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魔女
“那女人叫沈小酒，是外国人，华裔。”郑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是很厉害的人。”
这个之前他已经在车上听警察（也许还有一个法医）谈起过了。但是那个时候的感觉远没有自己现在这么震撼。
“厉害到什么程度？”有人问了一句。
“没有生死大仇的还是就此算了，别想着挽回面子什么的。家里人让我立刻滚蛋，出国去。”郑哥回答。“否则被她打死就是白死。如果不想出国，马上准备上人家大门去赔礼道歉，还要准备一笔钱来赔偿人家精神损失。起码百万级的赔偿。”
他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让周围听众情不自禁都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可能就这么收场……她可是……她杀了起码10个人吧？”八死四重伤，
“当然可以收场了，人家是合法持枪，正当自卫。别说打死10个人了，打死一百人都没事。这是自卫！事情估计就这么算了，不会上法院。你非要上诉也可以，人家最多多麻烦一点，花费几天时间里过过流程而已。反正这事已经被定了，这里不管是谁都翻不了天。想要翻天除非去首都，谁家能上首都有关系的？不，应该说上首都也没用，除非大长老出面翻案，否则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
“可是……我那兄弟呢？他可是被打死了啊！他没有武器的啊！”
“那是流弹误伤……”郑哥表情很难看，显然完全没料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你可以索赔，但别指望她会坐牢。最多赔你三万五万的，有意思吗？估计赔钱简单，下一次她上门就杀你全家了！杀了你全家她照样拍拍屁股走人。”
他们曾经就让弱者如此绝望。但现在轮到他们作为弱者去感受绝望了。
“她有枪！她怎么可能合法持枪？”另外有人问。
“当然合法了，国家重要的军工、金融、仓储、科研等单位的专职守护、押运人员是可以持枪的。她应该挂上了某个科研机构，算是专职守护人员。所以是合法持枪！有单位盖章证明的持枪证，绝对合法。”郑哥说道。现在的他心头已经凉了半截，知道这次自己这群人是真的踢上铁板了。
不只是踢上铁板，而且这铁板上还有倒刺：事情还没完。他们自己觉得自己这边已经吃了足够大的亏，但刚才电话里很清楚的说明白了，对方还不肯罢休。这就是为什么家人要他要么立刻出国避一避，要么就得上门赔礼道歉外加赔款的缘故。
斗不过，惹不起，而且人家不肯就好就收……这事情还没结束呢！
“为什么这女人这么厉害？”有人就郁闷了。这么吊怎么不上天呢？
“据说她是某人的保镖。”郑哥说道。“她的雇主很厉害，而且愿意为她出头。”
保镖、管家、司机之类职业常常会出现这种情况：被大人物当做家人看待。所以这些人物看似不起眼，但实际上真的动用起社会力量的时候，他们会等于大人物本身，非常厉害。
“她和那个小洋妞是什么关系？”不会是那个小洋妞的保镖吧？
“不知道，应该是朋友或者长辈之类的关系。”郑哥回答道。
“是她的老板包养了那个小丫头？”有人问道。他们之前就从陈栋那里知道小洋妞的事情了。
“不可能的啦，人家老板是个女的！”郑哥说道。正常人很容易这么想，但是知道是女老板之后此类猜测可以直接放弃。“否则怎么会请个女保镖？”
“那小洋妞应该只是普通家庭。”陈栋补充道。这个事情他打听过的，他甚至知道小丫头上头还有一个姐姐，是某个小城的警长，她妈妈则是一个赌棍，外面欠下不少债务。当然这才正常，否则一个手眼通天的外国小丫头怎么可能跑到共和国这里就读东洲大学？这东洲大学是什么档次的学校？这里也不是梧桐树，怎么可能栖息金凤凰？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偶然。
宰相门前七品官，手眼通天不需要你是大人物，只需要你认识大人物就行了。
“现在怎么办？”有人犹豫着提出一个问题。现在，双方终于知根知底了。可是知根知底也没用啊。
“我还是出国避一下……”郑哥有点犹豫。如果真的上门道歉赔款，那这脸可就真的丢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出国说着简单，但也不是想出就能出的。护照好说，反正也不过几个星期就能下来，但签证之类的的不是每个人都有了。想跑到合适的外国去需要时间。
郑哥能跑掉，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我有个办法，”陈栋咬了咬牙。“那个沈小酒我们对付不了，但那个小丫头没问题！”
确实对付不了，人家徒手一个能打十个，你敢持械人家直接合法掏枪。拉到警察局里比拼关系，人家可以让省市县三级公检法同时哑巴。虽然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是强龙要是有把天给掀翻的本事，地头蛇也得乖乖的缩在角落里。
“对付她？”
“嗯，把她绑起来！”陈栋说道。“她是关键。沈小酒是为了她出头。只需要威逼利诱手段轮番来一下，然后扣点照片之类东西在手里作为证据，就能把这事搞定。”
“外国人……不行的吧？”有人犹豫的说道。“听说外国人都很开放，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拿照片威胁毫无意义。”
“成年人也许不行，这样的小姑娘怕什么。又是孤身在外国，胆子小的很。而且我就不信有对付不了的妞！”陈栋咬了咬牙。“准备好车子，把她绑到一个别人去不了的地方，不怕她不低头。只要低头了事情就好办了。”
“什么地方好？”
“我家在郊外有个别墅，比较隐蔽。”有人主动说道，不是别人，正是邵有德。“一般不会有人来，关在那里最合适。十天八天不好说，但三天五天的话就算警察也绝对找不到。”
“好……但是我们光天化日之下怎么去抓走她？”
“我有个简单的办法。”陈栋脸上呈现了恶毒和残忍之色。“我知道她今天下午应该会去参加补考，也就是说下午四点半的时候正好会离开教室。这个时候应该就是她警惕心最低的时候。找个人把她骗到校园外那条巷子里就行。”
大学城虽然整体是新建的，但却也是依托旧农村建的，多多少少会有一些旧时代的痕迹留下来。学校外面就有这么一条巷子——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它，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一条长长的死胡同。不止如此，胡同尽头居然还有一株相当大的老榕树……而且这榕树居然吊死过人。
这也没办法，人家就是横着伸出一条粗大的枝条来，天生就适合挂绳子。
现在这地方别说晚上，白天都是人迹罕至。周围几座老房子都是人去楼空。据说，仅仅是据说，这些人家搬走的原因就是因为闹鬼了。
所以这地方就成为校园十大鬼故事之一……反正东州大学的学生，多多少少都是听说过这个故事的。
虽然这是社会主义国家，无神论是官方信仰。但小巷就更加无人关顾了。就算去，那也是中午时分有好奇心的人去看看，且当做冒险了。但是天黑以后，此处若非探灵直播，否则就没人会去。
不过初来乍到的小丫头那就不一定了。她在学校里也就呆了一周多一点，然后就直接消失了一个多月。对于这种传说未必知道。就算知道了，这种外国人小丫头也肯定不在意。
陈栋不敢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但至少有那么七八成吧。
而且这个时间点正好……沈小酒还需要过一些官方程序。虽然说她杀人无罪，但这些繁文缛节还是要走一走的。这意味着她一时半会要呆警察局里。就算事毕直接赶去大学城都太迟了。
一群人就在警察局里商议定了——话说这事听起来很讽刺，但事实上大家都知道这地方有监控，但没监听。你们说什么那是没人知道的。
郑哥本来想听家里人的话到国外避一避，但是一则这也不是立刻就能成行的，怎么都要拖一两天布置好海外的准备。二则看着这个情况，他也决定插一手。也许根本不用跑了呢。
……
四点钟，小丫头顺利完成考试。
可惜上午发生的风波，按照学校的规矩，补考是没有成绩的。正式考试有多少分，而补考只有“通过”和“不通过”。你满分也只是一个“通过”，60分也只是一个“通过”。这些成绩会记录入个人学业档案。
虽然小丫头知道自己无需在意，但是一想到自己完美的大学履历居然会有这么一个补考记录，她还是本能的觉得郁闷。
果然还是根本不合适读大学吗？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时间统筹规划能力。
本来此刻她应该已经在回来的飞机上，天黑就可以去见张成哥哥，把那个修复完成的机械装甲交给他，顺带还可以卖个萌受个表扬一起吃个晚饭什么的，然后再天黑时分坐飞机直奔冻土，参加古代废墟的挖掘工作。
现在她就只能把这段行程遗憾的交给别人了。让海蒂快递送给张成吧。
她一边走，一边用聊天软件和包括阿姆斯特朗教授在内的几个人说话，安排明天的冻土行程。
第一次去北方毛子国那边，虽然有教授打前哨，但还是有些东西要准备的。
一支正规的科考队伍……发掘古代遗址。这种东西其实很符合小丫头的胃口，包括她的好奇心，她的优越感。
不过另外一边，一位同寝室的同学邀请她去那边聊一聊。
这个也算是成年人的交际吧。考虑到已经节省下了和张成哥哥相处的时间，那她就有余裕和同学们聊一聊了。
对方约她考试结束后在学校外面见面。可是按照手机定位系统过来，却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狭长的巷子里。
一边是学校的围墙，另外一边则是民居的围墙。两道围墙形成了这条狭长的巷子。
相当奇怪的地方。不过毕竟是外国人，小丫头对于这种环境只是略有奇怪，却没想太多。
巷子的尽头是一棵榕树。没有大到那种可以上国家保护挂上牌子的地步，但也不算小了。
黄昏的阳光从西方斜斜照下，让榕树在地面上拉出一条宛如异鬼的影子。也许是考试的缘故，本来喧闹的大学城此刻却寂静的让人想起鬼屋。
小丫头四下发现自己找不到目标，只好回头。
才走出不过几步路，前方就有四五个人过来。开始倒还不觉得，但是双方距离很快就拉近。小丫头一样就认出到了陈栋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不喜欢，那经过了今天上午的事件后，这张脸让她非常的不爽。
五个男人停下脚步，站成一排，用表情和肢体语言告诉小丫头这不是一次偶遇。应该说这是一次蓄谋的暗算。
小丫头挑了挑眉毛。共和国不比合众国，路边不会跳出三五个手持自动武器的歹徒。但是哪怕如此，一个单身少女依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比方说眼前这种情况。
有点太相信共和国警察了吗？不，是我自己进入了这个应该说盲区的地方吧。小丫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周围都是高得无法攀爬的围墙。而这是一条死胡同，唯一的出口被挡住了。此时此刻大概巷子外面停着一辆套牌车，她这么考虑着。绑架案基本都是这么一回事。
“萝莉塔！”陈栋狞笑了一下，用自己的肢体动作表明了自己的恶意。他手里拿出一个亮晶晶的手铐，在小丫头面前晃了一下。“喜不喜欢这个玩具？”
“哎……”小丫头叹了口气。“为什么不是张成哥哥啊……”她的脸色迅速变得冷若冰霜。“你的幽默感兼具儿童的幼稚和变态的猥琐。为什么我总要遇到你这种恶心的家伙？”
第四十七节 魔女2
巷子并非笔直，有着一定的弧度。此时哪怕外面有人路过也看不到巷子里是什么情况。
五个男人很有信心，因为他们知道小丫头身上不可能有什么武器。别的不说，她至少是中午时分刚刚从警察局里出来呢。
“我好像说过，你根本没资格叫我萝莉塔吧？”小丫头冷冷的回答道。她伸手入内衣口袋，从里面拿出了几张卡牌。这一切都是在他们眼皮底下做的，没人觉得拿出几张卡牌有什么威胁可言。“终于想要从猎艳变成绑架了吗？”
“得意什么，小丫头！”陈栋同样冷笑了一声。“就别四下打量了，这四周没有摄像头。事实上这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不会有人知道的。喊也没有用哦……”他不介意给对方做最后一点说明。“这地方的声音穿不出去……大概是因为特定的建筑格局产生了音波效果，总之这地方别说是一个小姑娘的呼救了，就算是一只老虎在咆哮，外面的人也听不见！”
“啊，正合我意。”小丫头出乎意料的回答道。
“切……抓住她”陈栋喊道，主动上前。
小丫头从手中丢出几张卡牌来，具体的说是飞过来。网络上曾经有高手视频证明甩扑克可以击穿易拉罐，可惜她甩扑克就没这种本事了，又慢又没准头，完全没有射中任何人。
“这就是你的本事吗？”陈栋被对方的举动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忍不住嘲笑了一句。
“嗯。”小丫头回答道。三张牌全部被她甩出远距离，都落到那些人的身后去了。
“啧，无聊的小孩子把戏……”陈栋已经不耐烦了，他本想继续向前抓人，却不料同伴发出了一声惊叫。
卡牌虽然落在他们身后，但是依然有人回头多看了一眼。事实证明他没有多心，因为卡牌落地的时候，一团烟雾一样的虚影在地面上出现。而且，虚影迅速的凝实，前后大概几秒钟时间，就在众人略一分神的时间间隙里，地上已经出现了三头野兽，两虎一熊。
三头猛兽以完全不科学的方式，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几个人做出了人类在这种情况下最自然的反应：那就是拒绝承认。
在非常突兀的情况下遇到不自然的事情，你的理智会拒绝相信。会努力将它归咎于“幻觉”“看错了”之类的理由。这虽然是一种再自然不过的心理机制，但却让他们错过了最关键的几秒钟。
如果他们看到三头猛兽的时候立刻掉头就跑，那还有逃脱的可能。因为毕竟卡牌召唤的动物有一个短暂的无法行动空隙。就算猛兽跑的比人快得多，他们有五个人，猛兽只有三头，追上三个也还有两个能够乘机逃脱。逃到巷子外面还有车子接应。
但是错过了这个时间点，事情就不一样了。
三只猛兽已经渡过了最初无法行动状态。老虎轻轻摆动尾巴，发出一声低低的吼叫。这是猫科动物的捕猎预备姿势，它挑动了灵长类基因深处最本能的恐惧感。它向前一步，你自然而然就会后退一步。
刚才五个成年男子对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可谓占据绝对优势，但三只猛兽的出场直接改变了整个力量对比。
有人反复揉红了自己的眼睛，有人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想让自己清醒，有人用力拧了自己一把大腿。所有人想证明自己在做梦。但最终证明了自己没有在做梦。
三头并非人类所能匹敌的猛兽就在那里，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截断了他们退出这条死胡同的路。不止如此，猛兽们还在步步进逼。
最初是拒绝相信，接着就是深深的震撼，等到彻底回过神来的时候，众人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猛兽逼到树下了。小丫头却早已经站在另外一边，在猛兽们的身后。
现在大家才回过味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这些野兽是她召唤出来的……也就是说这小丫头不是普通人，而是女巫？
这个能力并非罕见。在共和国的民间传说中，术士们常常拥有撒豆成兵剪纸为马之类的召唤法术。在西方的民间传说中，女巫或者巫师则具备召唤控制野兽的能力。但传说归传说，真正面对这种召唤法术的时候你还是很震撼。
“这一定是幻术。”有人大喊着。但喊归喊，他却不敢上前尝试破除幻术。毕竟这是老虎和巨熊，老虎不说了，百兽之王，而这熊体重起码超过半吨。这种级别的猛兽根本不是徒手的人能够对抗的。事实上，哪怕你此刻手里拿着猎枪，对付这种猛兽同样心里很虚。
不过这声喊却也不是没用。别看喊叫的人自己没上去，却有一个头脑不够灵光的家伙，也就是邵有德被忽悠着冲上去了。一脚踢向前方的巨熊。也许是熊都没料到对方居然敢来这么一招，被踢了个结结实实。
这一脚踢人身上或许还有效果，但踢在体重超过半吨的熊身上……傻瓜也知道没任何意义。
别说邵有德这么一个普通人，换成黄飞鸿过来连踢九九八十一脚也没用。
相反，脚上传来的清晰的触感吓到了他。这是真的啊！这因为惊恐而产生的短暂迟疑让整个事情变得没有任何悬念。
那熊双足凌空而起，一个前扑，巨大的熊掌就直接落邵有德的脑门上了。这一掌的力量可不是人类能够承受了。人直接被打的扑面倒地。狂怒的巨熊张开血盆大口，冲着对方脖子咬了下去。在一阵猛力撕扯之下，人体宛如破布一样被扯成好几块。
血腥味冲击之下，恐怖占据了众人的内心。
他们想要来蹂躏欺凌弱者，现在发现自己成了那个被蹂躏欺凌的弱者了。
而且，对方更加无情更加冷酷更加残忍，这是毫不忌讳的要大开杀戒。
三只猛兽显然是被指挥的。刚才熊将人活生生扯烂的同时，两只老虎一左一右，挡住众人逃生之路，没有给任何人乘隙逃走的机会。
现在只有四个人了。而你只要远远看一眼少女那宛如严霜一样的表情，你就知道她显然没有任何收手的打算。
“等等……萝……玛丽，有话可以商量。”陈栋慌忙喊道。
“好啊，有什么好商量的？”小丫头有些意外的接过话来了。
这下子陈栋才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理由。因为眼前的局势摆明就是不能收场了：巨熊已经咬死一个人了，他们已经看到小丫头召唤野兽的能力了……总之，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好说的？
如果手中有枪或其他武器的话，陈栋知道自己应做的就是二话不说甩膀子上，垂死挣扎一下。
问题是他没有枪械，甚至连冷兵器都没有——就连垂死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人类赤手空拳去打老虎或者巨熊……这不是有多少胜算的问题，而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杀了我们容易，但尸体你也处理不了！”陈栋急中生智，想到了一个切入点。
“你没办法将我们这么多人尸体运走，而且外面有我们的同伴！”他越说越快。“只要他报警，你的秘密就会曝光……”
他不知道行不行，但只能这么说，努力说服对方放自己一马。当然事后他肯定自己会报复。也许会把她是个女巫的秘密捅上去？当然怎么处理是事后的事情，眼下最重要的是保命。
“哦，原来是这个问题啊。放心，2000度就能解决。”小丫头说道。
“2000度？”
“你们不知道吗？”小丫头平淡的说道。“火葬场里焚化炉的温度大概是800到1000度，能够把人体烧成骨灰。但是如果温度达到2000度，那么人就连骨灰都不会留下。”
下一瞬间，伴随着一个意志的命令，三头猛兽一起冲上，一头老虎一爪子把陈栋按在了地上。不过猛兽只有三头，人却有四个。那个正好漏网的家伙立刻拔腿狂奔。明明小丫头就看似毫无防御的在他侧面，但是心胆俱裂之下，他却不敢接近小丫头，而是夺路狂奔，朝着巷子口逃去。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正确……当然可以说选择错误。因为在这个没人的地方充满敌意的面对小丫头的时候，他的错误就不可挽回了。
小丫头对着逃走者的后背一指。一道火焰凭空出现。下一瞬间，一条火蛇已经缠上了逃跑者的身体。如字面名义上一条火蛇。它的身体宛如实质，蛇身缠紧之下，立刻将受害者全身包括双腿一起缠紧。这个倒霉蛋失去平衡惨叫倒地，几秒钟时间，倒霉蛋的惨叫声就消失了。
正如陈栋他们刚才说的，这个地方特定的结构让音波不能远传。就算呼救外面也听不到。
这也是陈栋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因为下一瞬间他清楚的感觉到脖子一紧……难以形容的感觉从他颈椎绽放开来。
黄昏的阳光照在巷子口，司机有些紧张时不时打量着四周。特别是大马路上。
这地方毕竟是学校边缘，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别看这个巷子不起眼，但如果有几个学生好奇心发作想进来看看，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忍不住开始暗中咒骂自己进巷子的那些同伴，还不快点把事情结束掉。拖则生变啊！
难道真的在巷子里面就来一场强X戏码？浪费时间啊。带回别墅去后有的是时间。别说OOXX了，OOOOXXXX都没问题。
说起来这毕竟是犯罪，其实大家心底都没什么底气。他们这种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游走在黑色地带，其实什么杀人绑架强奸之类，那也不敢干太多的。大部分情况下与其说是蓄意为之，不如说是一时冲动。
这次这么做，实在是被沈小酒那神操作给吓到了，人家杀了十几个人屁事没有，而且还不想讲和。谁也不想看着她拿枪杀上门来灭了你全家还拍拍屁股没事人一样离开啊。
