西。但是这种异常变动产生的认知差异不一定能够被完美的敉平。于是这种不可思议的集体记忆错误就产生了。
也就是说……昊天从盖娅这里掠夺到了历史？发展方向？
他狠狠的踩下了刹车。车子猛的在在路边停了下来。前方不远已经能够看到一座红黄色的建筑。在共和国普通南方人眼里，这种颜色就代表了宗教的意思。
“这里是道观。”张成说道。“据我所知，里面有一个正牌道士。”
不过这个道士的年龄应该不小了，五六十岁左右吧。毕竟十来年前的时候，他记得这个道士年龄就是中年人的样子了。不过也许是这个道士并不爱搭理人的缘故，别看周围的和尚庙欣欣向荣，香火鼎盛。这间道观却是门庭冷落，半死不活。当然既然这是宗教界的正牌道士，自然会有政府的补贴什么的，倒也不用担心饿死之类。而且说实话信徒烧香其实也不少。
敖广既然想了解一下宗教界的情况，特别是想要知道教的奥秘，那让敖广来这里正好。
张成不敢去那些什么名山大川找那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道观，毕竟人多眼杂，不好收场。他此刻不比之前，之前那次一则是国境之外（而且还是无人区），干什么都没有顾忌，二是使用另外一个身体，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关联不大。
但是现在就有点麻烦了，毕竟这个身体可是共和国土生土长，这辆车也是共和国合法牌照。被人稍一找就能查到的，所以一切都还是低调比较好。
说到底，这是因为敖广不肯进卡牌，因为进入卡牌会影响观察范围。这让有些事情变得麻烦。不过这方面张成毕竟算是地主，只能主随客便了。好在敖广这方面也不挑，并不是非要找那种有名的道士，比方说什么著名道观主持之类不可。
时间已经是下午时分了，道观周围并不见外人。事实上道观大门关着，却难以分辨道士究竟是不是在里面。
“正牌道士……”敖广重复了一次这句话。“这周边没摄像头吧？”
“这里肯定没有。”张成看了一下周围，这地方也不可能有摄像头。
金龙从车窗里游出来，悬浮在一人高的空中，凝视着面前这座稍显破败的道观。
“敖广陛下，你想怎么做？”这么直接进门找道士谈心？
“不，那个叫红石的巫觋倒是给了我灵感。”敖广说道。“也许我们可以试试给他一点力量。”
“这个……”
“依靠积累善行来获得力量上的增强和本质上的升华……这种概念非常稀奇。因为昊天不可能允许这个事情。如果允许，必然打破整个世界现有的绝大部分规则……除非祂想要一次性打落所有的神祇。”敖广说道。“直接问估计没用，因为他现在应该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做，罔论告诉别人了。但是如果帮助他一下，大概就能稍微揣测一下这种修行思路的具体过程了。”
张成表示自己完全不能理解敖广的逻辑，好吧，反正他是个旅法师，也没打算借着时代大势做什么，敖广怎么说就怎么做吧。他就做好一个地主该做的就行了。
“不过更大的可能是……”敖广继续说道。“这一部分历史根本不会发生，因为昊天没有在位面战争中取得这些。也没办法……但终究要试过一试。我可不想成就大神之后就立刻被贬落到底层去。如此一来，辛辛苦苦的努力就毫无意义了。”
大神的地位难求，不用问也知道，想要成为东海龙王，未来必然将要进行一系列的神战。将一大堆江河湖海的神祇，外加水汽运行相关的神祇统统降服甚至干掉才行。就算一切顺利那也是一件艰苦而漫长的征途。
而如果按照地球历史发展的话，那事情会变的很糟糕。东海龙王本是拥有至高权限的神明，转眼之间却被剥夺了大部分的力量，变成“道教”这个体系里只能称为“下级”档次的次等神力。随随便便就被一个“仙”给吃得死死的。敖广显然不会接受这种命运。真的这样的话，他还不如就跟着张成混了呢!好歹也可以走遍万千世界，先开拓开拓视野，长长见识，等到够了累了再想办法找个什么世界封神也行。
“我们可以走了。”敖广说道。
“啊？就这么走了？”
“我已经知道这里了，那就够了。”敖广回答。张成这才想起敖广是能够在这个世界范围内自由瞬间移动的。这个能力比旅法师的“次元裂缝”都牛逼。
当然位面传送法术，或者说挪移之术，也是法师的能力范围。问题是在异世界还好说，张成的等级也够得上勉强用用这个法术了。但可惜这种方便的法术并不能装入法术牌里，毕竟此类法术都是空间定向，和普通的法术能量截然不同。张成自己也从来没准备过这方面的法术。
“这个道士叫什么名字？”
“忘记了……等等……好像听人说过，他叫法净真人。姓什么我倒是真的不知道。”道门和佛门不一样，道士有也有法号道号，不过不像取佛门那样严格，它不排斥俗名俗号，同时也承认真实姓名的合法地位。特别是姓，绝大部分道士依然留着姓的。“不过我可以问问。”张成说道。拿起手机给小丫头发了一句留言。
小丫头这边回复很快，不过一两分钟时间，就已经将答案发了过来。“周法净，本名周净，52岁，具体出家时间和师承不详，自称是正一教流水派弟子……这一派已经基本消亡了，他可能是最后一个。张成哥哥，新年在东州那边过年吗？”
“好，我们先走。”敖广钻回车子里。
张成发动车子，同时在手机上回复了一句。“有点事情在外面，预计年后才回来。”
“对了，要过年了吧？”敖广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到了手机聊天内容，看似随意的问了一句。
“嗯，是的。”张成回答。不过今年一早就和家里人说过自己过年不回——其实那个时候刚刚成为穿越者，又不止一次经历了穿越者前辈的死亡。那个时候也是无奈，只能说尽力做一点备身后事。在看到张成打回家的巨款之后，家里人也很理解今年不回去的事情。
“我想看看舞龙。”敖广说道。
第八节 仙缘1
时近年关，天气冷的越发厉害。
周法净的腿又开始疼痛了，他有关节炎。这种病通常没什么，但在阴湿和寒冷天气发作起来的时候，滋味非个中人无法体会。
他坐在自己的床榻上，看着外面明朗的月色。
清心观不大，而卧室房间更是很小，只有五平方米，结构非常紧凑。床边就是一张书桌和凳子。此时他盘腿坐在床上，用手轻揉自己的关节炎患处。
窗外月色如水，四下里万籁俱寂。时值冬日，并无半点虫鸟之声。清心观又比较偏僻，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千米距离。虽然说交通便利，大路一直修到了道观门前，但此时路上并无半点车声。
他是一个并不出名的道士。虽然正一也号称是道教嫡脉，但他这一个分支却是人丁稀少，名声不显。宗教界和其他任何圈子都类似，名气其实也需要互捧互吹的。什么“天师”“真人”“大师”，基本上都是被那种人丁兴盛，有大批同门、弟子的人垄断着。如他这样的支流末尾，大家其实也认可你的身份，但只会把你当成是穷亲戚。
不过，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到头了。在道士这一行当上，他已经前进无路。说起来也是他天赋不好，学问不深，又不精通吹嘘和察言观色之术。所以在这个靠着忽悠扬名的行业注定成就有限。所幸他终究是正统出身，一手梅花易数颇为精通，算是看家的本事。除此之外他还学过很多如驱邪除灵，打醮拜忏，画符念经，诸如此类。虽不能说本事很大，却改会也都是会的。所以这个道观的香火也就这么回事。吃不饱，也饿不死。
而且过年的时候附近居民在去和尚庙烧过头香之后也会来清心观烧第二根香的——共和国人民的信仰总是这么朴实。别看此刻道观门庭冷落，车马俱无，但是过年的时候，这里也是人挤人的。三清像前的香火也算是鼎盛。
想到过年的事情，他就知道自己恐怕这几天要去县城采购一番。而且，县城有一个凶宅，要找道士驱邪。这却是已经邀请上来了。虽然给出的酬金不多，但也是顺路，不如乘着年前去走这一趟？
想起此事，又想起自己年过半百，却依然一事无成。当年自己拜师受戒的时候，也曾经有过雄心壮志，想要重兴自己的门派。奈何世事难为，他也许真的就不是一个当道士的料。不懂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终究错过了几次重要机遇，如今看来要在这个小道观里终此一生了。
其他倒还罢了，但是因为寂寂无名的缘故，让本派就此消亡……那就真的对不起祖师爷了！
年过五十，也该细细考虑门派传承的事情了。
放古代，这根本不是一个事。优质弟子确实难求，随便找一个小孩当道童继承道统却很容易。但现代不一样了，在这个社会下可没有那么多流浪儿童，想要找继承人也只能找成年人。可是成年人中，有意于出家的，那基本上也不会选这个吃不饱饿不死，半隐不隐，半俗不俗的清心观。
他想着自己未来该怎么办的时候，却突然看见月色一晃。
周法净眨了眨眼睛，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
但是窗外的月色……确实有点变动啊。
他有些惊讶，倒是想起了一些传说。清心观是有点传说的地方，因为上个世纪动乱不堪，不知道多少佛庙道观完蛋。哪怕连如少林寺，华山派等历朝历代都有名的宗教大派都难逃劫数。据说少林寺曾经一度沦落到只剩十几个和尚的地步。北方更多的道教流派干脆在战争和动乱中断了香火传承。但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清心观却在战乱中莫名其妙的保留下来，而且保留的很好。别看早年观里的道士没了，但道观本身几乎完好无损，只需稍加修缮就成了流水派最后的地盘。因为这个缘故，大家都传言这地方曾经有过仙人。当然这个传说也就是周围一小圈的百姓中流传，不登大雅之堂。
窗外月色又是一晃，这次很明显。就如灯泡被外力摇晃时，让整个房间光影摇曳那种感觉。
周法净强撑着疼痛的腿从床上下来。心中颇为诧异。他曾经也年轻过，想要寻找过那些失落的道法，想要寻找修行的奥秘。但是唯物主义最后还是取得了胜利。别看他也会画符扶乩之类手段，但他自己却并不相信。
就连他真正的本事，也就是梅花易数，他也知道并不能算得很准。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啊？他将手机取出，拿在手里，然后拖着病腿走向道观大门。莫非是谁在这里捣乱？附近的小鬼居然想装神弄鬼来骗正牌的道士？还是什么网络直播节目的恶作剧？
寂静的夜晚，道观大门轴承发出了缺油的“吱”声，被从里面推开了。一道手机手电筒强光从门里面照了出来。
这个是……
虽然周法净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觉得自己很可能会遇到某个精心策划的恶作剧之类的东西。但是眼下的情况却绝不可能是恶作剧。因为开门之后，夜色之中浓雾迷茫。
怎么可能？从卧室到大门口也不过是几十秒的功夫。刚才窗外还月朗星稀，现在怎么大门口外面浓雾弥漫？周法净大惊失色，但半晌不见什么动静。他大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想看看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造雾机器吗？
道观内外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从大门出来，十步之外就有一小片竹林——很小的林子，也就是几十平米米左右，算是给道观增添一点雅致。但是他走了足足二十步，却看不到自己熟悉的竹林。不止如此，等到他回头想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来路居然消失了。黑暗和浓雾遮蔽了视线，他回头走了足足两三分钟，却看不见自己的道观熟悉的围墙。
他熟悉的道观居然凭空不见了？
周道人心中大惊，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起了一大堆相关仙人鬼怪的传说。他将手机收起，整了整衣服，对着前方雾气拱手行礼。“不知哪位高人戏弄在下，可出来一见。”
他连说三次，但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回音。
眼见此景，他不得不继续拿出手机。一看手机，果不其然，这里根本就没有信号了。直接可以断了打电话求助的念头。他也别无选择，只能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走，想要回到道观。内心惊惧之下，就连腿上的关节炎疼痛都忘记了，走路倒是快了很多。
浓雾之中哪里认得出道路，跌跌撞撞一路向前不知道走了多远。但是除了浓雾就是浓雾，其他什么都看不见。然后莫名其妙之间，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进入了一个殿堂。