巷子里出现人影了。
人还没出来，但长长的倒影已经出现在视野里。司机松了口气，终于出来了。他本能的想要发动汽车，却意外的看到那个影子并非他想象中的样子。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小丫头出现在巷子深处。
没有被几个男人挟持，没有被戴上手铐，更没有昏迷，就这样平静坦然的，宛如散步一样从小巷深处走出来。
明明只是很平常的走路，但司机却被吓住了。
人呢？人到哪里去了？刚才他们也是先过来踩过点的，知道这巷子的格局。这是死胡同，没有第二个出口。而小丫头这么走出来，就意味着……
就连司机也无法想象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司机愣神的功夫，小丫头经来到了巷口。她对着车子指了一下，然后从车身侧方走掉了。
很快，车子的缝隙里冒出了烟。在几分钟的时间里，烟雾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一道醒目的烟柱。烟柱吸引了很多人。十几分钟后，一辆消防车赶到。训练有素的消防员迅速扑灭了这场小小的火灾。
整个车子被烧的完全变形了，从车子里抬出来的那具尸体则完全焦黑。被火灾和消防车的笛声吸引过来的学生窃窃私语。不用近距离观察，就能确定这位大兄弟已经彻底死亡。有人叫来了救护车，但实际上所谓抢救根本就是画蛇添足——这种情况下还想继续喘气，就算医生护士们愿意秉持着人道主义尽人事听天命，生物学家都不能答应。
不过这件事情也就此为止。追究车辆来自何方，车里人是谁之类的事情，并不是学生们所关心的。事实上这年头车辆自燃早就不算什么新闻了。这些对于大学城来说只是个小小话题而已。更没人想到小丫头身上。
至少小丫头走过飞机场的安检时候泰然自若，外表看不出任何迹象。
上飞机的时候接到了海蒂通过了聊天软件上发来的一段话。
第四十八节 新神职
张成从归城的住处睁开眼睛。
敖广适时从卡牌里钻出来，化为黄金蟒大小的悬浮在空中。和过去不同，这位龙神并不是急着破窗而去，而是若有所思的呆在那里不懂，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说实话张成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考虑什么。这次敖广跟着他去地球和过去都不一样，祂始终藏在卡牌里没出来。没出去满世界闲逛，也没有去了解东西方“龙”文化，更没有拿着手机网络购物买买买。和过去截然不同。
敖广封神之后，似乎就这样了。
“东海君？”张成试探的问了一句。
“啊，抱歉了。”敖广歉意的说了一句。“刚才被神职所压迫，状态有点不好。”
“神职……压迫？”小熊也从卡牌里钻出来，显然对于敖广这个说法很感兴趣。
“哎。”敖广叹了口气。“我现在开始明白那些陨落神灵的感受了。”
“呃？陨落神灵？”张成不解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曾经有很多神祇陨落，”小熊解释道。“有些死于和神孽或者虚空生物的战斗中，有些则在神战之中陨落，但是也有一些死于神职的压迫。”
“神职……能压迫神祇的吗？”张成更加不明白了。
“有的，当神职丧失他本来的概念……就我们最近的例子，龙。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龙都死光，那这个‘龙’这个神职就完全丧失了存在意义。亦或者某个土地，比方说云梦泽。地球上云梦泽已经消失了，所以云梦泽这个神职也就不存在了。”
“是的。”从字面上就能理解，云梦泽没了，云梦泽这个神职就不应该存在。但实际上它又因为历史缘故存在了。那么会产生什么效果呢？根据目前张成所知，这意味着神职不会提供力量，反而倒过来从神祇吸收力量。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累赘。
“这个就叫做神职的压迫？”
“其实这还是好的，总之，如果神职涉及的东西没了，会对神祇不止是力量上的影响，还会产生精神上的影响。这个就变得很糟糕了。如果没有恰当的对策，那后果会逐渐加重。”
“怎么才算是适当的对策？”张成不得不表示自己真的听不太懂。
“简单的来说，只要神祇存在，神职相关的东西就不会消失。”敖广出来解释道。“神职会从你身上吸取力量，去维持自身的存在。神祗不死，神职相关概念就不会消失。于是就变成神祇在维持神职。比方说我，只要我没死，这个世界的龙就不会死绝。就算这一刻所有龙死光了，下一刻也一定会有一条龙诞生。如果我能够给神职注入更多更多，多到无法想象的力量。这样的话，世界上的龙就会增多，这种情况会得到好转。当然还有第二个选择，就是让所有的龙都变得很强大，比方说都变成了神祇，至少具备神性。”敖广说道。“唯有这两个办法，才能让它从吸取力量变成提供力量。”
张成开始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如果舍弃这个神职，会怎么样？”
“无法舍弃。”东海君回答道。当然张成明白，哪怕真的可以舍弃，敖广来也是舍不得的。“如果神职因为各种缘故，倒过来吸取神祇自身的力量……它反而无法脱离了。就像我这样的情况下，我是无法主动舍弃这个神职的。除非……”
“……除非离开这个世界，脱离昊天的掌控。”张成明白了。敖广这次去地球就是为了进行这个测试？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进行了测试？话说这也没办法，毕竟敖广可以自由进出卡牌，张成也不是铁打的，是需要睡觉和休息的。
“不过，东海君。”这次是小熊说话了。“这件事情你早有预料，既然如此，也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吧。那只蜘蛛？”
小熊并不担心，因为其它暂且不论，他们都知道敖广还有王牌——那只深渊蜘蛛。
只需要将这只虚空生物献祭给昊天，那么昊天就会给敖广赐下另外一个神职。这个新神职绝不会如“龙”这个神职那样坑爹，是可以提供力量的。也就是说对敖广来说，一个神职在不停吸血，另外一个神职在不停加血，理论上应该就能做到收支平衡。就算亏，也亏不大了。
“不，我已经有了感悟。”敖广说道。“我决定去制造一个神职！”
“制造？”就算小熊看起来也很意外。神职是这么好制造的吗？一个神祇呕心沥血上几十几百年都不一定能造出一个。无论是山鬼还是贰负都是最好的证明。
“嗯，万事俱备了。”敖广说道。“我打算去制造‘海洋生物’这个神职。”
“这个神职啊……”小熊都显得有些茫然。“这个神职不是应该相当强大吗？”
“不不不……这个神职……嗯，并不强大。虽然作为‘源’可能很不错，但是本身权柄很低。制造成功之后，我打算将它和‘龙’结合。这样的话，从此以后龙就算是海洋生物的一种了。”
“这个，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啊。”小熊提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小熊有着黄熊的全部记忆，所以很清楚制造神职是一个何等复杂繁琐又容易出错的事情。随便你怎么千般小心万般提防，你也随时可能失败。事实上别说神职了，其实就算是半神职，制造起来也很困难。
“不需要很多的时间，我这次尝试只需要十天。”敖广笑起来。“只需要十天来尝试，失败的话就暂时先放下。”
说完这句话，金龙化作一缕金光，迅速消逝在窗外。
小熊则茫然若失的蹲在地上，半天没有反应。
“敖广会成功吗？”张成忍不住问了一句。
“应该会……失败吧。”小熊说道。“虽然我希望祂可以成功。可是太难了。其实这种状态黄熊也曾有过……突然之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有所感悟，然后就匆匆去尝试，但最后结果依然是失败。”
张成决定暂时不管这件事情，转而考虑自己目前的处境。
一切和过去都没什么不同。但实际上他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不同。
说起来，成为穿越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这种穿越时间不稳定的情况。这次穿越时间间隔未免太短了一点。已经不是那种早一天迟一天的“微调”的范围内了。
完全可以想象，这次不定时穿越在地球上肯定会造成很重大的影响。大概此时此刻已经有不止一个人陷入了失去意识的睡眠中。然后被身边人或者热心人送到医院急救室里去了。
其实城里还好，送到医院的最大后果也不过是虚惊一场。但如果穿越者们们在一个比较危险的地方，比方说在登山或者荒郊野外之类，那情况就不好说了。
不过话说这其实也正常。毕竟现在他已经知道这是昊天和盖娅之间进行的一场位面战争，既然是战争嘛，自然有进有退。要是真的稳定下来一成不变那才叫奇怪。
战争并非今日开始，也不知何时结束。
他洗了一把脸，尚未决定自己立刻去补觉还是先做点其他什么，却听见外面姜考的声音。
“张成贤弟，外面有大动静！”
出门之后，任何人都能轻易看到姜考脸上的激动，三分惊讶，三分恐怖还有三分好奇。
不止是姜考，外面所有的人，包括人类、蜥蜴人或者诸如此类的种族，几乎都察觉到有某种事情发生了。大家纷纷走出自己的住处，对着高处指指点点。
他们指指点点的高处正是敖广的庙宇。
这庙宇本来就有一股瀑布无中生有的凭空落下，使得它水雾缭绕，壮观非凡。但是此刻庙宇顶端却又放射出霞光来了。这霞光照耀水雾，水雾烘托霞光，简直不像是人间。
“这个是……”
就连水中的莱夷都被惊动，大批的莱夷来到地面上。不过莱夷这方面表现的要虔诚的多，几乎看到那七彩霞光就纷纷下跪叩拜。
“这个是……”
“是不是很惊讶？一早醒来，就发现归城之中东海君庙宇上方有如此奇光。”姜考解释道。“所有人都很惊讶。根据一个莱夷所说，这是东海君庇佑一方的象征。”
张成知道这事情的真相，但他不打算说出来，也就跟着随便“嗯”了几声。
众人在外面，查看了许久，都是啧啧称奇。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个奇观的轰动效果开始淡化。毕竟神庙这边再怎么样也就是这么回事，大家该过的日子还是得过。
除了东海君的那些莱夷巫觋之外，其他人的生活很快就恢复到正常的节奏中了。
不止如此，也许是因为东海君这个奇迹的缘故，归城的热闹程度一天比一天更高。连续两三天，很多异族入城。莱夷什么的就不必说了，见此奇观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归城周围的大小部落都忙着进城来看一看。如风夷、淮夷、畎夷之类，都是大批量的涌入城中。他们也自然而然的带来各种各样的物品。
特别是淮夷，大批淮夷划着大大小小的船只，从附近都赶过来了。话说之前张成还真的没想到归城附近人口这么多的。因为如果加上人类这边，归城现在的人口总数并不逊色于地球上的某些城市了。
繁华的城市自然就有着大量的交易买卖。虽然开始的时候姜考说自己想要呆十天，但实际上不过七八天时间所有商人的买卖都完成了。看着周围的住处都知道，商人们用车辆带来的丝绸、金属、陶器、瓷器、漆器、香料等东西全部换成了各色归城的特产。
没有商人喜欢浪费时间，返回营丘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了。虽然姜考是组织者又是贵族，他也没办法阻止大家迫切回去的欲望。毕竟嘛，这支队伍里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商人。商人这种存在可不比农民甚至农奴，可以被贵族轻易控制的。哪怕不同世界的商人也是有共同之处的：在钱面前，随便什么规矩法律对商人都不好使。
不满足大家的要求，那么这支队伍就有散伙的风险。当然姜考也完全没有拒绝的意思。反正他本来的计划关键就不在于多一天或者少一天。此时此刻估摸着巫青也已经纠集好人马了，早一天也未必不好，也许更好，因为可以让敌人少一点准备时间。
这天下午时分，姜考和张成一起在归城闲逛。
“张成贤弟，明日我们出发返回，如何？”姜考看起来对于未来信心满满，但是实际上，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向张成提及这事了。不，严格的来说不是第三次……而是张成记得的就有三次，如果加上张成忘记的……那肯定更多。
别看姜考一副大大咧咧的样子，其实他也怕。
战斗毕竟是战斗，是刀剑见红，魔法漫天的地狱场面。虽然姜考前面有有大群炮灰（在他眼里是炮灰），身后带有精锐部队，做好了和强敌作战的心理准备。但是也很清楚的知道这不等于他就能赢。更不能确定他自己就能安全。
在地球历史上，这个年代的战争也已经开始明显的改变了。尽管战争在很多人眼里还是仪式化的，需要列阵什么的，但实际上早就不是如此了。
诸夏之间的战争（虽然比较少）倒还罢了，但至少和异族之间的战斗讲究礼仪的机会不多。因为就算你讲究，别人不讲究也没用。
“放心吧。”张成已经知道这事情背后有一堆神祇在操作。他已经是其中的一枚棋子……虽然不知道整个棋局的布置，但至少明白这一环其实是不可避免的。
就算姜考自己不行，他也得想办法让姜考打赢。因为羲和女神那边就已经明确下达这个任务了。当然以张成现在的见识，他可以确信女神绝不会只派出自己这边。肯定还有很多张牌在暗处蓄势待发。
他猜测……仅仅是猜测……诸神这次行动的目标至少是打算干掉东君一个化身。
远处突然传来动静，那是很大的喧闹声。
第四十九节 相遇
登高看去，却见海中一片奇观。
在这个时代没有工业污染，正常的大海本来看上去是一片无尽的碧蓝。
但是现在，海水中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各种生物，多到可以让人触发密集恐惧症的地步。
无数的海洋生物，包括海豚、鲸鱼、各种鱼、水母、海蛇等等等等，大小不等，密密麻麻的汇集在这片海域之中。
这些海洋生物之间有很多是捕食者和被捕食者的关系，但是此刻它们似乎对彼此都没有任何兴趣。捕食者不再在意近在咫尺的猎物，被捕食者也丝毫不惧身边的天敌。它们就这样聚集，似乎在静静的等候着什么。
视野尽头，似乎这股生物潮还在不断涌动，越来越多的海洋生物加入这里，从而让这股生物潮变得更加密集，更加庞大。
此等场景，也只能用“奇观”来形容了。
归城中的莱夷数量多了很多。这是因为很多本来附近海域里生活的莱夷因为惊惧于这等奇观而跑到岸上来了。
莱夷的主食是鱼或者其他海洋生物。因为归城这边聚集了相当多的人口，所以归城周围的海里实际上各种鱼类都被吃的差不多了。正常来说，一个莱夷如果想要靠自己找吃的，就必须离开归城周边海域相当的路程。
本来这场面莱夷会很喜欢，因为这么多“餐点”聚集在一起了。但是，聚集的“餐点”未免规模太大了一点，哪怕野蛮无知的莱夷都深感不安，哪里还敢去捕猎。事实上，这场面实在过于骇人，很大一部分莱夷都不敢在海里呆下去，从海里跑到陆地上来了。
幸亏海洋生物中基本上都不具备上岸能力，所以你可以比较安全的站在岸上看着这个奇观。
没人知道这惊人的场面到底意味着什么。别说切身相关的莱夷了，哪怕是陆地种族也被这惊人的一幕震慑不轻。
这是什么情况啊？
张成站在高处一个平台上，看着这海上惊人的一幕。周围观众太多，以至于身边的姜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挤走了。所幸有小熊在身边，倒也不用担心安全的事情。
小熊早就从卡牌里出来，和他一切观看着这罕见的奇观。他们两个有第一手情报，所以不用问也知道，这是东海君在制造神职的副作用。
“这是……敖广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但是这个万兽朝拜的场面……”小熊显然有点激动。“应该是成功了……不，应该说距离成功只差一线了。十天时间……看来东海君对自己很有信心啊。”
这个奇观造成的轰动整整持续了半天，一直到黄昏将尽，登高望远的身影才慢慢变少。
对于在归城的陆地种族来说，虽然说是个奇观，但终究也只是一个奇观。茶余饭后可以吹吹牛，但到底不涉及正事。真正受影响的是莱夷。
现在原本在周围海域活动的莱夷几乎全部跑到了归城里。很多莱夷急着想要去拜祭东海君寻求神谕，但很遗憾，这几天来东海君的庙宇被巫觋们封锁了。
就算是敖广，制造神职的时候也容不下哪怕一点点的分神的。
张成从高处看着海洋里的场面，清楚的感觉到小熊的那种失落。
虽然还不是羡慕嫉妒恨，但是也绝对是让人很沮丧的那一种。敖广居然成功了，或者说距离成功只差一线了。
“已经超过了半神职的范围了。”四周已经无人，小熊突然对张成说了这么一句。“黄熊从来没到这个阶段。”
“啊……那么说……敖广成功了？”
“还不能说完全成功，但如果之前只能说有很微小的可能性，现在可以说有较大的可能性了。”小熊说道。“封神……就这么简单？为什么？黄熊到底欠缺了什么？”
“按敖广说的，不是说……天数吗？”
“是啊……天数……”小熊叹息着。“我开始理解敖广哪怕去参加神战也要去地球一趟了。”
“怎么？”
“大概在地球上，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了吧。”张成看着小熊，小熊则凝视着远方。大灵的视觉是不受黑暗影响的，纵然这种情况下小熊依然能看到整个周围海域的情况。“在地球上，按照传统概念，龙类是天生的有鳞种之王，水栖生物的上位种族。所有的海洋生物都是龙的下属和仆从。所以，只要有‘龙’这个神职，哪怕这个神职是拖累，是累赘，会吸取力量而不是提供力量，敖广也想法设法的弄到手。因为有了这个神职为基础，就能比较容易的制造出‘海洋生物’这个神职。不，我确信不止是这个……一旦东海君从羲和那里得到‘启灵’，那么他理论上很快就能马上去尝试‘海洋智慧生物’这个神职了。如此短时间内得到两个有用的神职……”
“也就是说……黄熊的思路根本就是错误的吗？”张成想到小熊曾经说过的话。“想要制造‘野兽’这个神职，必须先制造……‘狮子’？”
“亦或者是‘麒麟’……”小熊回答道。“也许是‘老虎’，谁知道呢？”此刻的小熊，眼睛中满是难以遮掩的羡慕。
“果然……终究是黄熊知道的太少眼皮子太浅吗？”小熊最终摇了摇头。“不说这个，反正黄熊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们开始沿着路往住处走。必须要说明的是，虽然海中奇观产生了相当大的骚动，但并没有让归城失去秩序。虽然此刻归城聚集了数量空前的莱夷，虽然莱夷们都紧张不安，却也没有对归城中的其他种族进行任何攻击。
一切都似乎和昨日一样的平静。所以虽然和姜考走失，但也无需担心。姜考估计自己回去了。
在经过一座桥边的时候，他看到一群大地精聚集在那里。具体的说，他们围住了一个莱夷。
莱夷没有武装，而大地精们则全副武装的，而且那架势看着就是随时准备动手。
按照神祇的们的安排，这些大地精们其实就是为了战斗的炮灰。他们已经通过那些东海君的巫觋和张成这边谈成了雇佣作战的事宜，所以也认得张成。
“怎么回事？”张成过去问道。
“这个莱夷袭击了我。”领头的大地精说道。
张成注意到大地精的首领手中拿着那个盾牌——张成之前的那个盾牌，上面用地球文字写着的那个。因为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于是他就随手把这个盾牌送给了大地精们。
而那个莱夷，虽然外貌和其他莱夷一样可怕，满身膨胀的肌肉外加锯齿獠牙，但是眼神却意外的温和。不止如此，他看上去面对着大地精们有点不知所措。
幸好这是归城。大地精们再好战，也不情愿在这种莱夷的巢穴里和莱夷产生冲突。好战和找死还是有区别的。
张成心中一动，走上前去。今天归城里的莱夷特别多，因为海中的奇观吓得周边海域内的莱夷们纷纷跑到归城里来了。
“老刘？”张成缓慢的用地球语言问道。
“张成？”那莱夷也是迟疑了半响，这才开口问道。
“哈……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张成哈哈大笑起来，走上前去，张开双臂。
老刘一把把张成抱了起来。在地球上的时候，老刘其实和张成差不多高，可能还矮上那么一点。但在这里，他可比张成高出不止一个头。体重方面至少是张成的两倍以上。张成被他抱起，简直像是抱洋娃娃一般。
“好了，没事，是误会。”张成冲着大地精们说道。“他是来找我的。”
大地精们其实也不想惹事。刚才其实只算是情绪高度紧张而已。有张成这个雇主在边上解围，也乘势离开了。现在这里只有张成和老刘两个人了。
“哈，”老刘把张成放下来。“还真的让我们这里见到了。”
“你怎么过来的？”张成问道。“这次好像穿越的时间有点不太一样。”
“是啊，我好歹也有这么几年的经验了。”老刘说道。“偶然确实会有提前或者滞后一天左右的误差，但这确实是第一次发生如此之大的改变。嗯，现在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回去。”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不过作为莱夷，这对我影响不大。倒是这个……”他朝着海域的方向指了指。“影响很大。”
“你是说那些聚集的海洋生物？”
“是啊，你不在海水下面，根本不知道那个场面多惊人。数量太多了……我敢打赌，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止是我，好多鱼人都吓得逃上了岸来。我也懵懵懂懂的跟着其他鱼人逃了上来。不过看起来……归城这情况比我预想的好。不过这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那个庙宇了吗？”张成指了指归城最高的那个位置。
“知道……东海君的庙宇。刚刚从其他莱夷嘴里听说了。”老刘说道。“好像是个神祇？不过东海君这个称呼比较陌生，我只知道东海龙王。”
老刘的情况和张成可完全不同。张成在陆地上，有足够的机会了解各方面的情报（只要他愿意），而老刘则基本上除了在地球向其他穿越者打听之外，基本没有可用的消息渠道。
“你说对了，东海君就是东海龙王敖广。”
“怎么可能……”老刘一脸不敢置信。
“记得这个世界的情况吧，这里正是西周末年。”张成说道。“在这个时代，龙还只是一种比较普通的野兽，水陆两栖的那种。既没有智慧也没有超能力。什么龙宫啦，什么司雨神兽啦，什么飞行啦，什么风从虎云从龙啦……统统都还没踪影呢。你见到的就是龙类的晋升。而这个就是敖广所创造的奇迹。当然，现在他还不是东海龙王，只是东海君。暂时只拥有海滨之地。而真正统治东海的海神叫做禺虢。”
“啊？”老刘都听呆住了。“你是说……”
“这就是龙类从普普通通的野兽逐渐成为神兽的过程。先要成为有鳞类中的最上位的生物了。”张成说道。“现在你在见证的就是这一刻。”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老刘这才明白这个意思。“也就是说……一个世界事件？”
“可以这么理解吧。”张成回答道。他现在已经基本相信敖广即将成功。
他们两个在夜色中散步，慢慢的走到了一条河边。说是河，其实就是人工挖出来的水道，和大海相连的。
“对了，”张成说道。“我明天可能就要离开归城这里了。”
张成虽然觉得现在说这个事情令人尴尬，可这不是没办法吗？这个早就约定好了，倒是和老刘相遇完全是意料之外。
“啊，这么凑巧？”老刘显然在这个世界寂寞的很，听说张成很快要离开，明显很不舍。
张成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现在的情况稍微介绍了一下。当然只说世俗的事情，诸神阴谋诡计什么就先不提。反正老刘也涉及不了这一层面的东西。其实人类本来就接触不了这些东西，张成之所以能知道完全是因为小熊的缘故。
“原来为了争夺归城这边商路而要爆发战斗了吗……”老刘听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有狗头人在招募莱夷呢。我就说陆地种族干嘛招募鱼人？”
“什么？有畎夷在招募莱夷？”张成一惊。就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嗯，不过招募的人不多。”老刘回答道。“据说只招几十上百个左右。”
原来如此，只找几十上百个啊？现在归城至少有好几万莱夷，招募区区几十上百难怪没有察觉。可是莱夷虽然强，只招几十上百又有什么用？
张成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那边现在还在招募吗？”他问道，老刘则不解的点了点头。
“就我刚才过来的情况看，应募的人并不多，现在大概还没结束吧。”
第五十节 河湾之战1
新的一天，归城的奇观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明显。
庙宇的高处，绚烂霞光映照天空，哪怕正午的阳光也无法掩盖。在这七彩霞光之中，已经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一个非常淡薄的影子。似乎像是一条蛇，又似乎像是一条彩带。
莱夷巫觋们都知道这是自己的神祇想要进入更高层的境界。在庙宇里，各种献祭，叩拜，祈祷仪式，一个跟着一个。
附近来的莱夷们也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到现在慢慢习惯。甚至有莱夷还悄悄入海抓那些聚集起来的鱼吃。不过这种胆大的莱夷不是很多，而且这种行为被巫觋们狠狠训斥，认为这是亵渎神明的蠢事。
作为水栖种族，其实鱼人很耐饿，吃一顿能顶好几天。
黄昏的时候，就算是最担心的莱夷也慢慢领会过来了，因为天空中的影子已经基本成型。
虽然还朦朦胧胧的，但已经能看出那是一条青色的巨龙。换句话说，就是东海君敖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敖广从金龙变成了青龙，但大家还是意识到这确实就是东海君。
不止一个神祇注意到了这罕见的一幕，特别是两个早就在附近有所准备的女神。
无论是羲和还是山鬼都清楚的感觉到东海君的气息在不断提升。
“龙”这个神职并没有给东海君带来什么好处，反而像是吸血蛆虫一样附在祂的身上，让敖广不断衰弱下去。哪怕在诸神眼里这也是蠢不可及的行为。但现在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敖广已经制作出了一个神职——此刻与其说祂还在制造神职，不如说祂在完善神职。敖广已经跨越了那条边界线，现在神职已经能够自我运转，连接真源，从中源源不断的汲取力量供应敖广自身。
很多神职刚刚制造出来的并不完善，并不能彻底掌握神职相应的概念，但其实也不需要完善就能生效了。不完善的神职有一个很大的潜在隐患，就是其他人也能制造出同样半神职或者神职，由此可以向你发动神战。至于完善的神职不仅更加强大，也基本断绝了其他势力染指的可能性。
“东海君居然……把‘龙’和‘海洋生物’结合在一起？”羲和看上去迷惑不解。“想让龙从此从两栖生物变成海洋生物？真是无聊……”
山鬼则一言不发。哪怕羲和这样强大的神祇也无法察觉这位女神眼眸深处的那一丝羡慕嫉妒恨。“龙”本来只是从“异兽”中分出来的微不足道的一个分支，但是现在……
上次山鬼能够将敖广痛揍一顿。但这一次祂再敢动手，那就说不好谁揍谁了。敖广的气息已经明显压过山鬼一头了。
“不过，既然东海君的力量增强，也意味着我们的计划会更加顺利。”羲和说道。这位女神的目光穿过无限宽广的空间，遥瞰远方那支诸夏的队伍。“这次一定可以给东君一个空前的教训！让祂明白不可觊觎他人的东西这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不管是谁都想着更进一步。
凡人想要成为至人，至人想要升华大灵，大灵想要成为神祇，神祇想要更多神职，拥有多个神职的神祇想要建立神系，神系之主则指望成就大神。有这种野心很正常。
当然不同人终究会略有不同，比方说同样是封神，有人想着是自己做一个神职，有人想着就是从别人那里抢一个，也有人想用别人赐一个。三种选择都没错，但三种选择显然会带来三种完全不同的后果。
向上走当然没错，但如果向上走的代价就是影响别人的利益，那就别怪别人对你下手了。
东君想要染指太阳神职，哪怕目前主要是“想”，具体行动只能说做了一点铺垫，就已经动了羲和的蛋糕，犯了祂的忌讳。对于这种不懂事的家伙，当然是要小惩大诫一番了。比方说这回趁你病要命！
……
“也就是说……对于东君这种级别的神祇来说，眼下很重要。”张成一边在营地走一边问卡牌里的小熊。
“嗯，因为一旦盘瓠的信徒一旦攻下云梦泽，那东君极大可能无法保住“云梦泽”这个神职？”小熊虽然在卡牌里，但可以通过心灵对话和张成聊天。
“为什么？”
“因为……怎么形容呢，一旦云梦泽里所有的生灵都是盘瓠的信徒的话，那就意味着盘瓠的力量笼罩住了云梦泽……祂就有能力强行从东君手里夺取这个神职，除非东君想要神战，否则就守不住。不过东君大概不敢神战，因为……祂敌人太多了。”
太阴星君和姮娥神战，大部分神祇都是中立，吃瓜看戏。加入的都是大灵，唯一个插一手的山鬼还是那种最弱的类型。但是东君为了扩张神职得罪了不少仇家。真的要神战，祂绝对会发现自己的敌人远比自己预想的要强。
神祇理论上永生不死，真的面对面和一个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敌人进行不死不休的神战，大部分神祇都是不肯的。但是如果自己这边已经有了坦克，自己只需要当输出或者当奶妈，那很多神祇都愿意帮忙。
“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正常来说一个神祇被消灭一个分身影响并不大，但是眼下这种南蛮入侵的局势下，东君恐怕无法承受一个分身的损失。”小熊说道。“而且这次损失的恐怕不止一个分身，再添加一个神裔，或者一个大巫……东君会亏到吐血。未来也更加拙于应付。”
说话之间，前方已经是姜考的帐篷了。
商队已经建成了一个营地。营地简陋，防护性不算特别好，但警戒绝对是第一流的。几乎所有的商人都有野外宿营的需求，自然也有这方面的相关装备——不管是魔法装备还是机械装备。也就是说想要偷袭基本上不可能。
虽然人人归心似箭，但每个人也很清楚这趟旅途中蕴含着极大的风险。
张成走进姜考帐篷，姜考正在和几个明显是士人贵族身份的部下研究着一张地图。
这正是从营丘到归城的地图。虽然说这个世界地图绘制水准也就那档次，但这个世界有魔法。有了魔法，人类可以无翅而飞。所以哪怕原始社会描绘的地图也不算太差。
“张成贤弟……你来了。我们正在研究巫青会在哪里攻击我们。”
这场战斗巫青拥有主动权，他可以决定到底在哪里截击姜考。所以他肯定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战场。不过到底哪里最有利，这就是一个问题了。
如果能准确的预测敌人选择的战场，那姜考这边就能提前做好准备，极大的抵消敌人的优势。
张成看了看地图，指了指其中一个位置。“他会在这附近攻击我们。”
“啊？为什么？”姜考看着张成如此斩钉截铁，大为不解。
“因为这地方是个河湾。”张成解释道。“河湾边上的平地，有利于展开优势兵力。”
“但是也有利于我们的战车行动。”有人反驳道。“有大巫在，想必他们已经了解我军虚实。知道我军战车虽然精良，但从卒素质不行。既然如此，他们很可能选择更加适合步兵的战场。”
“但是他们雇佣了一批莱夷。”张成说道。“数量不多，又没有巫觋方士，战阵之上并无大用，但是他们平时可以潜藏在水下，目不能查。唯有河湾一地，才是莱夷真正可以发挥奇效的位置。一旦前锋交战，一群莱夷突然从水中钻出，偷袭我军后方营地……嘿嘿，商旅们一定会急切的想要保护自己的财产而无心战斗。”
“什么？”姜考一惊。几个人也彼此面面相觑，这确实是很狠毒的计谋，而且成功的可能性很大。“真的如此？”
“是的，他们雇佣了数十名莱夷……花费不菲。如果放在战阵之上，还不如多招募一些其他人呢。除了用来偷袭，却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处。”张成说道。“既然如此，巫青的选择也就显而易见了。”
“原来如此……地点已定，那么时间就是轮到我们选择了。”姜考想了一下。“本来按照现在行军速度，应该是明天下午时分抵达河湾。这样的话交战比较亏……如果赢了，天也就快黑了，黑暗之中他们很容易跑掉。”
人类这边输了就完蛋。就算黑暗庇护下跑了也没用。因为周围的东夷大小部落攻击商队这么几百上千人自然不敢，但对付零散的游兵散勇却绝对没问题。
“明天早一个时辰出发，”有人建议，“加快行军速度，争取午前赶到河湾。同时要做好战斗准备，现将武器辎重分配好，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另外吃饭的时间也要做好准备，确保饱食之后。”
“好。”姜考立刻答应道。
……
春日的正午阳光并不炽烈，相反可以把人身体照得懒洋洋的。
不过此时大溪的河湾一带，空气中肃杀的气氛丝毫不逊色于严冬。滚滚涌动的大溪河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很大的S型弯，由此冲刷出一片面积过得去的小平原。不过说是平原，但实际上土质并不好。在这个地广人稀的时代，这并非是理想的居住环境。所以平原上只有少量杂草灌木，却没有大型乔木，更无村落民居。
四马拖拽着战车在平原上，车轮在坚实的地面上碾过，留下一条浅浅的痕迹。
张成跪在战车上，挺直身体极目远眺，却也真的看不清楚对方到底人数有多少。巫青那边占据了平原边缘的小树林，此外加上旗帜，根本看不清楚那边有多少士兵。所谓草木皆兵就是这种感觉吧。但是不管那边到底有多少，他们排出的战线远比自己这边要长，目测长出至少也是一半。哪怕加上了这群南蛮雇佣兵，数量上的差距也过于明显。
这么短的时间里，巫青还真的是招来了超乎预料外的军队……考虑到他大巫的身份又正在筹备对诸夏战争的同盟，这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张成知道这背后有神祇的暗手，所以并不惊慌，但姜考紧握着战车扶手的手指已经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
他以为自己已经算明白了一切，但实际上真正面对数量远超己方的大军时候，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感觉到高度紧张。
一切谋划在大巫面前都是没用的。大巫都拥有占卜能力，他们可以准确了解过去发生的事情，模糊的预知未来的事情。在你深入了解这一点之后，你就情不自禁的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了如指掌……不是说不能玩，但自己也明白劣势极大。
张成不紧张是因为他知道神祇可以干扰占卜，可姜考并不知道。他现在面对的，就是一场理论和实践结合的综合考验。
“他们已经失去了突袭的机会。”姜考说道。说不清楚他这句话是对谁说的，也许是驾驭战车的是姜黑（完全看不出这个法师还能操控战车），也许是作为车右的张成。
麻蛋，带着两个法师上战场……好吧，考虑到姜考自己应该是个战士，似乎这也很正常。
姜考没有说错，他们的这支乌合之众可不比真正的军队。因为缺乏纪律，所以这支队伍从赶路状态变为作战状态是很难的。如果在变换队伍的中途中受到突袭那九成就完蛋了。不过幸好因为张成的及时情报，他们提前完成了战斗准备，这使得敌人丧失了最好的机会。
面对混乱的敌人和面对整齐有序的敌人，那是完全的两回事。
不过也有不好的消息，因为刚才姜考已经注意到对方阵营中居然有人类。
说起来有点难以想象，但确确实实是人类，或者说诸夏。巫青的队伍里，同时包括了风夷、畎夷、淮夷、诸夏至少四个种族，藏在河水里，此时还没有登场的莱夷还没算上呢。
不知道这些人类到底哪里来的……但这四者联合，对方的实力就远比预想的强。至少人数是这边的三倍。
第五十一节 河湾之战2
一方约为千人，一方约为三千，分据这片河湾小平原的两端。
哪怕在这个莽荒时代，地广人稀，这场战斗也算不上是大规模的战斗。更别说交战的双方也并非通常意义的正规军。
姜考这边的步兵基本上就是拿来凑数的，是以商人为主的非正规步兵。虽然他们士气还不错，但那是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财产的士气，主动性不够。不过装备却是不差。无论兵器还是甲胄都比较充足，魔法更是供应充足，甚至超出正规军的比例。可惜纪律不行，阵型松散。
巫青那边为了能在短时间里拼凑起一支规模较大的军队，那也是不分荤素，夹到篮子里的就是菜。隔着老远就能察觉到那些一线的基本都是附近小部落拉过来的：拿着盾牌和武器，身上没披甲的蜥蜴人。同样阵型松散，典型的臭鱼对烂虾，谁也别瞧不起谁。
当然姜考这里有一支精锐，是全部由职业武士和职业施法者组成的强大战车部队。巫青那边也肯定有一支同样的精锐。他们才是双方将领真正依托的对象。
张成心里莫名想起了一句诗歌：金风秋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两支精锐的正确使用，应该基本上就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
当然心里明白归心里明白，事实上看着对方那宽大的战线，那明显远胜于己方的人数……你天然会感觉到强大的心理压力。
“张成贤弟，你愿意和我去致师吗？”姜考突然冒出这一句。
张成愣了愣才意识到致师就是挑战，换句话说就是一辆战车冲上去向敌人提出单挑的要求。
地球古今中外的各个文明，在近现代火器出现前，基本都有单挑的例子。
单挑本身的输赢没有意义，但单挑胜利带来的士气提振就很有意义了。而且对于这种近乎乌合之众的军队来说，单挑胜利提升的士气意义极为重大。
如果身边的姜考换成堰璧或虎臣，那张成也不需要想了，直接回答一句“当然没问题”就行了。但是张成身边可是姜考啊。根据张成推测，姜考是等级不超过5级的战士。
麻蛋，你这种低级战士冲上去想干嘛？轮得到你吗？这可是个传奇多如狗，半神遍地走的高魔世界！你冲上去，估计人家几个火球过来你就连人带车完蛋了。
我不愿意！这是张成的心里话。他虽然已经是15级战士兼15级法师，但作为旅法师的他，半点都没有和人单挑的想法。
更别说身边还有姜黑和姜考这两个与其说是帮手，不如说是累赘的同伴。一个5级一个7级能有多大用处？
“姜考兄，旗鼓都在我们车上呢。”张成婉言提醒姜考自己这边是指挥车。主将上前单挑……哪怕在这个时代也是没有先例的。
传说武王伐纣牧野决战的时候，那也是下令姜太公上去单挑，而不是武王自己上去单挑。
“啊……是我孟浪了……”姜考察觉到自己的不对。
姜黑显然也很明白情况，驾车回到了自己的阵容这边，没有半点向着敌人前进的意思。
两军现在暂时的对峙，双方都还处于彼此观察的状态。巫青那边本来可以乘着对方布阵的时候发动一轮几乎必胜的突袭，但因为被准确预测了时间和地点，他们丧失了这个机会。
双方的布阵都简单明了。
两军在河畔对峙，各自排好队形。因为士兵素质不高，所以双方队形其实都不是特别完整严密。以张成的观点，只能说双方都大致列成战阵。
战场的一侧是河流，姜考把大地精雇佣兵安排在靠近大溪的这一侧。
其背后的理由不言自明：说白了就是不太信任这些雇佣兵。这些雇佣兵安排在这一侧才能放心，因为这个位置很难逃跑。放在其他位置，万一大地精们觉得情况不利就有可能逃跑，引发全军崩溃。
这方面，巫青也是如此。和大地精们遥遥面对的正是人类叛军——虽然这称呼不太严谨，但是在姜考这边的立场，称这些人类为“叛军”并无不可。这些叛军也被安置在靠河一侧，显然巫青这边也担心这些叛军有什么特别的举动。
东夷军队之中，边上一支队伍行动了。
那是一支蜥蜴人的部队，装备着盾牌和斧头，披甲者很少，整体数量也不多，就一两百号吧。他们离开己方的队列，开始缓步向前靠近。
他们并不是打算直接攻击姜考这边，而是想要迂回到侧翼来。一旦迂回完成就会形成侧翼包抄之势，极大的影响这边的战场态势。
张成在脑海里变换了几个方略，但似乎都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这并非真正的敌人主力。任何稍大规模的调动都有可能给敌人主力战机。但是放着这些家伙不管也不行。
就像棋局一样，战场就是双方指挥官的棋盘，军队就是双方棋子。
“张成贤弟，你说我该怎么办？”姜考自言自语的说道。他看似在问，但张成知道实际上根本不需要他来回答。其实这只是姜考自己菜鸟初上阵，太过于紧张的一种下意识反应而已。这种紧张不是他上战场才紧张，而是还在归城的时候就开始紧张了。对于自己亲自策划的这场战争，姜考显然非常在意。这件事和他自己名誉与前途有着直接关系。
“他们既然来了，就来一个出其不意……命令战车队出击……贤弟，击鼓！”
击鼓？张成一阵发愣。他知道这个年代战场指挥军队是依靠旗鼓的——他身边就有着旗帜和鼓，但是问题是……他不会啊！
傻瓜也明白，这鼓不是随便乱敲的。而是要根据一定的节奏，一定的韵律，这才能分出快速进军，缓步进军，步兵出击，战车出击，远程出击……等等等等一大堆分门别类的调度命令。
这是所有贵族的必修课，少年时候就要懂。毕竟只要你上战场，你就得懂这些。否则你在战场上就和瞎子聋子没什么区别。
事实上别说贵族了，就连平民，“国人”，那也是要懂一些的。区别在于国人只需要懂一部分就行了，因为大部分情况下他们是没资格走上指挥官的位置的。而士人必须都懂。
姜考让张成击鼓，那是很简单的要求。击鼓要求战车部队快速出击即可。这种级别的敌人就无需什么详细周密的指挥了，反正肯定就是一冲就垮。
张成拿着鼓槌……半晌没动弹。他是真的不会啊！
上一次他攻击沼泽的淮夷的时候根本不需要旗鼓这种东西。百人规模的军队用嘴巴喊喊下令就够了。而千人规模的军队就需要旗鼓进行较为细致的指挥。
“为什么不敲鼓？”姜考回头看来，目光中满是疑惑。“让战车部队……”
张成发现自己额头不知道为什么冒了点汗出来。“这个，只有二十辆战车，不需要击鼓吧？”
战车部队就在姜考边上，说起来也确实不需要下令，喊一声即可。
“原来如此……不要击鼓吗？”姜考看着张成表情，“确实是个好主意，进一步迷惑敌人！”他表情变得兴奋起来。“确实，如果听到鼓声，敌人可能掉头就逃。”
淮夷队伍离开本阵越来越远，而一支战车部队突然从诸夏这方阵营中突袭而来。战车数量不算太多，平时隐藏在队伍里也不起眼。但此刻集中冲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一支正规的部队。