脚下不是刚才的泥土，而变成了青石地砖，身边更看到一根鎏金柱子，足有十人合抱。刚才浓烈的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而高处更有不知来自何方的光线照下来。所以此时视野较先前开阔了不少。遥看前方似乎有金色光芒，他就朝着那个方向过去了。
前进没多远，但见前方殿堂之上摆着一副巨大的象棋棋盘。两个生物正在对弈。其中之一是一头金色巨龙，身体蜿蜒盘旋悬浮空中。它时不时探出一只前爪挪动车马。
另外一边则是一头白色巨熊，相对巨龙来说很小，但体型也绝非等闲。周道士在动物园里看到的任何熊和它一比，大概只配当个公仔。此外这熊肩膀位置上更是生出一双巨大的羽翼。此时因为下棋的缘故，巨熊双翼收起，拢在身后。
金龙已经在棋局上占了上风，显得悠闲自得。而飞熊则落入下风，半晌蹲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应是在苦思冥想。
周道士心中惊讶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他借着一根柱子遮掩身形，战战兢兢的仔细打量半天，又拿出自己手机想要拍照。但是拿出之后又觉得不妥，把手机又收起了。
“那道士，来这里做什么！”正在收起手机的时候，周法净却猛的听见金龙发出一身呼喝。心神剧震之下，他手一松，手机落在地上，发出屏幕破碎的声响。惊慌失措之下，他回身想跑，但是最后一刻又定下神来。对方能说人话，那就不是野兽之流。而且稍微用理智想一下就知道自己根本跑不掉。这两个显然都能飞呀！
“敢问这位大人是？”他整顿衣服，对着巨龙那边行了个大礼。
“我是东海君。”巨龙隔着老远看过来，但眼睛中并无恶意。“你是谁？”
“在下是正一教净水派第19代弟子周法净。”他心中思索着“东海君”这个词。却一时想不到和这龙对应的传说。毕竟神话传说中的龙太多了。什么洞庭君，什么南海君。此时飞熊依然冥思苦想棋局，似乎根本没察觉这里有个外人在偷窥。“偶入此间，神君休怪。”
“道士？道士就应该去修行，来这里做什么？我看你有些根骨，勉强也凑合，应该不至于被赶下山门跑到这里来吧？”
“那个……”听着对方虽然口气傲慢又略带嘲讽，但其中并无恶意。周法净心中却知道是自己缘法来了。这是什么？这就是典型的遇仙缘啊！
“在下只因为恩师早逝，未能尽师承所学。恳请神君指教？”
“指教？我能指教你什么？我看你虽然有几分根骨，但天灵未通，应是未能打开天地桥。本以为那应该是师门修炼阶段，现在看来你是不得其法。”
“恳请神君指教。”看着对方有意指点，周法净哪里还听不出来。他的修行法门，理论上以静坐悟道，净意存想，口诵经咒，掐诀步罡，通神招将为主。但是他自己却很清楚这些都是说说的。至少他从来没有成功“通神招将”过。
据说东北那边有巫师拜野神，也就是所谓的“出马仙”的，据说有真材实料。但也只是据说。再说了，正牌道士去拜出马仙那不是丢脸吗？
“嗯，你跑到这里来也是有缘。”东海君点了点头。“我帮你暂开天地桥，不过这样也够了。天地桥一通，你自己回去好好揣摩研究道门典籍，应该也差不太多。不过你也虽然有几分根骨，居然没得到师门传承，怕是仙缘不足。就看你是否勤修功德，谨持自身，日后能否有几分天幸吧。”
也不知道这条龙做了什么。周道人只觉得一股暖流从虚空中垂下，宛如从天灵盖中注入人体一般。只觉得全身酥麻，手脚乱颤。但这种感觉非常好，神魂都在变得充盈起来。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上某个东西——也许那就是灵魂吧——原本如枯叶一般死气沉沉，甚至感受不到存在。而此刻却得到了能量灌注，宛如枯木逢春一般绽放出鲜活的力量来。
“好了，快点去，不要打搅我下棋了。”东海君转眼之间就不关心这边了，显然继续把注意力集中在棋局之上。
飞熊自始至终都没有反应。也许它没有察觉较远处的周道人，也许察觉了也并不在意。
周道人再行一礼，转头原路返回。此事如此玄妙神奇，以至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脚上的关节炎了。和所有此类故事一样，刚刚走出大殿的时候雾气还很浓厚，但没多少时间雾气就变淡了。等到他定下神来借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查看四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在清心观的后面。只需绕一个圈就能回到正门。
道观大门还开在那里——他之前出门时候忘记关门了。站在大门前站立良久，四周却哪里还有什么浓雾？只觉得一切宛如一场梦。但低头却看见自己手机上碎裂的显示屏——它在说明一切不是虚妄。
想要进入道观，却突然想起腿上的关节炎被忽视良久。周道人感受自己腿上疼痛。却和之前不同，开通天地桥后宛如有了天眼，似乎就能察觉到关节深处的。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关节炎居然已经痊愈了？他细细回想，似乎就在初见东海君的那一刻，东海君就顺带着给他治疗了一下，治好了关节炎？
第九节 仙缘2
周道人回到卧室，打开大小电灯，脱了裤子细看自己的腿。
关节炎本让他膝盖肿胀，疼痛不堪。但此时细看自己膝关节上下，却哪里还能看出肿胀来？又定神细细揣摩，只觉得自己神魂之间添加的几分额外的力量。却似开了传说中的“天眼通”，眼睛看着一物，闭上眼睛之后，心中也莫名能够“看”到它。
他尝试着从边上拿出一条布条，将自己眼睛蒙了起来。按照常理，他现在已经失去了视觉。视觉是人类主要获取外界信息的器官，人类一旦失去视觉，纵然是在自己非常熟悉的环境里也是举步维艰的。但是在天眼通的帮助下，他很自然的从自己卧室出来，在整个道观里转悠了一圈。还顺带着给三清像上了一炷香。
一点都不难，就像是他另外有了一双眼睛，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切。
他想了又想，他来到了道观后面一点的位置。这里还有一个神座的空位。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这里有个空位，反正佛寺道观中此类情况很多。有的时候可能是装修工人弄错了，亦或者这个位置要留给某位还没有想好的神灵。他取下神座上的空白灵牌，在上面写上了“东海君”这个名字。一想这还不太对头。于是他拿起屏幕摔破的手机（虽然摔破了但还能用），向自己经常来往的某商家那里定了一座金龙的雕塑。
这个商家速度很快，应该一两天内就会弄好。到时候去县城采购的时候，可顺路把神像带回。
不知道是不是还不熟悉的缘故，刚才简单的开了一会天眼，已经颇觉得疲乏，纵然心情很兴奋，依然不得不选择回到卧榻之上休息。
也许真的是年龄大了，脑袋挨上枕头就已经昏昏睡去。
第二天直到天色亮透了才醒。醒来之后只觉得身轻体健，脚上关节炎更是再无踪迹。兴奋之余，他又给本派祖师上了一炷香，感谢祖师在天之灵的庇佑。刚刚上完香就接到了电话，正是之前邀请他做法事的客户。
对现在的和尚道士乃至于神棍神婆，“做法事”或者说“看事情”乃是乃是一件重要，甚至主要的工作。这周围地带，道士道观说真的不多。所以虽然周道人虽然在宗教界那是默默无闻的小透明，属于传承都濒临断绝的小门派，但在本地这个小地方却怎么说也是一个正牌道士，圈子里都是算一号人物的。
这个邀请却是之前都打过招呼，是处置本地一处凶宅。说是凶宅，其实是一个刚建成尚未出售的小区。却是在建筑施工的时候，周边上有一个小孩贪玩，不知怎么就抓住了一个工人不小心的空挡（估计是下大雨，工地里没人），跑到了工地里面。一个不小心淹死在水坑了。
这本来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意外事故，最后赔钱调解了事也就结束了。但不知为何流传出了闹鬼的传说。这宅子闹鬼乃是房地产开发大忌中的大忌，开发商所以特地邀请了周道人过来做一场法事。
这不是周道人第一次接触这种工作。通常来说，开发商都会请上三教九流合计五六个。道士打醮和尚念经风水先生看风水神棍请神，总之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一番大小仪式加风水布局之后，大家好聚好散，拿着酬金走人。而经过这么一盘乱七八糟的法事之后，吃瓜群众顾虑打消，楼盘成功开卖，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过去事情就是一直这么发生的——非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就是周道人只在县城这边小圈子里有点名气。而如今科学昌明，县城里的“做法事”的机会并不多，一年被邀请两次已经不少。每次被邀请都会赚上一个大红包几千元，但只能说不无小补，不可能凭此大富大贵。
总的来说，以周道士过去的看法，与其说是驱邪，不如说是安抚人心。
神通道法终究只是幻想，现实中并无这种事情。
当然现在的周道人已经不这么想了。
“……就看你是否勤修功德，谨持自身，日后能否有几分天幸吧。”这就是东海君对他的评价。显然在东海君眼里，他有修行的天赋，但能否修炼出什么结果却难说。但是周道人却知修道一事，本就是逆天而行。要是人人能修炼出结果来那才叫不可思议。自己有几分根骨，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好吧！
原来这世界真有鬼神仙人？虽然不可思议，但腿上关节炎突然痊愈却是实实在在的。
不多时，对方来接他的车子已经到了道观门口。周道士将各种用具带上就上了车。
“法净真人，”车里却已经有一个客人了，这位也是周道士熟悉的人物——那是附近一代相当有名的阴阳先生，人称张先生，兼通算卦和风水两行，足迹遍及整个地级市。算是小圈子里面的一个名人。当然了，在周道士眼里，这位其实是半路出家的野狐禅，就连梅花易数都是半懂不懂的，更罔论阳宅阴宅的风水。但是架不住人家天赋好，一身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的本事出神入化，给自己赚下了不小名声。“咦，看上去最近关节炎没发作？”
张先生和周道士之间虽然没有宿怨，但架不住两个人之间隐隐有些竞争关系。所以虽然是熟人，彼此关系却不好。当然关系不好归关系不好，还没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只是彼此之间时不时会互相讽刺几句。
“祖师爷保佑，却是治好了。”周道士脸上微微一笑。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这次快点把事情办完，他就要赶紧进入修道模式。东海君说过，打开天地桥就等于揭开了最关键的节点。回去好好揣摩研究道门典籍就能得到正统的办法。由此可见，道门传承中，本身就有一道门槛，将真正的传承者和那些随便收过来的杂牌弟子分开。这个关键就在于“打开天地桥”。他猜测自己这一派很久以前肯定有打开天地桥的法门，大概是因为某次意外，祖师来不及传授下一代就遭大变，导致法门失传。这次得蒙东海君相助，这份缘法当真不浅。
“治好了？”张先生一惊。这关节炎也能好？莫非是找到了一个偏方，暂时压下了关节炎不发作。
眼见两个贵客都已经上车，车子不多时已经拐上大路。周道士一路闭目养神，慢慢揣摩着昔日读过无数遍的各种道经以及昨日的仙缘。这位自称东海君的金龙，以及和东海君对弈的飞熊……却不知道是什么来历。说是山精水怪，却全身上下满是神光正气，亦对他无所求。说是天上正神，却依然想不起什么记载中有一条叫做“东海君”的龙。
难道是一名世间不传真名的正神？
按照道教的说法，天庭之中有许多真名不传的功曹、香女……虽然名声不传，但也是天庭正神。莫非就是这种类型？
他心中反复思量，却一时之间无法确定。这思量之间，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早过，车子已经到了开发商的售楼处。
售楼处里开发商公司的总经理热情相迎，十余名正装打扮的公司员工就位。他们两个是最后到来的两个，会客室的沙发之上，早有一名穿着大红袈裟的高大和尚，一名穿着有点花俏的中年妇女在位。毕竟是一个圈子里混的，这两位周道人都认识。一个附近寺庙里有名的和尚，据说会念经度鬼的本事，法名圆性。是不是高僧不好说，但口才绝对一流，动不动就是满口禅机，最能诈唬人。另外一位也是有名的神婆，人称何仙姑……虽然她的本事归根结底还是花公鸡黑狗血这一套，但架不住能说会道。普通人一见面就能被忽悠得找不到北。
所以这位总经理姓王，一口气请了周边四位有名的宗教人士，肯定是打算把这事彻底搞定。这个阵容包括共和国人民喜闻乐见的四种类型，僧、道、儒、俗，啥都齐了。事实上如果再在这里见到一个拿着十字架的神父修女之类，周道人也不会感到任何奇怪。
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以往大家都是出来这么混的，阿大也不说阿二。反正这就是生活。共和国人民的精神生活和宗教观念就是这么丰富。
大家彼此都是认识，哪怕不能说朋友，至少也算是脸熟。互相之间问候了一圈，然后话题就转到正事上来。
总经理客客气气。虽然共和国官方是一口咬定无神论的，但是在民间各种迷信思想依然有着深厚的土壤。所以虽然总经理是邀请的那一方，但面对着这四个号称有着超自然能力的“高人”却也是客客气气，甚至有点低声下气。
他将情况稍微介绍了一下。情况和周道人最初听说的有所不同。关于小孩淹死的消息是真的，当时连续几日大雨，工地中排水不畅，形成了那种看上去完全不起眼，实际上却很深的水坑，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本来这只是工程的一个小小插曲，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最后也是赔偿了事。接下去的施工进度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但是就在两周之前，房子刚刚结顶，准备开卖了，几个工人晚班的时候，居然在这里看到了那个被淹死的小孩。
没错，就如当初从水坑里捞出来的尸体一样，全身湿漉漉水淋淋，在尚未彻底完工的小区中四处转悠。那几个工人中正好有人之前参加过打捞尸体，当场就被吓瘫了。
同时足有五六个人目击，这事就瞒不下去。流言这个东西，传播速度之快简直难以形容。这边开发公司的高层刚刚得到消息，还没决定怎么做，“淹死鬼回来索命”的消息就传遍了全县。得，这下子就连卖房的事情都得挂在一边了。现在压根不会有人来买。
那几个工人当然都被开发公司高层这边叫过来反复询问。话说这是四五个人同时看到的东西，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不管是集体幻觉也好，亦或者真的有怨鬼回来也好，都必须立刻得到处理。否则这房子就别想卖了。于是总经理不敢怠慢，赶紧召集了短时间里能找到的所有“大师”。
当然，酬金方面是绝对丰厚的。总经理张口就许下承诺，各位做一下法事，红包五千（这是本地的常见价格），如果法事证明有效，那酬金就立刻提高百倍。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次事情非同一般。有众多目击者存在。至少总经理是这么说的。
几个大师面面相觑。如果是五六千块的红包，这也就算了。大家按照过去合作的惯例继续再来一次即可。你念经我做法互相配合。但是如果是五十万块，那事情就要换一个说法。
据说在南方某些大城市里，那些“大师”给人看一下阴宅风水都要几万起价。但毕竟这里是小县城。五十万元哪怕对于这些大师来说，也是不容忽视的大钱了。远超一年收入了。
“既然如此，不妨由小僧先来。”圆性和尚说道。他想的明白，这鬼出现了一次，应该是不会出现第二次的。他在这里念上半天经文，估计佛祖就超度了这怨鬼。如此一来功劳就归到自己身上了。“各位以为如何？”他看了一眼其他三人。
“还是由我先来！”何仙姑也是急了，五十万啊！这可值得争夺。
张先生想开口却又没说话。但他的本事终究是风水上。用风水局来辟邪虽然号称是最好最无后患的方法，但终究需要时间布局。这方面比不上和尚道士乃至神婆，没办法和其他人争。
如果是过去，周道人估计也要抢上一抢了。毕竟这笔钱对清心观也是很重要。但是现在他刚得到仙缘，那份欲望就淡了很多。所以他也没有出声，看着和尚怼神婆。二人眼见着如斗鸡一样虎视眈眈起来。
“两位大师不必争先。”王总经理赶紧出面打圆场。“需要什么东西现在先准备好，晚上有的是时间来尝试。”
下一瞬间，几人都是面面相觑。这什么意思？感觉不对啊！
第十节 仙缘3
“某某地区某某人看到了鬼！”
这是共和国百姓很常见的传言，很多人深信不疑。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人按照这些流言去刨根究底的探索，那么他们在大部分情况下是会失望而归的。
“阅微草堂笔记”上说了一个姜三莽捉鬼的故事。某个叫姜三莽的人听说了鬼可以抓过来变成羊，于是天天找机会去抓鬼。结果当然毫无意义。不管是在废墟和墓地蹲守，亦或者是藏在素称有鬼的地方诱鬼，都遇不到鬼。当然姜三莽不是独一无二的例子，那些如今不算罕见探灵节目，不管是官方的还是网络红人的，只要不是刻意设置剧本，最后的结果都是同样的。什么鬼怪精灵都是骗人的，或者以讹传讹，当然也可能仅仅是因为凑巧。
对于这些，再没有比周道人之类“专业人士”更加了解的了。不管你内心深处到底是不是相信鬼神，但是你也得承认，其实鬼没有什么好怕的。哪怕所谓凶宅恶地，那些鬼怪之类，也真的搅不起什么火花来。因为鬼能做到极限，大概也就是发出一些怪声，刻下一些痕迹，再让人有个头疼脑热什么的小病。
什么咒杀，什么冤魂索命，什么午夜凶铃……就算是那些整天天南地北四处“看事情”的神棍都是不曾遇到的。周道士过去一直觉得，哪怕真的有这种凶魂，其数量也绝对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别说你是一个普通人，哪怕你是一个职业神棍，你这辈子也别想遇到一次真正的凶魂。
当然，现在他已经没那么肯定了。
此时天色已黑，众人都已经准备完毕。最初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先上者会有极大优势，能够较大几率将五十万纳入囊中。然而眼瞅着局势不是很对头，大家反而退让了，让圆性和尚先来。此时的圆性和尚却已经摆开阵势，置办鲜果、供品，时新等事物，并且沐浴更衣、洒扫坛场，灌盆装就果品，备纸烛斋供。和尚身披大红袈裟，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大声念诵《地藏菩萨本愿经》。
夜色之中，四周挂起了电灯。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风太大的缘故，电灯摇曳个不停，让人半点都感觉不到热量和光明，反而只有阴恻恻之感。
总经理在内的开发公司人员已经明显有些神情不安了。不过几个专业人士却都是久经考验的，这点阵势还不足以让他们动容。
在自己的内心中找到坚持的人，通常是难以被惊吓到的。无论你坚持的到底是宗教信仰，亦或者是无神论。
小区尚未完工，此刻偌大的小区范围内，随处可见废弃的建筑垃圾。一股强风吹过，吹的边上一辆残破的双轮手推车发出了咣当咣当响动，刺激着人类的耳膜。在更远处，隐约能听见风从壁柱之间呼啸而过引发的呜呜声。
圆性和尚的念经声都显得有些低了下去。
每个人都能从楼盘开发商这边察觉到一些微妙的倪端。毕竟，虽然说这周围阴恻恻的有些吓人，但是终究是正常范围内。别说这么一个尚未完工没有人气的楼盘了，哪怕换成城区那些深更半夜的街道，气氛其实也和现在差不多。心中稍微有点怕那是正常的，但是一群大男人绝不可能这样脸色苍白，神情紧张。
不止是一个两个，包括那个总经理在内，开发公司十余个员工都是战战兢兢，一脸惶恐。这绝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难道真的有鬼？
张先生不知何时后退了几步。不管他相信不相信鬼神，但他作为一个风水先生，理论上本身并不具备和鬼怪（如果有的话）正面交手的能力。布置风水局驱鬼和正面与鬼怪交锋是两回事，后者是和尚道士乃至于神婆的本事。
一小会的工夫，和尚念经的声音似乎恢复了之前。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原来头顶上电灯的可以照见远处的那辆残破的双轮手推车，但现在这车子已经完全隐没在黑暗中。仿佛这夜色蹑手蹑脚的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现在视线的尽头只能看见一个水坑。水坑表面因为大风吹拂的缘故，荡漾出一波波的波纹，起伏不定。
他们白天已经在小区看过一圈，未完工的小区地面有很多这样的浅水坑。
不管你相不相信有鬼，但此时看着起伏的漆黑水面，人类天然就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畏惧。那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宛如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这水面之下有东西。
一名脸色苍白的员工喉咙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咕噜”声响，显然吞下了一口唾沫。
圆性念经的声音变得越来越轻，似乎是累了。可念经是和尚的基本功。和圆性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这个和尚平时念上一两个小时都不带休息的。
“圆性大师，是需要休息吗？”
圆性没有回应，好像完全听不见一样。他保持着端坐的诵经姿势，却没有念经声。偌大的小区此刻安静的吓人，场地边缘其他几位大师和开发公司的员工一起，都屏住呼吸看着。
远远的，能看到圆性伸手翻过了一页经书，但他好像喉咙哑巴了一眼，没有再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王总经理战战兢兢地的把目光转向其他三位大师求助。
“到底是怎么回事？”何仙姑虽然心中也颇为不安，但终究是站了出来。她抢上几步，走向圆性。与此同时，手中早丢出了一只大花公鸡。
不是那种大棚养出来的速成鸡，而是比较少见的本地鸡，足足五斤重的那种。那公鸡被凌空抛出，翅膀拍打个不停，同时“咯咯”乱叫。但是说也奇怪，在它落地那一瞬间，它的声音就突然消失了。仿佛虚空之中有一只手摁住了它的脖子。不只是声音，在它落地那一刹那，每个人都看到刚才龙精虎猛，一个人都抓不住的公鸡瞬间焉了。它趴在地上抖个不停，却不跑不跳，这完全不正常好吧。
“不好！”何仙姑先是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不知道是什么的棍子，口中念念有词了半天。然后将手中一个暖水袋拿了出来。这暖水袋里装了一整袋的黑狗血。她将这狗血乱喷，一阵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但是至少看上去没什么效果。
圆性依然坐在那里，时不时还用手翻动面前的经书。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声音穿过来。他也似乎完全听不见身后何仙姑的动静。
“这……这……这……”有一个员工面色苍白全身颤抖，完全是靠扶着边上的柱子才没有瘫倒在地。
别说员工了，就连几位大师都显然察觉有点不太对头。圆性在前面不提，后面何仙姑先出大公鸡后用黑狗血，连续两招不见效果，那脸色也已经变了。身后这边，张先生毕竟是搞搞算命或风水这套的，哪怕在理论上也没有和鬼怪面对面较量的本事。
唯有那位周道人是唯一一个面色不变的。
居然真的有鬼！？
不说他们战战兢兢，前方的情况还在进一步恶化。一阵强风吹过，吹头顶上电灯晃悠个不停。这电灯是明线，从电源那边远远的连过来的。灯泡并非普通的LED，而是白炽灯。因为风大，从头到尾这灯都吹的摇曳个不停。此刻可能是因为风太大，灯泡摇曳的太厉害，突然之间，一道火花闪过，灯泡瞬间黯淡下来。
不过周围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毕竟较远处还是装着一些灯的。但是整个光线黯淡下来之后，整个现场气氛就更加骇人。
几乎没人察觉那个小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就出现在圆性和尚的侧面，从角度上看，圆性和尚不一定能看到他——眼角余光也许能看到，但如果圆性和尚全神贯注的在看经书，那就应该注意不到。而圆性和尚也确实毫无察觉，一声不吭。如刚才那样过上那么一段时间，就伸手翻上一页经书。
何仙姑步履蹒跚，全身上下哆哆嗦嗦。她将剩下的黑狗血全喷向那个孩子，但是说不清楚距离太远，亦或者其他什么缘故，完全没有效果。何仙姑用抖个不停的手从身上取出了一件又一件不知名的东西，朝着小孩丢过去。但全部没有任何效果。至少是看起来没有任何效果。