由职业的贵族武士和施法者组成的正规战车部队。兼具了速度、冲击力、远程、近战、施法所有方面的优势，是诸夏一族引以为傲的最强军事力量。和诸夏比起来，其他种族对于战车的依赖远没有那么大，所以战车无论是数量还是运用都远不如诸夏。
战车在冲击过程中展开横队，冲着这一百多个淮夷席卷而去。
和战车比起来，淮夷的反应显然慢了一拍。他们看到战车冲过来的时候迟疑了一阵子，等到确定战车目的是他们的时候，淮夷们几乎立刻全部掉头就朝本阵逃走。
这是智慧生物对于危险最本能的反应，但在战场上绝对是最错误的反应。
因为战车速度要比他们快上太多了。更糟糕的是，战车具备远程攻击能力。
这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围猎。战车上的武士开始射箭，逃跑的蜥蜴人从后面被轻易的一个个射倒。而且这种射击并不会影响战车的速度。
每一波射击就能轻易射杀十来个蜥蜴人。
蜥蜴人都带了盾牌，但为了逃跑的时候跑快一点，他们中绝大部分都丢掉了盾牌。然后就是单方面的被追逐，被射杀，被碾烂。最后一股蜥蜴人意识到不可能跑掉，于是聚集起来想要拼死一搏——就算死，起码能杀死几匹马。但是很遗憾，这些职业武士们并不会用宝贵的战马去和敌人拼命。他们拉开距离，不肯靠近，远远的用弓箭射杀。
除了几个“集体加速”之外，战车部队就连魔法也没用几个，就完全消灭了这群蜥蜴人。将它们完全的从战场上抹去，变成横卧沙场的尸体。而战车部队自身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这绝对是一场完胜，也是双方实力的最好体现。说起来这些平均等级最多不过五六级的淮夷，面对着平均等级十三四级的战车兵，被碾压才是正常的。
姜考和张成也在队伍里看清楚了这场完美的胜利。
“贤弟，”姜考看着最后一个蜥蜴人中箭倒下，而战车部队这边完好无损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可知道史书会怎么记载今天吗？”
“怎么记载？”张成问道。
“我希望有这么一段记载：姜考帅师，张成为右，败东夷于河湾，获大巫青。”刚才目睹的战斗显然极大的增强了姜考的信心，他乐观了许多。
但是这个胜利激怒了敌人主力。在战车部队返回本队的时候，东夷军队开始前进了。他们离开了自己的原先所在的小树林，开始进入战场。所有的士兵缓步而行，慢慢接近。
因为速度非常慢，所以阵型维持的很好，并没有因为进军出现什么明显破绽。战车部队就算想乘隙突袭也根本没有机会，只能慢慢退回来。
任何指挥官都能很自然的明白，此刻将战车投入战斗并不能发挥最大效果。比之消耗宝贵的战车部队，不如让炮灰部队先去消耗一波。
虽然刚才己方取得了一次完美的胜利，但是看着优势敌人慢慢压过来，步兵之中立刻出现了一阵明显的骚动。这就是职业和业余的区别。
敌人正面非常宽大，摆明了要从正面交战，侧面包抄的架势。但是如果我方也列成和敌人相同宽度，那就必然导致战线变得脆弱单薄。这就是优势兵力的效果。非常简单的策略，但却无解。
“我去指挥一下侗蛮吧。”张成主动请命，主要是害怕姜考又让他去敲锣打鼓……他是真的不懂这一套。“我先试着带他们主动出击一下。”
敌人的军力由四大种族构成，那么人类应该是最薄弱的一环。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类叛军是怎么回事，但是理论上他们应该士气低落战意不高。比较容易对付。
“好，”姜考也觉得这种情况下派遣炮灰先上比较合适。虽然商人们构成的步兵主体在他眼里是炮灰，但是大地精们则是更加廉价的炮灰——如果说商人们死多了他也许还会稍微有点愧疚，那么大地精死绝了他眉毛也不会皱一下。种族主义就是这么简单。
张成带着虎臣来到大地精的队伍里，马上告诉大地精的指挥官，让他们开始前进。大地精们紧靠着河边，所以无需担心敌人包抄侧翼。这一翼纵然向前突出也没什么危险。
大地精尚未有所举动，对方却是全方面压上来，没有任何止步的意思。
现在，两军都开始慢慢接近到了交战范围。
第五十二节 河湾之战3
张成之前就知道这群被诸神安排来的雇佣兵不是一般的军队。
雇佣兵到处都有，归城里都能随意找一大批过来。由此可见，这些被诸神看中，特意安排过来帮忙的大地精绝对有过人之处。
事实很快就证明了这一点。
双方接近的最后一瞬间，大地精中的施法者才给自己同伴施加防护支援法术。魔法灵光此起彼伏，施法刚刚结束，第一线的大地精就投身近战之中。
对面人类叛军绝大部分挥舞着戈，其他着持有剑盾。具体的说第一线士兵剑盾，第二线士兵则挥舞着长戈，用第一线同伴作为掩护，利用武器的长度来攻击敌人。
这也是这个时代最主要的战斗方式。
但大地精的武器是长矛。他们没有戈，一排排士兵前后紧密战列成队形，用长矛的长度远程刺杀敌人。同时第一线士兵得到最多的防护魔法加持。
敌人面对的简直就是枪矛组成的壁垒一般。每个人都要面对四五根长矛。纵然盾牌在前，盾牌也被敌人众多长矛挡住，冲不上去。
论武器长度，长矛要比戈更长一些，于是第二排的人类叛军就很难够得到敌人。
张成初始不觉，后来慢慢的明白这有点不太对头了……这些大地精……这个是什么玩意？这个是马其顿方阵啊？！
或者说，这个是马其顿方阵的变种。整体思路就是这么一回事，由超长矛组成的重步兵。
联想到这些大地精乘坐的船只……那绝非这种蛮荒时代人们的脑子能想出来的远洋船舶。这年头造船技术落后的很，要说这背后没有穿越者的影响，打死他都不相信。
莫非……南蛮入侵东夷，这背后还有穿越者的因素？
但是想起南铃的事情，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毕竟穿越者之中什么类型的人都有。有老刘这种与世无争的，也有南铃这种野心勃勃的。有人走经验值系统路线，也有人走组建国家政权路线啊。
他现在就作为一个法师，为大地精们添加添加状态魔法。然后抽空冲着敌阵中丢几个火球之类的。
不过说实话，战场上攻击性法术的杀伤力并不好。正常来说你随便丢两个火球都能炸死几个5、6级的弱鸡，但问题是人家也知道这些。所以从战斗一开始，人家这边施法者几乎都给自己上了“防护能量伤害”等等防护性的法术。这使得攻击性法术杀伤力降低了许多。
普通施法者哪怕耗光自己的法术也不能造成多少伤害，虽然旅法师手里卡牌多。
在攻击性卡牌方面，特别是如火球术之类下级攻击性的法术牌，张成一直在积累，却极少有什么机会大量使用。眼下却正好是个机会。
不过这个杀伤力确实太低了，七八个火球砸出去，也不过杀伤了寥寥几个人，根本无损大局。相反换来了大地精头目异样的眼光。
显然他觉得张成很傻——若非考虑到张成是他们的雇主，他差点要出声阻止了。
整个战局就这样僵持住，大地精这边明显占优，但对方毕竟人多，所以会需要缠斗良久才会分出胜负。
环顾战场其他地方，会发现局势大抵类似。
在主战场上，以风夷为主，部分淮夷辅助的敌人正在和我方步兵激烈厮杀。
商人们这边虽然纪律和训练也许不足，但魔法和单兵格斗方面远较对方有优势。有少数强者甚至利用对方阵型不严的机会，冲到人堆里开无双。
在归城的几天里，不止一个商人给自己或者给自己的护卫购买了钢铁武器和盔甲——远比青铜更加沉重，更加锋利，更加坚固的钢铁装备。
而且因为穿越者的技术传播，这些武器并不全是这个年代的长戈之类，而是后世经过更多淘汰的最终冷兵器产物。比方说就有双手剑的。其实这个时代，有和双手剑类似用处的铍。
有几个高手正在风夷之中左冲右突，轮开了双手长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这些不用问就知道自身武功（等级）很高，又有一大堆状态魔法，其实力堪称超人。面对缺乏魔法支援（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相对少很多）那简直就是一个人横扫一片的威力。
虽然东夷联军这边人数有明显优势，却在实战中一点好处都没捞到，相反损折了不少人马。
但是数量上的优势就是这么不讲理。从个人角度来说，当你清楚的明白自己这边人多的时候，你的战斗意志就会较为坚强。从军队角度来说，数量上的优势让军队能够有更大的忍受能力，吃个小亏什么的并不会有问题。
正是因为有明显数量上的优势，人类这边虽然赚了不少便宜，但是一时半会之间，整体还是呈现被压制状态，此时还说不清楚优势劣势。
另外一侧的交锋也是如此。
为了避免侧翼被包抄，姜考已经决定让战车部队出击，尝试击溃侧翼之敌。
这是姜考的精锐，也是他设计这个计划的底气所在。而这支部队的战斗力，之前歼灭敌人的那支小部队就是最好的证明。
地球上的上古年代，有过换算战力的方程式，那就是一辆战车在战斗中能抵100名步兵。所谓一车可当百人，百车可败万人。
这仅仅是地球人的计算方式。因为地球上没有超自然能力，战车兵只能说装备、素质和纪律更好，和步兵其实没有本质区别。
但是在这个魔法的世界，战车兵除了装备素质和训练之后，还有等级和魔法上的差异。
在这个世界的军队中，一比一百绝对是一个不公平的换算公式——对战车而言不公平。
但是现在战车部队也遇到了对手。
在侧翼和他们交战的是一支数量比他们略多的军队，同样是战车。具体的说，是战车和骑兵的混合部队。其中战车清一色是由淮夷和畎夷组成的。淮夷战士搭配畎夷施法者。而骑兵则夹杂一些猃狁。
这支军队应该是拼凑的，因为看得出他们驾驭战车的技术一般。车上车左和车右的配合也不是很好。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一支战车部队，和人类这边并没有本质区别。车上那也是中高阶的战士和施法者。同样有着快速灵活的战车作为移动平台。
而且他们数量上比对方多多了。
姜考手下只有二十多乘，而对方这边至少是他们两倍。考虑到那些在边上时不时射一根箭绕一个圈的猃狁骑兵（话说半人马也就算是骑兵了），敌我边人数对比超过三倍。
人类这边依靠更好的战车驾驶技术和更好的配合，堪堪抵挡住了优势敌人。
至此，两军都全力压上，左中右全部陷入激战，而且全部处于僵持状态。
无需特别的才能，随便一个人都能看出，战争的天平正好僵持在那里。此时此刻，任何一翼的战斗分出胜负，就等于这场战役分出胜负。
现在，双方主将都还没有进入战场。
遥远敌阵后方，巫青正凝视着前方的战场。千变万化的战场，就连大巫也无法一眼看透。但至少在眼下，一切僵持住了。双方都没能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大人……”有随从道。“诸夏这般举动，似有所依仗。”
“是的，还有依仗……”巫青发出一声似乎像是笑，又似乎发怒的声响。“无非三样，其一，奇兵，其二，高人，其三，神祇。”
他凝视这战场的一角。双方交战的战车部队正在远离主力部队——这是因为人类一方的战车时不时要去追逐驱散一下猃狁。而猃狁嘛，作为骑射手，自然是朝着外围后退。这种战术博弈导致交战双方都本能的朝着远离主战场的位置移动。
这种双方保持接触但并不搏命一波流的战术对于人类一方是有利的，因为他们操控战车的技术更好，这种战斗中他们的交换比更高。但是对于东夷一方也不亏——因为这等于让对方最强大的战车失去支援友军的可能。
虽然这里凝聚了双方最精锐的部队，但真正决定战斗胜负的关键在另外的地方。
“应该是奇兵兼高人。”巫青说道。“他们的将军。”他知道战局现在只需要一点突破就会形成连锁反应，而这个能够达成一点突破的……似乎就只有对方的将军了。
当然现在时机未至，因为一个人或者说一辆战车的力量有限，此刻双方交战还不久，精力还比较充沛，一辆战车效果也就那么回事。需要交战双方打的更久，打到开始疲惫的时候，那时候才会出现一锤定音的机会。
诸夏贵族极其尚武，这位领兵的将军（巫青估摸对方是一位大夫），有一定可能是一个强者，甚至直接是至人。当这位大夫亲自在关键时间冲入战场的时候，就会导致整个战局改变。
对于诸夏贵族，特别是至人来说，以一敌百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诸夏将军在等候着机会，巫青又何尝不是呢？
“可是如果诸夏这次有神祇助阵……”随从问道。一个大灵或者一个神祇分身，那是可以直接改变战局的。
“哈哈……诸神不敢插手，有我主在此，怕什么！”巫青发出一声冷酷的笑，他晃动自己的手杖。这根手杖看上去很普通，但是在这一刻它在空气中留下肉眼可见的震荡波纹。
都有底牌，那就要看看谁的底牌更多了。至少巫青觉得自己底牌在数量上丝毫不会逊色对方。诸夏将军还不肯掀开自己的底牌，没关系，巫青可以先掀开一张。
“下令让莱夷出击吧！”他说道。“我倒希望能逼出一个大灵来，然后我就可以乘势斩之！”
因为大溪在这里拐出一个“S”型的湾的缘故，这里的水流相对比较平缓。至少你在岸边远远看着向河流的时候，会觉得它是一块不会动的淡绿色。
现在，这块不会动的淡绿色出现波动了。先是一个个脑袋，接着是身体，慢慢的从河水中央冒出来，并且朝着岸边靠近。
是莱夷！或者说，是鱼人。鱼人兼具陆地呼吸和水下呼吸的能力，所以可以潜伏在水下。距离不是特别近的话，地面上的人是看不见的。
出现的莱夷数量不是特别多，大概六七十个左右。所有鱼人都手拿武器，看上去是鱼人中最常见的那种珊瑚质或者石质武器。有些是战斧，有些是长矛，也有些是三叉戟。他们没有穿戴盔甲，但因为身体粘液和厚实表皮的缘故，这些生物的天然防护力丝毫不逊色于普通甲胄。
他们堪称是这个世界上最野蛮最凶残的种族——其他种族在凶残方面或许还能和莱夷竞争一下，但在野蛮方面全部要甘拜下风。这些鱼人以从不留俘虏，而且都要生吃而闻名。
就算是虎方这样的种族也已经迈入奴隶制社会了。但是莱夷目前还没有出现这种趋势。
莱夷开始向着战场这边接近了。
就算是张成事先就知道这些莱夷的存在，但在看到这个场面的时候就明白输定了。是的，已经输定了。
莱夷的战斗力很高，和蜥蜴人打一个能顶三个。不考虑等级问题，六七十个莱夷可以换算成两百个淮夷。正常来说这么点战力加入战局虽然有效，但并不会产生决定性影响的。
所以那个时候张成觉得这些莱夷的用处是偷袭后方营地，从而釜底抽薪导致人类的崩溃。
有了警告之后，姜考理所当然预先布局基本消除了这个危险。交战之时，营地已经安排了一定防护，足以阻挡莱夷的偷袭。
对于张成来说，这个决定就够了，无需再考虑莱夷的问题。因为如果莱夷直接投入战局……也就是对方多了两百个蜥蜴人的程度。敌人本来就三四千个，再多两百也影响不了大局。所以也不用考虑太多了。
但是架不住张成这边的大地精玩的是马其顿方阵啊。
第五十三节 河湾之战4
马其顿方阵正面和背面战斗力很强，枪矛如林。但是两翼却是其要害弱点。
张成看过地球历史上的战例。在地球，马其顿方阵曾经横扫一时，但最终在罗马方阵面前败下阵来。根据历史记载，其实马其顿方阵一开始是获得了胜利的。他们击溃了正面之敌。但是他们在追击过程中因为地形因素的限制，整个方阵断裂开来。于是罗马人乘着这个机会，派遣了几支分队反击，从马其顿方阵毫无防御的侧翼切入。这个猛烈的反击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瞬间造成了马其顿方阵的全军溃散。
从那以后，人们深刻认识到了马其顿方阵的不足。它太笨拙，太不灵活，太依赖地形。于是它就被基本淘汰了。替代它的是阵型更加灵活，更能适应各种地形，当然训练难度和时间也更大更久的罗马方阵。
之所以有这种效果，那是因为马其顿方阵的两侧真的是完全不设防的。
眼下的大地精就是如此。
当然这不是说大地精错了或者说姜考错了，因为马其顿方阵在这个世界尚未经历太多实战考验。事实上，如果不是穿越者插手，张成不觉得这个世界会这么早出现马其顿方阵。
但无论如何，眼下的局势简直就是……太糟糕了。
大地精正面还在和人类叛军交战。但哪怕马其顿方阵，面对着压倒性优势敌军的时候也很难将其一下子击溃。应该说，在面对着压倒性优势敌军而不落下风，这本身就是很优秀的表现了。可是面对这种情况，“优秀”显然还不够。现在需要的是“杰出”。
大地精们显然也知道自身方阵的弱点。所以他们布阵的时候，阵型一直延伸到大溪边。也就是说他们的右侧已经临河，最边缘的步兵脚都踩着湿泥了。这也意味着敌人根本不可能迂回侧击。同样，他们左翼也和友军队形接触，所以敌人也不可能包抄左翼。这也让他们只需正面对敌。
但大地精们完全没考虑到莱夷的因素。
此时鱼人如果冲过来，面对着就是大地精们毫不设防的侧翼。
张成看到了，大地精们的指挥官也看到，但看到归看到，却没有任何办法可言。前面说过，一线士兵已经在接敌激战，此时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调转方向之类的操作。什么都不做是等死，但强行想要变换队形迎战莱夷就是找死。
张成在脑子里已经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把恭伯放出来，这种情况下，恭伯和他的食尸鬼是唯一的办法。当然拿出机枪出来也是一个很好的解决的办法。
不过这个想法马上被他放弃了，机枪也不行，因为老刘就混在莱夷群中。这个距离机枪子弹可不长眼，分不出哪个是老刘。恭伯也不行，他很清楚自己无法承受旅法师身份曝光的后果。
穿越者是一回事，反正这个世界“异人”一抓一大把，斩之不尽杀之不绝，人家不会特意针对。但是旅法师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还是把小熊放出来？可是他也很清楚这混乱中不知道有多少巫觋呢。小熊放出来也无法无限使用神力，而小熊自身的力量……嗯，其实在大灵之中也是比较弱的那种。小熊放出来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逃跑。小熊可以瞬间移动。
所幸身边有虎臣在，哪怕逃跑应该也不怕。大不了把堰璧再召唤出来。
可是自保容易，保护其他人就难了。因为无论是铃铛还是姜考，混乱之中很难找到他们，更别说保护他们了。
心中纷纷扰扰的念头一阵涌上来，却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对付这种局面。旅法师虽然很强，但是掣肘真的太大了。只要不想赔上自己，那就是无计可施。
可事实上此刻莱夷刚刚从水中钻出，还没有接近过来呢。只能说这个局面太绝望了。
就算我幸运高达11也没用吗？！张成心中突然想起一个念头。
莱夷们开始接近过来。
从莱夷的位置，可以清楚的看到双方战线焦灼。大地精这边人少，但伤亡不大。人类叛军这边人多，但面对马其顿方阵的可怕威力，伤亡比对方大得多。更远的就看不清楚了。
“喂……我们应该打哪边啊？”一个莱夷突然冲着同伴喊道。
如果张成在这边细细观察，他大概就能认出这个手持青铜长矛的鱼人正是老刘。跨种族认脸其实是很难的事情。别说跨种族了，同种族的都有脸盲的人呢。
“打哪边？当然打那边了！”一个同伴傻乎乎的回答道。他手指向大地精这边。“我们应该进攻位于河流下游的一方。”
“不对！”老刘当然知道到底应该打哪一方，他从张成嘴里已经知道这场战争的起源和细节，但这不影响他装傻。“我们这次被招募过来的时候，都是说明白了是去打诸夏吧？”
鱼人们减慢速度，彼此窃窃私语起来。“没错啊……”“畎夷就是雇佣我们打诸夏的。”“确实如此。”“是的，当时对我也是这么说的……”“我也觉得诸夏好吃一点，皮比较软……”
“可是现在我们要打的那方明显不是诸夏耶……那是侗蛮！他们一定搞错了！”
被老刘一忽悠，一群鱼人都停下脚步，一时之间都是惊疑不定。不知道自己该进攻哪边了。
这也没办法，鱼人都在水下行军，根本无法派遣其他种族的指挥人员。不止如此，这些鱼人都是仓猝之中被招募过来，对于各种事情都是一知半解，懵懵懂懂。
大部分情况下，雇佣兵其实也不用知道什么详情，只需要他们能打就行了。不过这次有了一个混进来的间谍，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野蛮的另一面就是无知。鱼人们一时之间确实被忽悠得完全回不过神，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按照命令应该打位于河流下游的侗蛮，但按照受招募时的约定，他们应该打诸夏才对。
“他们肯定搞错了！”老刘在人群中大肆鼓动。“我们应该去打诸夏。换个方向……”
“可是命令……”另外有几个鱼人犹豫不决。“打的是下游的军队啊。”
“喂喂，上头搞错了我们不能跟着一起错！”老刘喊道。“既然我们都知道是来打诸夏的，我们接受的约定就是打诸夏的，那还犹豫什么？那边就是诸夏！”
他带头朝着人类叛军那个方向过去。
其他鱼人本身就是犹豫不决。这种情况下很自然的跟着老刘走了。
不过老刘选择的方向很好，他没有选择很明显的角度，而是朝着在两军第一线的位置过来的。现在交战双方虽然看着鱼人们靠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鱼人的目标到底是谁。
走着走着，他就从领先的位置不知不觉中落到后面去了。作为穿越者，老刘可半点都没有冲杀在前的想法。
张成已经决定，一旦全军崩溃，他就第一时间逃到后方营地里去，想办法带上铃铛跑。至于姜考不必他费神，因为姜考本身就有战败的觉悟。他肯定做好了逃生准备的，无需张成担心。
来自侧翼的鱼人们宛如一根锤子一样凶猛的敲在了人类叛军的侧翼上，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在毫无准备的人类叛军中造成了屠杀级的伤亡。