不，也不能说没有任何效果，小孩子的注意力从圆性身上挪开，转过头看了过来。若是正常情况下，这也算是一个挺可爱的孩子，可惜的小孩的五官全部被水泡肿了。
他丢下圆性和尚不管，朝着何仙姑这边过来了。
何仙姑哆哆嗦嗦的后退，任何人都看得出来，她腿肚子都在抽筋。果不其然，后退了几步之后，她自己绊倒了自己，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惶之下，连滚带爬的朝着众人所在的地方逃来，脸上早无半点人色。
周道人现在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开发公司这边是如此的态度。原来这真的是有鬼，而且不是那种谣传的有鬼，是实锤的，无可置疑的闹鬼啊！
难怪说什么“两位大师不必争先”，“晚上有的是时间来尝试”。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如此，半个字都没错。这是手底下见真章的局面。
如果如之前，他肯定是战战兢兢之中，硬着胆上前拿出桃木剑画个符召个将什么的，但其效果也只有天知道了——至少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不过自从开了天眼后，他就知道若无法力，哪怕一切都按照仪轨进行，法术神通也是空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周道人的底气足了很多。
回头看看，其他人都已经是抖成一团。如此惊悚场面，由不得人不怕。别说那些开发公司的员工了，就连号称阴阳先生的张先生，都已经面色苍白，腿上发抖，站都站不稳了。
“何方冤孽！”周道人张开天眼通看去，那站在身前冤魂却并非本体。它的本体实际上就在虚空之中，是一团难以形容的混沌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天眼通似乎直接就向他揭示了事物的本质。这就是为什么刚才何仙姑的那些手段都是没用的。在现实层面上那个小男孩只不过是个幻影，攻击他不过是水中捞月，全然没有意义。
本来按照正统办法，应该事先设置法坛，准备各种符箓之物。但是眼下显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那个冤魂正在朝这边走过来，躲都躲不开。身后的众人都已经吓得近乎丧失了行动能力，如果他退开，那鬼魂怕会伤害他人。
周道人抽出身上的桃木剑——这把剑却是当初师父的遗物，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他之前确信这把剑有驱除邪魔之能，如今方知这玩意其实没有用。因为物理层面上的一切东西，无论是黑狗血也好，亦或者桃木剑也好，都接触不到对方虚空中的本质。
他从怀中抖出几张符箓……符箓凌空自燃，但依然没用。他的天眼通告诉他，这完全是演戏给瞎子看。对方虚空中的本质没有受到任何攻击和扰乱。现实层面的鬼魂也是如此。
也就是说，无论是普通人制造的桃木剑，亦或者没有法力者画的符箓……都是没用的吗？
周道人也不惊慌，从身上取出令牌来，用剑去敲，同时念咒。
“……洞慧交彻，五气腾腾，金光速现，覆护正人，急急如玉皇光降律令勒……”第一段咒语和之前一样，在天眼通看来是完全无效的。他赶紧换成另外一段咒语，那是用来请神召将的咒语。
“……三坛猛将闻吾请，齐到坛前展神通，若有邪魔犯吾法，驱邪杀鬼灭妖精……”念咒之中，他突然福至心灵，顺势将咒语改了一改。“……弟子一心全拜请，神君速速降来临，神兵火急如律令，”他最后一声大喝。“有请神通广大东海君！”
第十一节 仙缘4
在他念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虚空随着他的咒语在震荡。天眼通清楚的看到一头金龙突兀的出现在前方，那是庞大得难以形容的巨龙。在这条龙面前，这团混沌并不比豆沙包大多少。巨龙稍微犹豫了一下，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混沌吞入腹中，然后摇头晃脑的就走了。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只是转眼之间已经消失在天眼通的范围之外，虚空中似乎留下了一点轻微的痕迹。
而在现实世界中，刚才还清晰可见的那个小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喊声身形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它已经从根源上被断绝。周道人仗桃木剑向前，一剑刺去。剑刺入鬼魂身体的感觉就像是刺入水中，感觉很不真实。不过这其实只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眼前这鬼魂其实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并没有什么本事。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已。而本体已经被消灭了。
只见那个幽灵扭曲了一下，如马赛克一样褪去，消融于天地之间。
“恭送神君！”周道人念诵一声。
他心中知晓，这应该才是道门真正的召神遣将的本事。
周道士定下神来，收起令牌，又把桃木剑背到背上。天眼环顾四周，确定已再无妖孽。此时回顾四周，却见众人那场面着实不堪。开发商一群人倒也罢了，显然见鬼不是一次，被吓得缩在一个角落里，一群大男人挤成了一团瑟瑟发抖。他们倒也罢了，毕竟是普通人。然而边上何仙姑和张先生那样子也好不了多少。
两个人都是面无人色，双腿抖个不停。张先生还好，毕竟之前都呆在后面，没有正面对上这个冤魂，此外他的本事从理论上说也不具备和妖魔鬼怪面对面战斗的能力。就算表现的比较丢脸也不算出丑。倒是何仙姑，此刻的样子只能说丑态毕露。她身上沾满了自己之前喷洒的黑狗血，不说衣服上，就连脸上都是血。不过周道人刚才在侧是看清楚了整个过程，所以可以确定她并没有受伤。
她脸上的血应该仅仅是她手上沾染的黑狗血擦到了脸上。
“大……大……真人……”那个总经理勉强挣扎起来。刚才一切都被人看在眼里，眼下局势只要脑子还清醒的人就知道这四个人中，这周道士才是有真本事的。“这……这……这……这……怨……怨……鬼……鬼……可是被除掉了吗？”
“除掉了。”周道人回答。眼见着一群人吓得胆气丧尽，他不由得拿出一张符箓，却是用来清心明目提神的。
不过这是下意识的反应，等到符箓点燃，他才想起这符箓是他自己之前画的，当时并无半点法力。而天眼通也告诉他，这玩意在客观上没有任何意义，一定要说就是心理上的安慰。不过刚才的场面太过于惊悚，就算是精神上的安慰也没什么用。于是他也不知怎么心中一动，伸出一根手指，蘸了蘸虚空中东海君留下的残痕，在空中画出了一个符箓。
在现实世界中，只见他手在空中上下滑动，手指所过，有亮光悬浮虚空之中，凝聚不散。转眼就画成了一个在空气中的符箓。宛如空中有一个看不见的画板，任由他的指尖刻画。
“明心，静气，提神！”他口中呼喊道。虚空符箓崩溃开来，它生效了。他的天眼通清楚的看到诸人身上都得到了加持。虽然这力量很弱，但在这一刻微小的帮助也很有用。众人虽然依然战战兢兢地脚步不稳。但怎么说都是互相扶持着站起来了。
何仙姑也从地上爬起来，眼中满是惊讶。她和周道士不是第一次合作，但真的不知道这道士居然有这等本事。
周道人走到圆性和尚那边。不知何时，圆性和尚已经不再翻动经书，只是端坐蒲团上一动不动。等到此刻到了近前，却见他已经是失去了意识。和尚两眼翻白，身体僵硬如同木偶，居然就这样坐在蒲团上昏迷了过去。
周道人故技重施，从虚空中残留能量中再蘸了蘸，画了一个符。这一次整个符箓的力量全部加在圆性和尚身上。这和尚僵硬的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几名开发公司的员工赶紧过来，将和尚扶起。不过圆性和尚呼吸正常，众人中有人医疗常识比较丰富，很快判断出和尚只是失去意识，并无受伤。
现在傻瓜也明白了，这请过来这四个，哪个是大师高人，哪个只是偷鸡摸鱼。
“刚才这个……是符？”总经理小心翼翼地的凑了过来。“大真人的符不画在纸上的？”
“一点灵光便是符，世人枉费墨与朱。”周道人随口说了一句。可惜了，这东海君留下的痕迹就像是暴露在空气中的水一样，也在逐步蒸发。此时却已经耗尽了。眼看事完毕，他闭了天眼。尽管他心中自知自己刚才所做所为其实不算什么，一切都是顺势而为，真正靠的是成功招来东海君相助。但他更加明白这一幕落在这些不明真相者眼里到底是何等的震撼。刚才开发公司一圈人看待自己虽然也是客客气气，但此刻的眼中却是平添了一份深深的敬畏。
这才是高人风范啊！
周道人自己之前那也是装神棍装了无数次的，理所当然知道此刻自己要怎么办。保持着高人风范，回去拿钱就是了。绝不可因小失大，为了装高人而少了钱。
“此处事已毕，我们回去吧。”他说道。
王总经理点头哈腰，唯唯诺诺，哪里还有半点企业家的尊严。他简直以跪舔之姿将周道人送回到办公室那边。
看看时间，此时却还早，刚过七点。毕竟冬天天黑的早。别看整个事情惊心动魄，但从头到尾也就是圆性和尚念了半天经比较耗时。回头看看整个过程，前后也就大半个小时罢了。
“大真人，刚才多亏有你出手。”王总经理点头哈腰的将周法净送到沙发上，赶紧取出自己珍藏的上等茶叶，满满的给大真人倒上一杯。这茶叶上下等级差别很大，上等的奢侈品几十万几百万一斤都有，下等的日用品就只有几块十几块一斤了。“这是我收藏的一点冻顶乌龙，您不要嫌弃。”
这茶杯周道人将那茶轻轻的用嘴唇碰了一碰。仅仅是碰了这一碰，就清楚地感觉到一股香味从口唇之中直冲脑门。这香气，何止是区区提神醒脑，简直就是让人心神大振啊！
他自己也是个好茶的。可惜作为道士收入有限，只能买得起比较一般的茶。
“喂，小黄吗？怎么不在了？什么！马上回来！是的，立刻，马上，就现在，马上回来！”总经理开始给自己的财务打电话了。其实他本来以为这法事会持续一个晚上，所以财务人员其实已经下班。但真的没想到一切会如此展开，一切又如此结束。现在想要给大师酬金，就必须把人叫回来。
现在周道人明白了，总经理遇到那个怨鬼绝不是第一次。这就是为什么对方之前开出了那么高的价码的缘故。
“大真人……”总经理凑了过来。
“这个不敢当，贫道还当不起大真人这个称呼。”
“大真人你哪里话！我活了这一辈子，也算是闯荡过不少地方，天南海北不知道见识过了多少名僧高道，我就没见过大真人你这本事的。”总经理是一脸崇敬。他是刚才真真正正见识到了超自然能力。先别说诛邪杀鬼，人家伸出一个根手指，就在虚空中画出一张肉眼可见的符来。这是何等的本事！“真的是小庙隐高人，浅水藏真龙。”
虽然知道对方是高估了自己，但是说实话，这话听起来着实动听，让人不自觉的脸上露出笑意。
其他几个“大师”都没有回到办公室这里来。圆性和尚大概被直接送医院去了，何仙姑和张先生虽然无恙，但肯定自觉无颜，不敢来这里和他并列。财务回到办公室显然还要那么一段时间。所以一时之间，办公室里只有周道人和总经理两个人。
“大真人，我有件事，不知当不当讲。”
“有什么事情？”
“其实……那个我自己在老家那里买了一套房子。”总经理很不好意思的说道。“似乎有点问题。虽无大碍，却也让人有些不安。想从真人这里请几张符箓回去镇宅子。”
周道人一时还没回过神来，几秒钟后才意识到总经理这么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只是想要他画几张符。
“当然绝对不会让真人难看……”总经理一时之间错误判断了对方的态度，以为对方不太乐意。“那个，一张一千怎么样？”
这对于周道人来说，一张符一千也许是天文数字，但是对于“迷信界”来说，这一点都不起眼。君不见那些什么有名气的风水先生招来寻龙点脉，那都是一天几万的价码。不过总经理毕竟只是总经理，还不是大老板，所以还没到那个程度。他心中忐忑，着实觉得自己开价可能太低……亦或者这道士本身并不是个爱财的，并不喜欢随便赐符给别人。说到底，在正常人的观念中，这些高人基本上对钱都抱着一种爱理不理的态度。不能说完全不在意钱，但钱并不是他们第一关注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生怕说错话了。不过最终结果还是好的。沉吟半晌之后，他看着周道人从随身的包裹里取出了符纸、朱砂和笔。
没有使用那种“一点灵光便是符”的手段，而是真正的在符纸上用笔画起来。只见他笔走龙蛇，三下五除二，一张崭新的朱砂符箓已经画好。前后有没有一分钟？
其实从客观上看来，这符箓也画的很一般，看不出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但是王总知道真人和骗子画的符箓有着本质不同，前者附有法力，后者就是一张纸罢了。他赶紧将符箓拿起来，小心翼翼的吹干上面的朱砂。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五张符箓已经画好。不是什么特别的符箓，也就是那种安宅祈福的类型。哪怕它真的有效也不顶什么大事的那种。但是就这种东西，却被对方恭恭敬敬一张张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拿出一个大红包的同时还要连声道谢。
周道人心中有了一种莫名的想法，今日才知道高人的快乐。
过去他的符箓都是放在自己的小道观里的，来求符的人很少，因为说实话大家都不怎么在意这个。周道人的符箓也就是他自己做法事的时候自己用用而已。
原来这就是高人的生活啊……
财务终于在王总经理的多次催促下到了办公室。很快的，五十万礼金就进入了周道人的账户里。此时时间还早，还不足八点，此事坐车回去都还来得及。不过周道人这次进城还是想要顺带着采购一些过年需要的事物，所以打算多呆一天。不消说，王总经理义不容辞的帮他预定了一家旅店——直接在开发公司的账单上报销了。顺带还将他用车子送到了宾馆。
看着周道人离开之后，王总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件麻烦事情算是得到解决了，他还需要几天来判断这事有没有余波，然后再请张先生布置一个风水局，以确保周围一圈邪崇不生。他本来就相信着这一方面，现在就更加相信了。
但这并不是一切，他还想着另外一个事情。今天他是真正的见识到了这个高人的水平，而且他也知道，这位周道人其实不只是驱魔诛邪，他同样也会打蘸祈福之类，占卜算命，甚至偶然也会弄一些符水治病之类的东西。没办法，这年头做道士的，多多少少什么都要会一点。这些都是有迹可循，而且周道人自己也不曾否认过的东西。
他反复思量许久，终于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哥，什么事情找我？”电话那边传来弟弟熟悉的声音。
“有件急事，”王总说道。“我想我找到治小二的方法了。”
“多亏你操心了。”电话那边传来心灰意冷的声音，明显在敷衍。
“别傻！这次非比寻常！你马上买飞机票，立刻！明天一定要到我这里来！”王总强调道。
第十二节 仙缘5
第二天过的很顺利。
现在的共和国，各种东西都有专门店铺。王道人在这里不是一日两日，几个相关商人都是合作了很长时间了。所以采购工作都是钱到位一切好说。花费了半天时间，将一切物件购买完毕，然后坐上木雕厂的车子，将东海君的神像请回家。如今雕塑早就不是需要花费三五日的手工活了。有了各种机器，雕刻速度快的很。周法净甚至就是在机器边上，看着一块木料是怎么变成了他心目中的东海君塑像的。上色什么的更是快速，不过到了下午时分，一切事情都办完了。周道人已经在清心观里看着自己新立好的东海君神位。其实这雕塑什么的，真的很难表现金龙那种神圣威严之感的万一，但这事也没什么好办法。
清心观里今日依然没什么客人造访。周道士盘坐在蒲团上，在东海君神像面前存神观想。果然，这东海君与别个不同。也许是有缘，也许是对方在意他，总而言之他稍微观想就觉得东海君也在注视着他。从巨龙身上，他感觉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压倒性的威严和力量。
之前那种能量灌注的感觉又来了。当然这次远没有之前那么强烈，但是依然能感觉到有力量从虚空中丝丝垂垂落下，融入他身体之中。让他更加充实，更加灵动，生机焕发。
等到结束存神冥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小时。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前面说过，这小小道观里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虽然水电都通了，但是生活做饭什么还需要自己来。他起身进入了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出家人饮食简单，一份普通的打卤面即可。
……
张成将车辆停在夜晚的山岗上。然后从卡牌里拿出一份烤乳猪。烤乳猪还冒着热气，吃起来特别美味。最近一段时间他吃的很好，身体有长胖的趋势。
旅法师天然就适合旅行。他们的卡牌能将任何食物都保存在最完美的状态，所以也就没有了旅行者最糟糕最苦恼的食物问题。一定要说现在有什么不便，那就是住宿问题。
按照他以前的做法，他有条件住旅馆，没条件住虚空城堡。但是现在敖广在身边，他就不合适去虚空城堡了。毕竟，正如之前遇到的那个狼神一样，虚空城堡有一点点的危险。小熊说过它可以夺取虚空城堡的主导权，取代那个连自我意识都还没有形成的世界之主。小熊可以，敖广当然也可以。
虽然他估摸着敖广不至于眼皮子比小熊还浅，但怎么说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敖广应该是个君子，但实际上同样也有“防君子”一说。虚空城堡现在对于张成很重要，基本上就是他的后方基地了。
所以他现在开的不是之前的那辆皮卡，已经换成了一辆房车。这很容易。在这个经济繁荣的社会，房车早就推广开。虽然因为价格的缘故，开房车的人不多，但卖房车的4S店任何城市都能找到，上牌什么也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此地是山野之中，四周并无外人。敖广变形为普通蟒蛇大小，趴在车顶上，和小熊一起看着夜空。也许他们同时也沟通交流些什么，但是对于没有直接心灵对话能力的张成来说，他是听不懂两个大灵的交流的。
“张成，发生了很有趣的情况。”敖广突然通过生物卡牌和旅法师的那种精神联系沟通了张成。“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之中也有力量存在。”
“啊，怎么可能？”张成吃着烤乳猪，但有点不敢相信。
“嗯，我补充了不少。”敖广说道。“就是那位周道士……周法净，他在供奉我。”
张成不知道敖广做了什么，但既然敖广可以在异世界自称东海君，拥有无数信徒……那么在地球上折服一个道士那也是区区小事。
“供奉？”
“嗯，我看到了一个很难形容的灵性之域中的生命，说是生命其实也不合适，总之我就把它给吃了，补充了不少力量。我至今为止在这个世界流失掉的力量——当然我说的是正常流失掉的力量，不是我用掉的——都补回来了还有余。”
这个发现让敖广都颇为惊讶，因为这不是小熊向他描述的世界规则。
在他们诞生的世界里，大灵最常见的力量来源是两种。一种是来自凡人的献祭，另外一种则是大灵自己到灵性之域中捕猎。后者张成曾经都参加过，千梦魔君就是那次捕猎的成果（因为千梦魔君拥有智力，所以被张成收为卡牌。如果它只是野兽，那它早就进了小熊的肚子）。
不过在那个世界可以理解，但在地球上那就有点不可思议了。说到底，这个世界的灵性之域太贫瘠了。张成已经在七层界域中粗略看过，觉得这种荒漠里不可诞生任何存在，也早早的断了这方面的念头。
“那是什么东西？”张成不解。
“哦，听他们的说法，那叫冤魂。”敖广不经意的回答道。“一个被淹死的小孩的冤魂。”
原来如此！张成瞬间就明白了。这个世界并不是没有超自然力量，而是所有的力量都会随着时间流失被饥渴的世界所吞噬。某个小孩因为拥有特殊的禀赋，在出生之刻起就有拥有超自然力量是很正常的。可惜这种力量只会单方面的流逝，而且永远不可能得到补充。所以当小孩成年的时候，那差不多也就彻底丧失这种力量了。
总而言之，你不能否认超自然能力的存在，同时也承认它几乎完全无法开发利用。地球就是这么一个无魔的世界，这里是荒漠，但不是禁地。任何存在都能在这个世界短暂生存——不过长远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过这个给了张成一个很新颖的想法。他通过精神链接问小熊。
“如果有一个外来的大灵被困在这个世界，可以用这个方法生存吗？”
“理论上应该可以……”小熊回答。“但是实际上会很难。因为你可能根本找不到猎物。”
不只是你会被世界吞噬，猎物同样是会被世界吞噬的。你需要要在猎物消亡之前找到他。问题是，地球太大了。这个找寻很难，完全只能靠天吃饭。迟早都会玩完。
这事对于张成来说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他还在耐心等待着舞龙的时间到来。
舞龙，也就是舞龙灯，是共和国百姓很传统的喜庆活动，一般在新年举办。但具体是否存在某些风景区天天举办此类活动，那张成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此刻距离新年已经不是很遥远，他也就无心做其他什么，回到东州市那边，应该差不多就是新年舞龙灯的时候了。
……
周道士吃完晚餐，发现时间还早，出去给三清祖师以及东海君各上了香。
自从得到仙缘之后，只觉得身轻体健，精神充沛，与之前截然不同。看看天色，此时正值黄昏，距离天黑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左右。有心出去散散步，却听见外面车辆的引擎声。不多时，只见外面来了五六个人，有大有小，看上去就知道是来烧香求签的信众。
对于这种情况，周道人当然是见识得多了。他其实吃亏就吃亏在这里——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够！真正厉害的人物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看人下菜，把对方忽悠得云里雾里的？如此自然名利双收。可惜周道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够，所以纵然有人上门来烧香求签，最终也是没能说到对方心坎里，导致鸭子没煮熟就飞了。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别的不说，昨天晚上刚刚几十万进账，一扫昔日拮据的情况。周道人有了这个底气，自然心情平静的在道观正殿迎几位香客。
五个香客，四大一小，坐一辆车来。其中一个人却是认识，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刚刚见过的那位王总经理。其余的，一个是七八十岁一头白发，但看起来精神矍铄的老人，一对显然是夫妻，这男的年龄和相貌都和王总经理仿佛，一眼就看出是同胞兄弟。
这是……王总经理一家人？都求符箓来了？
周道人刚刚迎上，话未开口，只见那夫妻两个噗通的跪倒在地。变化之大，就连周道人都是被呆了一呆。他可真的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求大真人救这孩子一救！”那老人虽然没下跪，却是已经喊出声来了。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折杀贫道了。”周道人赶紧将这对夫妻扶起。这怎么回事？看着衣着打扮，这一家子都是富贵人家啊。又看这小孩。小孩子年龄很小，也就是幼儿园的程度吧，最多也不过是小学初段。他穿着光鲜漂亮，但面无表情，冷漠的得让人想起了人偶。
这老人口齿清楚，条理清晰，三句话就说明白了情况：这小孩子先天自闭症，是上门求周道人治病的。
“听说大真人曾经施符水拯救病患，是我冒昧，告诉了我弟弟。他听闻消息赶紧过来求治……”
周道人心中一惊。昔日这符水施法只是自己被逼上梁山，不得已想了这个办法来增加道观香火。事实证明这法子效果不佳，现代人也不太相信这个了。而且要是真的那种濒危绝症的，周道人自己都不敢用啊！所以两三次之后他也就没再搞，却不知何时被人惦记上了。
不过这自闭症，却是先天的不治之症。纵然现代医学昌明，至今也无法说明白这自闭症的道理。得了自闭症的孩子，虽然不等于被判了死刑，但也等同于被这个社会流放。
周道人知道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出言拒绝。但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许是那父母眼中流下的眼泪吧，也许是他们许下的承诺吧，他居然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那个老人，也就是小孩的外公，许诺一旦治好病，就将这小小的清心观翻新成一座大道观。