这不怪人类叛军，他们在全然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遭到莱夷的猛烈袭击。之前他们将莱夷作为友军来看，未做提防，却不料接近的友军突然变成了要命的阎罗。别看莱夷只有几十个，但他们的战斗力非常可怕。
莱夷比人类纵向高出至少一个头，横向至少宽上三分之一，全身都是硕大恐怖的肌肉。这种生物的力量比人类强上太多。他们的武器打起人来就是一下一个。因为只要不附魔，任何人类能使用的盾牌和盔甲都承受不了莱夷恐怖的蛮力。
一个鱼人挥舞自己珊瑚斧头，一斧砸下，直接将一个人类叛军士兵连盾牌带头盔一起砸烂。他顺带着将死者的尸体捡起来，扯出血淋淋黏糊糊内脏丢在自己嘴里咀嚼起来。
虽然鱼人确实是智慧种族，但对于人类来说，这些都是茹毛饮血的怪物！
人类叛军处于噩梦般的境界之中，正面被大地精的马其顿方阵紧紧咬住，侧翼遭到了鱼人出其不意的袭击。瞬间就是上百人的伤亡。上百人伤亡倒还罢了，看到这些野蛮人居然在战场上就地开饭的场面，是个人就会感觉畏怯。
别看大家都看不起野蛮人，但实际上大家都怕野蛮人。
这种士气低落马上就传达到整个战线上。而感觉到前线压力减轻，大地精指挥官们不失时机的下令士兵发动冲锋。
刚才还处于防御的马其顿方阵突然开始向前冲锋。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就是压倒天平的最后一根羽毛。如滚雪球一般，将少数挡路的人类叛军逐一碾碎。
就在张成错愕之间，整个战场局势已经完全逆转。
大地精雇佣兵们已经赢得了这一翼的战斗，敌人完全崩溃，哭爹喊娘的开始溃逃。鱼人们在不紧不慢的追击——别看莱夷看起来壮实的近乎臃肿，但其实他们在陆地上的移动速度并不慢。落在莱夷手里的人类叛军，大部分就在战场上被直接生吞活剥落肚。
对于这些野蛮的生物而言，战场和食堂其实没什么区别。可以挑肥捡嫩的吃。
正在缠斗的战车暂且不提，现在，正面之敌崩溃后，中央敌人的部队的侧翼已经暴露在大地精们面前。
实际上此刻东夷军队暂时还是安全的，因为一时之间为了追击前方诸夏叛军，大地精雇佣兵还抽不出手来对中央发动进攻。
莱夷则沉迷于开饭之中，此时正在战场上大嚼特嚼，根本没心思去追击逃走的敌人。毕竟这些莱夷根本全无半点纪律，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军队都算不上。
但是就是这样只能说是尚可挽回的局面，却瞬间崩溃了。
在看到大地精们已经迂回，随时可能发动侧击的时候，东夷军队中央士气崩溃。士兵不受控制的开始逃走。一开始还好，只是少数人在逃跑，但是恐惧和呼喊声在全军上空蔓延，顷刻之间所有淮夷、风夷和畎夷都在掉头逃命。
人类一方立刻发动追击。商人们也是懂的，这个时候抓到的俘虏统统都可以作为奴隶，带回营丘贩卖。他们追赶的非常卖力，所有跑的比较慢的东夷，要么被毫不留情的砍杀，要么就伏地投降。
一切发生的那么快，以至于指挥军队的巫青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这就是将军的素质……一个优秀的将军，必须在某种未来出现细微征兆的时候，就预见到未来的情况并针对性的做出部署，从而及时挽救战局。而一个平庸的将军，则只能见招拆招，各个举动都落后于战场态势，甚至帮倒忙。
当然巫青这次没有帮倒忙，因为他甚至尚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切就结束了。
看到其他位置的溃败，东夷的战车部队也表现出了明显的动摇。配合战车战斗的猃狁更是退到了战场边缘。显然如果情况不妙他们就会立刻逃走。
“快！快！快！”巫青大喊大跳着下令部下去挡住溃兵。但是他的这个努力徒劳的。他最后的预备队和溃兵纠缠在一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反而给后方追击敌人以机会，让他们能从容的对溃败的东夷联军进行屠杀。
溃兵们不顾一切的想逃走，毫不犹豫的将武器对准来阻止他们的亲兵。直接将亲兵也击溃了。
“巫青大人……我们……我们也跑吧？”巫青身边一个部下小心翼翼的说道。
“正好相反！”巫青脸色阴沉，转头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身边还有四五十随从，全部都是畎夷。“你们过来。”
畎夷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巫青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也不敢忤逆巫青的话，聚集在巫青身前。
“现在，是你们为我主奉献的时候了！”巫青突然大声宣布，然后高高举起的手中拐杖。
第五十四节 河湾之战5
“不，巫青大人……不要……”下方的畎夷随从们瞬间如开了锅一样，纷纷求饶。
“你们不会白白牺牲的，”巫青的眼睛中闪动着狂热。“现在我们需要扭转战局。为了我们畎夷一族的未来，我们必须要赢得这场胜利！”
笨一点的畎夷们还在求饶，聪明一点的已经准备开溜了。
但是此时还想要开溜就未免太晚了一点。巫青手一抖，也不知道做了什么，身上几个看上累赘的魔法饰品突然爆开，变成无用的碎片落地。而他手中的拐杖却放出了肉眼可见的魔法灵光。正想偷偷溜走的畎夷突然察觉到四周被笼罩上了看不见的墙壁。他们根本跑不掉了。
这是他底牌中的最后一张牌，也是王牌。不到最后关头他本来不想用出来的。
这场会战的结果对于诸夏和东夷整体来说不算什么。双方总兵力也不过数千人规模的战役，最多不过千余人的伤亡。虽然东夷内乱频繁，诸夏则被犬戎打的灰头土脸，但哪怕如此，这种级别的战斗对于东夷和诸夏这两个大规模集团来说其实什么都不算。赢了很好，输了也无所谓。它完全可以被理解为一次无足轻重的边境小冲突。
但是对于巫青个人来说，这场战斗不容有失。失败的话，他辛苦谋划的一切都要胎死腹中。
“所以我决定请我主降临！帮助我们消灭诸夏！”巫青宣布道。
诸夏和东夷虽然互相认同对方是文明种族（特别是淮夷更是如此。当然莱夷那是例外），但实际上在文化上有很大的差别。比方说诸夏的祭祀通常会选择三牲，也就是精心挑选的牲畜。而东夷这边更倾向于使用活人。当然正常情况下会优先选用俘虏或者罪犯，但紧急情况下同胞也不是不可以。
“不……救命……快跑……”畎夷们惊恐中想要逃跑，但他们四周此刻已经被那无形墙壁笼罩，根本跑不出去。一名畎夷突然之间腾空而起，踩虚空如履平地，想要从高处逃走，却不料这无形的墙壁其实是一个笼子，上头也是有盖的。上上下下根本跑不出去。而且里面的人攻击这无形之墙全然无效。只是不知道从外面能否破坏。
稍远处其实也有几个畎夷，但是全部被这个场面吓住了，瑟瑟发抖都还来不及，哪里还敢过来救人。
巫青嘴角咧开一个狂热中又夹杂愤恨的笑容。他的这些同胞居然这么不识好歹，让他深感羞耻和愤怒。他念动咒语，将自身精神力和魔网结合，投射到无尽远的高处。在那里，有一个冷酷的神祇正等待着。
藉由巫青的链接，那个神祇得以将冰冷而残忍的目光投向大地。
站场的另外一边，张成身边没剩下多少人了。
毕竟追击这种事情并不劳驾施法者出手，让普通士兵追击即可。施法者要留在后方以防万一。这就是法爷的待遇，和苦逼战士不可同日而语。
整个站场上，胜利的一方被激发了战斗的狂热。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胜局已定，也就无需在保留什么。此时此刻赶紧冲上去抓俘虏和搜刮战利品才是正事。只有极少数人留下来，而张成正是其中之一。
虎臣在他身边稍远处，警惕的观察远处的战斗，小熊也已经钻出来，和张成一起看着这场大戏落幕，或者说……开场。
一只黑色乌鸦突然飞来，在张成头顶盘旋着。虎臣察觉乌鸦，刚想举弓，却被张成及时阻止。乌鸦缓缓落下，停歇在张成的肩头。
“干得好。”乌鸦口吐人言。“东海君的推荐是有理由的，你们事情完成的很出色。”
张成轻轻笑了一下，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干。唯一的问题是这个乌鸦是谁？羲和？亦或者山鬼？亦或者其他某个神祇？
“这个给你们。”乌鸦用自己的喙从尾巴上拔下三根羽毛来。羽毛从乌鸦身上拔下了的时候只是很普通的黑色羽毛，但等它飘落在地的时候，已经化为三根黑色翎毛的箭矢。
“用它去射那个贱货就行了。”乌鸦说道。“应该只需一箭，三箭只是以防万一。”
说完话，乌鸦拍拍双翅，再次飞到了天上，朝着远方翱翔而去。风中传来它最后的话语。
“不要让我失望！”
麻蛋……就这么走了？张成差点想翻个白眼。但是话说都到这一步了，他也没什么办法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他将地上三根箭矢收起。
三根看起来很简单很普通的箭矢。张成把其中一根递给虎臣。
此时战场形势又有变化，不知何时开始，无论是夺路逃命的东夷还是穷追不舍的诸夏都放慢了脚步。甚至有人直接停下来，惊疑不定的看着东夷本阵之处。
一股隐隐的心灵波动正从那里传来。那是没有办法形容，那以言喻的力量，一定要形容的话可以理解为威压。这威压就这么全然没有半点征兆的压在战场每个人的心头。
心灵的负荷让大部分人心头嗜血的狂热瞬间平息下来，转而化为惊恐和畏惧。
战场上除了武士，还有施法者。而施法者中很大一部分是牧师，这些牧师几乎都在第一时间理解到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什么传奇级的魔法，因为没有什么魔法能够如此规模，瞬间笼罩整个战场的。如果有，那也绝不会浪费在这种双方加起来不过数千乌合之众的战斗中。
这是……神祇？有神祇的力量笼罩着整个战场。
说不清楚这个神祇想干什么。也许祂只是想稍微展现一下威能，给东夷逃兵更多的逃生机会。也许祂想直接降临凡世。如果是后者，那就太糟糕了。
神祇降世，傻瓜也明白这会是一个什么后果。
先别说这是一场小战役，双方加起来不过几千人，而且大部分士兵与其说是军队，不如说是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哪怕是数万、数十万大军交战，决定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甚至决定一个种族的兴衰的，一个降临的神祇也可以改变一切。
当年周公东征，明明兵力并不强，但所向披靡，打的东夷溃不成军，灭国五十，占据中原。传说就是因为周公受到神祇支持，每当大战，就有神祇临世，把东夷联军车了一次又一次。
传说昭王南征败死，六师覆灭，就是因为司命神降。天子六师加起来都打不过临世的司命。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神祇不喜欢玩这一套。因为神祇之间也不是铁板一块，神降对于祂们来说也是有很大风险的。但是如果真的有神祇降临了，那么一切就是神祇说了算。祂站在哪一边，哪一边就赢。
当然眼下这位神祇站在哪一方的简直不问可知。
溃逃的东夷开始重新集结起来，而追杀逃敌的诸夏则停下脚步。
这不是双方的军官下达了正确命令，一切都是自发形成的。
在巫青这边，关在无形笼子里的畎夷们正在一个跟一个的死去。这里所有的能量，包括畎夷们的生命力以及身上的魔法装备，全部被这神秘的仪式抽取，从而打开了一条神祇通向凡间的通道。
巫青清楚的感觉到神祇非常满意。因为这次活祭中，祭品的质量很高。因为这个缘故，虽然是仓猝为之，但神降的过程非常顺利。
是的，这次确实很仓猝。东君虽然早已经决定降临凡世给信徒们支持，但只是做好一些初步准备而已。毕竟这次神降的时间和地点都是由巫青决定的。
姜考在自己的战车上，神情阴晴不定。“怎么回事？东夷……居然……神降？是哪位尊神？”
“恐怕不是一个好事！”姜考身边是另外一辆战车，车上是一位明显巫觋打扮的人。他的衣服上画着后稷的徽记。“这位神祇……”
作为牧师，他当然能感觉出来那种残忍冷漠的精神波动。这种精神波动是神祇力量的自然释放，难以隐藏也无需隐藏，它是这位神祇冷酷心灵的外在表现。
尽管神祇高高在上，但是不同神祇的性格依然有着极大区别。同样是临凡，有些神祇只是达成目的即可，但这位恐怕会大开杀戒。
在神祇面前，一起凡物都是蝼蚁——也许大灵除外。但大灵也仅有自保之力。
“可是这个时候怎么可能……神降？”姜考也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打击弄得手足无措。作为贵族子弟，他当然也知道很多知识的。比方说神降。普通的神降其实只需要凡间提供一点很有限的帮助，主要靠神祇自身。所以仅需要非常简单的仪式。甚至无需任何仪式。但这种方式看似简单，但背后需要祇花费很多时间做准备。也就是说，虽然是此刻神降的，但是其实神祇很久之前就做好各种准备了。短的都要几个月，长的几年都有可能。
可是怎么可能？姜考从来没想到自己的小小计划居然会得到被神祇青睐的光荣。话说要是这种小规模战斗都要来神降，那诸神也别干别的事情了，天天神降都来不及。
“恐怕是……血祭之法。”身边的巫觋沉声说道。“唯有此法，才能让神祇短时间内降临凡世。我们怎么办？姜考公子，现在逃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逃了也没用，神祇临凡之后并没有什么活动区域的限制，只要不在意神力消耗，祂可以追你追到天涯海角。
“逃不掉怎么办？”姜考问道。
“别无他法，请立刻击鼓进军，强令三军不顾一切向着那边猛攻，也许有万一的可能在神祇降临之前破坏这个血祭之法！”
鼓声隆隆响起，惊动着整个战场。从姜考这个位置看过去，步兵这边对鼓声反应比较迟钝，毕竟只是临时拼凑的乌合之众，不通军法。但战车兵立刻接受了命令，刚才还是停车观望，转眼之间就是重整队形，重新发起冲杀。
“我们也去！”驾车的姜黑提议道。他们战斗力不足，但身边依然有最后一批士兵。反正跑不了，那就只能赌一波了。“对了，接上张成，一起过去！”
张成本来就是他的车右。事实上，此刻他就在肉眼可见的远处——千人规模的军阵，本来就不是很大。张成作为施法者没追杀上去，那就自然不会离开很远。
似乎双方都察觉到了这一点，下一瞬间，新的战斗又开始爆发开来。刚才还在拼命溃逃的东夷开始拼命抵抗。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意识到只需要稍加拖延，那么他们这一方的神祇就会降临。而人类一方也从鼓声之中明白现在必须全力进攻，冲到敌人神祇降临的位置才能破坏这次神降。否则这神祇那冰冷残酷的精神波动已经告诉了他们后果。
战斗突然变得无比血腥和惨烈，这比战斗开始时更加激烈和疯狂。双方都不顾一切的争夺这最后的机会。
这是属于凡人战斗的最后短暂时间，再过不久，超越凡人之物就将降临。届时，一切都会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完全改变。
就算是正在战场上大嚼特嚼的鱼人们都察觉到了不妙。
“喂……好像情况不对了啊……”鱼人们重新聚拢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无需特别的说明，仅仅那神祇冷酷的精神波动就告诉他们，情况可能会很不妙。
他们本来只是被招募来打诸夏的……现在好像……局势不在计划之中了。大家的目光转来转去，最后全部转到了老刘身上。刚才老刘带了头，所以大家默认他是一个有决断的人。
“那个……我们的事情好像已经完成了。”老刘硬着头皮说道。“我们既然已经打过诸夏了，那我们就已经完成了任务，既然如此，我们收工回去吧？”
“是这样。”“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所有莱夷对于这个建议一致赞同，他们也吃饱了。莱夷们重新掉头回大溪去。陆地种族的事情，终究让陆地种族自己解决好了。
第五十五节 王见王
姜黑驾车狂奔，姜考和张成则肩并肩，他这里只剩下这两辆战车。而虎臣和其他几个亲随则跟着战车后面。在魔法的加持下，他们虽然步行，但并没有被拉下太多。
此时此刻已经不是隐藏实力的时候了，姜考紧盯着前方。
前方几个东夷察觉到了这支小型突击队伍。十来个东夷列阵准备迎击。张成用奥术视觉看到了这东夷身上的防护魔法。
不是每个人都能加持各种防御法术的，这些敌人身上虽然有魔法加持，但只有防护魔法杀伤的法术……但没有防护物理杀伤的法术。
“虎臣！”张成呼叫了一声。虎臣会意，就在奔跑之中就已经开弓搭箭，一瞬间数箭连发，滑轮弓和合金箭头组合是这个时代的普通甲胄根本无法抵挡的。转眼三五人应弦而倒。
战车从混乱的敌阵中横冲而过，混乱的阵型根本挡不住战车的冲击。
两军混乱的纠缠在一起，所以在姜考的战车面前反而惊人的出现了一个空缺。
姜考及车后的几个随从突破了空缺，而另外一辆战车则被牵制住了。有一个风夷，不顾死活的扑上来，居然硬生生把一辆战马给拖倒在地。战车因而倾覆。车上的人只能跳下车继续战斗。但也因为如此，所有挡路敌人都被吸引走了。
姜黑没有回头支援，此刻时间就是一切。突破这支挡路的小部队之后，姜考发现前方再也没有敌人，他们这支小队用最快的速度穿越敌阵，直扑前方那个位置。
神祇的威压加强了。
这种精神威压已经出现明显的波动状态，就像是人类的心跳一样，在一下下的波动起伏。你能清楚的明白那种力量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活化。
“神域已经开始笼罩这里了。”小熊对着张成说道。“东君倒是肯下血本。可惜……”
天空之中，已经出现异像。宛如一朵光之吊兰在空中绽放，吊兰藤蔓垂落的光之触须将周围笼罩成一片明亮的海洋。宛如梦幻。可惜那冷酷的精神波动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可以放心欣赏的美景，而是阎王的催命符。
“这是什么？”张成用精神链接问。之前无论是贰负、盘瓠还是姮娥的神降好像都没有这种奇观。那些神祇都是不声不响中降临的。
“简单的说就是神祇穿过灵性之域造成的，太强的神力在太短时间内穿过，神力和界壁高强度摩擦产生的后果。”小熊说道。
“张成贤弟，”姜考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怕吗？”
我当然不怕，因为我知道东君已经被挖坑下了黑手了。张成心里回答。我只是在祂的棺材板上钉上最后一枚钉子。当然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能说这种话。“姜考兄都不怕，我怕什么？”
不过理智虽然如此，但真实的感受是另外一回事。
那股难以形容的精神波动越来越强，以至于改变了整个世界法则。张成知道这应该就是“神域”，不同神祇的神域都有不同，比方说姮娥的神域就是一轮明亮的宛如病态的月亮，贰负的神域是碎裂的空间，而东君的神域应该就是这种精神波动。
这力量看不见摸不着，但沉甸甸的压在你的心灵之上，让人有喘不过气之感。
此时此刻，你仿佛并非置身于正常的世界之中，而是位于现实与幽冥的狭缝。四面是幽深不见底的洞窟，耳中是灵魂们痛苦的哀嚎，而前方则是一片难以形容的精神渊海，某种正在孕育中的大恐怖正在逐渐生成。
战马已经明显降低了速度。纵然姜黑全力御马，马匹照样本能的在抗拒着。
纵然那神祇还未完成降临，尚无法展现真正的威能，但也足以造成极大的影响了。
张成注意到身后的几个随从都已经不知合适落后了。唯有虎臣还跟在战车后方。这不是他们跑不动了，而是这股精神的压力真的太难以承受了。
所以说罗刹妖精神免疫的能力真的太有用了，不愧是最优秀的护卫。
“还有最后一点！”姜考也意识到情况不妙。而且，自己似乎成了挽救危局的最后希望了。事实上怎么会变成这种情况他自己都不知道。
“张成贤弟。”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全靠你了！”
他知道自己武艺不精，到时候怕是难说。而张成很厉害，不是那种一般般的厉害，而是能被主君派到非常遥远的异国他乡执行任务。无需其他证据，单凭这一点你就知道昆吾大夫对张成非常信任。既是对他人品的信任，也是对他能力的信任。
前方只有有限的几个淮夷散兵，在精神波动的压迫下也是战战兢兢，充分说明这种精神波动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他们根本无法抵挡冲过来的战车。姜黑驾车轻易就冲了过去。
现在，那个小坡在望。
那里正是这种冷酷的精神波动的发源地，神降的具体地点，也应该就是巫青所在。
战马因为精神压迫而明显无法控制了，姜黑不得不使用了一个什么法术才重新控制了战马。
战车冲了上去。
张成已经看见远方一个打扮与众不同的畎夷。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一个一身黑色鳞片的狗头人。而且除了黑色鳞片之外，他的衣着打扮也极有特色。简直就像是被魔法物品包裹住一样。
在黑色狗头人前方，是一片宛如血肉地狱一样的场景。数十个狗头人的血肉堆积在这里。它们的死法非常凄惨……要形容的话可以说是被炸碎了。
就像是他们身体中有炸弹被引爆一样，全身被撕碎，化为就连职业收尸人都无法拼凑完整的血肉残渣。他们的尸体上方，则有一团浓烈的雾气。
而黑鳞狗头人稍微有些惊愕的看着冲过来的战车，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
“人类……你们来的太迟了……嗯，就这样成为我主的第一道祭品吧！”