正一教净水派只剩下这座小道观了，这就是为什么周道人之前连弟子都很难找到。但是如果翻新成大道观，事情就不一样了！
正常来说就算符水施法，他都不敢治那些大病——毕竟那可是要出人命的。但是眼下情况不同。他眼角余光看了看东海君的神位牌，或许可以一试。
在宗教方面，是没有自闭症这一说法的，而是认为小孩子丢了魂魄或者中了邪崇之类。也就是说可以试着驱邪，或者是招魂？这些仪式也不难，更别说一旦事成，自己这个快要失传的净水派或许能咸鱼翻身。
“也罢，”他说道。“但是要依我三件事。“第一，能不能治好我不敢保证，我只能试上一试。”周道人说道。也幸亏是自闭症，要是癌症或者其他什么凶险的疾病，他就真的是不敢了。“第二，事后不能传播此事。第三，等会不管遇到什么，你们都不能出声。”他本来想让他们到房门外面去，但是又觉得无此必要。
这些要求当然不可能被拒绝。
一小会之后，周道人首先将仪式需要的各种东西都准备好。为了保证效果，他甚至把三清祖师的神像都用黄布盖住了，整个大殿里就剩下东海君的神像。然后周道人让小孩子就坐在大殿中央，面对东海君，手捧一碗水。他自己则一手拿着驱神使将的令牌，一手拿着法铃。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凶秽消散，道炁常存。急急如律令……”一番咒语念完，他这才开了天眼细细看去那小孩。之见小孩头脑之中果然有那么一团奇异的存在，似乎是一团混沌，难以名状。
“……千星发起毫光视，万星制法鬼神惊；吾奉玉帝新勅赐，降落凡间救万民；弟子一心专拜请，东海神君降来临。神兵急急如律令……有请神通广大东海君！”
咒语念出最后一个字，周道人用力挥动手中法铃。这铃声随着虚空震荡一起出现。那一瞬间，包括王总经理在内，所有人都听见低沉而充满力量的铃声传入耳中。铃声被自身夹杂的力量搅乱，显得混乱而没有秩序。同时上方似乎有什么极为“沉重”的东西存在，逼迫着大家不敢抬头向上看。
王总经理一行人心下骇然，却知晓这真的是神灵降临了。
第十三节 仙缘6
天眼通能够看到虚空之中金龙再次出现。
金龙的头部不同于普通动物，而更像是人类，能够表现出比较复杂的脸部信息，而且和人类表情相通。而这位神君眼下的表情显然就是一脸无奈和尴尬。
“麻蛋，你TMD在逗我？这种破事你也找我？”如果将东海君此刻的表情翻译成语言，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吧。但是最终，神君还是张口一吸，将孩子头脑中的那团混沌吸入大口中，转身就走。
上一次，东海君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虚空中的痕迹。但这次干干净净，啥都没留下。两者一对比，你就知道真相了……上一次这些痕迹不是无意之间的残留，而确实是东海君刻意留给周道人的。
“恭送东海君！”周道人赶紧开口说道。
头顶之上那种无名的沉重压力消退，但大家还是大气都不敢出。良久之后，才有人悄然抬起头。可是头顶之上啥都没有，只有道观的屋顶——虽然是古典式的建筑结构，但本身并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
定下神来时，却见周大真人正在让孩子将碗中水喝下。符水符水，正统的符水是将符箓烧成灰烬，放入水中让人喝下。但是周道人知道自己这次做法的本质并非符水，而是请神。所以符水什么的只是装装样子，做什么都无所谓。只不过是因为“演戏演全套”罢了。
“妈妈……”小孩子看着母亲，突然喊了一声。“我看到一条龙了。”
一家人在惊喜之中互相张望，他们家小孩的自闭症症状很明显，不是哑巴，但说话只能说出一个字。只能说“爸”“妈”“爷”“看”“饿”之类。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清晰明白的说出这么多个字，再结合刚才众人所见所闻，哪里还不知道这孩子已经痊愈了？
做母亲的早就泪如泉涌，就连父亲，外公，伯伯那都是满心欢悦，差一点就一家人抱在一起痛哭一场了。不过毕竟有周道人这个外人在，所以几个男人还是强行镇定心神。
“大真人这次恩同再造，”老人第一个开口。“我决不食言！”
周道人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虽然不擅长察言观色的功夫，但此刻也根本不需要什么察言观色，人家的心情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呢。
几句话之后，这孩子的外公留了电话，几人赶紧离开。虽然被法术治好，但现在人还是更加相信医院。所以还需要医生进一步诊断以确定情况。不过话虽这么说，实际上这回去医院只是求个心安罢了。他们都很清楚小孩子的变化。
平时面无表情，说话只能说一个字的自闭症孩子，此刻脸上神情早就变得灵动自如，和普通小孩并无不同。而且说起话来又清晰又快。一路上，做母亲的一路逗着自己的孩子，一路连哭带笑。他们因为孩子的事情受过太多的折磨，以至于几乎不适应这突然降临的幸福。
当然，对于王总经理，这一家四个自然是千恩万谢。这一次是多亏了他的坚持和帮助。要知道，这家人之前都已经彻底绝望了的。
这一家人的心情是如此的急迫和欢喜，以至于没有浪费半点时间，一群人直接就去了飞机场坐飞机，连夜赶回去。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王总经理接到了电话。虽然电话内容早就在预料之中，但还是让人欢喜不胜：根据医生的检查，小孩子已经完全正常。自闭症已经彻底痊愈了。对于确诊了的自闭症患儿，这简直就是神迹一样的事情。因为现在人类已知的医疗技术对于这种东西还没有任何有效的治疗办法。自闭症儿童最好的结果就是“接近普通人”，而不是“恢复为普通人”。
当然还有一个小小的不好消息，那就是在惊讶的医生再三追问下，孩子的妈也许是一时间太过于高兴，亦或者是女性的某种天性，居然将此事说漏了嘴。她告诉别人自己孩子的痊愈是因为专门请了高人作法。
不过考虑到要翻新清心观，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想来周道长应该不会太过于介意吧？
至于重修庙宇再塑金身之类的事情，王总并不担心。孩子的外公会负责的。他一家人，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却也算得上社会上层人士。特别是他弟弟，娶的是富二代独生女。他岳父，也就是上次过来的老头，可不是普通人。虽然算不上共和国最顶尖的富豪，但怎么说也是家产几亿十几亿的档次。为了唯一的外孙，拿出千把万重修一个道观还是完全不成问题的。狠狠心，一亿元那也是拿的出来。当然了，时近年关，此时确实不是工程开工的时候。要翻修清心观，怎么都是年后的事情了。这一点不言自明，周道士也知晓这一点。
这一天很平静的过去了，把手头的工作忙完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也许应该给周道人打个电话，再次感谢他施法救治的事情。当然顺带着也要说明一下翻新清心观需要年后……虽然不说大家也知道，但多说上一句总归是没错的。
“真人……”电话一接通，才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XXX班次航班已经到了，请旅客注意……”这是？周大真人不在道观，而在飞机场？
“王总啊？啊，那个有点急事。”周大真人说道。“今天一早收到了鹤鸣山那边的急件，道教协会那边让我去三清山，参与传度授箓仪式。正好年前无事，就去走一趟。”
周道人不是什么无根无底的野道，虽然是小门小派，但确实是确凿无疑的正牌道士，说起来也是正一教的分支。而鹤鸣山则是正一教起源之地。而道教之中，传戒、授箓是最重大的教务活动之一。前者是全真的传承仪式，后者是正一的传承仪式。能够被邀请参与这种活动，是道士身份和地位的最好证明。
以前的周道人是宗教界的小透明，是那些名门大派眼里的“乡下来的穷亲戚”。但现在他居然被邀请了……虽然说有些惊讶，却也压根想不到拒绝。
不止如此，他还有点其他想法。因为运气好的话，也许能乘机找到净水派下一代传人——要特别说明的是，现在的周道人虽然对自己修炼一事有了信心，但俗话怎么说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早早选好弟子才行。免得自己一死，就断了净水派的传承。
“啊，那个……我在那边有几个朋友，道长如果需要的话……”
“不必了不必了，那边都安排好了，晚上八点到机场，地接都安排好了。”
……
晚上八点的飞机场，人头攒动。
机场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五六个男人聚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悄悄话。领头的是一个年龄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身材很高，后背挺得笔直。虽然说便衣打扮，但身上透露着很明显的军人气质。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个看上去二十多岁出头的年轻人，虽然不算眉清目秀，但是却也面容俊朗，神采奕奕。
“周法净，本名周净，52岁，正一教流水派还是净水派的弟子……也是清心观观主。说是弟子，其实可以称为掌门，因为这一个支派只有他一个人了。非常奇怪的是，这个支派虽然留下了名字之类最基础的记录，但历史档案却非常的少。就算是正一教内部，其他人也对其了解甚少，至多就知道这么一个名字。对此的解释有两个，第一就是上个世纪，共和国境内所有宗教总体受到压制，导致很多东西都在混乱中遗失了。另外一个解释则是恐怕一切都是刻意为之。”中年男子说道。“不过进入新世纪以来，宗教重新有了兴盛之势，这流水派依然平平无奇。就守着一个小小的清心观……大局险恶时，流水派能够拥有一个清心观不受影响，大局转好时，流水派依然守着这个清心观不去扩张。现在看来其中大有深意。”
“这个流水派……就是我们想找的人吗？”
“有很大可能，但还需要进一步测试。这是中央领导高度重视的任务，我们必须进行筛选和鉴别，避免那些骗子渗透进来。‘土耳其人下棋傀儡’的骗局绝不可重现，否则我们就成了笑柄。”中年人说道。“未来的五天时间，你必须做好接待任务……特别是重霄派这边！”
“重霄派”是目前搜索的重点，就在三清山。但是问题是三清山最有名的可是三清宫。相传东晋年间葛洪“结庐炼丹”修道于三清山，唐建老子宫观，后来又改建为三清观，最终从三清观扩建为三清宫。历史变迁有迹可循，三清宫也一直是三清山的招牌建筑。
问题是……共和国政府这边把三清山范围内特别是三清宫上上下下搜了个遍，压根没人知道“重霄派”是什么鬼。
难道真的是什么世外洞天？不是被选择的人就无法进入？
根据手中的情报，至少在距今八十年到一百年左右的时候，这个重霄派还存在着，还在正常运作，进行如吸收新入门弟子之类门派正常活动。门派中掌握着某种超自然力量和修行方法。
当共和国政府部门真的开始全力运转的时候，其效率是非常可怕的。他们找到了零碎的记录，以及战乱年代流传的那些奇奇怪怪神神鬼鬼的传言。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三清山范围内一个老道观。
这次正好一箭双雕，同时测试筛选两者。
一个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重霄派”，另外一个也可能掌握着某些隐秘传承的道士。常规手段很难打探明白，不如就让这两个凑在一起看看有没有问题。
“吴鑫，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中年人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现在这方面，合众国又走在了全世界的前头。但我们也不会落后。我们要尽快找到并说服这些隐修高人出来报效国家。”
想想看魔法侧拥有的那些力量你就会明白，那几乎会开启一个全新的领域。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年轻人回答道。
其他人离开，剩下名为吴鑫的年轻一个。他很快就身上掏出一张纸，举在手里。纸上写着“净水派周法净”。
机场旅客出口位置，和他一样的很多。有些举着牌子，有的举着纸。不过事实上这是多余的，因为他的目标非常显眼。他几乎是毫不费力就看到那个穿着道袍的中年道士。毕竟这年头穿道袍的人真的不多。
“你是……”周道人在出口处很容易就发现了那张纸。
“周大真人吗？我叫吴鑫，是你的地接兼向导。”
“哈，还担不了大真人这个称呼，”话是这么说，被这么一叫，周道士简直有受宠若惊之感。难道不知不觉之中，自己已经在宗教界有了名气了。当然更大的可能就是人家拍马屁。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纵然知道对方是拍马屁，他还是感觉很高兴。“叫我周道士就可以了。”“周……真人，”对方稍微改了一点称呼。“今天太迟了，我们先去旅店……您吃过饭了吗？”
“我吃了晚饭出门的。”周道人回答道。
吴鑫没有再说什么“要不要出去吃夜宵”之类的意见，毕竟这是出家人，生活方面讲究的是节制，不比普通人可以放浪形骸。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机场通道出去，车子早就外面等着了。
“周真人，您今天好好休息一晚上，”到了旅馆之后，吴鑫看着周真人完成住宿手续。“本来应该是让你去三清宫那里挂单，但时间太迟了，还是住旅馆比较方便。”
“没事没事。”周道人当然不讲究这些。过去他一直都是小透明，虽然也参加过一些会议什么的，但基本上待遇也很普通。出门在外基本上也住的是旅馆。挂单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明天早上八点半，用完早餐后我带你过去。”吴鑫说道。
看着对方进了房间，他一路走下来，一边走一边看着关于周道士的情报。一个自闭症的孩子被施法治愈……不是那种催眠术之类的手段，而是真正的符水施法，饮下符水立刻痊愈。
这种事情如果放在过去，估计会被当成一个都市奇谈，无人在意无人追究——毕竟这是个无神论者建立的国家。但是放在这个共和国政府暗中加紧探访超自然能力的大背景下，简直就像黑暗中的烛火一样显眼。
“真的有道术神通吗？”他轻声的自言自语。
第十四节 仙缘7
“大真人，您是第一次来三清山？”
“是的。”周道人回答道，目光打量着这青山秀水。远处可见三座高峰，正是玉京、玉虚、玉华三峰。在三清山的说法中，这三座山峰代表道教玉清、上清、太清三位尊神。整个景区灵秀自成，峰峦叠嶂，确实是一片好风光。
此时两人走在山路上。因为出发时间比较早，所以两个人走走停停，沿途观赏风景。
来三清山是为了参加传度授箓仪式，但其实时间还早。他可以有三天时间游山玩水一下。对方很客气的做了这种安排，显然是一种福利。周道人推脱不过，再说来这种山清水秀的道教圣地游玩一下也是很好的体验，他也没理由拒绝的。
“道观不少……”周道人目光看到前方一座崭新的道观。“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这个位置其实不合适，稍微有点犯冲。”虽然不是特别专业对口，但是周道人也是涉猎过风水的，所以知道这情况有点不太对。
“这其实不是道观……是旅游景点。”吴鑫笑了起来。“如今的三清山早就从宗教圣地变成事实上的旅游景点。这边虽然以三清宫为首，但实际上里面大大小小道观数量很多，彼此之间并没有明确的统属关系。有些道观历史悠久，有些则压根就是现代才修建起来的。有些里面是真道士，有些里面只有假道士，是那些旅游公司之类临时找来的。”
“倒是常情。”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怎么说呢，毕竟这里是风景区了啊。市场经济，一切向钱。你可以不喜欢，但事实上就是这样的。谁叫正牌道士不足呢？
两个人又走了一段时间的路，此时却在吴鑫的带路下拐进一条小路。虽然也是坚实的水泥地面，但感觉上这条路游客不常光临。
“我们这次去哪里？”周道人问道。“不是去三清宫吗？”
“哦，三清宫内部正在仪式忙碌，不方便接待贵客。”吴鑫说道。“大真人虽然是第一次来这里，但我想您对于那些俗气的地方肯定不会喜欢。这里过去有个道观，大真人可以去看一看，拜会一下。”
“什么地方？”
“这里宫观数量很多，有些香火旺盛，有些则门庭冷落。但如果按照历史长短来说……前面有一个比价偏僻的老道观，年代古老，大概是唐宋时建立，一直延续至今。过去叫什么不知道，现在叫做隐仙观。据说曾经出过真仙。大真人，你怎么了？”
却见周道人停下脚步，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的目光停留在前方的山崖处。吴鑫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到一面比较光滑的石壁。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重霄派山门……”周道人喃喃的说道。他突然激动起来。“你说什么，这叫隐仙观？不是应该叫做重霄派吗？”
“不不不，这里现在叫隐仙观……重霄派？”吴鑫心头大惊，但是至少表面上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什么重霄派？”
“啊，不，没什么！”周真人这次有些激动了。那石壁之上如果用肉眼去看，那自然什么都没有。但是如果开天眼去看，却能看到石壁之上写着五个大字。如此说来，隐仙观就是那个重霄派了？
能用出这种手段来，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有根脚有底蕴，依然传承着修炼秘法的门派。特别是他们肯定有着正统的开启天地桥的法门。
周道人别的不想，现在就想着这个开启天地桥的法门。要知道，他自己开启天地桥可谓是仙缘，无法重复，无法传授。但是这个正统法门……嗯，一旦得到，我净水派也可以将真正的修行之法传承下去了啊。
“你刚才说这个隐仙观……观主是谁？”周道人有点激动的问道。“有多少人？”
“这道观其实地方不小，但人不多，里面也还有十来个道士吧。至于观主则是翰松子道长。”
“翰松子？听起来有点耳熟啊！”周道人思考了一下，“难道就是那个……”
“是的，翰松子道长曾经名列道教协会理事会的副会长。”吴鑫回答道。这位也是党和政府重点公关对象，偏偏这位油盐不进，犟的很。一切都只推说是迷信。
周道人心下暗自说了一声“果然！”。虽然门派人很少，只有十几个，但所谓兵贵精不贵多，副会长的身份确实是和这样的门派相配，感觉理所当然。当然理事会五年一选，候选人众多，纵然是高真，被选下来也正常。
他们沿路向前，很快就离开了这个位置。几分钟后，两个身影来到了他们刚才驻足的地方。这是两个外国人，一男一女，但两人明显不是情侣夫妻之类的关系，因为两个人走路都隔着一段距离。
三清山毕竟是著名风景区，山水秀丽，值得一游。每年来这里参观的外国人不知道有多少。不过，如果红石在这里，他大概就会认出这个男的就是之前自称黑魔法师的麦克先生。
虽然被红石打伤至今的时间并不长，他看起来已经完全痊愈了，身体健康无碍。
两个人在周道人一度驻足的位置停了下来，看着远方的石壁。
这是某种法术效果，正常人是看不到石壁上的字的，但是魔法师能。两个人驻足许久，然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色。
“挺厉害的。”那个女人说道。
“也一般吧。”麦克回答。“这是小事。”对于拥有超自然能力的人而言这不难。
“小事是小事，”女人说道。“但是我们写上这么一个字，能维持一个星期吗？这意味着这边至少需要一个施法者在这边……每周一次的维护。他就啥其他事也别想干了。”
她停顿了许久。“不，有些奇怪，这里似乎不一样。有着某种天然的……持久效果？”
她驻足许久，慢慢的看着那石壁上的文字。看懂这些文字不难，别说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有一定基础，就算看不懂，你的智能手机也能帮你翻译过来。
“重霄派山门……这文字是某种天然效果，”最终，她下了结论，“我估计这个文字的状况……它至少被写在这里三十年了！在这里，魔力的痕迹特别难以消退。”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个国家找什么施法者？”麦克突然问道。
“因为你被红石打的很惨。”女人毫不客气的回答道。“以前我们认为我们独一无二，现在看来……古老的传说中的力量拥有者并非只有我们，而且不容小觑。所以我们应该好好的拜访一下全球各地，了解一下大家的生存状况。这样哪怕未来会爆发冲突，我们也得知道对手是谁，有些什么本事。按我说，这个做法很正确。未雨绸缪。”
“我们在龙虎山什么都没找到，什么天师……都是骗人的而已。”
“但现在找到了。这个东西，”女人指了指石壁上的文字。“不是骗人的。”
“但你也说了，这边至少是三十年前了。”麦克说道。“也许更久，五十年……八十年都有可能。也许这里早就不存在了。”
“不，共和国人的观念和我们不一一样，他们对于土地有着天然的爱。除非是不可抗拒的外力，否则我相信他们还在这里！”
“可这个国家……过去的八十年里，遇到的不可抗拒的外力太多了。”
周道人和吴鑫继续向前，他对这个年轻人越来越满意了。虽然只是个导游身份，但他对于自己的职业一定充满热爱，因为他对于这三清山周边的事情可谓了如指掌，各种事情信手拈来，讲给周道人听。
“……原来这隐仙观经营不善？”周道人对这个话题大感兴趣。
“是的，却因为位置偏僻的缘故，门庭冷落。眼瞅着运营困难，导致不止一个势力开始打他们的主意——想要他们这块地。现在新建道观需要审批，手续麻烦的很，但原拆原建那就可以省下无数的功夫。而且隐仙观其实面积不小，完全可以变成隐仙宫。”
是的，隐仙观的情况就是这么糟糕。这看起来是最不可能的一个地方，但经过层层抽丝剥茧之后，有关部门还是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只有十几个道士的道观。
“可是你不是说翰松子道长……”虽然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前副会长，但怎么说也是前副会长啊！地位很高的。
“翰松子道长也尽力了。”周鑫回答道。“只是有些事情实在难以回天。”
周道人有些心有戚戚之感，毕竟他的清心观之前的情况恐怕比隐仙观更糟糕。如他，就是天赋不足，察言观色的本事太差。要是被丢到三清山这里，恐怕已经一座道观都保不住了。清心观幸运在于没有竞争对手——佛道毕竟是两家，某种程度上是错开的。
前方出现了一个售票处……是的，没错，售票处！有售票窗口和自动售票机。不过看起来情况不妙，因为售票窗口和自动售票机都已关闭了，只有一个狭小的门房间还开着，里面似乎有人。不过外面放着牌子，牌子上挂着收款码。
毕竟此时正值大白天。是游客们游玩的时间。道士们，包括一些每天打卡上班的“道士”，这个时候也应该就位了才对。这种情况证明这里门庭冷落，以至于收费点都没人在意了。
吴鑫打算上前，却被周道人拉住。周道人整整衣冠，上前几步，那个门房的窗口下，轻轻敲了几下玻璃。几秒钟后，一个头发花白，梳理着道髻的老人懒洋洋探出头来。
“谁啊？参观隐仙观，门票二十……哦，这位道友是来拜访的吗？还是挂单的？”老道说道。“挂单的话，我建议你去三清宫。距离我们隐仙观只有……”
周道人客客气气冲着对方作揖道：“这位道友……恕在下唐突，贸然来访。只是游玩交流而已，不是挂单。”
“哦，那你就进去吧。小伙子，你的门票可不能少。”他看了看边上的吴鑫，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吴鑫耸耸肩，拿出手机刷码。
“敢问道友，”周道人问道。“隐仙观和重霄派是什么关系？”
“重霄派”三个字出口，刚才还一脸懒洋洋的老道人为之一惊。他脸色一变。“什么重霄派？这里只有隐仙观！”
“我是来的路上看到那边石壁之上，写着‘重霄派山门’五个大字。”
“什么？！”老道一惊。过了几秒，门房间另一侧的门打开了，老道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道袍，战战兢兢的从门房间里面走了出来，冲着周道人主动作了个揖，压低声音道：“贫道重霄派现任掌事许翰松，不知尊驾高姓大名，师承何处？来此为何啊？”
许翰松？莫非就是那个……翰松子？曾经的副会长？
“前辈客气了，在下正一道净水派弟子周法净，师承前代净水派赵静卓。久仰前辈大名，可惜晚辈一直没有机会前来拜会，还望海涵。”周道人还施一礼道。当然这话只是礼貌性的话，他这次真的只是来游玩一番，并无拜访前辈的想法。当然既然遇到了这样的前辈，那顺路拜访一下也并无不可。说起来这场面也有点奇怪啊，这毕竟是有名的高人，怎么在这里看大门收费了？