“太迟了？”姜考一惊，但是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寄希望于万一的侥幸了。“快，冲上去！”
雾气四散，由流散雾气中现身的，赫然是一席飘拂如幻的衣袍。衣袍下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又似一团虚实莫测的光体，浮于空中，宛如足不沾地的鬼魂。
那张面孔无从分辨，唯有黑沉无光的双瞳中凝聚着让凡物颤栗的力量。
巫青没有说谎，神降完成了。但巫青又错了，因为神降没有完成。
通过血祭，所有的能量本应该汇集在一起，成为供神祇穿越的通道。但本该如此的事情发生了一点点微小的变数。
本来祭祀中所有的力量都会被神祇的力量熔铸，消化。但这一次祭品中有一个物品，它的力量太强大了。那是来自另外一个神祇刻意凝聚的力量，纵然东君这等神祇也无法短时间内将其消化吸收。这个无法消化的力量变成了一块砾石，卡在了东君降临的通道之上。
就像是人喉咙里卡上一根鱼刺，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说有多难受就有多难受。
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祂被人算计了。一个狡诈，而且难以看穿的陷阱。而不用问也知道，此时此刻对方下一招就要到来，这将是致命一击。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所有世界都通行的兵法正道。
神祇做出了最后的挣扎，祂头部晃动了一下，本来笼罩在头上的兜帽已经放下，暗绿色的长发显现出来，如一束束朦胧的光弧漂浮着，而祂脑后更是升起一轮耀眼的神光。
但无论如何，祂无法清晰的具现出自己的脸来。
现在的祂，既不能进，也不能退。换成这个物理世界的说法，此刻的祂既不能隐藏起自己，也无法真正的使用自己力量来碾碎这些蝼蚁。
祂只能单纯的挨打。
“张成贤弟，怎么办？”姜考目睹这一幕。但他不知底细，面对着一个神祇，他一时之间踌躇不前，不敢攻击。人对于神，那总是有敬畏之心的。
张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虎臣。虎臣会意，拿出自己的滑轮弓，搭上之前送过来的那种黑羽箭矢。一箭破空而去。
一开始张成觉得对方怎么都会抵抗一下，第一箭其实就是试探之用。但不料一箭正中目标。
看上去半虚半幻的身体，中箭之后却瞬间凝实，和血肉之躯没什么区别。
神祇的躯体上血肉横飞，仿佛有一串迷你炸弹在身体内部爆开，随着被侵蚀的血管膨胀成肿瘤炸裂。连续不断爆炸，催生出一支支妖艳的血之花，撕裂神祇的躯壳蜂拥而出。
与此同时，被爆炸扯裂外皮、深可见骨的神祇身躯，却因为非人类的愈合力，迅速变化成畸形。
“这么简单？”这一幕刺激了边上的的姜考。眼看着这似乎平淡的一箭产生如此的杀伤力，让他也暂时战胜了对神祇的忌惮和恐惧。由此可见，神祇并未真正降临，祂现在非常脆弱，远比祂看起来的更加脆弱，甚至比凡物还要脆弱。
姜考张弓搭箭，他也是低阶战士，箭法还过得去，至少近距离对付不会动的靶子还行。只一箭，就射中了神祇那朦胧不真的头部。
红色的火焰突然腾起，猛烈的反扑向姜考。战车上三个人都及时跳开，然而身下战车却已经被火焰瞬间焚烧殆尽。在神祇身躯周围，红莲劫火已然四处飘荡。这让人望而生畏的滔天热浪，于神祇而言宛如不足为道的轻风，但却已经不是凡人能承受的高温。
两根箭矢已然落地，一根是针对祂的杀手锏，另外一根只是凡俗的废物。祂身躯上、衣袍上皆遍布着蛛网状的漆黑裂痕，整个人宛如被砸碎、强行拼贴起来的泥偶。
神祇的脸部依然模糊不清，但每个人都能知道祂在笑。
祂的敌人终究是低估了祂。这个陷阱虽然危险恐怖，却没有将祂杀死的力量。
时间是站在祂这一边的，因为只需要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消化掉，祂就赢了。祂就能以完整的姿态面对着这些胆敢伤害祂的蝼蚁之辈。
神祇开始调整自身状态，一道道漆黑裂痕开始被弥补，伤口处仿佛在飞速冒出密集纠结的肉芽，将裂痕逐渐填满。而破碎衣袍上的余火则消失了，再度形成了那种风中丝绸的质感。
不过这种裂痕的填补让神祇的身体上显得更加体无完肤。衣袍虽然恢复，但被刚才的血爆蹂躏之后的神躯简直就像是被猛兽啃咬过的苹果，裸露的皮肤体表上甚至覆盖着一层血肉凝固的粗糙晶簇。而且，左眼彻底变成了血窟窿，破碎的眼珠子挂在外面。
外貌虽然凄惨，但祂的伤势确实在愈合。这种程度还不足以杀死祂。。
还要一会……只需要一会……就行了。
然后祂注意到那个车上凡人正在朝他走来，一边走，那个人一边抽出了身上的宝剑。
在剑出鞘那一刻，神祇立刻有了激烈的反应。祂察觉那剑上凝聚着针对神祇的力量。
神祇挣扎着想要逃避，想要反击，想要……但是那根该死的鱼刺死死卡住祂，让祂无法动弹，不能攻，不能守，更无法逃。
“张成贤弟……”姜考惊呼一声。然而张成已经无视神祇，走到了祂身前，高高跳起。
被太阴星君命名为“蚀月”的长剑划过，神祇只来得及扭头闪避，但剑锋已经擦过祂的脖子，划出了深深血痕。祂躲得了第一下，躲不过第二下。
张成第二次跳起，剑尖直刺，从神祇那变成血窟窿的眼眶中刺入祂的头颅。
猩红血花飙射而出，那对神祇来说致命的能量在祂体内绽放开来，宛如触须一般穿过大脑，沿着血管在四肢百骸内蔓延。
神祇艰难的扭动着头颅，嘴巴已经爆裂开来，宛如昆虫的口器。垂死神祇周身腥红灼热的斗气澎湃，像刚从冥府滚烫的血河中爬出来，残破脸上则带着嗜血生物特有的残忍微笑，剩余的那只眼睛死死盯住面前的凶手。
“我记住你了！”祂残破的嘴唇用最后的力量说道。
第五十六节 巫青1
神祇陨落的哀嚎震撼着天地。在冷酷的杀意之中，虚空之中的混沌原力爆发出来，形成了骇人气浪。这也是祂最后的报复。或许祂这次被算计了，但是至少祂可以将给予祂最后一击的那个凡人给带走。
神祇在降临过程中被那该死的障碍物卡住，宛如人被鱼刺卡住喉咙一样，以至于根本没有发挥自身力量的余地。祂非常憋屈的被对方杀死。但是这不是祂没有力量，只是祂无法使用自己的力量。
但是到了最后一瞬间，祂干脆舍弃了一切，将所有的力量用最愚蠢也最浪费的方式释放出去。这一瞬间，天地变色，气浪化为狂风，席卷了整个战场。一时之间，飞沙走石，压得所有人都动弹不得。就连大溪平静的河水都被生生的吹出一片大浪。
在狂风的起源地，这气浪更别说是人了，连马都被巨大的力量掀飞。可惜，那根鱼刺始终卡着没有松开。哪怕这种最粗暴的力量释放照样被干扰了。原本祂应该将力量集中在最核心的位置，用强大的气流直接将那个胆大妄为的凡人撕扯成碎片。但最终的结果只是一阵狂风猛吹过去。
张成身上身上有一件奇妙的披风。这件披风可产生一个保护泡。这个保护泡几乎可以过滤任何恶劣环境，将其转化为人体承受范围内的力量。
席卷而来的可怕气浪在经过保护泡过滤之后，化为轻柔的风，轻轻拂过张成的脸颊和发丝。他就这样看着神祇身体崩溃瓦解，如泡沫一样消失在空气中。那残余的眼睛里满是憎恨，却也没有任何用处。
不过这一刻的气浪确实很强，几乎达到了保护泡的上限了。就算是张成也只能一动不动的站着，生怕自己有所行动会导致保护泡破灭。他确实很幸运，但再幸运也挡不住自己作死。
不过气浪之中飞沙走石，四周什么都看不清楚，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
张成看了看自己的面板，面板上经验值结结实实的上涨了一大截。这也说明这位东君的分身已经完蛋了。
过了很长时间，这阵由神祇力量带来狂风才终于平静下来。张成很惊讶的看到那双蹑空鞋就在自己面前。它仿佛无主之物一样，悬浮在空中，鞋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张成一伸手，就将东西拿在手里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小熊用精神链接说道。刚才接近神祇的时候，小熊就已经回到卡牌里面了。但是哪怕在卡牌里，小熊依然有观察四周的能力。只是观察范围没那么大。
“这就是羲和的密谋，真的是巧妙。”
“什么样的密谋？”张成问道。
“隐瞒东君是很难的，”小熊说道。“如果附近有另外一个神祇，那么东君就不会神降，或者使用别的手段。所以，羲和的计划要更加简单一些，就是这双鞋子……东君如果想要仓猝之中神降，必须在物质世界进行祭祀，为祂开启一个通道……而这个仪式本身就会吸收周围所有的力量，包括生命力，包括灵魂，也包括魔法物品。什么力量都会被吸收，形成一条从物质世界连通神域的通道，供神祇穿越。”
“这没错啊。”张成不解。
“是啊，没错。所以羲和才制造了这双鞋。这鞋子明明拥有绝大力量，但偏偏只有非常小的使用范围……用地球的说法，就像是把大象塞进冰箱。是很蠢的做法。因为根本对不起它里面蕴含的力量。完完全全就是浪费！”
“但反过来考虑，如果有谁想要销毁这个神器，将它蕴含的神力吸收……却也会变得很难。因为太多的力量被储存在太小的容器里了。”小熊说道。“所以东君降临的时候……就被这件神器直接卡住了。祂必须完全吸收这神器的力量才能完成神降。只要把握好这段时间，那么纵然是东君，也只能单方面的挨打。”
“原来如此。”张成明白过来了。“也就是说……我们上次遇到的事情……”
“是陷阱的一部分……”小熊说道。“差一点我们就搅局了。把它收起来吧。”
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东君不可能再上第二次当，哪怕羲和都不会太在意这双鞋子了。既然此，东西也就是物归原主了。收起鞋子之后，张成的目光四下打量。
“不过这个情况……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四周的地形地貌都完全改变了。换算成地球的说法，东君全力一击威力绝对不逊色于一发核弹了——祂只是没办法留下核辐射而已。
不过很幸运，他的几个同伴都还在。
姜考还活着。他显然被风卷出了好远，但他一则身上魔法保护，二则及时滚进了一个凹坑。他趴在这个凹坑里倒是很幸运的避开了这狂风大部分的威力。所以爬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都是泥土灰尘，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但应该没受伤。
姜黑也是如此，他的情况比姜考还好，显然身上也有多个魔法保护自己，挡住了或者抵消了狂风，他身上就连尘土不算很多。
虎臣的情况则更好一些——毕竟罗刹妖身体结构和人类不同，比人类重得多，风也就很难吹动他。外加他天赋的防御力场和魔法能力，他及时藏身一块巨石后，避开了狂风大部分威力。
真正倒霉的是他们的战马——四匹拉车马只看到了两匹，其他两匹被风直接吹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事实上就连剩下的两匹也是一死一伤。
“张成贤弟！”姜考看到张成无恙，大喜过望。“刚才那个神祇……”
“应该已经被击败了。”张成回答道。那种压迫着心灵的精神波动此时早已经无影无踪。
“幸亏贤弟出手！”姜考大喜道。“这次我们赢了！”
确实已经赢了，张成回头看向远方的战场。不过此时刚才那狂风的效果尚未完全消失，远方烟尘滚滚，遮蔽视线，看不清楚战局。残存的两军依然纠缠在一起，说不清楚战斗态势如何。视野所及，现在唯一还保持着军队形态的只有大地精们。他们依然排列成整齐的马其顿方阵在行动。不过从他们那种自如移动来看，而整个战场上已经没有能够阻挡他们的敌军了。
事实上不用看也知道人类一方已经赢定了。刚才让东夷们鼓起战斗勇气的唯一理由就是神祇。而现在，神祇陨落的哀嚎声还尚未完全消散呢。
“对了，巫青呢？”姜考突然回过神来。他看了一下四周。除了张成、姜黑和虎臣之外，这里看不到其他会动的东西。更看不到刚才那个黑鳞的狗头人了。原来狗头人所在的位置现在已经在刚才的气浪冲击下变成了一个泥土坑，周围什么都没有了。
“巫青？”张成这才想起还有巫青。不过畎夷的体型小，体重轻，不知道被这风吹到哪里去了。“已经借机跑了？”
“我们去找一下，能擒获巫青就最好了。”姜考说道。
“好！”张成说道。他从怀中掏出“成年祸斗”，小灰灰转眼之间已经出现在身边。
这个世界的施法者有着虚空藏物的能力，最高级的甚至能制造属于自己的半位面。所以就算他使用卡牌，姜黑也辨不出来。姜考就更不用说了——他甚至连施法者都不是。
四人一狗四下寻找，但是没有半点踪迹。最后，小灰灰发挥了关键作用，他们在小灰灰的带领下，在后方一块松软的地面上找到了狗头人的脚印。
而在脚印边上还有小坑，那毫无疑问是拐杖的痕迹。
刚才众人都看到巫青手里拄着拐杖。加上小灰灰的引路，这应该就是巫青逃走的足迹无疑了。
可是沿着路走了一小段之后，无论是拐杖留下的小坑还是狗头人的足迹都消失了。就算是小灰灰那也是迷惑的原地打转，显然完全找不到气味的踪迹了。
“张成贤弟……我马上回去找人！”姜考不想放弃。毫无疑问，这个巫青就是挑动东夷和诸夏敌对的死硬分子之一。干掉他远比打一场胜仗更重要。如果给巫青逃掉了，那他迟早都会重新挑起两个族群的战争的。
“恐怕他已经跑远了。”张成摇了摇头，说道。
姜考回头看向姜黑，后者也是摇了摇头。“公子，我能感受到空中有少量的魔力残留。这恐怕是挪移之术……巫青此时却真的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能只是一下挪移数百步之远，但也可能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哎，可惜了！这次虽然挫败巫青，却让他逃走……”
“放心吧，一切都有机会的。”张成说道。
“张成贤弟……”姜考看着张成。
“我相信能抓住他的。”张成含混的说道。“不急于一时。我相信很快会有答案。”
“哦，贤弟有这个把握？”
“有一点。”张成回答。确实只有一点，不是因为他有了线索或者其他什么，仅仅是因为他的运气有11点。
已经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证明了他最初的猜测：幸运高达11之后，他做什么都可以躺赢。
是的，躺赢，什么都不用做，事情就自然而然的搞定了。
这次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
最早是敖广主动召唤张成加入这场诸神的谋划。第一个任务就是寻找蹑空鞋——这双鞋子就在张成手里，也就是说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完成了这个任务。
然后张成的任务就变成了在战场上击败巫青。
首先就是因为东海君制造神职的缘故，让老刘提前进入归城，和张成相遇。老刘作为莱夷遇到了狗头人偷偷招募人手，然后很自然的告诉了张成，又自告奋勇的混入其中见机行动。
老刘很安全，因为如果情况不对他可以不上岸，没人会去水里追杀一个莱夷。
然后实际战斗中，本来侧翼袭击大地精们侧翼的莱夷突然掉头袭击了人类叛军，直接造成了敌人的全面崩溃。
要特别说明的是，虽然张成在战斗中出了不少力，使用了不少魔法，杀伤了不少敌人，但哪怕张成呆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干，或者干脆一直呆在姜考的战车上作为车右，这个事情的最终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有了莱夷的侧翼突袭帮助，大地精一定可以击溃正面敌人，从而一举造成敌人全军溃败。
张成的目标是在战场上击败巫青，但事实上他几乎什么都不用干就自然有人帮他完成了。
干和不干是一回事。
最后上头给了张成三根箭，用箭去射杀神降的东君。
张成很清楚，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直接将三根箭交给虎臣。然后最后到达神降的地点的时候，就可以安心的在边上看着虎臣连发三箭射死东君。
什么叫躺赢？这就叫躺赢。
虽然你做了不少，但你哪怕什么都不做，你也照样赢。当然话要说回来，你主动点会有点额外好处，比方说可以省下两根可以弑杀神祇的黑羽箭来留着自己用。
从这一点来说，张成并不需要去追逐巫青。正如他主动请缨跑到右翼去支援大地精一样，他去了当然对敌人造成更大杀伤，减少了己方伤亡，造成更好战果。但是哪怕他不去，呆在指挥车上发呆，事情也不会有变动。
张成猜测如果他这一次穷追不舍，大概最后结果能追上巫青。但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再次撞见巫青。届时，也许巫青就被自己的神祇惩罚，直接被一个什么神罚弄个半死，也许巫青和别人动手争斗受了伤……总之他应该会再次撞上才对。
如果猜错了……嗯，说起来，巫青其实并非他的第一目标。昆吾大夫还专门提示过尽可能不要挑选东君的巫觋。毕竟，他的目标是大巫，任何一个大巫都行。而且这方面他时间还有很多，可以慢慢去寻找。话说回来，巫青还真的是跑的很快啊。
第五十七节 巫青2
巫青确实跑的很快。
从自己信奉的神祇刚刚降临下来就中了一箭的时候，巫青就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妙。
没有人比巫觋更清楚神祇是一个什么东西了。正常来说，别说一根箭，就算是飞箭如蝗，对于神祇来说那也不过是微风拂面而已。只要祂愿意，不管多少箭都不可能射中祂。
可是那根箭居然射中了。
射中也无所谓，可能神祇根本不在意这种毫无意义的攻击。但是这根箭却发挥出了完全不可思议的效果。巫青清楚的看到神祇的躯体在这一箭下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那哪里像是一根箭造成的伤害？那简直就是一堆炸弹被塞进了神祇体内。
巫青马上就知道这绝非偶然，东君被人暗算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怎么暗算的，到底是谁在暗算，但是他知道事情不妙。神祇之间的斗争极为残酷，凡物卷入其中，哪怕是大巫，也休想讨得了好。
不要说什么针对你了，人家战斗的余波你就承受不了。
所以在姜考射出第二箭的时候，他就立刻果断的掉头就跑。就算自己信奉的神祇也顾不上了。稍微跑出一段距离后，他还嫌自己跑的太慢，直接拿出了一件可供瞬间移动的宝物，只是一下子，他就直接挪移到数百米之外了。
当然从客观上来说，他也很清楚哪怕自己留下来照样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只会白白赔上自己。
事实证明他的预测完全正确。前后只不过几分钟时间，身后就传来神祇那痛苦的惨嚎。
这是神祇陨落的哀嚎，让人心胆俱裂……而巫青很清楚，凡物不可能对付神祇的。能对付神祇的只有另外一个神祇。
也就是说，他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之中……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逃跑。
稍微跑了一段路，确信身后没有迫在眉睫的追兵后，巫青找了一个高地。他从自己身上悬挂的诸多魔法饰品中选了一个，将其激活。饰品里的魔法被释放出来，加持在他身上，给了他远超正常极限的视觉能力。
战场上此时已经完全分出胜负了。剩余的东夷联军已经斗志崩溃，全部撒开脚丫在逃跑，而人类一方则在围追堵截。
已经不可能挽回了。事实上这算是万一侥幸心理，因为在神祇陨落的那一刻，就连巫青自己都丧失了胜利的信心，更别说别人了。
这一次对方绝对是早有准备。
看看四周没人，巫青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龟甲。然后他激活了另外一个饰品的力量，在虚空中点燃了一团火焰。他将龟甲放在火焰里灼烧。
对于大巫来说，占卜是他们的绝技。所有的大巫都擅长占卜，巫青更是个中高手。这就是大巫最作弊的力量——他们能够占卜过去、现在和未来。
幸好这个力量有其极限，那就是占卜不能太过于空泛，难以定义的东西。越是空泛的东西就越不准。因为对于同一个事情，不同人有不同看法的，那占卜结果就很不好说。不能说占卜错了，只能说角度问题。
比方说巫青就占卜过这次战役的胜负，战役的胜负是“小凶”。然后他又占卜了万一情况危机自己召唤神祇神降是否能成功，后果是“大吉”。
所以他认为自己一方战斗会不利……但战斗不利也没什么关系，因为神降会很成功。神祗分身降临就够了。至于神祇降临之后被人杀掉这种事情，他压根就没有去考虑过。
事实证明占卜完全正确，只可惜事情和他预想的照样完全不同。
所以占卜这种东西虽然很有用，但大巫其实并不能凭占卜搞定一切。否则这个世界上大巫就不仅仅是地位崇高了。
巫青这次的龟甲是特殊处理过的，能够在短时间内占卜出结果来。这种特殊处理工艺其实很麻烦，所以就算是他现在手头也只有两片。
第一个占卜结果出来了，从结果上来看，诸夏不会穷追不舍。
这也符合事实，因为这里已经是森林了。在森林追击敌人，追一小段路倒也罢了，穷追不舍绝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更别说这里毕竟是东夷的领地。此外，诸夏想要的不是斩尽杀绝，而是尽快离开这里，回到营丘。
巫青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这也意味着数年筹备功亏一篑。