翰松子呆看了对方半晌，“哦……原来是赵道长的高足……”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个什么赵静卓，但是对方把来历说得有板有眼，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
只不过这未必就是好事。越是将来历光明正大的摆出来，事情可能就越难办。因为正统的破山伐庙的规矩就是这样的，都是要把自己的来历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再说明白例如“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这样的的道理，全说清楚了这才好动手。这也是共和国一种传统文化，说白了就是让你死的明明白白，黄泉路上不至于死不瞑目。
“那个，周道长来这里……不是来占我山门的吧？”翰松子说到这句时，把声音压得更低了，“……周道长无需如此。”他用诚意满满的口吻补充道，“我跟你说实话……其实我这儿也已经没什么人了，我这重霄派里门里还剩下那么几本破书、几件法器，你想要就都拿去，我可以带着弟子集体还俗。以后这隐仙观也归你，只要大家别动手，都好商量。”
他知道破山伐庙的规矩，那可是真的动手斗法杀人的。他修为低下，但依然能感觉到对方神光内敛，隐隐有通玄之意。这等高人，哪里是如今的隐仙观能打得过的？一动手斗法，这满门大小，别想有一个能活。
第十五节 仙缘8
“不是不是，您误会了。”周道人连忙摆手道，“晚辈这次来，真的只是经过。晚辈受邀参加三清宫的传戒授箓仪式，不过时间尚早，又是初次来三清山，所以在这里四处游玩拜访而已。来这里也是听说这隐仙观历史悠久，主事的又是有道高真……”
“哦……原来是这样。”翰松子长出一口气。不是来破山伐庙的啊！可是这传戒授箓仪式……按照他知道的规矩，这其实就是各门各派各宫各观收下正式新弟子的仪式。有些情况下仪式会公开举行，有些时候仪式内部私下举行。公开举行的时候，一般来说都会邀请一下资格比较老，修为比较高，名声在外的高真作为宾客，也会容许一些游客参与。
可是这位周法净周道人……还真的是没怎么听说过。回头又一想，这周法净修为高深，非比等闲，应该是隐修一流。被邀请参加似乎又很正常了。
在边上的吴鑫当然是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在耳朵里，他真的有些目瞪口呆了。难道这个周道人真的有法力？
“既然如此，上门是客，请周真人随我来。”翰松子立刻在前头带路，售票处也不管了。
“这个……售票处无人看守，不太好吧？”
“我们这小道观，又没有多少人要来。建这个售票处也不过是为了遮人耳目罢了。”翰松子也不管了。这高人上门，自己必须要尽地主之谊。“来来来，先到我道观之中略微小憩，喝一杯茶。”
吴鑫小心的跟在后面，心中骇然，连脸上半点也不敢表露，只是一昧装傻，一副表情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三人离开之后，不久，两名异国游客到了售票处。
“这里居然没人？”领头的麦克有些惊讶。自从来到这个国家，特别是参观过第一个旅游区“龙虎山”之后，他几乎都习惯了买票的事情。随便什么大小地方都会有这么一个售票处，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售票处没人的局面。大白天没人？
“很正常。”那女人回答道。“这只是一个幌子。”
“嗯？幌子？”
“是啊，主要就是阻止那些闲杂游客。显然，居住在这里的那群施法者并不喜欢外人打搅。”
“不喜欢外人打搅……有趣！”麦克狞笑了一下。“这么说，如果我们进去，那就可能没什么选择，要么被人赶出来，想要不被赶出来就得动手了？”
“应该如此。”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见识见识东方道术吧！”麦克再次笑了一下。“如果我主动动手，你说这些隐居起来的施法者会不会很惊讶？他们应该也不会想到受到袭击吧。”
“手段太粗暴了。”女人的回答道。“不过，我喜欢这个主意。”
小楼里，周道人端起形态优雅的白色瓷杯，杯里朱红色的茶水在窗外的柔和光线下泛起如同鱼鳞般的涟漪。它们所散发出来的芳香弥漫在整个房间里，升起的雾气如同轻纱。他本就是一个好茶之人，只是一直受限于经济状况而无法享用好茶而已。上一次喝的冻顶乌龙已经是俗世之中公认的极品，也是他品过的最好的茶了，但这次这杯茶才让他明白一山更有一山高。
别说他了，就连暗藏心事的吴鑫都有些心醉神迷之感。这什么茶叶？前所未闻啊！
不过吴鑫终究有任务在身，并未在茶香中彻底迷失。
无论是这个翰松子还是周法净对他都不是很在意。此时此刻，两个人上了道观一处小楼，而吴鑫则被留在楼下。他虽然也得了一杯茶，但那不用问也知道是碍着周道人的面子。这也意味着两个道士的聊天谈话，他在楼下是听不见的。听力再好也不行。
所幸他不是赤手空拳毫无准备的人。眼瞅着四周没有其他人，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耳机戴在耳朵上。这耳机关联着一个窃听器，窃听器则被早就贴在周道人的身上。纵然此辈暗藏神通，也绝对想不到现代科学技术的力量。
先把耳机和手机关联，开了录音，然后就可以细细的听楼上两个道士的对话。
“这是什么茶？”周道人问道。
“却没什么名字，只叫做‘仙茶’，极能提神醒脑，又有助于修行。数百年前，本派祖师不知从何处移栽了几株茶树过来，每年可收少许茶叶。这也是我这重霄派最后一项特产了。曾经我们也是鼎盛一时，如今却门庭冷落。”
“怎么回事？可是遭了什么变故？”
“重霄派已经没落了。昔日民国时候，军阀孙传芳治下，贪官酷吏为祸一方。我重霄派时任掌门为怜悯天下苍生，拯救万民，仗着道法修为，和那些民贼周旋。奈何道术虽强，却也挡不住现代武器。等到他遇难之后，那孙传芳居然斩尽杀绝，派遣部队过来想要灭了我重霄一门。虽然最后被我们的守山大阵挡回去，却架不住枪炮乱放，无意中破了我重霄灵脉。后来，我重霄派改名隐仙观，孙传芳也兵败倒台。但自此之后，灵脉日渐枯竭，重霄再无什么人能修炼得道……就连能修炼的人都很少，我数十年修行，也只是略得皮毛。没有灵脉，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也亏是还有一个我，如果周真人再迟三五年过来，恐怕灵脉彻底断绝，这边就什么都没有了。”翰松子笑了一下，只是笑容之中有几分惨然。
原来如此！周道人心中黯然。不用问也知道了，打开天地桥的秘法除了正确的法门之外，还需要外力辅助，也就是这个所谓的“灵脉”了。如此一来倒也说得通……天地灵脉越来越少，这道门的传承当然越来越少了。
当一个法门无法被正常使用的时候，它被人遗忘抛弃那也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这灵脉……是何来历？”周道人忍不住问了一句。“天地灵脉”一说世人皆知，但真的到底什么叫灵脉，估计没人能说清楚。
“这灵脉可不是大众口中的山川灵脉，”翰松子说道。“而是人道灵脉。这灵脉是我重霄一脉祖师所建，千余年来传承至今。虽然功德圆满超脱飞升者少，但正是靠了这个灵脉，重霄一派代代传承不绝……”
“人道灵脉？”周道人不解。“何谓人道灵脉？”
“难道周真人的净水一脉没有吗？没有的话，周真人这一身修为从何而来？”翰松子一惊，凝聚法力于双眼，偷眼看去时，只见这周法净周真人身后隐隐可见神光烁烁，着实惊人。按照书上所说，这是道法通玄的迹象。休说是他这样的半通不通的水平，就连重霄一脉历代高手，修炼到这个程度的只怕也不会很多。
这距离“仙人”，恐怕只有一步半步的距离了吧？当然话说回来，越是修行到高处，这进步越难。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这个现象在修行中也存在的。但他偷偷估摸着，这位周真人成仙应该有那么两三分把握。
“我这净水一派，确实没有什么灵脉……”周道人苦笑了一句。“我这修为，另有机缘。”
楼下的吴鑫竖起耳朵细听。现代科技真心不是盖的，通过耳机，那边楼上的交谈声可谓清清楚楚。刚才这些消息简直都是屌炸天的啊。他现在心里越来越佩服领导了……这法子真心好用。如果强求，估计就问不出来这什么“人道灵脉”之类的事情了。
原来这世界上果然有超自然能力……
不，什么屁话！这世界当然有超自然能力！大洋彼岸的那位大巫师可是实实在在的存在着。那是一个拥有超自然能力，能够施展各种不可思议法术的人。就连印第安人——按照普遍存在一种偏见，那是原始落后的民族——都有超自然能力的修行者，共和国泱泱大国数千年怎么可能没有？找不到当然是因为他们刻意隐藏起来了。
“哦，另有机缘……那个，周真人……”翰松子不知道想说什么，但他的声音被外面一声尖叫打断了。
“师父！师父！”有人高喊着，“大事不好啦！”
无论是正在谈话的还是正在偷听的几人都是一惊。翰松子和周法净快步下楼，而吴鑫赶紧将耳机收起——虽然他知道对方几乎不可能察觉，但是架不住自己心虚。三人走出门外，只见外面的空地上，
前面说过，整个隐仙观其实占地面积并不小。虽然有年久失修日渐破败之感，但本身还是有那么一些看头的。庭院很大，几栋建筑坐落其中，该有的东西还都是有的。里面人虽然不多，但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十来号道士的。
此时听见呼喊，却也跑出来几个人，和翰松子这边站在一起。
这一边五六个道士，另外一边则是两个肤色面容都和国人不同的外国人士，一男一女。双方暂时对峙。除此之外，地上有两个隐仙观的弟子，一个两眼翻白，口吐白沫，却是早已昏迷了过去。另外一个则在地上翻滚挣扎。
大家都能看到他的身体表面，特别是脸上有着难以形容的变化。本来普通人柔软的皮肤似乎正在改变。用科学的说法，他的身体在钙化。
这年头科学昌明信息发达，很多疑难杂症都都能在网上查到，所以人们都知道有一种病叫做“肌肉石化症”。更准确的名字叫做“进行性肌肉骨化症”，一种罕见的遗传病。得到这种病的人，软组织和肌肉逐渐消失、骨化，最终变为活石雕。
但是这终究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而且，整个石化的过程是需要花费数年乃至十余年之久的。而眼前的情况并非如此。
面前的这位年轻道士全身抽搐，翻滚挣扎，而身体表面正在翻滚挣扎中逐渐变色。
“发生什么事情了？！”眼见着这一幕，翰松子道长大惊失色。
“师父，他们两个到处张望打量，鬼鬼祟祟的。钱师弟他们两个就上去询问，结果突然就被他们……用邪术袭击了！”
邪术？众人的目光看向那一对依然不动神色的男女。
“什么嘛，终于来了一个了啊！果然不出事就不会出来。”这是麦克在说话。“简单粗暴的法子果然有用。”
外面那些普通人肯定是喽啰，弟子或者其他之类身份，不足为据，但这次出来的两个可就不普通了。他们已经用力量加强了自己的眼睛，所以他们能看出出来的这两个人和其他道士不同，这两位是真正拥有超自然能力的施法者。或者换成他们的术语，这两个人拥有灵基。
一个灵基很微弱，但另外一个灵基则强得多。有多强不好说，但至少不比他们弱。
“现在简单粗暴的法子后遗症来了……你感觉他们实力怎么样？”女人问道。
“这么看一眼可了解不了太多，但我确定我们不至于第一回合就被干掉的。”麦克说道。“我们只要注意及时撤退就行了。”
“现在就撤退？”女人问道。从这两个道士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实际上已经完成了最初的目的。这个国家内果然有施法者。不过这早就在预料之中。
“稍等，让我试一试他们到底有多少本事。”麦克回答道。
女人则警惕许多。“小心点！怕不止两个！再过来几个就麻烦了。”就算是施法者，人多打人少那也是很占优势的。这方面其实都差不多，好汉也怕围殴的。要是这里再冒出七八个施法者来，他们就很难办。所以此刻就撤退，见好就收，是最安稳的选择。当然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现在就撤退，得到的情报也是最少的。
“他们只有两个，还好吧。我来和他们较量一下，你准备好掩护我撤退就行了。”麦克回答道。对方说是两个，其实有一个灵基很微弱，严格的说起来只有一个。所以他们也有很大的余裕，真的不急着撤退。“如果有第三个出现，那我们就立刻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