等到这些诸夏回到营丘的时候，诸夏再傻有有准备了。而一旦诸夏有备，那此时起兵突袭营丘就不是一个好主意了。东夷诸多势力都不会投注在这样一场胜算不大的赌注中。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他总是有卷土重来的机会的。
巫青开始拿出第二块龟甲来，这次占卜的是己方残兵是否会在后方的营地里汇集。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会战的结果是“小凶”，所以巫青设置营地颇有讲究。他的大营设在丛林深处，实际上他是率军离营地十几里外布阵拦截诸夏的。
诸夏只要没有穷追不舍，那战败的东夷联军就可以逃回营地里。当然损失肯定会很大，却不至于全军覆没那么悲惨。
占卜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将占卜结果结合现实，可以判断出未来的发展：诸夏没有深入追击，所以东夷残兵及时逃回了营地。
作为一场败战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虽然兵力肯定损失很大，起码也是十去二三。
不过比起来军力方面的损失，更加严峻的问题是东君的怒火。
巫青很清楚是自己的错误判断将自己的神祇带入了敌人的陷阱之中。虽然他有理由认为这不是他的错，人家（不知道是谁，但肯定也是一个神祇）那是针对性的设置圈套。但是他也知道，就直接原因来说，那确实是他的锅。
如果不是他没有察觉，那东君就不可能跌入这个圈套里面的。
东君可不是那种仁慈的神祇。祂的恩宠虽然大方，但是祂的惩罚也同样令人畏惧。
此刻的东君应该还没有闲暇来顾及他，毕竟受到这样沉重的打击，东君的第一反应绝对是寻找着敌对神祇的来源。但是巫青确信祂的惩罚也不会延后很久。
巫青必须在此之前找到平息神祇愤怒的办法。
他一路朝着营地回去。来的时候，他是浩浩荡荡，身边带着几千军队，上百随从。但是回去的时候，他只有孤身一人。所谓命运难测莫过于此。
纵然是大巫，也终究只能在天命的洪流中随浪起伏。比别人的优势最多也不过是探出水面半个头看看周围情况而已。
这次战斗，折损起码也是千人级的。说起来还是战场条件好，毕竟河湾小平原边上就是森林。森林从来就不合适战车，也等于诸夏的战车在追击中几乎毫无意义。如果这次是大平原上，那么这边能逃走一半以上就算是老天保佑了。
不过比起军队的损失，亲随的损失才更令人痛心。现在的的巫青相当后悔，这些都是他最可信赖的同族啊。士兵的损失还可以比较容易弥补，那这些亲随的损失那就是很难补充了。
对于任何大人物来说，忠实可靠又能干的随从都是珍稀品。可惜这次真的太冲动了。不过回想起来，那一瞬间也确实别无选择了。
只能说诸神的谋划，凡人根本不可能看破。
巫青叹息了一下，然后开始考虑最迫在眉睫的问题。士兵的损失，声望的损失，随从的损失，这些都可以延后，慢慢的一点点的恢复。但是东君的神罚可是近在眼前了。
他必须立刻想出一个什么办法来取悦东君才行。
可是仓猝之前，他也着实想不出什么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难道要为东君举行一次献祭？
是的，一次大规模的献祭，活祭，大概可以稍微取悦东君。大概可以。
这让他想起了一个好主意……这附近就有一个淮夷部落。
东夷内部分散，有大的国家，也有小的部落。归城和营丘这边则整体呈现碎片化，大大小小五六个部落分散在这边。有些对巫青比较恭敬，有求必应，有些就没那么客气了。
这附近这个淮夷部落就属于那种不算太客气的类型。比方说对于这次出兵出粮的要求，人家就是爱理不理。找个理由推脱过去了事。
巫青本来也是懒得理会，因为他也知道只要自己打赢了这一战，那这些部落就等于是自己一方的帮手——哪怕基于贪婪的天性，他们也会帮助他扫荡残存的诸夏残部。但是现在他打输了……嗯，这些不太恭敬的部落就成了另外一种利用对象了。
巫青一边走就一边想清楚了自己该怎么办。
整顿残兵，然后率领他们偷袭那个不恭命的部落，将其所有成员献祭给东君。
有心算无心，有备打无备，纵然是自己刚刚失败的军队，击灭那个部落的可能性也很大。
其他的就没办法了，接下去也就只能蛰伏，耐心等待，慢慢恢复实力，等待下一个机会。
他很清楚自己虽然错过了一个最好的机会，但不等于没有机会了。这是大争之世，犬戎这次取得对诸夏的大胜，至少十余年内，和犬戎的战争才是诸夏的关键。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边……一边走，巫青就将自己未来的计划都筹划好了。
前方就是他的营地了。早上的时候，他是在千军万马的簇拥下离开营地开赴战场。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居然是这种仅以身免的状态逃回来。
命运就是这么无情，巫青走到营地门口，很意外的看到营地大门开着。巫青早上出发的时候是倾巢出动，他并未留下多少士兵看守，毕竟他无需考虑诸夏偷袭营地的事情。但是哪怕如此，此刻营地也不应该敞开大门才对。
站在营地外面看向营地内，整个营区看上去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也看不到。巫青心中疑惑，但想到自己刚才的占卜结果，他知道诸夏不会穷追不舍。既然如此，那应该是营地里驻守的极少数士兵开小差了？
考虑到这是临时拼凑的部队，出现这种情况似乎也很正常。毕竟士兵中有小部分就是附近部落征召过来的。至于其他战败的士兵……显然绝大部分败兵还没有回来。
巫青略有疑惑的走进营地，突然之间，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细小的声音了。他定了定神，丛林中总是很容易听见声响，有时候是某种小动物，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普通的水滴声罢了——那是树叶上凝聚的水滴从高处滴落。
他继续走了两步，接着又听到了细小的声响，这次不是水滴声了，更象是鬼鬼祟祟的脚步踩在石头上的声音，声音从两侧传来。
巫青迅速转身，没有发现任何人。有什么东西破口而来，打在他手臂上，传来一阵疼痛。他低头看去，看到一个小鹅卵石落在他脚上。空气中传来咝咝的轻笑声。
巫青的手轻轻摇动自己手中的长杖，可惜上面蕴含的力量已经在今天召唤神祇降临的仪式中耗尽。此刻的长杖和普通的木棍没有任何区别。
不过巫青依然有很多力量可以使用。他伸手拿起自己身上悬挂的一个饰品，有白色能量被释放出来，向他指明了那些肉眼很难辨别的细小痕迹。
他的目光看向前方一丛枝叶茂密的灌木，接着一个有角有鳞的矮小生物从灌木里跳出来。
那是他的一个同胞，一个畎夷。巫青发现自己一时之间想不起这个随从的名字，事实上对方的脸他也没有太多印象。可见这个畎夷只是他一个很下级的随从。
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的时候，不知何时有更多的狗头人已经从藏身地钻出来，蹑手蹑脚走到开阔地带，围成半环形，将他围在了中间。
巫青清楚的发现这些同胞都显得很陌生，他们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作为一个大巫，他极少在什么人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种表情叫做恶意。
第五十八节 巫青3
这些家伙是巫青的随从……不过巫青有上百随从，随从之中也有上下之分。他其实只有几十个亲信，更多的他连名字和脸都记不大住。
不过此时此刻，那些原本一直在身边伺候的亲信随从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被他献祭了。这些就是他名字都记不太住了。
无需什么其他证据，单单看到这些家伙的脸上的表情，巫青就知道这是一场叛乱。
“你们想干什么？！”他大声呵斥，牙齿咬得紧紧的。往常他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常常可以吓得这些随从鸦雀无声缩成一团。但此刻他们却看上去并不太在乎。
“巫青骗了我们！”有个畎夷大声说道。
“对的！”“对的！”“没错！”“就是这样！”四周响起一片应和声。
“明明我们打不过诸夏，但是他骗我们能打赢！骗我们去送死！”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对的！”“确实如此！”“没错！”“就是这样！”四周再次响起一片应和声。
“巫青是叛徒！”这次另外一个高亢而尖锐的声音。
“胡说！”巫青大声吼起来，他的声音压倒了其他人的声音，让他们来不及应和。但是哪怕如此，你看看周围这群畎夷的表情你就明白他们到底认可不认可“巫青是个叛徒”这句话了。
“给我滚开！干活去！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巫青再次喊道。他察觉到这些叛乱者已经出现了些许动摇了。虽然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但是本能的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必须，马上摧毁掉他们叛乱的信念。
“巫青杀了我们的同胞！”又有另外一个畎夷喊起来。“杀掉了那些听命于他的人！听他的话就会被杀掉！”
边上除了畎夷之外，不知不觉中出现了其他种族的士兵。有蛇人和蜥蜴人，所有的这些不同种族的士兵此刻却惊人的团结在一起，每个人都用不怀好意的表情看着巫青。
巫青明白自己的失策了。这一次的叛乱恐怕不是几句呵斥和恐吓就能平息的。他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的情况很不妙。
他还剩下一些力量，但不足以粉碎这种规模的叛乱了。这场会战之中，他消耗掉太多的力量。
人群稍微分开，一个狗头人一蹦一跳的出现在巫青眼前。那是一个他比较熟悉的畎夷。
“大木，是你？”巫青很惊讶的看着面前钻出来的狗头人。大木不算是他最亲信的随从，但是确实是他比较能干的部下之一。如果在他随从中划分三六九等，那么大木就算不是一二等，起码也算得上是五六等的中层了。
“巫青，你说我们能打败诸夏的，但是现在怎么样了？”大木大声质问道。
“是你煽动了叛乱？”巫青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我看到你杀掉了其他所有的同胞……不是诸夏杀掉，是你杀掉了！”大木继续喊道。“我亲眼看到的！”
“我也看到了！”“我也是！”“我也一样！”四周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为大木的指控提供了足够多的人证和说服力。
妈蛋！巫青在肚子里咒骂了一声。果然是自己做的有点过火了……说起来那个时候应该把周围所有人，包括大木或者其他几个目击者什么的全部献祭了才对。否则也不至于留下这么多目击者来指控了。
当然话说回来，那个时候他认为神祇只要降临，他就不会输。只要战打赢了，只要神祇站在自己这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在拓展我们畎夷的生存空间！不能打败诸夏的话，我们根本就没有未来！”巫青脸上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
“你杀了所有人！无辜的同胞！”大木愤怒的指控道。“他们都在为你效劳，为你卖命，而你背叛了他们！而且诸夏也没有这么糟糕，他们中还是有很多人都是通情达理的！”
众人的态度倾向于谁简直不问自明。巫青环顾了一下四周，至少目前，这些东夷还没有拿出武器——虽然他们身上都携带着武器。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恐怕来不及实施了，自己必须赶紧脱离这个险恶的环境。
所有人，都将之前的损失算在他的头上。虽然这种计算方式其实也没错。
他对四周其他东夷怒目而视，说：“我是大巫。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让开，否则让你们知道昊天的怒火。”
这些低级生物回视了他一会儿，接着低垂眼睑，包围圈从中间断开，让出一个出口，就在大木的身边。
巫青喷了下鼻息，高昂着头，走向出口。周围鸦雀无声。在他走出人群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丢过来，砸在他的后背上。
那是一块石头。
巫青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不能表现软弱，于是他挥动自己的手杖，重重一下打在大木的后背上。这个家伙要为自己的煽动付出代价来。
大木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但是在巫青想要挥舞武器发动第二次进攻的时候，他听见了这些叛徒们尖叫起来。谁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个开始的，但是转眼之间他们都扑向了他。
巫青发出战吼，启动了自己多个护身魔法物品的力量。一道道魔法灵光在他身体表面绽现。将这些家伙全部弹开。
他启动了更多的魔法物品的能量，将那些致命的能量引导向周围的叛徒们。只是一瞬间，就有两三个叛徒被杀死了。
但他每杀死一个叛徒，就会有十个叛徒替代了死者的位置，他们不敢用武器直接杀死他，但可以用钝器和手脚来围殴他。
就算是护身魔法，在这种密集的攻击面前效果也有限。它们要么被迅速耗尽，要么被抓住了空缺。
有人一击狠狠的落在他的膝盖上。巫青膝盖剧痛，摔倒在地上。其他狗头人蜂拥而上，无数手脚在围殴痛打他，打得他无力反抗，躺在地上再也不能行动为止。
值得庆幸的，哪怕在这种时候，他们依然不敢杀死他。毕竟每个人都知道杀死大巫是什么后果——这会引发昊天的震怒。没有人愿意承受昊天的怒火。到处都在说，忤逆大巫会引发昊天的怒火，不管这到底是刻意的谎言还是真实的事实，至少现在所有人都相信这个。
现在，叛徒们聚集在一起，开始考虑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他们下面该怎么办？
既不能杀，也不能放。杀了巫青会引发昊天震怒，后果实在不可预测。但是这样放了巫青……人人都知道会招来残酷的报复。
众人的目光很自然的集中到了大木身上。这个狗头人一开始还有点畏缩，但是很快似乎就想起了什么。“我有一个好办法了！”
深沉静谧的黑暗笼罩了天地。
人类的营地里亮起了一团团火光，欢声笑语此起彼伏。
由于魔法支援充足，特别是一大堆巫觋的额外加盟，使得人类一方损失很小。作为胜利者，人类一方可以控制战场，所有伤员几乎都能得到及时救治。
这样战后统计下来，你会发现阵亡者数量其实并不多。而这些阵亡者中，几乎没有商人，而是商人护卫为主——在实际战斗中，纵然实力很强，商人也总是偏向保守，而不是进攻。这让他们避开了伤亡最大的位置。相反，这些护卫却也是职业武士，在魔法的支援下可以开无双的那种。至于后方的营地里，那些跟随队伍的家眷老弱之类，更是没有受到任何损失。
姜考的战车这边损失了两乘——两辆战车连带六个人和八匹马挂在战场上了。他们都是进攻太急来不及撤退的情况下，遭到敌人围殴而损失掉的。这个损失说起来不小，但比起这场胜利来说，这是完全可以接受的损失。
大家聚集在营地里，开怀畅饮，欢庆今日之大胜。每个人都知道，这趟回营丘接下来的路就一定是一片坦途了。东夷的军队都被打败了，他们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手段了。
说起来还算是东夷运气不错。如果这里不是小平原边上就有的
不过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快乐，在营地一角，那是一片愁云惨淡万里凝，数百名俘虏被集中在这里，满怀痛苦和悲伤在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种族和文明都已经跨入了奴隶制时代，而根据地球上的经验可知，战争中的俘虏就是最主要的奴隶来源。
张成就清楚的看过昆吾大夫将战争中得到的犬戎俘虏贩卖给楚人的场面。他自己也曾经击败过入侵的淮夷，并俘获了数百。不过那个时候，张成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却不同了。
眼下这些俘虏们都已经戴上枷锁镣铐——讲究一点的戴着桎梏，一种木头做成的刑具，不讲究一点的直接被绳子捆上。
这边，十来个狗头人被一根长绳捆在一起了。这种状态显示他们是某个人的战利品。
狗头人听到脚步声，看到三五个人类走了过来，当头三个人都是全副武装的，手持长戈。在三个人身边，跟着另外两个人。这两个人衣着打扮不同，领头那个穿着长袍，另外一个人则身材较高，却是跟随者前者，手中握持着一根从头到尾都用金属打造的长矛。
稍有见识的人就知道这是一个诸夏贵族带着自己的护卫。普通人，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人是不会使用如此奢侈的武器的。
狗头人因为恐惧而缩成一团，他们认出前面三个人正是将自己俘获的人。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沦为对方的奴隶。
“这十个……”领头的那个人类说道。“现在是你的了。话说张成公子……你买这么多奴隶干什么？”
“没干什么。”张成含混的回答道。他以前是没有能力改变什么，但现在却可以做点自己想干的事情了。
“要给他们加上印记吗？”有人问道。顺手掏出了一把小刀，在一个瑟瑟发抖的狗头人身上比划着。
通常来说，主人都会给自己奴隶统一的标志以方便识别——就如农场主经常在自己的大牲畜身上烙印一样，奴隶主也倾向于给奴隶留下永恒的标记。其中包括但不限于烙印，断尾，断耳，断指等等。这种手段通常不会对同族奴隶使用（比方说嘉，他的奴隶待遇就是穿上特定衣服），但异族奴隶比起同族奴隶来说，地位更低一等，受到的待遇也更残酷。不过在这个世界上，当诸夏的奴隶还不是最糟糕的，因为诸夏通常不吃异族。最糟糕的是例如犬戎之类偏向肉食的野蛮民族，奴隶就是后备粮草！
“对付畎夷，最合适是割掉左耳。”那个商人说道。狗头人因为恐惧而缩成一团，但是他们被绳子捆绑，没有办法躲开，被商人粗暴的揪住了耳朵。他很乐意向张成传授相关经验。“淮夷则是剥掉脖子上的鳞片。”
“算了算了，无所谓，我自己处理就是了。”张成说道。
那三个人笑嘻嘻的离开，对于他们来说自然是谈成了一笔不错的买卖。这次自营丘到归城的队伍中并没有奴隶商人，也就是说他们本来的计划里就不包括奴隶这种商品，所以更加倾向于就地销售。因为奴隶这种东西和其他商品不同，他们是要吃要喝的，吃不好喝不好，挨个冻受个寒还会生病，病死就是白白损失掉了。哪怕他们不生病，这些战俘也需要专门甚至专业的人员管理，一个管不好出漏子了，奴隶就会跑掉。在这种地方奴隶要是跑掉追都没办法追，跑掉也就等于白白损失了。比起这种种风险来，将他们就地卖掉是更好的选择。
所以张成虽然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整体来说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完成了这笔交易，找各个商人逐批谈判就就买下这里的俘虏。
现在，这里所有的奴隶都是张成的了。数量不少，足有数百。
第五十九节 巫青4
对于这些奴隶，张成没有考虑太多。
毕竟这是一些平均等级1到5级的炮灰型战士——如果要选择炮灰卡牌，那无疑野兽卡牌更合适。毕竟普通的动物什么只要做成卡牌就能接受旅法师号令，而这些智慧生物还需要他们真心服从才行。此外，普通一只老虎狮子之类，就不是这些不到5级的炮灰能打得过的。
他只是单纯的想放他们自由罢了。
作为文明社会中长大的人，他没有那种将俘虏变成奴隶的习惯，也不想让俘虏变成奴隶。
唯一的问题是哪怕这些奴隶都是归他所有，他也不能随随便便一下子将他们释放。
这可是一种挑战社会群体道德观的行为。虽然在你的自我感觉里这是很正当的行为，但在别人眼里，这是一种犯蠢或者另有动机的行为。会莫名其妙的惹来不满。
在游戏里，如果你选择奴隶身份开局，那么你会在第二幕第三幕的时候迎来获得自由的任务。你如果完成你的主人的要求，就能得到自由。这个自由明明是你的主人首肯的，也是你拼死拼活卖命才换来的，但是等到你终于完成回来交任务的时候，却莫名其妙会跳出一群不知道哪里来的各色人等，阻止你的主人给你自由。
虽然最后主人还是兑现了自己的约定，但玩游戏这段剧情给张成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所以他明白释放奴隶这种事情其实是很少见的。更别说这次他想释放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几百个。
在这种阶级社会中，完成阶级跃迁是很难的事情，哪怕是仅仅是从奴隶变成平民，都会有一大群人看着不顺眼。
张成也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就是明天一早向姜考告辞。
巫青的军队被打败，东君也绝不可能再来一次神降了，暂时之间他和侗蛮都是多余的了。他可没有回到营丘的必要，完全可以带着大地精们回到归城去。
比起营丘归城更合适作为他的暂居之地。别的不说，上头有敖广罩着，很多事情比较好办，也能第一时间得到自己需要的消息。另外，还有约定要兑现。
等到姜考等人离开，自己身边只带着大地精们，剩下的事情就很好处理了。大地精毕竟只是区区雇佣兵，没有什么特别的立场。
而且这次清楚的明白幸运11就是那种可以躺赢。那么幸运12会怎么样？会不会就有一个大巫自动送上门来了？
虽然自己都觉得大巫送上门在理论上都不太可能，但依然可以期待一下，不是吗？
而且既然敖广上次能给他一个点数，那么也许这次可以要求再给一个点数？
张成在营地这个角落回望了一眼，突然之间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
“张成贤弟，”姜考带着姜黑过来了。“你怎么在这里？幸好姜黑看到你来这边，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人。”
“我只是……姜考兄有什么急事找我？”
“有急事！巫青派使者过来了。”姜考赶紧说道。“恐怕东夷还有诡计。”
巫青派使者过来了？这双方才刚刚打完仗啊！不过张成旋即想起在这个世界，东夷和人类是彼此认同对方文明种族身份的（特别是淮夷），这也意味着谈判和打仗彼此并不冲突。
但是哪怕如此，今天刚刚打完战就立刻派来使者……这种举动也极不寻常。
而姜考想要找张成，这本身就说明了在姜考心中，张成是不可或缺的——考虑到今天发生的战斗，看着张成一剑击败了降世神祇，产生这种想法实在很正常。
两个人很快在营地大帐里见到了巫青派来的使者——不出所料，那是一个畎夷。
但是看着这个畎夷就觉得很眼熟。
“你就是诸夏的首领吗？”畎夷看到了过来的姜考，开口问道。他的目光本能的看下一瞬间转到了张成身上。“张成，是你？”
“你是……大木？”
“是我。”狗头人明显兴奋起来。“原来你是……诸夏的贵族？”他似乎又马上变得沮丧起来。“也对，你本来应该就是诸夏的贵族。”
“嗯，这个，你来这里干什么。”张成问道。
“我想来做一笔交易，你们能把我们这边被俘虏的同胞还给我们吗，作为交换，我们愿意将巫青交给你们！”大木充满期盼的问道。
“啊？”这简直是啥来着……张成不由自主的吃了一惊。妈蛋，虽然我知道11的幸运很高，属于高出天际的那种，但这事情……也未免太夸张了吧。这算是什么？想瞌睡就送枕头？不，不止，这应该叫走路跌倒是因为踩到一个金元宝？不，还不只如此，因为我根本没跌倒。
“把巫青交给我的意思是？”张成问道。
“你这边想怎么处置他都行，但你不能将他放回来。”大木回答道。
这个答案真的是太棒了。张成突然之间明白了自己之前的那种猜测是正确的。
“巫青不是大巫吗？”张成还是有点怀疑。“为什么要这么对大巫？”
“巫青背叛了我们。”大木回答道。“这是他罪有应得！”
“那就这样说定了。”张成回答道。“所有俘虏都还给你们，巫青给我！”
“你答应了？”大木一脸不解。他还以为诸夏这边一定会讨价还价一番呢。
“为什么不答应？”张成奇怪的反问道。
“那好，明天我就带巫青过来，”大木说道。“但是你今天晚上要先放人。”
“没问题！”张成立刻答应下来。他没理由不答应，反正他本来就这么打算的。
大木看到张成答应了，很高兴的掉头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张成贤弟，这可能是东夷的诡计！”虽然刚才整个讨论过程都没有发言的机会，但是姜考明显并不在意这个。
“不，应该说……这是无所谓的。”张成回答。这个时候，姜黑将姜考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上说了几句。姜考听完，看着张成一眼，脸上露出了很怪异的表情。
“张成贤弟……你买下了所有俘获的东夷？”姜考问道。而不用问也知道，张成不可能打算去从事奴隶贸易。这么说的话，买下这么多奴隶的目的就很明显了——他打算释放奴隶。
“是这样的……应该说我本来就有这方面的计划。”张成很坦然的回答道。
虽然还不是十分肯定，但是他已经知道幸运11不止是躺赢——啥也不用干，一切都会自然而然的顺着你的心意发生——假如你真的干了什么，那么你做的事情也绝不会帮倒忙。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现在张成真正的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张成还记得自己初来乍到这个世界，一切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为了活下去，为了经验值，什么事情都肯干。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有底气了。
不为什么，就因为我的幸运有11。这幸运已经突破天际了。只要我自己不找死，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就没有危险可言。
姜考走上前来，对着张成长长的施了一礼。这是大礼，就张成所知，是那种双方地位差异较大的情况下，才会用这种礼节来问候对方。
“这个……姜考兄……这是什么意思？”
“贤弟一心为公，实在让愚兄心怀愧疚。”姜考一脸的真诚。“哎，愚兄只想到一步，没想到贤弟想到两步三步之后了。”
“这个……那个……我真的是……”
“贤弟不用隐瞒了，我知道你不想居功。但你我并非外人，何必对我隐瞒呢？我知道贤弟的计划，确实这是个好办法。将东夷区分对待……我们毕竟不能回回都聚集如此人数，每次都让数十乘兵车跟随。既然如此，想要让诸夏商人自由来回归城和营丘，不能单单临之以威，也要怀之以柔。这样一来，释放俘虏反而是更好的手段。”
“这些东夷都是被巫青征召而来，其中颇多就是周边部落的成员。他们并非铁了心和诸夏为敌。现在已经知道了厉害，回去之后肯定不敢再次为难诸夏。相反更可能因为畏惧和感恩而选择和诸夏友好相处。”姜考前后把整个事情想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张成牺牲自己的钱包，来给人类商人们提供一个更好的机会。以此为契机，或许日后人类的商人哪怕不集结成大队，小规模也能够来往于归城和营丘了。这等于开辟了一个巨大的商机。
哪怕以蛮荒社会这种淳朴的道德观，这种舍己为人的做法也是极其高尚的行为。
“愚兄却根本没想到！”姜考说道。“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贤弟的做法报告上去。相信东方诸侯这边都会感于贤弟的高义。”
张成表示我根本没想那么多。但是他觉得自己哪怕说出真话，姜考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既然如此还不如保持沉默比较好。
“姜考兄，既然如此，那我明天恐怕就要和你暂别了。”
“嗯……确实如此。”姜考想了一下。“机会难得，这次对东夷诸部怀柔，那要乘机和诸部沟通联系，需要时间。我这边队伍却归心似箭，只怕耽搁不得。既然如此，这边的事情全部都要托付给贤弟了。如果能成当然最好，如果不能成，贤弟一定要以自己安危为第一。我这一路应该没有危险，那些侗蛮就留给贤弟，充作护卫也可以。”
得，一切都给安排好了。不过确实一切都符合张成的计划。
张成回头朝着大木离开的位置跟去，果不其然，大木已经来到俘虏群里。眼看着张成跟过来，大木开始解开俘虏们的束缚，先从狗头人开始。
“你们自由了！我们已经和诸夏达成了和平协议，现在你们可以回来了！”大木一边喊一边解开一个个俘虏的绑缚。这些俘虏开始解开更多俘虏的束缚。不管绳索还是桎梏，若是自己解开那基本没可能的，但是有第三者帮助那就并不困难。只是不多的一会时间，所有的俘虏都被解开了束缚。
大木带着俘虏们排成一队，就在人类的哨兵眼皮底下离开了。因为队伍规模大，所以营地里很多人都被惊动了。但是这些俘虏（奴隶）的所有权已经发生了交易，所以也没人出面阻挡他们离开，只是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和东夷讲和……释放了俘虏吗？”这也是战争中常见的事情。每个人都很庆幸，因为他们及时卖掉了俘虏，所以没有任何损失。
姜考担心东夷有欺诈，但张成知道事情没那么复杂。第二天早上，也就是姜考等人拔营离开，营地里只剩下张成和那群大地精的时候，他看到了大木带着一队人，把他见过一面的那个黑鳞狗头人带过来了。
巫青被围殴痛打，身上各色魔法装备都被剥下，只剩下一副重伤后奄奄一息的模样。就这样被十来个同胞抬到了张成面前。
“你们……你们……”重伤下的巫青依然保持着几分清醒，他充满愤恨的看着这些背叛他的同胞们。这些蠢货，他们什么都不懂！他明明是为了全部畎夷的利益，为了所有人，为了整个种族能过的更好……却遭到了背叛，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现在没人理他了。他就这样被丢在张成面前，直接丢到了地上，满是尘土泥泞的地上。
“这些都给你了。”大木手里提着另外一些东西。那是巫青的装备，包括一根长长的手杖（完全不合适狗头人这种小个子使用），以及一大堆各种项链戒指耳环胸牌之类的饰品。有魔法灵光在这些东西中闪动，哪怕大白天也能看清楚。这些是巫青的装备，他们不想留着。
大木把东西丢到了巫青身边，然后率领其他人转身离开，没有半点犹豫，更没有回头。
巫青想要挣扎，虎臣早已经一步上前。罗刹妖利落的一击就这样落在了巫青后脑勺上，直接把狗头人打昏了过去。
第六十节 天意
大地精们的命运倒是比预想中的好了很多。
他们参加了这场会战，但损失很小，战利品却很丰富——不管是什么年代，雇佣兵除了佣金之外，同样有劫掠战利品并因为战功而获得赏金的权利。有了钱，很多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他们的船只破损严重，已经失去了航行能力，只能随风漂移，而归城这里虽然没有修理船只的人手和技术，却有大量的莱夷，以及被莱夷驯养的海豚和虎鲸。
最终的结果就是大地精们坐上自己的船只，雇佣了几个莱夷及一队虎鲸和海豚，由这些海兽拉着他们的船只离开了。他们大概觉得这是险境逃生，虽然损失少数同伴，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估计回去之后还得来个献祭仪式感谢神恩什么的。但是他们肯定不知道这背后完全是诸神的手在挪动。
所以这些高高在上的神祇，其实就拿着凡物当做棋子，当做玩具，自由摆弄。
张成站在归城的码头，看着大地精们的船只被海兽拖拽着，向着远海而去。大地精们的几个头目还站在船尾，和他挥手告别。
看似一副主客惺惺相惜的架势，但是张成很清楚这些大地精对他的警惕之心很重。
他们完全不提自己为什么懂得马其顿方阵，也从来不提自己为什么拥有这种先进的船只——别说主动提及了，就算是张成旁敲侧击的询问，人家也是想法设法的避而不答。
当然，在目睹诸神那翻云覆雨的手法之后，张成已经对于那个变成大地精的穿越者兴趣不是很大了。他现在更加深入的懂得，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诸神掌握之中。哪怕穿越者，也别想掀起什么浪花来。
不管你学会了钢铁冶炼还是马其顿方阵，你都无法从棋子变成棋手。别说这个了，就连南铃那边也是如此。她哪怕弄出了火器革新，弄出西班牙方阵都没用。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诸神一定程度上容忍穿越者的存在。祂们也许会顺手碾死一只爬到脚边的蚂蚁，但懒得专门去寻找并铲除害虫。反正这些害虫上不了天。
看着大地精们乘船远去，张成心中隐隐有些感慨。他从怀中摸出“异域龙神”的空白卡牌来，比之之前，卡牌又有了新的变化。
“异域龙神：这是某个世界的龙神，祂已掌握着支配龙类和海洋生物的权柄，拥有超远凡物的威能。但是祂的权柄并不完全，尚有极大的潜力可挖掘。提供：6通用；耗费0，攻击50，生命50（特殊）。特性：源，高等智力，传奇生物（神），随身半位面，神权。”
卡牌下方有一行小字：“这是一张生物型的源牌。难以想象一个真正掌握权柄的神灵愿意屈从于旅法师，哪怕只是暂时的结盟。就连旅法师也无从知晓异域龙神的随身半位面里到底藏着些什么，而且半位面不止一个。”
从卡牌上来看，敖广已经完成了神职制造。虽然这件事情早有预料，但是在卡牌方面，敖广提升的力量实在很多。他的生命得到了极大增强，而且多了一个特性“神权”。
可惜的是卡牌的特性是没有说明的。这些特性中，有些东西很容易理解，但是也有些看不明白，不知道这个“神权”到底是什么玩意。
大地精和归来和乘船离去几乎没在归城引发任何波澜。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东海君所创造的的奇迹牢牢的占据了归城居民的主要话题。
现在张成已经知道他暂时和姜考离开之后这里发生了什么——除了如潮水般涌来的各种海洋生物之外，敖广在大白天，在归城居民的眼前展现了真身，由金龙变成了青龙。在神职完成那一刻，祂的力量震动了整个天地。城中一切生物皆有所感。每个莱夷都知道他们崇拜的神祇已经更进一步，有了更多力量和更大的威能。
所有东海君的巫觋都得到了启示，从现在开始，巫觋拥有召唤并控制海洋生物的能力。比方说，他们可以在海边召唤一头野生虎鲸过来听命，也可以召唤一群鱼过来供自己食用，更可以召唤例如海蛇、水母之类偷袭攻击敌人。
之前莱夷祭司们并没有这种能力。但是从现在开始，他们可以具备这种力量了。
因为这个成果，归城中的巫觋花费了整整一天时间举行感恩的仪式。
不过张成进入敖广的殿堂时，却感觉不到敖广有什么变化。他在送走大地精之后进入了敖广的神殿，除了从金龙变成青龙之外，张成看不出敖广有什么变化。敖广无论体型还是气质都没有明显改变，但是张成注意到小熊看着敖广的时候，却明显能感觉到一丝畏惧和羡慕。
之前虽然知道敖广比小熊强得多，是大灵中的强者，却也没见过小熊有这种姿态。
以这个世界标准，敖广已经封神了。不是“龙”那种拖后腿的垃圾神职，而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职。而且祂得到的是一个完整，符合自己天性，又深具潜力的神职“海洋生物”。
“你们来啦。”敖广眼睛半开半合的看着两个客人。
“恭喜了，东海君。”小熊用非常客气，甚至可以说敬畏的态度面对敖广。“看起来，这次制造神职非常顺利。”
“是的。”敖广微笑了一下。“比预想的还要顺利，而且因为这个缘故，我得以一窥天意。”
“天意？什么天意。”
“这个很难形容，只能说我知道了要怎么制作神职。我预计短期内再制造一个，就是‘海洋智慧生物’，有了这个神职，我就等于拥有莱夷作为基本盘……然后只要稍加谋划，我的信徒就会遍布东海。然后……”敖广眯着眼睛说道。“我就要开始筹备夺取‘东海’这个神职了。当然这个说是短期，但还早的很。我现在还在对神职进行微调。”
“微调？”张成听着都觉得稀奇。
“嗯，虽然‘海洋生物’非常好用，但‘龙’才是我的根本。我还在细微调整，大概还要一两天时间吧。调整结束后，龙类就是海洋生物之长，拥有号令其他绝大部分水生生物的天赋能力。等到我得到“海洋智慧生物”这个权柄之后，龙就会变成天生的智慧种族了。到时候龙这个神职就能稳定下来，不再是拖累，而会成为我最根本的力量。”说到这个，敖广有些得意。正确的神职组合，能够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结果。但是哪怕诸神之中，事先规划好自己前途和未来的那也是屈指可数。敖广有资格骄傲一下。
“能告诉我一点关于制造神职的经验吗？”小熊问道。他有着黄熊的记忆，而黄熊为了制造“野兽”这个神职，可谓屡遭挫折。山鬼更是通过白泽，早预言到黄熊没有成功的机会。问题是哪怕小熊都不知道黄熊到底欠缺了什么。
是构思出了差错吗？亦或者是某种黄熊没有察觉的，世界规则上的限制？
很明显的看到东海君笑了一下，说不清楚这个笑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其中确实有几分怜悯之意。
“我不能直接说，”东海君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过我在地球上看过一段话：……文章盖世，孔子厄于陈邦；武略超群，太公钓于渭水……尧帝明圣，却生不肖之儿；瞽叟愚顽，反生大孝之子……张良原是布衣，萧何称谓县吏。晏子身无五尺，封作齐国宰相；孔明卧居草庐，能作蜀汉军师。楚霸虽雄，败于乌江自刎；汉王虽弱，竟有万里江山。李广有射虎之威，到老无封；冯唐有乘龙之才，一生不遇……”
这个好像是破窑赋？张成听着敖广，一条巨大的青龙，在摇头晃脑的念诵地球的文章，真的有点别扭之感。
“……天不得时，日月无光；地不得时，草木不生；水不得时，风浪不平；人不得时，利运不通。”
敖广说完最后两个字，目光看向小熊。“懂了吗？”
“你的意思是……一切都是天意？”小熊一脸迷惑。但是敖广显然不会继续解释了。
“你要去建造神国吗？”过了一会，小熊问道。
“不，暂时没这个计划。”敖广说道。“对我来说，在我做好神战的准备前，我应该都不会去建造神国……应该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敖广傲慢的笑了一下。“东海神禺虢的神国就是我的！直接拿过来用就好了。我更多的精力还是用来建设水晶宫好了。”
“你现在能挑战东海神禺虢？”
“现在还不能。”敖广回答道。“但是天命在我。迟早有一天，我会让那个昏昏度日，不思进取的东海神禺虢知道我的厉害。话说回来，这次多靠你了，张成。羲和的计划完成的很顺利，而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酬劳。”
张成看去，却见四周雾气缭绕，转眼之间他发现自己处于迷雾之中。这雾气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转眼之间，哪怕近在咫尺的敖广和小熊都看不见了。
他明白这并非普通的雾气。不说，敖广这种体型巨大外加自身青光闪闪的生物，普通的雾气几乎不可能掩藏。而且很容易发现不止是视觉受限制，听觉也是如此。若非旅法师和卡牌生物的心灵链接依然正常生效，他都无法确认敖广和小熊是否还在身边。
“旅法师，你可以将这收入卡牌中。”心灵链接里，传来敖广的提示。
张成从口袋里找出一张空卡牌，尝试将周围雾气放入卡牌之中。蓝色的旅法师之火开始燃烧，转眼之间整个雾气都燃烧起来。
这燃烧的雾气，不，这应该不是雾气。旅法师之火燃烧的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空间？
等到他定下神来，这雾气已经被封入了卡牌之中，他手里有了一张全新的卡牌。
迷雾结界：由不知名神力存在制造的残缺半位面，它能够被召唤物质世界上，如普通雾气一样笼罩一个极大的范围。迷雾没有杀伤力，也无法被普通方法驱散，但陷入迷雾中的生物将被极大的影响五感，哪怕近在咫尺也往往无法察知。而旅法师却能掌握雾气内一切生物的行动。耗费：1任意/1神圣。特性：不可驱散。”
卡牌正中间是一团雾气，下方有一行小字：由诸多神力要素制造。
“这个应该可以了吧？”敖广说道。“以前为了制造水晶宫而练手的作品。虽然是练手，但实际用起来却意外的好用。不过后来我又制造了第二个，所以这个可以送给你作为报酬。”
就算是张成也承认这个报酬确实很丰厚。
再说蹑空鞋又被他收回来了，这也意味着他实际上没有任何损失，白白得到了这张卡牌。
“那么我可以考虑下一个问题了，你是否已经做好准备了？”敖广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这一两天就能去。”
张成明白敖广说的是什么。正常情况下，他希望先穿回地球一次，从小丫头那里将那张机械装甲卡牌拿回来。但是自从上一次之后，穿越的时间却迟迟不至。
是的，他这次先是和姜考一起过去面对巫青，又独自带着大地精们回来……算算时间，穿越的时间已经比正常延后了许多。
上次穿来这个世界的时候，时间节奏就和正常完全不同，大大缩短了。而这次穿回地球的时间又被大大延后了。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本能的明白其中发生了某种变动。
也就是说，穿越者们这次在这个世界呆的时间会很长，超乎意料的长。此外，一方面是敖广又看起来很迫切，另外一方面张成也觉得自己需要暂避一下。毕竟他这次抓走了东君的大巫。
只要离开这个世界，东君再厉害也找不到张成的下落。
“有什么问题吗？”敖广问道。
“不，没什么问题。”张成想了一下。现在的敖广已经是神了。尽管并不是彻底臣服于张成，但是至少暂时，敖广可以作为张成的卡牌。
作为旅法师，张成的资历其实很浅，但是他有理由认为比起他的前辈来，现在的他可是要强大上许多了。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将真正的神祇收为卡牌。
“明天晚上吧。”张成回答道。